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迟迟不回话,温文儒雅的青年小心翼翼问。
“姑娘,可有碍?”
“有碍。”
乌禾俏皮地勾起唇角,潋滟波光,粉红的裙摆漂浮,如同池中莲,若把少女比莲花,那么这池中再无比乌禾还要好看的莲花了。
同样,乌禾认为眼前的男子,是她见过最好看,最纯净的男人,她喜欢好看又纯净的东西。
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桥段,但不同的是,她不喜欢以身相许,她喜欢纳为己有。
胆大的小公主脸颊绯红,一双琉璃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被她逗笑,扬唇如沐春风。
忽然男人被猛地推开,慌张而又迟迟赶来的羽仪卫,把小公主托举上岸,一个个询问小公主有没有事,再呵斥池中的男子:“大胆,谁允许你碰公主殿下的!”
池中的男人还漂浮在水面,被训斥后一愣,也不恼,温和地解释:“在下游船至此,瞧见有人落水便慌忙援手,不知是贵国公主,失礼了。”
说着他拱手作了一揖。
“那知道是本公主就不救了吗?”
小公主忽然道,男人一愣,义正词严答:“当然不是。”
小公主被逗笑,“好了,不逗你了。”
她娇纵地踹开无理的侍卫,“你们一个个跟蜗牛似的慢,要不是人家及时救了本公主,本公主早变水鬼了,你们不感谢人家,反倒还呵斥人家,叫外人如何想本公主,本公主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败坏了。”
小公主的名声早就好不到哪去,侍卫们不说,连连点头。
皆无奈道:“殿下说得是。”
“那还不快把人捞上来。”
“多谢公主。”那人道:”在下衣衫尽湿,无颜面见公主,容在下上船换身衣裳。”
青年一笑,折身游向缓缓驶来的船。
船内走出一个女子,见到小公主一愣,随后优雅行了个礼,她拉住青年,小声抱怨道。
“南诏太过无礼了些,师兄好心救人,不承想还讨个骂。”
青年没有放在心上,低声一笑安慰,“毕竟是南诏公主,尊贵无比,况且男女有别,我虽救她,但水中衣衫尽湿,肌肤相贴,也是轻薄了她,侍卫呵斥我也是理所当然。”
女子嘟囔了声,“这算什么理”
青年又安慰了她,二人走进船内。
乌禾眯着眼打量两人,女子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脑中一闪,她忽然想起先前在檀玉那破落地见过的中原女子。
是她。
而青年男人与她同样是中原打扮,岁数相近,郎才女貌。
乌禾心中不是滋味,她问:“宴会上为何会有中原人?”
侍卫答:“不知晓,但来人都是王上王后宴请的,应是中原来的使者。”
父王和母后宴请的,乌禾喃喃,她还以为是檀玉的朋友。
她不喜欢檀玉,连同不喜欢所有关于他的东西。
还好那个中原来的青年人不是檀玉的朋友,不然小公主可要犹豫良久,要不要继续喜欢他了。
小公主竖了三根手指,“三个时辰内,我要那个中原男人全部背景。”
情窦初开的小公主像是只花蝴蝶,蹦蹦跳跳跟个无事人一样穿过纷纷挤出来的过道,身后的侍卫小心翼翼追赶。
同样劫后余生的罗金椛驻在原地,在想乌禾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傻了?
