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虽然是我的主场,可对付这些伪神的代理人恐怕有些难了,不过可以提个醒。”弗莱迪说话的同时在专心对付萨拉斯,那声音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哈哈哈……没用的!蠢货!”
萨拉斯狂傲的笑声如同奔雷,瞬间压过了所有噪音,“温情?圆满?那幻境是吾主为他精心编织的永恒囚笼!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梦可是人类最为神秘的东西,对于一些逃避现实或者喜欢做白日梦的人,美梦是最优解,
而那些失去过最重要的,想着在梦中做主宰的人,即便知道是梦也不会愿意醒来的,哪怕是再强的恶灵!”
说话间,光剑的金辉再次暴涨。
死亡的裁决终将落下!
对此,弗莱迪却是一脸鄙夷,“不过是伪神的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呵呵,人类的原动力是心,是精神!越是享受就越容易沉眠,再也醒不来了!
有些梦即便知道是假的,可就是不愿意醒来,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只愿相信美好的,不愿意接受现实!”
……
梦境中,台球室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只剩下球桌旁温暖的灯光。
激烈的对战过后,江玄和江浩两人背靠着掉漆的柱子坐在地板上,脸上挂着酣畅淋漓的笑容和疲惫。
汗水浸湿了额发,胸膛起伏,但眼中是久违的兄弟情谊与放松。
“你这家伙,球技没退步嘛!”
江浩用手肘撞了撞江玄的肩膀,语气带着赞赏,“就是那股拼劲儿,跟以前一模一样,非得把球打到飞起来不可。”
江玄也笑了,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满足:“哥,你也不赖啊。”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台球室里回荡,江若妍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
看着两人疲惫又开心的样子,再看看那在绿色绒布上滚动的彩色球体,她的小心思动了动。
“爸爸!大伯!”
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紧张,“我……我也想学打球!像爸爸和大伯那样厉害!”
江玄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女儿那张纯真的小脸充满了对成长的渴望,一股巨大的欣慰和幸福感瞬间淹没了他。
江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挣扎着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向江若妍伸出手,“当然可以,
来,爸爸教你!让你大伯看看,我们家小公主有多厉害!”
江若妍欢呼一声,江玄却是毫不犹豫的将她带到台球桌前。
特意选了一根较轻便的球杆,仔细地调整好长度。
他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儿齐平,耐心地讲解着最基础的姿势:“来,囡囡,双脚稍微分开一点,站稳,对,像这样……
身体微微向前倾,但不是弯腰驼背……右手这样握住球杆后面,大拇指和食指握稳就好……左手呢,放在这里,形成一个支架……”
江若妍屏住呼吸,小脸因专注而涨得通红。
她学着父亲的样子,微微躬身,将球杆的皮头缓缓对准了母球。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骤然袭来。
江玄正准备在她出杆不稳时辅助一下,顿时,整个世界毫无征兆地被一层无形的幕布覆盖!
台球室的灯光、江浩爽朗的笑声、旁边其他球桌的撞击声……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投入沸水中的颜料,瞬间消失殆尽。
绝对的寂静和虚无降临!
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立在无边无际的灰白之中。
手中的触感也变了,那光滑的木质球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拥有心跳般脉动的金属质感。
低头看去,手中的东西散发着幽邃的红光,形态狰狞扭曲,赫然是那承载着地狱烈焰与无尽诅咒的恶灵!
带着无尽怒火与讥诮的低吼,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炸开!
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烙印在思维里,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想让整个列车的人都给你陪葬吗?蠢货!睁开你的狗眼!!!”
伴随着这愤怒的咆哮,一幕幕破碎绝望的画面像是电影放映带一般,不容抗拒地狠狠摁进了江玄的脑海。
轰——
仿佛一颗灵魂炸弹在江玄的意识深处引爆,所有的温馨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现实中,台球桌旁的江玄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嘶鸣。
他就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握住球杆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凸。
“爸爸?你怎么了?”
江若妍被父亲突然的异样吓到了,她松开球杆,小手紧张地抓住江玄的衣角。
江浩也瞬间察觉不对,他一个箭步冲到江玄身边,一把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小玄?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刚才打球太累了?
