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弃的垂死之躯,要以最后一声叹息诅咒觥筹交错的盛宴。
那之上的某处,一位普通的萨卡兹正在缓慢行进。他抛下了自己的武器,身后没有跟随无数炽热而狂信的目光,也没有……那只白色的卡特斯。
他越过了一片狼藉的废墟,踩断了一截石化的扭曲肢体。这里,反常的没有一粒源石尘埃。那个白发的小子,什么都没有放过。
白发小子在之前催化了目能所及之物,然后缩进之前在这片土地上行鬼祟之事的集团,直到他们那次行动的起始之处。
罗德岛,罗德岛。
他依然在行进。这段旅程几乎没有阻挡。如同天灾般的法术将核心城大半的建筑扫除殆尽,不存有比中央塔还要高的建筑,也无所遁藏。
那位领袖,在被那神秘铳弹击伤之后,便不容半点忤逆和隐瞒。
现在这座核心城所余的残骸,如同一尊尊臣服的躯体,拜倒在中央塔中,那位领袖的目光之下。
他依然在行进。爬过倒塌的石柱,伏过狭窄的缝隙,像一位普通的老人那样。
然后,他在一片广扬前停住了脚步。
严格来说,这里曾经并不是广扬。广扬的边缘不是规整的圆形,内里也坑坑洼洼高低不一,挤满了同心圆花纹一般,受巨力震荡而隆起的石条。它们中有不少还带着热气,甚至流动,在夜风中闪烁着高温的亮色。
这是今天,那位领袖对那位佣兵头领的盛大处刑扬。
他不知道那个平时行事肆无忌惮,疯疯癫癫的同族人到底说了什么,招致这种下扬,连个敢替她收尸的手下都没有,但是,她还不可以死。
他俯下身,开始细细检查这片焦土。直到他如愿触及到一片空腔,和淡淡的火药味。
轰——
暗藏的炸弹在他脚下轰然炸裂,虽非惊天动地,却足以将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拓印在大地之上——那扭曲的黑影中,爱国者破碎的骨盔轮廓格外刺目。爆炸的气浪仅令他后退数步便稳住身形,他随手掸去长袍上跳动的火苗,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哈……偏偏是你……这老不死的……”
小小的石室内,边缘不断滑落刚刚的爆炸震飞的细小尘砾,落在那具残破的身躯上。
她发出阵阵抑制疼痛的吸气,却也不折她目光中的不屑。爱国者没有在意那不痛不痒的恶意,目光快速略过她的身体。
那布满火焰灼烧的焦黑痕迹,更有数处被自制炸弹近距离爆炸撕裂的血肉坑洞。
刚刚的爆炸也让她身上一些原本凝结的伤口再度开裂,渗出的血液和洒落的尘土混合在一起,黑红一片糊在伤口上。
核心城在移动。它的脚步不快,但确实一步步的在逼近。这脚步声敲在他本该早就干涸的心上,唤起他与面前光景相似,无数个日夜唯一的梦魇。
爱国者暗自握紧了那个如今愈发温暖的护身符,默不作声的蹲下,开始掏出什么。
她本能地想要戒备,但只是轻微的移动,便让她一阵咳嗽,嘴角溢出鲜血。
爱国者只是取出简陋的医疗用具,那双因矿石病而略显笨拙的手,此刻却透出一种粗粝的温柔。
他动作迟缓却精准,包扎时指节偶尔擦过她的伤口边缘,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爱国者的动作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急迫,粗糙的绷带直接压进未消毒的伤口,摩擦的刺痛让她绷紧了身体。
爱国者扳正她错位骨骼的瞬间,剧痛如闪电般窜过神经,却在即将抵达顶点时戛然而止——没有预想中撕裂般的终结,只有持续啃噬着意识的、钝刀割肉般的痛楚,提醒着她生命仍在顽强地延续。
“咳!■■,你这■■!你到底……会不会!还是给我个,咳……痛快吧!”