乌禾觉得今日的阳光真明媚,莲花生得真美,心情真好,直到不经意间抬眸与讨厌的檀玉对视。
檀玉真阴郁,真“丑”,真讨厌。
于乌禾而言,讨厌的人就是丑的,无色无光的。
少年微微抬眸,日落的金光沾在睫毛上,清冷的双眸映着夕阳下少女出水芙蓉的模样,明明是厌世的戾色,薄唇却微扬,朝乌禾一笑。
那笑温和又带着冷意,令人发寒,又或许是微风吹动裹身的湿衣,落了风寒的缘故。
乌禾在侍卫和侍女的簇拥下,朝檀玉做了个鬼脸。
檀玉不恼,笑意更深,直到王后哭着跑来,南诏王焦急询问,所有人的热切关心,少女背影淹没在簇拥中。
无人在意处,厌色也随同淹没了笑意。
毒蜂四散,毒蝶渐渐下沉成为并蒂莲的养料,所有人只当这是一场小插曲,毕竟虫子在南诏不是什么稀有物,甚至泛滥,马蜂袭人也是常有的事,至于小公主,不过是人群慌乱,错跌下桥罢了。
夜里南诏王举办家宴,小公主白日里那五彩斑斓的华贵裙子,衣如其主娇贵至极,金桑蚕王丝一碰水就如同泡沫再也穿不了,小公主骄奢惯了,没当回事,像往常一样让人摘了上面的金线银丝珠宝石玉赏给下人。
王宫里的仆人皆盼望着能在曦和宫当差,纵然小公主的脾气阴晴不定了些,但总能讨得一碗热乎肉汤。
热乎肉汤,养殷勤人。
小公主落水,宫里的仆人都巴巴伺候着,一个个嘘寒问暖,哭的,自责的,吵得乌禾头疼。
外边的小男奴殷切地跑进来,匆匆向乌禾行了个礼。
乌禾懒懒抬了下眼皮,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奇问。
“他们都哭丧着个脸,怎么就你笑着。”
小男奴不敢打马虎眼,怕下一刻小公主削了他的脑袋,赶忙道:“回公主殿下,您让小的打听的人,小的打听到了。”
乌禾黑瞳稍亮,“他叫什么名字?”
“这……”小男奴顿了下,“小的不知。”
乌禾皱眉,“你胆子大了,敢玩弄本公主。”
那小奴倏地跪地,“诶呦,借小的十个胆子都不敢玩弄公主殿下,小的方才在宫道瞧见白日那位中原公子去往金蝉宫的方向,打听知是王上邀宴,立马赶来禀告公主。”
紧接着一颗珍珠落目,弹跳在地板,声同奏乐。
“赏你的。”
乌禾起身,脚下的男奴连连道谢,手脚并用追逐珠子。
小公主命人取了几套裙裳,流连其中纠结,最终选了件月牙纹千水裙,颇应浓稠夜色,层层叠叠裙摆银丝皎皎,在月下波光粼粼。
少女为悦己者容,听闻中原时兴花钿,她特意在额头画了弯明月。
多了许神秘恬静。
.
南诏大殿内,南诏王正在跟一男一女的中原人交谈。
二人一身白衣,皆出身济世门,乃修道之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几日前途径南诏,受南诏王款待。
听门口的羽仪卫讲,男子名唤萧怀景,女子名唤司徒雪,是对同门师兄妹。
明月妆抑不住金乌野性。
乌禾步伐如风走过去,经过那道身姿如松的白衣身影时,银铃作响,少女扬唇,对惊愕的中原男人眨了下眼,俏丽顽皮。
转瞬,她瞥见角落里讨厌鬼檀玉那张依旧温和的脸,立马收了笑容,扭过头朝父王母后走去。
檀玉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意,清冷幽深的眸光平静如一泓死水,荡不起波澜,映着少女雀跃的背影。
南诏王和南诏王后一见宝贝女儿,便询问身体安康。
南诏王后从座上起身,拉着乌禾的胳膊又焦急又心疼道:“不是说在屋里好生歇息么,怎么又出来了,你若饿了,便吩咐下人做些吃食送去,这夜深露重的,落了水的人可别再出来吹了风,受了寒。”
“母后,阿禾的身子又不是纸糊的,不至于如此脆弱。”
闻此,檀玉打量乌禾,少女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确不是纸糊,难为南诏王后如此担忧。
心中不免好奇,若是白日计成,毒死他们的宝贝女儿,又或是溺死池中,怕不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哭晕哭死过去。
少年低眉,酌了口清酒,他确实很想这般做,造就这个画面。
