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得不太踏实,竟然梦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
我在梦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似乎是奔跑着,去找什么人?还是被什么人追赶?
弄不明白了。
这个梦很混乱,一点不像我的生活和我的写作,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就像把一段视频剪去了头尾,只把中间那段没头没尾的图像丢给我,让我越看越糊涂。
听人说,梦里梦到的人,要么是逝去的故人,要么是心心念念之人。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老夫人拄着助步器站在门口,给我开的门。她见到我就说:“红啊,小蔡今天没来。”
什么意思?小蔡就这么辞职不干了?
我给小蔡打电话,小蔡没接,隔了一会儿,她给我发来短信:
“红姐,这家雇主病了,不能送孩子上学,我就提前过来,许家你跟雇主说说吧。”
我的火腾地上来了,干活要有始有终,在老许家还没有辞工,你这头就不来了,去别人家干活?
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已成事实,小蔡既然走了,就没必要再挽留她。
我回复她:“你这个事干的,秃噜返账的,我没见过你这样式的。你的事情自己跟许先生说吧,这件事到此为止,跟我没关了。”
小蔡又发过来一堆话。我一个字也没看,随即将小蔡拉黑。
这人不仅干活不地道,做人还有问题,不讲究,没诚信,不拉黑她还跟她磨叽啥?
浪费我的时间,还让我的情绪不好,这种人,就得用拉黑对待她。
哎,我就管理这么一个人,还以失败告终。真不是当官的料!
老夫人又来问我:“小蔡不来了?”
我说:“她不来了。”
老夫人说:“那苏平呢?”
我说:“大娘,苏平的事,我下午去跟她谈。但我觉得苏平够呛能来,就算她能来,也不可能马上到位,她怎么也得给雇主时间找人帮工吧。谁能像小蔡这样绝情?
“现在咋办,这几天的卫生谁做?您还是让海生或者是小娟,到家政公司招人吧。”
老夫人没说话,撑着助步器,走到智博的房门前,对里面说:“孙子,我进去了。”
智博答应一声,老夫人就撑着助步器,走进孙子房间。
智博躺在床上没起来呢,手里拿着平板,似乎在跟一个女人在视频,大概是女友娜娜吧。
我到厨房摘菜做饭,隐约听到老夫人跟智博商量,让智博打扫一周房间。
这个主意不错,但智博好像不愿意干。
现在的年轻人呢,真是懒的超出想象。将来他们要是成家了,谁干活啊?都雇保姆?
把米饭闷到锅里,把南瓜豆角炖在锅里,我开始摘菜。
许夫人中午会吃鱼,今天我准备蒸鱼。
智博在家,我再炒两个青菜,一个西兰花放点虾仁,一个爆炒大头菜,再放些瘦肉丝。
摘菜的时候,我想着小蔡辞工这件事,觉得应该告诉许先生。
我没有给许先生打电话,怕他在开会,或者是在跟小蒙古谈判,那就不好了,我给许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少顷,我的电话响了,是许先生打来的。
这么快给我打来电话,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一接通,许先生的大嗓门就传过来。
他说:“姐,你咋搞的,我把家交给你了,就一个小蔡,你还没管明白,让她跑了?”
我心说:腿长在她的身上,我又不是老天爷,谁的事都能管着?我是个保姆,我的能力是有限的。
但我不能跟许先生硬顶,我说:“那咋办呢?”
许先生气哼哼地说:“她肯定是不来咱家了?”
我说:“嗯。”
然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小蔡的工资咋算呢?你们之前签协议了吗?”
许先生说:“我能吃100个豆子还没豆腥味吗?有过刘畅的事,我后来请的赵姐和小蔡都签协议了。
“小蔡自己提前走的,要扣掉半个月工资的,我要是突然辞人,我会追加半个月工资。
“小蔡要去家里要工资,你知道怎么算账了吧?你就给她结账吧,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不会好好干活了。”
我嗯了一声,小蔡这回可能要吃点亏了。
许先生说:“赶紧去家政招人,马上来到年,家里要忙欢脱了。”
然后,许先生忽然急转直下,用央求的口吻说:“红姐,你得马上找到人,要不然来到年,我们公司放假,我妈那人,肯定要让我表姐去我家帮忙,那就坏菜了。
“我们两口子最膈应我表姐,你一定要马上找到人,那就是帮我大忙了。这几天我忙乎小蒙古的事,红姐,家里你就多照应。”
我说:“放心吧,我帮你尽快找到人,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许先生那面,好像有人喊“小许总——”,许先生没有回答我,就挂了电话。
他是不能回来吃饭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她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就对我说:“我跟智博商量了,他能打扫一个礼拜的卫生。”
我看着老夫人笑眯眯的样子,就问:“大娘,你用啥招儿说服智博的?”
老夫人很得意,笑得眼角的皱纹更多了。
她默默地说出几个字:“有钱能使鬼拖磨。”
我被老夫人逗笑了:“大娘,这一个礼拜,你出多少钱呢?”
老夫人没说话,抿嘴笑,看我一直盯着她看,她就忽然抬起手,把掌心冲我,伸开五指。
我惊讶地说:“哎妈呀,就每天两三个小时打扫卫生,一个礼拜就500块?”
