“看好了，赵哥哥这一笔可很关键！”
说罢，赵大国挥舞着手中的树枝，把“狼”字最后一笔重重地在雪地上划了下去，这一捺几乎都延伸到了二里地开外。
看到刘向阳和董佳佳两人走过来，他立刻把树枝一扔，兴冲冲迎上前。
“向阳哥，嫂子！你们肯定没问题！嫂子的声音那么好听，都快赶上播音员了，指定妥妥的！”赵大国笑嘻嘻地喊道。
可董佳佳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紧张得连手心都沁出了一把冷汗。
“放轻松点，大国说得没错，我看那么多知青，就你最合适！”刘向阳柔声安慰。
更何况，抛开其他不谈，刘向阳可是堂堂先进知青和打虎英雄，哪怕评委不看面子也得顾点情分，到了董佳佳这儿，标准肯定会放松一些。
但刘向阳心里其实并不想靠这层关系。他希望董佳佳是真凭本事被选上老师的，唯有这样，她晚上才不会辗转难眠，又跑到厨房去烙饼泄压。
为了这次选拔，这两天董佳佳几乎每分每秒都在练讲课，吃饭时也拿着画稿，连睡前都要反复研读教案。
公社借来的新课本，被她翻得卷了边、折了角，几页甚至快散架。
有一回，刘向阳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空的，披上衣服一找，才看到董佳佳正站在院子里对着月光练习讲课。
在寂静的深夜中，她的声音在夜空下轻轻回荡，清澈而执拗。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再不睡天就亮了。
刘向阳心疼不已，赶忙披着大衣走出屋，把她带了回来。
“赶紧睡吧，再练下去你这嗓子都废了。”他一边把她拉回炕上，一边絮叨。
“可是我睡不着啊，一闭眼就想着明天要讲的内容。”董佳佳咬着唇，眼里满是忐忑。
她很清楚，如果没被选上，不光是自己的脸面丢了，整个村子都会拿她当笑话。毕竟她是先进知青的媳妇，别人会怎么看？
“就凭你这份认真劲儿，已经赢一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好。”刘向阳倒了杯热水递给她，轻声道。
然后，他开始给她讲睡前故事，用温柔的声音抚平她内心的焦虑，直到她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鸡叫三遍，天才蒙蒙亮，刘向阳和董佳佳便起床洗漱，匆匆赶到学校。
此时，教室外早已人头攒动。虽然真正报名参加选拔的只有十三四人，但来看热闹的却围了三层外三层。
“都别吵吵了！等会儿讲课的时候谁敢出声，别怪我翻脸！”赵铁柱撸起袖子吼了一嗓子，才勉强压住场面。
“第一个，牛焕英！”
牛焕英上讲的是数学，题目是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可惜一紧张就犯了错，硬是把四乘七说成了三十。
孩子们一听，哄堂大笑。就连邹叔也忍不住皱了眉。
接下来是陈小花，她打算教孩子们唱《东方红》。但一开口就因为紧张而破了音，整张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唱到一半就羞得捂着脸跑了下去。
“下一个，董佳佳知青！”
赵铁柱一喊，董佳佳瞬间紧张得浑身一颤，死死抓住刘向阳的肩膀，连腿都开始打颤。
“别怕，你忘啦？上回给孩子们讲故事，连最淘的狗蛋都坐得直直的。来，吃颗糖压压惊！”刘向阳把一颗水果糖塞进她手心。
董佳佳用力吸了口气，像是给自己打了气，目光逐渐坚定，然后大步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今天老师要讲的是.......”
她的声音一出，刚才还东张西望的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整齐地坐正，目光全都投向她。
随着讲解深 入，孩子们逐渐沉浸进课程中，眼神发亮。
“同学们想想，咱们平常还能看到哪些为人民服务的事呢？”她微笑着引导。
“老师！我知道！村东头的李叔叔每次都义务帮大家修牛棚！”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知道！”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举手，课堂气氛活跃得像是节日一般。
外头的乡亲们也纷纷探头围观，议论不断。
“哎哟喂！小董知青讲得真不赖！”
“可不是嘛，我家狗蛋听得眼都不眨了！”
“这才像回事，老王那都是照着念！”
这一节课的主题是“不同的分工也能服务人民”，董佳佳从多个角度深 入浅出地分析，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可正当一切如行云流水，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课堂。
“董佳佳！你这是胡说八道，公然宣传资本主义的有毒思想！”
说话的正是刚才讲错题的牛焕英。
此话一出，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重了几分。
牛焕英却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共 产主 义就是要共享！你说什么分工，分工不就是阶级？阶级就意味着剥削！你居然把木匠和泥瓦匠相比，这是挑拨劳动人民的感情！”
“你在搞对立！这是反 动言论！”他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嗓门越来越高。
场下一片死寂，连老周的钢笔都从手里滑落，啪嗒落地。
牛焕英见没人回话，气焰更加嚣张。
“你一个反 动分子的女儿，居然还敢教书育人？刘向阳你还自诩先进知青，竟然跟这种人一起生活！”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然而董佳佳没有退缩，冷冷反驳：“你连课本内容都不懂也敢来指责人？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革命需要分工协作。分工不是对立，是合作！”
“分工明确，才能高效建设社 会 主 义。你要是不识字，我可以回头教你认一认。”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连邹叔都差点没绷住。
牛焕英被顶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哑口无言。
“董佳佳，你少在这里装自己是先进分子！别忘了你爹可是反 动分子，就你这种人也配当老师教学生？”
此话一出，在场又是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