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富的病情日渐恶化,整日蜷缩在病床上对着空气嘶吼。
许兰英眼下的青黑越发明显,精心打理的卷发如今像枯草般蓬乱。
当她听到许艾栀提出转学时,手指猛地攥紧了手上的抹布。
“安小姐...”
许兰英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求您再宽限几天...”
她颤抖的手扯住许艾栀的裙角,昂贵的真丝面料立刻被攥出褶皱,“我老公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你的学费被我们发了职工薪水后,已经把我们家掏空了...”
“你惨不惨...”
许艾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关我什么事?”
“可是学费...“许兰英的眼泪砸在了地面上,“现在真的没有钱...”
“我又没让你立刻全退。”
许艾栀突然俯身,发梢扫过许兰英惨白的脸,“不过...”
她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相册,“我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屏幕上闪烁着一家高级会所的招聘广告:月入十万起,日结。
许兰英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这是...”
“『香梦』会所,会员制。”许艾栀的指甲在屏幕上轻点,“陪那些地产老板喝喝酒...”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看许主任平时打扮的样子,应该很擅长这些事情吧?.”
许兰英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后背撞上了茶几边缘。
她嘴唇颤抖着,突然想起十一年前那个夜晚,自己是如何借着酒劲,把加了料的酒杯递给许艾栀...然后......
“不去也行。”
许艾栀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整理裙摆,“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五十万打到这个账户。”
她甩下一张写着银行账号的卡片,正好落在许兰英的眼前。
当许艾栀的高跟鞋声消失在门口时,许兰英颤抖着捡起那张卡片。
背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会所地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VIP包厢每晚最低消费...正好是五十万。
深夜十一点,“香梦会所”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刺目的粉紫色灯光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幻境。
许兰英站在会所门口,高跟鞋里的脚趾已经磨出血泡,可她不敢停下。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过时的香奈儿套装,这是她唯一没被抵押的奢侈品,袖口已经有些泛黄,领口的珍珠扣也掉了一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会所沉重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香水味、酒精与雪茄的混合气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水晶吊灯下,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们嬉笑着穿梭,而许兰英僵在原地,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羊。
“阿姨,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年轻领班走过来,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松弛的脖颈上停留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许兰英攥紧了手里的鳄鱼皮包,指节泛白:“我……我是来应聘的。”
短裙的年轻领班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看了许兰英很久,久到许兰英已经打算转头离开时......
“你被录取了。”
许兰英离开的脚步一顿。
化妆间里,刺眼的LED化妆镜照出许兰英狼狈的模样。
她颤抖着从包里掏出粉底液,厚厚的涂抹在脸上,试图遮盖蜡黄的肤色和眼下的青黑。
可粉底太厚重,反而让她的脸像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
“您这样可不行。”妈妈桑推门进来,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红唇吐出缭绕的烟雾。
她伸手捏住许兰英的下巴,左右端详,像在评估一件待售的商品。
“年纪是大了点,不过……“她轻笑一声,“有些客人就喜欢您这款。”
许兰英僵硬地坐着,任由妈妈桑的助手在她脸上涂抹。
厚重的眼线、夸张的假睫毛、艳丽的唇膏……镜子里的人越来越陌生,直到最后,她几乎认不出自己。
“把头发放下来,对,再解开两颗扣子……”妈妈桑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滑进她的衣领,调整着她的姿态,“记住,笑得甜一点,遇到叔叔年龄的就喊小哥哥,哥哥年纪的就喊情哥哥,弟弟年纪...哦,不会有比你年轻的客人点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许兰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她没有反抗。
她被推进888号包厢时,扑面而来的雪茄烟雾呛得她剧烈咳嗽。
沙发上坐着几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底的油腻和贪婪。
“哟,新来的?”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唱个《香水有毒》来听听。“
许兰英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喉咙发紧。
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端着酒杯,在刘世富组织的酒局上娇笑着劝酒。
那时候的她年轻漂亮,游刃有余,而现在……
“愣着干嘛?过来!”金链男不耐烦地拽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
许兰英踉跄着跌坐在他身边,威士忌的酒液顺着杯沿溅出,冰凉的液体滑进她的衣领。
“先自罚三杯!”
水晶杯沿的口红印越来越凌乱。
许兰英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喉咙火辣辣的疼,可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当男人的手探进她的裙摆时,许兰英终于忍不住颤抖。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可对方却笑了:“怎么,装什么清高?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钱?”
钱...这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心脏。
是啊,她是为了钱。
为了刘世富的医药费,为了不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门口,为了……活下去。
戴着帽子、口罩的许艾栀站在包厢的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许兰英在里面陪那些男人喝酒。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父母去世后,许兰英说要把她培养成名媛,也是逼着她喝她不想喝的酒。
而现在,许兰英终于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果。
“许BOSS,你不会不忍心了吧?”穿的像个酒保一样的孟湘雪,嘴里含着棒棒糖说道。
许艾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门口。
孟湘雪看了一眼包间内被揩油的许兰英,打了个YUE,快步跟上了许艾栀。
凌晨三点,许兰英跌跌撞撞地走出会所。
高跟鞋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她的脚底被碎玻璃划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夜风吹散了她身上的酒气和廉价香水味,可有些东西,却再也洗不掉了。
她蹲在路边,终于崩溃地哭出声。
可没有人会来救她。
就像当年,没有人去救火场里的许艾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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