老夫人没说话,又把手掌翻过来,把手背冲我,说:“一个礼拜,我给他10张。”
妈呀,这孩子坐地起价,他不是打工,是打劫呀。一个礼拜,拿走了小蔡一个月的薪水。
老夫人笑眯眯地冲我说:“他比小蔡的工作多了一点——”
多啥了?我好奇地问老夫人。
老夫人说:“我让他每天给我按摩一会儿。”
啊,这个挺好啊。
老夫人低声地对我说:“这段时间智博在家,我要把他的时间占上,要不然他就惦记去大连。”
老人挺有计谋呀!
炒菜的时候,智博终于磨磨蹭蹭地起床。
老夫人跟在智博身后催促:“小祖宗,你快点呀,一会儿你妈回来了,看见地面窗台上的灰,她该难受了——”
终于在许夫人回家前,智博把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窗台抹了一遍。
当然,他把拖布用错了,我告诉他正确的使用三种颜色的拖布时,他嗯了一声,很不高兴的模样。
那拖布上明明写着“客厅”“厨房”“卫生间”,但这孩子闭眼睛干活,拿错了。
中午,许夫人吃完饭,水果都没吃,就回房睡午觉。她有些疲惫,跟儿子和婆婆也没说几句话。
这个女人太能干了,每天要去上班,回家还要照顾到丈夫,孩子,婆婆,肚子里还怀着第三胎,了不起!
午后,去见苏平之前,我先回到家,打开老沈送给我的那箱香蕉。
嘿,别说,苹果的催熟作用还是不错的,香蕉有一串已经黄了。
把这串香蕉放到兜里,去见苏平。
途中接到老沈的电话,问我腰疼不疼了。我说好多了。
我问:“沈哥,你出差回来了吗?”
老沈笑了,说:“你咋那么好糊弄呢。”
我其实也是逗老沈呢,我知道他昨晚说“半小时后要出差”是故意说的,让我放心他没有其他过格的想法。
这点小伎俩还能糊弄我?我就顺水推舟,假装不知情。
苏平就在我们楼下的早餐店打工。
早餐店以前是下午两点关门,后来早餐店延长到晚上六点钟。
我到早餐店的时候,老板正在门口跳绳呢,老板娘在门口笑嘻嘻地给老板查数。
老板最近胖了,据说要减肥。
苏平在早餐店的大厅里抹着桌子,基本已经干完活。
老板娘见我来了,知道是找苏平的,就对苏平说:“别干了,也没啥活,跟你姐妹儿聊天吧。”
老板娘仁义,我也不能太过分,就买了十个包子,每天早晨熥着吃。
在她店里花点小钱,她对苏平也会好一点。
我又要了两杯热豆浆,和苏平坐在桌前一边喝豆浆,一边聊天。
聊了一会儿别的,就聊到苏平的工作。
我说:“你们哪天放假?”
苏平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天放假,老板他们两口子是浙江的,要回家过年。”
我心里一喜,就问:“那他们两口子过完年啥时候回来开业?”
苏平说:“过了正月十五吧。”
呀,正好。
我说:“姐今天来,想求你个事。”
苏平也不傻,她腼腆地笑着,一双杏核眼柔顺地看着我。
“红姐,你是不是让我过年去老许家帮忙?”
我说:“这段时间你要是不忙,就去挣点外快呗。过年的时候他家双薪,多合适呀。”
苏平笑着,没说话。
我怕她不答应,又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走之后雇了三四个保姆,一个不如一个,老许家大娘就跟我说,还是苏平老实能干,还不多言多语,就让我来找你回去。”
苏平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大娘真这么说的?”
我说:“骗你干啥,真的,大娘说了,就等你回去,雇谁她都不满意。”
苏平犹豫了一下:“那二哥和二嫂呢?”
我说:“他们俩更希望你回去了,你干活谁都能相中,你就回去吧。他们家从来不拖欠工资,那天大娘还跟我说了,在她家要是长期干,还涨工资呢。
“你就回去吧,先帮一个月的忙,等过完年,你要是不愿意干再走呗。要是愿意干就留下,咱姐俩投缘,唠嗑也得劲儿。”
苏平这次没有较劲,她咬了一下嘴唇,终于点头了。
她一双温柔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红姐,我也想过了,上次也是我太倔,这脾气也让我吃了不少亏。”
我说:“老妹,我也这脾气,年轻时候比你还倔呢,人老了,就得学得圆润一点,要不然就得撞墙,叮叮咣咣的,撞得脑袋上都是包。”
苏平笑了:“那我腊月二十三放假就去找你,咱俩一起去,行吗?”
我说:“太行了,就等你了,说定了!”
苏平说:“说定了。”
跟苏平告辞,我往家走,心里这个舒坦呢。
我们家的楼后面是美食一条街,这条街的道南道北,道西道东,全是饭店,各种档次的饭店都有,最贵的是一家刺身店。
我从早餐店出来,打算去北面的超市买个火龙果,路过刺身店时,忽然看到从店里涌出几个人,其中拥抱到一起的是一男一女。
无意中往那男女脸上望了一眼,一下子就心惊肉跳了。
天呢,那是许先生和小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