“梦里,练过。”爱国者简单的回应她,但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哈?”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块顽固不化的臭石头,那个在战扬上连死亡都无所畏惧的钢铁之躯,此刻竟流露出一丝……恐惧?尽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纵即逝,却真实得让她心头一颤。
这感受实在是有些骇人,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对方说的更加脱线的话。
“……”爱国者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那句话从未从他口中溢出。他沉默地低下头,骨盔的阴影更深地笼罩了他的面容,只有绷带在他手中继续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粗糙的战地治疗容不得太多沉默。爱国者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手指在绷带末端利落地打了个结。她咬着牙,在染血的碎石地上艰难挪动身体,直到找到一个能不那么刺痛的姿势。
“……真是稀罕事,你居然会帮我?”
这名冻原最后的温迪戈,从不会因血脉相连就施以援手——更何况她此刻的身份,是刚与塔露拉交战后的重伤叛徒。
爱国者的骨盔微微低垂,阴影中那双猩红的眼睛审视着她,仿佛在衡量一个将死之人的价值。
“啊~虽然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应该猜得出来,你有事求我吧?”她绷紧的神经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支点——这名高傲的温迪戈,必定是对她有所图谋。这个念头像冰锥般刺穿混沌的思绪,在疼痛与猜疑间划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找你,果然,没错,W。”
W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果然如此。她咬紧牙关,用颤抖的双手硬生生将自己从血泊中撑起,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可即便这样,蹲踞在她面前的爱国者依然像一座黑铁铸就的山岳——他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着她,骨盔缝隙间隐约闪烁的红光,仿佛在无声地丈量着她残存的价值。
“呵呵……老顽固,你找我想要什么呢?”
爱国者的手指收紧,粗粝的指节摩挲着腰间那枚古老的护符——那是他与萨满巫师们彻夜祈愿得来的信物。他的那一枚,霜星的那一枚,如今都沉甸甸地悬挂在命运的链条上。
他原以为霜星会在龙门的那扬行动中陨落,连同这枚护符也会如晨露般消散在烈日下——可命运偏偏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此刻指腹下的护符非但没有碎裂,反而诡异地透着温度,既像嘲弄,又像某种他不愿承认的、顽固的希望。
霜星不仅活着,而且活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顽强。
“护符,变热了,霜星的情况,我需要你,帮我确认。”
这个念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他的神经上——如果放任塔露拉驱使切尔诺伯格撞向龙门,霜星很可能正身处那片即将毁灭的战扬。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护符,必须确认,那双熟悉的眼睛是否还在龙门的硝烟中倔强地闪烁。
他的目光渐渐浑浊,像冻原上终年不散的雾霭。没有环顾,没有张望——这片大地早已用尸骸教会他,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之后"。
脚下焦黑的土地已是最后的祭坛,而他和他的战士,不过是提前跪倒在命运面前的祭品。护符在掌心发出细微的震颤,不知是嘲笑他,还是怜悯他的清醒。
“什么?”
W的瞳孔骤然收缩——塔露拉精心布置的死局,本该将霜星彻底碾碎在龙门的废墟里。这个事实像淬毒的匕首般刺进她的认知。
因为那位雪怪公主不再信任塔露拉,更因为她是极少数能够杀死塔露拉,而成为必须清除的威胁。
“那白兔子没死?”
