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禾不管司徒雪喜欢谁,都与她无关,可檀玉爱上谁,那便与她有关。
寄生物会受寄体的影响,倘若檀玉对别人产生浓重感情,寄生物也会随之影响选择新的爱人,而寄生在乌禾体内的那自卑自贱,痴心一片的虫子,会感到被抛弃,郁郁而终。
子虫死了,她亦命不久矣。
檀玉这样的木头人会爱上别人吗?
檀玉现在看自己的神情,蓄着不悦,好像在说别多管闲事,可她偏要越俎代庖。
“你喜欢司徒姑娘?”乌禾开门见山问。
檀玉沉默不语,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郎才女貌的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但乌禾胸口的疼痛骗不了人,少年沉默的皮囊下,说不定早已暗生情愫,她早该发觉的,檀玉为何总跟司徒雪走在一起,为何要捡司徒雪扔掉的铃铛,为何司徒雪来施粥,他也不辞辛苦地过来干这又脏又累的活,为何要这般冷冰冰地看着司徒雪和萧怀景。
他心里肯定嫉妒地发疯。
是啊,她早该发觉的,从司徒雪救下檀玉的那刻起,她能因为萧怀景在河里救下她对他生出情愫,那么檀玉也能因为司徒雪把他从土匪窝里捞出来,带他寻找家人,温柔呵护他,而对司徒雪暗生情愫。
乌禾叹了口气,“你放弃吧,司徒雪喜欢萧怀景,她不会喜欢你的。”
可能是觉得她说的话像根刺,直直扎入他情窦初开的心脏,接受不了司徒雪喜欢的人不是他。
檀玉头也没回走开,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迈进粥棚打断了司徒雪和萧怀景谈话。
乌禾摇了摇头,终究是孺子不可教也。
临到施粥结束已是日落西山,绯红的夕阳渲染整个南诏国,铺子还未收进去等待晚市新的热闹,五彩斑斓的灯笼早早挂起,闪烁微弱的烛光,街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小吃的叫卖声从街头到街尾。
小公主从中午到现在都未进食过一粒米,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在南诏都城最好的酒楼里定了包厢,酒楼里的掌事认得乌禾。
这酒楼实则是楚乌涯那整日里招猫逗狗的纨绔私产之一,楚乌涯谁都没有告诉,就告诉了楚乌禾。
她今日心情不错,邀请了萧怀景和司徒雪,以及檀玉。
掌事见小公主过来,连连阿谀奉承,一点不敢怠慢,命人好生伺候,拿出酒楼里的招牌菜,各种山珍海味每样都上了一盘,连上菜的盘子都是玉做的,可谓是玉盘珍馐。
这样的场面,小公主在宫里见多了,不足为奇。
司徒雪拿起筷子,又放下,她有些难以下咽,这样的奢靡让她想到中原庙堂乐逍遥,不知百姓苦与累,南诏亦是如此。
她看向一同难以享用这珍馐的萧怀景。
小公主也察觉到他们迟迟没有动筷子,好心问,“你们为何不吃呀,你们不饿吗?”
萧怀景温和地摇摇头,道:“回殿下,在下近日辟谷,恕在下没法享用殿下的美意。”
司徒雪则是个豪爽之人,思索许久,终是开门见山:“贵国主曾有意让我教导公主,既然如此,今日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公主听后也许会恼怒,但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还请公主恕罪。”
彼时小公主正啃着甲鱼盖,她也不管什么女为悦己者娴静,什么繁文缛节,只想先填饱肚子,听到司徒雪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只记得司徒雪大概要讲什么东西,于是丢了一句。
“随你。”
司徒雪愣了片刻,作揖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城墙外难民连一粒米都是奢望,殿下却在这享受饕餮盛宴,我以为今日殿下经此一行会有所感悟,不料殿下依旧不知民间疾苦,只管自己享乐……”
萧怀景赶紧掐住司徒雪的手,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司徒雪说完,也觉得自己是否太心直口快了,南诏王还未正式下旨让她教导小公主,她如此,已然失敬。
再者,小公主脾气不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她用余光去瞧小公主的神色,只见乌禾放下甲鱼盖,露出一双疑惑的杏眼,“可是我不觉得这是饕餮盛宴啊,这跟我平常吃的……好像也没有太大差异。”
司徒雪闭眸,已经不想再与无知者争辩。
可小公主没想让事情过去,捏起一方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
“且不说此次救济难民之费由我南诏拨款,就说我父王每年都会派发粮食救济吃不起饭的百姓,至于那些难民,他们不是我的百姓,如果哪天打仗,说不定他们还会是南诏的敌人。”
司徒雪没料到小公主会咬着她不放,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公主的心就不能容纳百川吗?”