我就说让你别太拼了!最近是不是压力大到出幻觉了?”他的话语又快又急,充满了真切的关怀和焦急。
江玄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量冷汗。
他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强行塞入的恐怖画面和冷酷声音驱逐出去,眼神剧烈地闪烁着迷茫和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我、我不知道……哥……我、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聚焦在手中那根球杆上,那个脉动着的恶灵触感似乎还未完全消散,让他的指尖传来一阵麻痹感。
江若妍并未察觉到父亲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她仰着小脸,眼中充满了纯真的期待:“爸爸!今天带我去游乐园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她摇晃着江玄的手臂,声音软糯得像刚出炉的棉花糖。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怜爱,瞬间冲垮了江玄心中刚刚筑起的疑虑堤坝。
“好。”
江玄几乎是脱口而出,拒绝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化为一个带着沉重分量的承诺。
“今天爸爸带囡囡去玩个痛快。”
江浩皱了皱眉,看着弟弟依旧有些恍惚的神情,不禁有些担忧,“小玄,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改天?游乐园人多又闹腾……”
“没事,哥。”
江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脑海中那混乱的咆哮和血腥画面暂时压下。
“答应孩子的事,得做到,况且……我也好久没陪囡囡好好玩了。”
见此,江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同意,“好吧,那你注意点。”
游乐园;
欢乐谷的色彩在午后阳光下显得过分鲜艳,甚至带着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
旋转木马梦幻的灯光、过山车传来的尖叫、棉花糖甜腻的香气……这一切本该是幸福的具象化。
江若妍欢快的拉着江玄的手穿梭在各种游乐设施之间。
她坐在旋转茶杯里咯咯大笑,在碰碰车场上横冲直撞,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的快乐。
江玄被她牵着,身体随着设施摆动,目光却始终无法真正聚焦于眼前的欢乐。
他看着女儿兴奋地挥舞小手,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洒落,一种巨大的空洞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单纯地陪着女儿出来玩了?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好……好久都没陪她一起出来了……”
江玄喃喃自语,看着女儿在阳光下灿烂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弯起,那笑容却苦涩得如同嚼蜡。
“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真希望……能一直这样看着她长大啊……
或许将来,也会遇到一个爱她的人,组建自己的小家庭,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平平安安的……”
话语出口,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
“小玄!”
江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一丝不耐,他重重拍了下江玄的背,“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从台球室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好久没陪’、‘一直看着她长大’?囡囡不是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吗?你到底怎么了?”
他探究地盯着弟弟的眼睛,试图从那层迷茫中找到答案。
江玄猛地回神,对上哥哥关切又困惑的眼神,心脏剧烈地抽痛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避开那目光。
“我……”
闻言,江浩的表情彻底变成了诧异和不解:“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囡囡才多大?”
就在这时,江若妍刚从旋转秋千上下来。
她香汗淋漓,猛地扑进江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爸爸!谢谢爸爸!今天我玩的好开心!”
女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尖,带着无比的满足感,“我们一起拍大头贴吧!像上次那样!”她指着不远处一个五彩斑斓的卡通小屋。
“好。”
江玄喉咙发紧,酸涩感汹涌而上,几乎让他窒息。
他用力回抱住女儿温软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爸爸……再陪一次。”
江玄无法拒绝,也无法拒绝兄长的目光。
三人挤进贴满花花绿绿贴纸的大头贴机器里,狭窄的空间,瞬间被三人的体温和气息填满。
闪光灯亮起,咔嚓咔嚓几声。
照片很快吐了出来,小小的方块上,江若妍在最前面做着鬼脸,江浩在后面露出爽朗的笑容,比着大拇指;
而江玄,被女儿拉着手臂,也努力牵动着嘴角,然而,他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连照片都无法完全捕捉的茫然,和极力压抑的痛楚。
看着照片里定格的那一瞬“圆满”,幸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溺毙,但紧随其后的,是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大酸涩和……恐惧!
“假的终究是假的!你想让整个列车的人都给你陪葬吗?蠢货!睁开你的狗眼!!!”
偶然忆起恶灵那充满暴戾和不屑的咆哮,在这一刹那,恶灵的声音带着烧红的烙铁般的灼热感,狠狠撞击在江玄几乎沉沦的意识壁垒上!
“不对!”
江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剧烈的颤抖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醒悟的剧痛:“我应该在车上!在列车上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皮肤温热,指节分明,是活人的手。
然而,根本感知不到那地狱硫磺气息的恶灵痕迹,只有冰冷和绝望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爸爸?”
江若妍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她本能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江玄的腰,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安和委屈。
“爸爸你怎么啦?再陪囡囡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我害怕……”
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那熟悉的气息几乎再次将他拖入沉沦的漩涡。
江玄痛得难以呼吸,他多想永远沉溺在这虚幻的暖洋之中。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定了;
他猛地抬起手,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力道,狠狠地将扑在怀中撒娇的女儿推了出去。
江若妍被他推得踉跄着倒退两步,她呆呆地看着江玄,小嘴微张,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拒绝堵住了所有声音。
“爸爸?”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旋转木马梦幻的音乐、孩童的嬉闹尖叫、远处过山车传来的呼啸……所有属于游乐园的嘈杂喧嚣瞬间消散无踪。
“小玄!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拍个照吗?孩子吓着了!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江浩也急了,一把抓住弟弟的肩膀,眼中是毫不作伪的焦急和困惑。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如此真实,兄长的质问带着滚烫的怒火砸在心上。
江玄的身体难以遏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江浩用力扳过江玄的身体,让他被迫直面那张仰起江若妍那张惊惶的稚嫩小脸。
所有的温情,眷恋,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那纯真的目光彻底洞穿。
巨大的悲伤如海啸般淹没了他,却又在瞬间被更汹涌的、冰冷刺骨的觉悟所冻结。
梦终究是梦。
也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