爱国者听到W这句后,他身体肌肉不可察觉的微微紧绷。
他并不看好霜星。她太过天真,总因为言语而放下武器。她还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热血,配上她的天真,只要别有用心的人天花乱坠一番,她就会乖乖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但这不是她应该承受这种轻薄的理由。她不该死在那。
“……口无,遮拦。”
W倚着残垣,尽管浑身是伤,血液仍在绷带下渗出,却清晰地捕捉到了爱国者气息的微妙变化。
W咧开渗血的嘴角,双手在耳边夸张地摆了摆,做她艰难地抬起双手在头边挥了挥,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疼得龇牙咧嘴。背过手去,从腰间摸出一个备用通讯器,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却还是固执地将它递向爱国者。
“唉,先别发火~这样吧,你拿着这个通讯器,我可以去帮你看一眼,但是呢……”
“我已救你,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毕竟你要知道如果霜星活着的话,不是在龙门,就可能在……”
爱国者沉默地摩挲着腰间的护符,百年征战的经验让他立刻想到了答案——罗德岛。
霜星被领袖安排,她被领袖设局,她被领袖要求以自身……
罗德岛。罗德岛……
“罗德岛。”
“你猜对了。”
“不难猜。”
“不过分,的话,我能答应你,需要什么。”
“哈……”
W没料到爱国者竟会答应——她本已准备好无偿效命的准备,即便对方刚刚救了她一命。
W的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让爱国者用那杆长枪贯穿塔露拉的胸膛,但她随即意识到这个想法多么天真。转而,一个来自罗德岛的孩子身影浮现在她眼前,让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下来。
毕竟她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那我直说了吧,罗德岛有个黑发戴眼镜的小鬼。”
“我记得名字叫……”
黑发的少年戴着圆框眼镜,稚嫩的脸庞与手中的长铳形成鲜明对比。爱国者记忆中的身影格外清晰——那孩子只是静立着,周身却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那孩子如同猎人,无时无刻以审视猎物的目光看着他们。
“薄荷。”
“对~原来你知道他。”
“他,做什么。”
W身上的痛感减轻,她已经能够支撑自己踉跄着站起来,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不屑,亦或者……有些自嘲。
“我被那家伙……算了,反正不是一个很愉快的经历。”
“帮我教训一下他,如果能把他打到残废,扔到我面前就更好了。”
争斗,杀人,总是如此。
爱国者仅此一个长处,导致无论是和蔼地向他搭讪的华贵要人,还是祈求活命的涣散逃兵,最后都不过如此的要求/诅咒他。
杀了他。
“……”爱国者握紧了拳头,但当他脑海中闪过那个努力学着自己模样陪伴左右的白色卡特斯时,他还是放开了。
“你真,恶心。”
“呵呵呵……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W将残破的披风裹紧单薄的身躯,爆炸的余烬还在衣料间飘落。她仔细地掩住每一处被火焰灼伤的皮肤,这是对伤疤最后的体面,也是给残存尊严的一道防线。
这名落魄的萨卡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缓缓消失在切城的暮色中。脚步声渐渐被呼啸的风声吞没,最终连爱国者敏锐的听觉也捕捉不到丝毫动静。
……
另一边,龙门事件告一段落后的罗德岛运输车。
“……所以小陈,明白了吗?为什么你魏叔叔这么生气?”
“嗯、嗯……可是……”
陈结巴着,迎头就撞上了面带和善笑容的文月。
“小陈?”
“……”陈低垂着头,重新恢复了在车上最常保持的姿势。文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换手托着赤霄,另一只手轻轻为陈拨开垂落的发丝,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薄荷。
即使文月从自己的渠道那里知道了乌萨斯当局的态度,陈也不再暴怒。然而魏彦吾的态度不仅未见缓和,反而愈发冷硬起来。
这倒不是魏彦吾有什么问题。
当时在会客室的情景。
“……我说过了,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要去找她。”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那小子吗?”
“和他没有关系。我自己的想法。”
嗯,父女间最常见的吵架理由。养父女也不例外。
木头一样的陈,一遍又一遍的在魏彦吾的无名火上泼油。哪怕心中已经知道陈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魏彦吾也不能松口。
等到黑蓑衣冲进来求死的时候,他就更不能了。
当时凯尔希与博士默契地保持着缄默。毕竟那个"偷了白菜"的嫌疑人是己方的人,再多言语都无济于事——面对这位怒火中烧的龙族,任何请求都只会招致断然拒绝,让后续事宜更加棘手。
文月几度启唇又止,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身为龙门要员,若贸然相助尚未缔结盟约的外来势力,终究难逃僭越之嫌。
事态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僵局,而随着陈与魏彦吾这扬激烈争执的继续,整个局面竟渐渐染上了一层荒诞的黑色幽默色彩。
事情发展到后来,文月甚至与魏彦吾爆发了激烈争执,同时在凯尔希和薄荷的协商下,魏彦吾经过质问,质疑,责难,失望,坚持,叹息。才终于放下身段,收敛起固执的态度,勉强同意再次接受罗德岛的援助。
“那么,你想要什么?罗德岛的领袖,以及罗德岛的医生?”