小公主觉得好笑,“解救黎民百姓是你济世门救世主司徒雪的责任,我是南诏的公主,管好南诏的事才是我的责任。”
她放下帕,抬眉轻蔑,“若是司徒姑娘实在难以下咽,大可出门,去陪陪那些难民。”
像是驱赶,司徒雪脸颊顿时浮现一抹窘迫。
“师妹一时口快,还望殿下恕罪。”萧怀景挥袖作揖,赶忙打了个圆场,“在下记得殿下有心火之症,这些油腻之食,殿下确实不宜多吃。”
小公主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也没有什么心火之症,她知道萧怀景是在帮司徒雪,他这一说,心口倒是燃起一簇火,不免有些讨厌萧怀景。
可当看见整张脸绷紧了的司徒雪时,她又压下火,扬唇一笑,“好啊,本公主现在胸口又疼了,不知萧公子可否为本公主诊脉。”
小公主伸手,萧怀景颔首一笑,温柔拂了张帕子在小公主手腕,为她诊脉。
见此,司徒雪藏在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捏紧,稳住微微发抖的脸颊,强撑着离开了包厢。
*
屋外日已沉尽,南诏夜市悄然开张,风一吹,连成一条线的各色精巧华灯摇晃,恍若彩鳞的龙游戏人间,街上男女老幼,笑语喧哗。
司徒雪靠在眺楼凭栏处,望千家万户夜色。
“你很伤心乌禾和萧怀景在一起?”
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司徒雪一愣,转头见是檀玉。
少年从阴影处走出,双眸掠过不解,这是他今日第二次看见司徒雪眼底的紧张,第一次是在粥棚,萧怀景给乌禾递水,她也是这般紧张,随后她刻意寻了个理由叫萧怀景过来。
司徒雪苦笑了一下,“小公主终究是小孩子把戏,我能看得出,她是故意让师兄把脉好激怒我。”
她没有直面回答他是否在意,而是望着夜色,自怨自艾,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檀玉,我是否真的太过强加自己所意于他人身上。”
“小公主很骄纵,但仔细想来,她说的也并无道理。”
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小公主起,她们之间便有股隐隐约约的剑拔弩张之气,说不清,道不明。
“我对她是否不自觉苛刻了些……”
司徒雪朝茫茫夜色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看向檀玉,眼底有些迷茫。
“檀玉,我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吗?”
檀玉微微翘起唇角,华光柔和他深邃的眸,司徒雪能在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熔金般的身影,少年虔诚又真挚道。
“司徒姑娘,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不然,他的小宠物也不会这么喜欢她。
小动物是这世界上最纯真之物,从见到司徒雪的第一眼起。
蛊虫们就盯上了她。
司徒雪低头双臂环抱在胸前倚靠着柱子, “谢谢你,檀玉。”
南诏夏夜的风微凉,她握着手臂打了个寒颤,苦涩地扯了下唇角,“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还没吃饭吧,累了一天别因为我饿着,先去吃饭吧。”
月光洒在少年另一侧脸,冷白如玉,笑容清澈乖巧,“好。”
他没有再打扰司徒雪,听她的话折身离开。
少年嘴角温良笑意被黑夜抚平,眼底平静又凉薄,像夏夜的风,温和又会让沉醉的人着凉。
他其实不太想回去,哪都不想去。
耳畔人声喧哗,他低眉望街上熙熙攘攘,忽然想起那个他曾杀死的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
在他下山,还未进土匪营的时候。
有个道士看见他杀了个土匪,想用半生骗取的钱财求得一命,可檀玉要铜臭无用,后来道士试图用半生所修试图唤醒檀玉一丝良知,渡他改邪归正。
道士盘坐,竖指慈悲,说要跟他聊聊,檀玉好久没跟人聊聊,生出几分兴趣,与道士聊了一夜。
人好像总喜欢探究别人的过去,檀玉不解,却也没有隐瞒,因为没有人问过他的过去,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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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起初惊奇,后来问他,下山可是为寻亲。