耳边忽然传来少女笑声,“再者,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阿禾不想错过,上次是阿禾不懂事,母后莫要与阿禾置气,阿禾真的很珍惜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爹娘,我和阿弟,还有哥哥,我们一家人一定要永远幸福。”
那声音听着乖巧至极,小猫似的甜软,又带着浓浓的期盼与喜悦。
檀玉握清酒的手指一顿,再次抬眸时,与乌禾笑盈盈的眼睛对上 ,少女的眼睛像两弯弦月,明亮却又幽冷,倏地,她转头又错开,弦月对向了南诏王后,小猫似的窝在王后怀里蹭了蹭。
很难不惹人怜爱。
但张牙舞爪的妹妹不该是这样的,她想博得王上和王后的宠爱,或许是因为那个不速之客,救她的男人在。
檀玉低了低眉,继续抿了口酒,没有任何情绪,不管怎样,他都不在乎,不在乎南诏王和南诏王后宠爱乌禾,更不在乎为什么乌禾会在乎一个陌生男人,都太无聊了,比起那些,他更在乎蛊虫今晚吃什么。
远处又传来南诏王后慈爱的笑,“傻孩子,阿娘怎会生你的气,再者,我们一家子相聚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差今天。”
南诏王好像很欣慰,接着又叹气 :“嗐,你阿弟要是如你这般就好了,瞧,又不知跑哪去贪玩了。”
“准是又去斗蛐蛐,父王放心,等他回来,阿禾定会好好说教他一番。 ”
乌禾安慰,笑意不减,她是来见喜欢的人的,但认个错,在阿爹阿娘面前佯装一个乖女儿是重中之重。
至少人得知进退,没有人会一直骄纵坏小孩。
也许父母会,但她还有哥哥和弟弟,就注定有竞争,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不是亲生的,她看似是捧在掌心,也可能是贴在手背。她不敢赌,也许是人越缺什么,越想抓住什么,也许是死里逃生后,想到死后蠢笨的弟弟如何斗过虚伪不知是真是假土匪营子出来的“哥哥”,她只能收起从前的一切锋芒,带着刺的东西,就连附着在手背,人也深恶痛绝,恨不得甩掉它。
撒娇示弱完,她才想起另一个目标,转了个身看向静静鹤立在宫殿里的男人。
中原男人着一尘不染的白衣,身姿颀长站在辉煌绮丽的南诏宫殿,像不属于这里的仙鹤,刚从青山上飞下来,周遭还缭绕着仙气。
很新奇。
乌禾喜欢这种新奇感。
待命在旁的萧怀景因突如其来的目光一愣,依礼拱手,“参见公主殿下。”
站在身后的司徒雪也紧跟着参拜,相比与师兄,司徒雪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小公主灼灼的目光,像野兽盯着猎物。
但把娇滴滴的小公主形容成野兽也确实不妥当。
她真的很美,纵然花有万千之芬芳,可南诏这小公主是她见过最独特的姑娘。
那是一种很冷的明艳感,像寒冬里红艳的太阳,红灿灿的又无比寒冷,还有那双圆溜杏仁似的眼睛,仿佛能牢牢抓住人的心弦,动弹不得,不是因其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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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其强烈的压迫。
不同于中原贵族明晃晃的压迫,她看似更易“接近”。
道来道去还是贵族那看不起人的高高傲骨。
小公主除了对自己的亲人,其余人皆是一副藐视的模样,不对,还有檀玉,多年来走南闯北,熟读人心,司徒雪能敏锐地察觉出这对兄妹的关系不太好。
檀玉是个单纯孩子,但小公主就未可知。
乌禾微微低了低身子,盯着弓着腰的中原男人打量,勾唇一笑,“父王母后,今日就是他救的我。”
打量完,她抬起身,“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南诏王一听,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来小女落水是萧公子所救,萧公子如山重恩,本王感激不尽,真不知如何以报。”
激动之外,还有惊讶。
乌禾不懂,为何这般惊讶。
“阿禾,你有所不知,你哥哥能回来多亏了萧公子和司徒姑娘。”
她的嘴角顿了一下,而后扬得更深,深邃的眼睛弯起,“是吗?”
