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视线看得元太妃脊背发寒,出口的话更是如毒蛇吐信,叫人胆颤。
元太妃一下子白了脸,心口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钝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几年了,且不说谢无烬这个孙子,便是她亲生的儿子都未曾回来看过她一次,如谢无烬所说,她也是被抛弃的。
“是你们忤逆不孝!”
元太妃咬着牙,字字如嚼碎了自牙缝中挤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怼。
“那你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你在他出生时没掐死他呢!”
谢无烬唇畔带着笑,可这笑容之中又透着一股诡谲的阴森之意,看得元太妃浑身僵冷,半晌没说出话来。
谢无烬也不与她多费唇舌,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待他离开,元太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握紧了拐杖扭头看向身边的安嬷嬷。
“他该不会知道了什么吧!”元太妃眼中带着难以遮掩的惊恐。
即便早听说她这个孙子性格乖戾,阴晴不定,可如今面对面,他的气场让她有种抓不住的慌乱。
“太妃是被世子气着了。”
安嬷嬷紧忙端来热茶安慰,“离京之前,王妃是发过誓的,王爷让世子回京,定然不能让他知道那件事,否则……”
话说一半,安嬷嬷突然顿了一下,见元太妃看她,又接着说:“您是太妃,就算世子目无尊长,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对太妃如何,您放心便是。”
安嬷嬷这话说得没底,可太妃听着却是安心了些。
没错,哪怕他是恶鬼,天子脚下,他还敢虐杀长辈不成?
渊政王府,云水园。
谢无烬特意挑选了一处距离元太妃最远的院子。
眼下仆人已经将庭院收拾妥当,谢无烬倚在软塌边上闭目,耳朵倏然动了一下,睁开眼,是卫临风。
“世子,那批舞女已经安置妥当,只是,元太妃嫌吵闹,让把她们送出去。”
说着话,卫临风将整理好的人名册送到谢无烬跟前。
“她再多嘴,便将那群女人安置在她隔壁。”
谢无烬随手翻了翻,视线落在最后一页的“顾从容”上,唇角勾起,“将今日拦马车的那个带过来。”
卫临风顿了一下,应声往外走。
一炷香后,啜泣声自庭院一路到门口,顾从容是被侍卫架着进来的。
将人带进来,侍卫转身出去关了门,此刻屋内只剩谢无烬和顾从容。
“你,你不要过来!”
顾从容惨白着一张脸,见谢无烬靠近,一把拽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脖颈上。
“威胁本世子?”谢无烬半眯着眼睛,笑意讽刺,“你觉得,死一个女人,本世子会在意?”
顾从容愣住。
他的确不在意。
听说这渊政王府世子在战场如恶鬼煞神一般,双手染尽鲜血,便是无辜百姓,他也是一声令下便屠了城。
这样一个夜叉,怎会在意她区区一条命?
此时,绝望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顾从容仿佛被抽了力气,跪倒在地。
“世子,我真的是无意冲撞你,求求你,放我回去吧……”她哭得声音颤抖。
谢无烬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女人。
“当时那般场景推断,你应是被家人推出来的,那个场合,推你之人便是要让你死,你死了,正合她的意。”
头顶的声音传来,顾从容猛然抬头。
他说得没错,当时正站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嫡姐,她还听到嫡姐让她去死的声音。
“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去……求世子放过我。”顾从容一边说着便往地上磕头。
“本世子可以不为难你。”谢无烬抬手拦住她磕头的动作,“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本世子做一件事。”
听得事情有转机,顾从容紧忙抬起头来,慌乱点头。
“我答应,只要世子放过我!”
“起来吧。”
谢无烬转身回到桌边,抬手在桌上摆放的笔墨纸砚边点了点,“给沈清睿去一封信,让他拿姜云舒的百辟赤冥刃来换你。”
“这……”顾从容的表情再次僵住,眼神之间莫名多了一丝慌乱。
他不是刚来京城吗,如何知道她与沈清睿的关系?
此时他又点名要的是姜云舒的东西,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他又是何种目的?
“沈清睿受惠于姜云舒帮衬才一路走到现在,我不能陷他于不仁不义。”
说完,顾从容紧张地咬住嘴唇,极力压制浑身的颤抖。
“呵,看不出,你倒是挺有气节。”
谢无烬微微侧身,眼尾含笑地诱导她,“放心,一个物件而已,不过是因为珍奇稀罕,引得众人心之向往,对姜云舒构不成任何威胁,更何况,你家人既不可信任,往后日子更要慎重,一封信便可帮你测试那沈家二郎是否值得托付,要不要赌一把?”
一封信,不仅可以测试沈清睿对顾从容的真心,还能测出姜云舒对沈家还有没有留恋。
顾从容看不透谢无烬的打算,但最后这句话的确让她动了心。
嫡姐当众将她推到了谢无烬面前,不管她是不是被陷害,顾家都不敢上门要人,更何况,一个被当成舞姬带走的女子即便回了娘家,等着她的也不会再有好日子。
“好,我写,可若我赌输了,还请世子殿下赏我一个全尸。”顾从容咬着牙。
沈府,揽芳院。
清晨的春季明媚清凉,阳光透过床前的树梢落在地上,光影交错。
姜云舒倚在软塌看账目,忽而听得外面传来吵闹声,确切来说,是月禾在训斥什么人。
她起身出门,到了跟前才看清,竟是沈清睿。
此刻沈清睿像是被抓了什么短,面上紧张又尴尬。
“怎么了?”姜云舒问。
“我……”
沈清睿一张脸纠结得都快扭曲了,张张嘴吐出一个字便憋住,最后一咬牙,转身往外走。
“给我站住!”姜云舒冷喝一声。
月禾快步上前,挡住沈清睿的去路,视线在他身上打量。
“二公子,你怕不是偷摸从我揽芳院拿了什么东西吧?”
“怎么会!”
沈清睿立刻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做出偷窃之事,我只是……”
话说一半,他抬头看了姜云舒一眼,又住了嘴。
这支支吾吾的态度,让姜云舒眸间生出一丝不悦,她沉了一口气,再开口。
“沈清睿,我再问一遍,到底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