他答:弑爹娘,杀手足,搅那户人家不得安宁。
道士无语凝噎,长叹一口气:此乃畜生所为,非人所为。
可人又该是如何,皮肉包裹着鲜血与内脏,畜牲也是如此。
除了人开了智,比畜牲更擅心机,虚伪自私,多了张嘴爱花言巧语,其余跟畜牲无异。
从小,那个人就是这么教他的。
山里的人是好人,山外的人虚伪凉薄,除此之外,人口中的畜牲单纯忠诚。
道士觉得他冥顽不灵,又试图改变他的认知。
道:那家人没有伤他,或许多年来都在想着他,等他回去阖家团圆,往后会有人爱他呵护他,在新的环境,那会是一个温馨的地方,他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家是一种很幸福的滋味。
也是正常人该有的东西。
檀玉想,那他也该有个家。
道士笑了笑,说他这样回去不行,他要像个正常人,正常人见了蛊虫会怕,正常人应该融入人群,应该心怀正义,慈悲善良,不应心有邪念,不应滥杀生灵,应心清净无染,应广结善缘,乐善好施,方能功德无量,受世人所喜。
道士希望檀玉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宽宏大量,放了他。
他们聊了很多,等天蒙蒙亮时,檀玉还是让蛊虫吃了那道士。
他记得道士最后憎恶又无奈的眼神。
说他终究难以让世人接受,更不会有人喜欢他。
可道士错了,他先是骗过了土匪头子,利用他对南诏王的憎恶,谎话自己过得很惨,十六年猪狗不如,换取了十恶不赦之人的信任,与匪同谋,共报仇怨。
后来骗过了心怀大义的司徒雪和萧怀景,利用他们的善良正义,带他回家。
也骗过了所谓的爹娘,和南诏一帮傻子。
让世人接受,撑着这张虚伪的皮囊,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温润良善,循规蹈矩的好人,别人所希望的样子。
突然好没意思。
人为何都要这么虚伪。
檀玉突然疑惑。
他不懂司徒雪明明很在意萧怀景和楚乌禾在一起,却要佯装不在乎,装作自己很释然,甚至是不屑。
不懂乌禾要玩这无聊的把戏,她明明生气萧怀景替司徒雪解围,小公主把所有她在意的东西占为己有,视所有偏袒他人为背叛。
换作平常,她定然勃然大怒,可如今她佯装笑意,没有迁怒于萧怀景,反倒含情脉脉。
是想气司徒雪,还是说太喜欢萧怀景……
好生无趣。
雕刻精美的隔窗投下一片暖黄的灯光,地上的影子春意盎然,栩栩如生,草木小兽山石亭楼,垂鬓小儿追戏蝴蝶。
一束黑影闯入地上影戏,清风扶起一片群青色衣袍,檀玉望向烛光浓郁的包厢,目光平静。
里面的人或许还在玩那无聊的把戏,像戏文里,一男一女言笑晏晏。
他没兴趣看,折身离开。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原来你在这!”
檀玉缓缓抬眉,眼前姝色鲜亮,小公主一手撑着柱子,一手扇风好似很热,薄薄的汗珠蒙额头,她气喘吁吁道。
“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找你半天了吗?”
鬼知道她让萧怀景把脉完,一抬头檀玉不见了,那一刻心立马揪了起来,生怕他又跑了,于是寻遍酒楼,终于在这找到檀玉。
小公主抹了把汗,心终于在此刻安定下来。
檀玉张了张口,想解释他去找司徒雪,转而又闭上嘴,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解释。
于是转身继续往前走,一句未言。
他好没礼貌,乌禾气喘吁吁紧跟在他身后。
檀玉不是她哥。
檀玉简直是她大爷!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他计较。
两道不同的铃铛声夹杂在喧闹夜市,悠长轻灵。
檀玉微微侧目,少女拽着裙,轻纱拂过阶梯,月光浸透裙摆浮光一片,小公主埋着脑袋,没有侍女,她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仔细看脚下的阶梯。
嘟囔着嘴,好似在骂他,转而又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找到了就好,我们先回家。”
回家?
檀玉虚了虚眸,又想起了那个道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