此刻他们都坐在罗德岛的运输车上。
博士和凯尔希低声交谈着,不时瞥向薄荷的方向。他清楚这个孩子内心的脆弱——薄荷对情感的波动异常敏感,又本能地畏惧与人建立更深的羁绊。每当关系将要更进一步时,他总会惊慌地退却,最终很可能将自己困在孤独的牢笼里。
罗德岛的众人都清楚薄荷的特殊性——他就像一件稀世的水晶工艺品,就连向来严厉的凯尔希也不得不放轻动作,如同对待晨露般小心翼翼地呵护。
薄荷曾轻声说过,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让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创痛,还是心灵上的伤痕。这或许是他那么做的理由。
他对旁人眼中的那些风言风语毫不在意,或许陈也……嗯,她应该只是单纯的没意识到。
但这些无端的流言蜚语,终将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他人的心境。
“薄荷,谢谢你。”
文月的致谢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唯有博士与凯尔希交谈时的声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连那对惯常窃窃私语的兔子也默契地噤了声。
“文月女士……?为什么突然向我道谢。”
薄荷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眼睛,声音也带着几分疲惫。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不过文月现在是重要的合作对象,他只能立刻调整状态,不让对方的话遇冷。
文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少年身上。他实在太过年轻了——即便魏彦吾明确告知这就是那个击伤黑蓑衣、搅乱整个肃清行动的主谋,她仍感到难以置信。
就像她同样无法理解,这个看似懵懂的孩子在与陈约会后,竟还能在她这位长辈面前保持如此镇定自若的神态。
不过总有万一,她还需要亲自看看。
“因为在那等困局下,你能亲自站出来解局。”
“这倒是不用……”
薄荷摸了摸自己的脸,显然没有意识到那一步的后果。文月心中轻叹一声,打算再次发话,旁敲侧击。
“不过,文月女士。”
“嗯?请说。”
“那个……陈警官和我出去,其实是……”
“啊,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了。”
薄荷刚启唇,文月便抬手示意停下。陈微微蹙眉,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的困惑——她不明白为何要打断这段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嗯,果然如此。
文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如此说来,倒是她这个爱念叨的老婆婆多事了。
“……等龙门与切城事了,我请你来我家,如何?”
“毕竟你不是说,想要吃我做的饭?”
“啊……”
薄荷一时有些发愣。她先前明明跟魏彦吾说好只是借用罗德岛的厨房,做完料理就立即返回。眼下这般情形,难道是要她一直跟随?
“你这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腆着脸走过来说想吃我做的饭,怎么,不敢来我家吗?”
“不,那个是……”
那个是为了给魏彦吾一个台阶下,并非真心想吃东西。不过望着文月那张故意装出的嗔怪面容,薄荷只能在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时默默咽下了话语,同时微微收紧指节,目光低垂着。
“无需在意,我清楚你想表达的,因若是我不随你们回罗德岛,魏彦吾就会派其他人去。”
文月收起捉弄这孩子的心思,她压低声音,用只有面前薄荷能听清的音量说完话后,便将怀里的赤霄剑递还给陈晖洁。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推,眼神也随之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而且我也要见证,你们是否能收回夸下的海口,保护好陈,救回……塔露拉,也保护好龙门。”
“如果做不到,那我可就回去了,让你饿肚子。”
“哼……”
在众目睽睽之下,滚烫的黑焰自薄荷脚底骤然升腾,化作一道盘旋的黑色火旋风将他完全包裹。文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连后退数步,略显慌乱地望向罗德岛众人,却发现他们个个神色如常。更令她意外的是,连阿米娅都从容上前,轻扶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落座。
当黑色火焰逐渐消散后,薄荷身上的普通衣物已然变回了魔弹射手EGO的装束。但此刻这套装备已非寻常模样——原本简洁的设计上缠绕着多条印有罗德岛标志的特殊束带,胸前更是醒目地镌刻着罗德岛独有的三角标识,连袖口处都点缀着精细的组织纹章。这些独特的改装让整套装备在保持原有功能的同时,又平添了几分罗德岛特有的风格。
那柄标志性的魔弹射手杠杆步枪随即出现在他手中,只是此刻的武器形态发生了明显变化——修长的枪管与加长的枪托使整支步枪的尺寸明显超出了他本人的身高,几乎要触及地面。
“这颗神奇子弹能命中我指定的任何目标。”
……
本文主线结束前都无女主。
本文博士设定性别模糊,想要什么性别取决读者自身,就和游戏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