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退下去,换了一位年轻胖胖的护士来扎针,所有人都紧盯着,心都提起来了。
一针扎进去,药水缓缓顺着输液管流下,胖胖的护士手法娴熟地用医用绷带包扎好针头。
宋望知从科室赶来时,便看见了肆哥的臭脸,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哥们的肩膀,安抚道,“婴儿血管细,扎针比较困难。”
贺肆冷漠的面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家伙的脸,“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不是我不包容医护人员,这么小的孩子硬生生的挨了三针,不会说话的年纪,不会说疼,不会喊难受,我心疼。”
小舟舟被确诊为肺炎,转移到新生儿科病房,月嫂阿姨全程陪护,贺肆也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里。
“这事嫂子知道吗?”宋望知下了班便去医院食堂买了两份餐盒送过去,却仍然没能看见阮清音的身影,隐隐觉得不对劲。
贺肆垂下眼,动手替儿子盖上薄薄的一条小被子,“你别惊动她,替我瞒着点,她这段时间身体也不舒服,高烧肺炎,住院三四天了。”
“怎么也是肺炎?”宋望知皱着眉,不自觉联想到母婴传染的可能性。
“她要是知道,免不了担心,兴许还会自责,想东想西的觉得是自己传染了孩子。”贺肆想得极其周到,嘱咐道。
“怕是瞒不了多久,太太每天都要给两个小家伙开视频,看不见少不了要多心。”月嫂阿姨担忧的皱着眉。
事实证明,月嫂的顾虑不无道理。
晚上八点,贺肆带着提前预定的餐盒去阮清音的病房。
两人碰巧在同一家医院治疗,幸好在不同的住院楼,新生儿科住院部单独在小楼。
阮清音一整天都觉得惶惶不安,心里不大安稳,贺肆来的时候,护士正在替换新的输液袋。
她敏锐觉察到贺肆情绪有些不太对,好看的眉峰间有几道隐隐的拧痕,像是长时间皱眉造成的。
“吃饭吧,公司出了点事,今晚我就不留在医院了,你一个人能行吗,白莺莺最近档期很空,我喊她来医院陪你。”
贺肆这番话更加重了她的疑心。
阮清音垂着长长的睫毛,藏住了眼底不明的情绪,“我自己可以。”
两人安静沉默了一会儿,阮清音费力的坐起身,贺肆连忙上前,贴心的在她身后放上枕头,供她依靠。
阮清音道了声谢,拿过床头的手机,解锁点进微信。
她几乎每天都要给两个小家伙开视频,今天也不例外。
兴许是母子连心,阮清音一整天都觉得心口发闷,内心不安,总觉得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
铃声响过两遍,月嫂阿姨仍然没有接电话。
阮清音皱皱眉,脸色已然有些不大好看,迟疑着将手机放回了床头。
“舟舟和言言在家都好吗?”
贺肆削苹果的手一顿,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被人看出情绪的端倪,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嗯,全家人都哄着,劳模蔡老师连着几天都旷班,就为了在家里陪两个宝贝孙子。”
“好好养身体,出院后就能见到了。”
阮清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紧接着手机响起,月嫂阿姨传来几张图片。
两个小家伙熟睡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将脚搭在对方身上。
阮清音笑了笑,用手轻轻摩挲着屏幕。
贺肆松了口气,可这样能糊弄多久呢?他从新生儿科住院楼赶来前,特意嘱咐月嫂阿姨不要接听视频电话,隔一段时间传几张手机里的存图,告诉她孩子在睡觉即可。
今天是糊弄过去了,可明天呢?
病房里又陷入一种难言的安静,贺肆哄着她喝了点稀粥。
“我下个月产假就结束了,我会回去上班。”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贺肆突然起身,阮清音以为他要离开了,便负气的翻了个身。
突然,铺天盖地覆上一股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隐约裹挟着他独有的冷檀薄荷香气。
阮清音瞬间红了眼,泪花在眼眶里闪动,她用力挣了一下,“别碰我…”
贺肆却不语,倔强沉默地将人抱进怀里。
他的大手牢牢揽住阮清音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肩颈处。
阮清音后知后觉,觉察到他情绪有些异常,鼻音略微闷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贺肆抿抿唇,垂着睫毛,覆住阴翳幽深的瞳仁,将所有的情绪藏匿在心中。
他卸下了一天的坚强,将脆弱一览无余的展示给爱人。
阮清音突然安静了,不再任性的推开他。
“清音。”贺肆的嗓音沙哑低迷,他缓缓扳着她的肩膀,引导她转过身面向自己。
阮清音沉默的抬头,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心口微微痛痒,消失被万千只蚂蚁啮咬撕啃。
贺肆情难自已,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宣泄。
他低着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垂,低头与她接吻。
绵绵而又深长的吻,没有任何情欲,像是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抚摸彼此的伤口。
黑夜静悄悄,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唇齿偶尔发出一点细弱的响声。
贺肆离开了病房,阮清音猛地拉过被子盖住脸,滚烫得吓人。
她不知道,贺肆并没有离开医院,转身去了新生儿科住院楼,守在病床前一夜未合眼,陪着舟舟输液。
大手抓着小手,贺肆有些伤神。
月嫂阿姨进来一趟,又出去了,和雇主蔡老师通话。
“烧是退下去一些了,但仍然在38度左右,我真没想到,先生竟然这样在意舟哥儿。”
蔡老师静静的听着月嫂的话,内心也有些震撼翻涌,一时间感慨万千。
阿肆平时总是将不要把男孩养得太娇气挂在嘴边,总是嫌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太宠溺孩子。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在意爱护自己的孩子,舐犊之心,人皆有之。
此刻母子连心,她明白儿子心里的难受与担忧,儿媳还在医院治病,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负面的情绪。
这是他最爱的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小宝贝,他怎么会不爱呢?
病房里,贺肆看着病床上小小的婴儿,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的仪器线,眼中雾气翻腾,红了眼眶,轻轻握起儿子的小手,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