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音并不打算惊动家里的长辈,可贺肆神情呆滞,脸色苍白,一时间手足无措,既紧张又恐惧。
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唇色苍白,强忍着宫缩的阵痛,让他给婆婆打电话。
电话才响过两遍,蔡老师便接听了。
“妈!清音要生了!羊水破了!”
电话里传出一声惊诧的叫声,“怎么会呢!不是还有半个月吗,预产期不是还没到呢,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破水了?”
贺肆抬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的不知道是浴室里淋湿的水,还是头上的汗。
“她在浴室里摔了一跤,羊水就破了。”
一向稳重的蔡院长也慌了,不顾台上还在汇报的研究生,拎着包起身就往外赶,一路上风风火火的踩着油门去医院。
老爷子老太太那边也听到了消息,司机带着两位老人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
阮清音被推到手术室门前,脸色苍白,头发全沾湿在脸上,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孩子,不怕不怕,我们都在外面等你啊!”贺老太太出门前就被保姆逼着吃了两粒急救速心丸,如今一颗心脏还砰砰砰地响着,不得安宁。
阮清音想要哭,但是却流不出眼泪,疼得她视线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贺肆死死攥住她的手,坚持要陪产,穆老洗净了手,准备进入手术室,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这幅状态进去也只能是添乱,一旦上了手术台,立刻会打麻药和无痛,大家都在外面等着。 ”
蔡淑华踩着高跟鞋,脚步虚浮,但还是竭力保持最后一丝体面和清醒,拉住儿子,“听医生的,咱们不给医生添乱,在外面为她加油打气。”
说着,蔡淑华还掏出自己的手帕,仔细认真的帮阮清音擦掉额头上的汗,眼角的泪珠。
“别怕,孩子。不会有事的。”
蔡老师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她现在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都是为了给他们家开枝散叶。
这样一份重如山的恩情,人不能没有良心。
女人生孩子是多么痛苦多么危险的一件事,相当于在鬼门关里走一趟,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生产的难度,痛苦都远超于常人。
蔡淑华的手都在发抖,耐心地一遍遍替她擦去额角的汗,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仔细地挽到耳后。
阮清音控制不住的流泪,被人缓缓推进产房。
贺肆想要追上去,穆老的助理医师却拿来一厚摞的家属病情告知书和知情同意书让他签。
他颤巍巍地连笔都握不住,字迹颤抖得像是爬动的蚯蚓,难以辨认。
手术开始前,贺肆突然改变主意,说什么都要坚持进去陪她。
穆老没辙,只好让他消毒换衣服进去。
贺肆穿着消毒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走进了手术室,里面仪器滴滴作响,温度也比外面低几度。
他不知是冻的还是恐惧,竟然打了个哆嗦,握住阮清音的手,好像两块冰在交融。
“冷吗?”
贺肆格外心疼,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手心冒出了涔涔冷汗。
阮清音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
贺肆皱着眉,看着正在穿手术服的穆老,开口道,“医生,手术室里很冷,她冷,您能想想办法把温度调高或者是…”
“手术室里都是这样,温度低是一方面,她自身恐惧也在发抖,也会造成冷的错觉,加上剖腹产要脱掉外衣,也情有可原。”
穆老穿戴整齐,示意麻醉师可以开始了。
“睡一觉吧,打上无痛和麻醉就会好很多。”
贺肆手在发抖,挤出一抹笑容安慰她,“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阮清音点点头,清楚地感觉到后背脊梁骨扎进一根针,冰凉的药水缓缓注入体内,她疼得紧闭双眼,时间仿佛静下来了,她全身心地感受着漫长的阵痛。
疼痛一点点的减弱…
困意也慢慢席卷而来…
贺肆不停地替她擦汗,阮清音很想睡觉,可药物剂量控制的刚刚好,大脑保持着清醒。
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体放松,大脑却仍然有意识,甚至能听见助产士们在和贺肆搭话。
她甚至还听见穆老问贺肆要不要动手给孩子剪脐带。
贺肆仿佛说了什么,她没能听见。
贺肆紧紧握住阮清音的手,嘴唇贴在她的指尖上,看着助产士拉出一条长脐带,另一位护士小心托举着一个满身是血水和白色胎脂的胎儿。
“老大是男孩。”
贺肆一颗心提在胸口,此刻孩子的性别似乎也无关紧要,他紧张到忘了做出反应,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生物。
穆老麻利地动手打结剪脐带,孩子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手术室,可紧张的氛围仍然在弥漫,有人将新生的孩子抱去称重,清洗血水和胎脂,用小被子将宝宝包好。
剩下一部分人仍然围着手术台,紧接着,前后不过七八分钟,助产护士从阮清音的腹壁捧出另一个宝宝,皮肤红紫,满身都是白色的胎脂和血水,双眼紧闭,却张着嘴嘹亮的嚎哭着。
“这小子,哭得比他哥还响。”穆老松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懈怠,严谨的剪掉脐带,清理胎盘,开始缝合产妇腹壁的伤口。
贺肆低头,附到阮清音耳畔,“两个宝宝都很健康,你辛苦了。”
他低头吻了吻阮清音的额头,却清楚地看见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
护士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宝宝,让他们去贴一贴妈妈,阮清音的睫毛颤了颤。
贺肆陪着她在里面缝合伤口,护士将孩子抱出去报喜。
“两个男宝宝,老大五斤一两,老二五斤三两,因为早产了两周,暂时需要住一段时间的保温箱。”
贺肆人还是发懵,医生说要把阮清音推到普通病房的时候,他站起来整个人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在地上。
幸好旁边有位男医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生了两个儿子高兴的?”
贺肆看似冷静,实际上心都快碎了,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和紧张,到后来控制不住的心痛和担心。
孩子出生后,他没有看一眼,一心扑在了阮清音身上。
直到术后两三个小时,阮清音恢复了一些力气,问起宝宝的下落。
蔡老师和贺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一蓝一粉小被子包着的两个宝宝,皮肤通红,皱巴巴的小皮肤。
好丑…
阮清音心想。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吗?”
贺肆勉强打起精神,垂头丧气的摇摇头,跟阮清音告状,“右边那个小滑头骗得我好惨,整个孕期,我还傻乎乎的以为右边那个是女儿。”
“两个都是男孩?”阮清音脸色一变,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