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好说,这粥棚她得自己握着,自从她接手这粥棚,她用的是庄园的人,与各处奔走打交道用的是她姜云舒的名,之后她还准备连带城外灾民一起安置了,待皇上回宫,这接济灾民的功德便不再是沈家,而是她姜云舒的了。
凡事不能指望别人,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新米重新熬煮了粥分发给灾民,灾民领到食物,便对着姜云舒这边磕头。
“感谢沈大人,感谢沈夫人,真真是菩萨救世啊!”他们高喊。
灾民心思单纯,他们的要求不过是果腹,利用灾民,才是罪大恶极。
姜云舒自是不在乎这些虚荣,分完手里的饼,又拎过一篮朝墙角远处走去。
灾民进京是分批过来的,能进城的便是最早一批,同批灾民也有身形体力强弱之分,被赶置墙角处的,多是老弱病残,有些甚至连走动都难。
姜云舒制定一系列食物分发规则,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照顾到这些人。
“吃点东西吧……”
分至一处阴凉,那灾民闻声抬头,视线与姜云舒相撞,姜云舒一顿,拿着饼递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眼前这人一身粗布褴褛,但抬眸之间,眼底精气神不散,倒与这些满脸疲态饥饿的灾民明显不同,更别说残弱。
尤其,那双眸子抬起的瞬间,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不过,那人眼中没有阴骛杀戮的寒意,而且,他眼角下坠着一颗泪痣,和那人并不一样。
“看你年轻力壮,也不像是身体有疾的样子,如今已经进了城,便是没有救济,也能凭力气换得一些吃食!”
灾民进城,行动并未受限,他既身无病痛,进城找些活计,使膀子力气便能换得食物,何苦与妇孺幼儿在此等人救济?
她拧着眉头,将送出去的饼子收了回来,转手递给了那人旁边的孩子。
身强力壮的男人,哪里来的脸与老人孩子一起等着分食物?
那人斜倚在角落的墙边,闻言抬头看着姜云舒,清眸之间似是有笑意一闪而过。
“谁说不是呢,奈何你们京城人排外,听说我是逃难而来,人家便是门都不让进,不若夫人给我个出力的机会,让我换得吃食?”
阳光太过强烈,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他这话倒也不假,之前有灾民生病,一度造成病疫恐慌,多数人对难民避之不及,有极端者,还想把灾民赶出城去,那些抢夺粮食的恶霸便是这么来的。
姜云舒低头看他,这人五官深邃,便是脸上沾染污浊,依旧遮不住俊朗的面容,饶是沈清安这般探花容貌,在这人面前,似乎也逊色了几分。
只是,这人俊朗之中,还透着一股痞意,玩世不恭的模样,难免让人觉得不正经。
“不必,我身边不缺人使唤……”
姜云舒拒绝的话尚未说完,只见那男子上前一步。
“我可以帮你杀人哦。”他朝姜云舒眨眨眼,言语之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沈清安这人,啧啧啧……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靠得很近,气息沉稳有力,自是练武之人才有的,此刻他低头看着姜云舒,那双明眸含笑却如深渊一般,让人无法洞悉。
危险,这种感觉自恍惚间闪过,姜云舒后退一步,下意识防备。
“那你又是什么好人。”
上来就说可以帮忙杀人的,不是穷凶极恶之人,那便是变态。
尤其,他张口要杀的便是一个五品官员。 “我嘛……再不济,后宅内院断不会出现两位夫人。”
男人周身阴霾散开,好看的眼睛弯起,自唇畔之间飘出的字眼透着几分蛊惑味道。
“定国将军府独女,自是一身傲骨,便是娘家人流放,气节总不会消失,姑娘又如何能受得沈家这般折辱?”
“你是什么人!”姜云舒眸光霎时凌厉。
“定国将军府”这一称呼在京城已然是禁忌,本城百姓尚且不认识她,更何况他一个逃难来的灾民,可他不仅认识,还知道她是定国将军府的独女。
甚至,她如今对外是沈夫人,他却称呼她为“姑娘”,这明显是瞧不上沈清安,虽说沈清安的确让人瞧不上,可沈家的事所知之人甚少,他又如何知道?
眼前面孔陌生,却似乎对她了如指掌,姜云舒却对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实在不爽,便让她的防备又平添一层。
“我啊……”
那男子却依旧笑着,他后退两步靠在墙上,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我是逃难来的灾民啊!”他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阳光落在他脸上。
姜云舒眼眸微眯,灾民,他可不像!
他身上穿的虽是褴褛粗布,可举手投足之间却不失雅状,便是态度玩世不恭,也只是轻狂而未见猥琐。
这番姿态,怀疑他出身名门也不为过。
姜云舒目光落在他身上,审视之意毫不掩饰,正欲再问,只见月禾急匆匆过来。
“夫人,京兆衙门那边让你去一趟。”
她缓了一口气,道:“那光头嘴硬的很,挨三十棍,腿都打折了,竟一个字都不吐,只说是想讹咱们捞点油水,其他一概不说。”
“于这种人来说,身上几块烂肉远不及银子来得实在。”姜云舒冷哼一声,又在月禾耳边低声了几句,这才往京兆衙门去。
此刻城墙角落,谢无烬瞧着姜云舒离开的身影,星眸微微眯起。
对待恶霸,讲道理可不行。
沈府。
高芝兰自前庭花园已经坐了一个时辰,早春之际,北方绿意寥寥,更何况是花?
她迎风喝着茶,眼睛盯着满园的枯枝,虽强装镇定,却依旧压制不住手尖的轻颤。
“你说,那张小甲应该不会把我供出来吧?”高氏不自信,忍不住问。
方才,二顺回来之后,将姜云舒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跟高芝兰学了一遍,她向来善察言观色,自是瞬间明白了姜云舒的意思,当时一身冷汗就下来了。
她也是心虚,在房里坐不住,便跑出来吹冷风。
“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动静,想来不会有事。”
丫鬟春桃连忙应答,说着,又给高芝兰的茶杯续上热的,“更何况,这事儿夫人并未亲自插手,即便那张小甲招了,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听她这样说,高芝兰才稍稍放下心来。
“说得也是。”
高芝兰点点头,杯盏递质唇边准备喝一口压压惊,便听浑厚嘹亮的声音自大门口传来。 “我等奉京兆尹大人之命,请沈家妇高芝兰京兆衙门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