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景杰浑身湿透地回到骆昂锋给他买的那栋小洋房时,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狼狈的水痕。
他连鞋都没脱,直接倒在沙发上,额头滚烫,眼前一阵阵发黑。
时间已经来到早上七点。
窗外的停了一会儿的雨又下了起来,雨点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无情的嘲笑。
他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想:母亲还在医院养病,骆昂锋昨天当着杜敏丽的面否认了他的身份,现在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他的死活?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时,门铃突然响了。
骆景杰猛地睁开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难道是……骆昂锋?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尽管心里怨恨着骆昂锋昨日的冷漠,可内心深处,他仍然抱着一丝可笑的期待——也许骆昂锋终究还是在意他的?
门开了。
站在门外的,不是骆昂锋,而是许艾栀。
她撑着一把黑伞,身上穿着简约的风衣,发梢微微沾湿,显然也是冒雨而来。
见到骆景杰苍白的脸色,她眉头一皱,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王杰?你脸色看起来很差……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骆景杰怔住,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许艾栀没等他回答,直接收起伞,扶住他的手臂:“先进去,别站在门口吹风。”
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骆景杰几乎是被她半搀半抱地带回了客厅。
许艾栀动作利落地翻出医药箱,找出退烧药,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先把药吃了。”她将药片和水递给他,语气不容拒绝。
骆景杰沉默地接过,咽下药片后,才低声道:“……谢谢。”
许艾栀没说话,只是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头发,我去给你煮点姜汤。”
骆景杰攥着毛巾,看着她熟练地走进厨房,翻找食材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来照顾他?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骆景皓的对立面,甚至暗中配合骆昂锋打压过骆景皓的项目。
可现在,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却是骆景皓的女人向他伸出了手。
许艾栀很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见他仍呆呆地坐着,叹了口气:“喝点热的,发发汗。”
骆景杰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你不用这样。”骆景杰低着头,声音沙哑,“我不值得你照顾。”
许艾栀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王杰,你错了。”
骆景杰抬眸。
“你是景皓的朋友,我也算是你嫂子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照顾你,是应该的。”
朋友?嫂子?
骆景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那碗姜汤。
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可他的心,却比窗外的暴雨还要冷。
许艾栀收拾好碗筷,又去卧室找了条毯子给他。
“你好好休息,如果烧不退,我送你去医院。”
许艾栀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景皓待会儿会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说。”
骆景杰猛地抬头:“骆景皓要来?”
许艾栀点头:“他听说你病了,很担心。”
骆景杰攥紧了毯子,指节发白。
担心?
骆景皓……担心他?
多可笑啊,他曾经嫉妒骆景皓拥有的一切,甚至不惜成为骆昂锋的棋子去针对他。
可现在,在他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唯一愿意来看他的,竟然是骆景皓。
许艾栀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好好养病。”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准备离开。
骆景杰突然开口:“许小姐!”
许艾栀回头。
“……对不起。”骆景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好像……选错了,对不起。”
许艾栀静静地看着他,最终,只是微微一笑:“王杰,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伤害你的亲情的人。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好好休息。”
门关上的瞬间,骆景杰终于控制不住,将脸埋进了掌心。
窗外,雨势又渐渐变小。
可他的眼泪,却比刚才的暴雨还要汹涌。
不一会,门铃又响了起来。
骆景杰以为是许艾栀忘了什么东西,他踉跄着去开门。
当看清来人时,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骆景皓站在雨后的阳光里,手里提着药店的塑料袋。他目光落在骆景杰泛红的脸颊上,眉头立即皱起:“怎么烧成这样?”
“少...少爷。”骆景杰声音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
骆景皓直接伸手探他额头,掌心温度让骆景杰鼻尖一酸。
这个简单的动作,比骆昂锋这些日子里给过的所有关怀都真实。
“先吃药。”骆景皓熟门熟路地进屋,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取出退烧药。
玻璃杯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斑,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骆景杰盯着那束光,突然开口:“为什么帮我?”
“你是我的朋友。”骆景皓的回答简单得刺心:“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水杯突然在骆景杰手里晃动起来。
隐忍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少爷,对不起”
“这不怪你。”骆景皓从公文包取出文件,上面并排放着两张照片,“如果不是你告诉许艾栀真相,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骆景杰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或许是想看看...你们知道真相后...骆昂锋就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了...我就有家了。”
骆景皓沉默了。
“少爷,我是不是很可笑啊?”骆景杰问道。
“不会。”骆景皓回答的斩钉截铁。
骆景杰苦笑了一下:“少爷,您不用出言安慰我。”
“两天后的晚宴,“骆景皓声音沉下来,转移话题道:“我们需要联手。”
雨后的风穿过纱窗,带着潮湿的草木香。
“好。”骆景杰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