南诏王后附和,“若不是他们,说不定檀玉就要葬身在土匪窝,檀玉,你可要好好谢谢二人。”
萧怀景拱手,谦虚道:“王上王后言重了,救人本就是在下和师妹出师济世门之责,况且大殿下若是想谢,也该感谢师妹,若不是师妹见多识广,一眼认出大殿下身上的玉佩是当年吾皇赠予贵国之物。”
“是啊。”一直默不作声的檀玉忽而一笑,黑色的瞳眸如浸在水中的玉,极亮又温柔。
他朝司徒雪道:“多谢司徒姑娘,司徒姑娘之恩,檀玉不会忘。”
如一只人畜无害的绵羊,比小公主乖巧多了。
司徒雪想起第一次见檀玉的时候,那日她与师兄途经西山,碰巧遇到南诏官兵剿匪,于是出手相助。那时,檀玉被几个侥幸没有昏迷的土匪围住,那孩子没有武功,清瘦的身材根本不是强悍土匪的对手,只能蹲在地上无助无措。
狼群围攻,他便是那只待宰的绵羊。
路见不平,她当即救下了他。檀玉的眼睛很像她弟弟,于是对他不免心生几分怜惜,不由得照顾他。
她是真心疼这个孩子,尤其是听到他的遭遇,为他鸣不平。
“大殿下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怎会不足挂齿?”忽然一道甜糯的声音响起。
司徒雪一愣,只见乌禾笑盈盈道:“本公主真的很感谢司徒姐姐帮我找回哥哥。”
小公主又朝南诏王道:“父王您可得好好赏赐萧公子和司徒姑娘。”
南诏王点头,“这是自然。”
萧怀景惶恐拒绝,作揖一拜:“多谢王上,只是于在下和师妹来讲,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况且救人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不求回报。”
“那不如这样。”小公主想到了一个点子,激动地拍了下掌,“你们二人多留在王宫几日,让南诏好生招待你们,也算是南诏待客之道,我们的一点心意。”
南诏王眸色一闪,听此很是欣慰,觉得乌禾真的长大了,笑呵着赞同:“萧公子和司徒姑娘就不要再拒绝本王的好意了。”
萧怀景犹豫,加之小公主期盼的眼神灼灼,他与师妹相视一眼,最终二人拱手应下。
.
小公主走出大殿,身边的奴仆便开始抱怨,“司徒姑娘也真是的,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大殿下就不会回来,我们公主殿下也少了一桩麻烦,不如我们报复一下她。”
奴仆续续说了一堆,她知道怎么谄媚小公主,讨得公主欢心就能得一口热乎汤喝。
谁料,一根纤细粉嫩的手指停在她唇前,抬眼是乌禾的笑脸,却说着最恐怖的话。
“你想死吗?”
奴仆一愣。
乌禾摇了摇手指,“那就乖乖闭嘴哦,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父王母后耳中,可是会被杖毙的,你死了就死了,但连累本公主那就麻烦了。”
她贴心地说着这番话,奴仆连连点头,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乌禾收手,遥遥望向里面的人,轻蔑勾了下唇角,折过身大步往前走。
她才不屑报复,无聊又没有必要。
还徒增不喜。
她来的路上已向父王身边的羽仪卫打听过。
司徒雪救过很多的人,福运好,不同于她这个已被天神所厌恶的坏小孩,司徒雪定是天神眷顾,福泽庇佑,她若报复她,能被天神一道雷劈死。
鸠占鹊巢以够,她可不想下了地狱多一道罪责。
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可若是借此换得父王母后的赞赏,何尝不是挽狂澜。
况且——
乌禾一笑,看向还没缓过神的奴仆,“司徒姐姐是萧哥哥的师妹,我要是报复她,萧哥哥会生气哦,我喜欢萧哥哥,自然也要爱屋及乌。”
不同于方才,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提着裙子转了个圈,走路的步伐欢快如雀
奴仆跟在身后茫然。
叹气小公主真是个难琢磨的人。
静谧的夜,清辉笼罩整座王宫,树枝摇晃,几缕月光皎皎,地上斑驳晃动,一只靴子踩住了碎月。
清冷的脸逐渐浮现,黑色的瞳眸里,那道雀跃的背影化为一点,最后消失。
檀玉伸手,一只蛊虫爬出,他摸了摸蛊虫的脑袋,歉意道。
“真抱歉,又让你们饿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