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燕氏提了两个食盒入宫,里面全是许灼华喜欢的吃食。
“宫里的御厨手艺是不错,可还是咱们安阳的糕点吃得习惯。”
燕氏特意派人将安阳的厨子接进京城,原本想送进宫给许灼华做菜,许灼华拒绝了。
眼下,她风头正盛,朝堂上那些人不敢多言,无非是望着她的肚子。
但凡孩子落地,被他们知道是个公主,还不知要说出些什么谏言来。
许灼华拉着燕氏坐到自己身边,“母亲歇会儿吧,一进屋就忙这忙那,我这里的人手多的是,哪需要您亲自动手。”
燕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外人哪有我自己上心,你当年刚出生的时候,我连乳娘都没请,就想着亲自喂你。”
“要不是身子不争气,奶堵得厉害,也不至于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召进府里,差点害了你。”
“母亲,”许灼华低低唤了一声,“这件事都过去,以后别再提了,想起来怪吓人的。”
“好好好,”燕氏掩住嘴,突然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你弟弟近来如何,他走了这么久,连封信也没捎过来。”
“我还是派人亲自过去看看才安心,免得他那个皮性儿将你外祖母和外祖父折腾得够呛。”
许灼华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燕氏派的人一去,许嘉意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吗?
眼下,许嘉意在军营里干得正起劲呢。
自从他去了军营,没了身份,脱了华服,身边的人也不再众星拱月捧着他,他才真正清楚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论吃苦,他比不得那些平民出身的士兵。
论体力,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未经风雨历练,一去就落于人后。
论武艺,幸好从小有名师教导,勉强能混个中上的水平。
许嘉意终于明白,燕氏的不放心并非全然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比他更懂得官场上的人情世故,知道那些夸赞他的话里有多少水分。
好在,他进去不久,就结识了一位好友。
两人一起训练,一起在夜里偷摸着互相切磋,这段日子他进步神速。
这些,都是许嘉意写信告诉她的。
许灼华轻咳一声,如兰立即会意,上前道:“夫人放心,娘娘早就派人去公子身边守着了。前几日才送了消息回来,说公子近日醉心读书,连门都很少出。”
“大长公主还说,想让公子在她身边多待会儿呢。”
燕氏立即笑道:“当真?多待会儿也好,免得整日在我面前晃,我看着心烦。”
正说笑着,德喜进来回话。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郡主娘娘。”
“平身。”
许灼华叫了起,顺便问起皇帝搬家的事。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生了,许灼华以身子不便为由,将燕氏叫进宫里陪产。
这样一来,祁赫苍自然就不方便再住在坤宁宫。
德喜:“回禀娘娘,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奴才这会儿过来,是想替陛下传个话。”
“今日郡主娘娘入宫,陛下特地赐下御宴,以示隆恩。”
燕氏点头道:“陛下有心了,等晚些时候陛下得空,我再去陛下跟前谢恩。”
德喜笑笑,“陛下还吩咐过,现在天儿热,郡主娘娘安心在坤宁宫住着便是,自家人不必讲虚礼。”
这句话,倒让燕氏有些意外。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自家人。
不过,皇帝能这样说,可见当真对许灼华用了不少心思。
等德喜出门,燕氏才道:“陛下虽这样说,但我却不能失了礼数。娘娘如今宠冠六宫,便是说独宠,也不为过。”
“我能入宫侍奉娘娘,已是陛下开恩,断不能因此恃宠而骄,传出去平白辱没了娘娘的名声。”
许灼华拉着燕氏的手,顺势答了好。
要知道,燕氏年轻的时候,那可是京城最耀眼的贵女。
别说世家女子,就算是宫里的公主,也未必有她过得得意。
从宫里的皇帝舅舅,到宫外的母亲大长公主和父亲燕大将军,哪个不是将她如珠似玉般的宠着。
后来嫁了人,因是低嫁,许家人更是不敢怠慢。
许父身为许家家主,在燕氏面前从来都是和风细雨,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
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却千里跋涉回到京城,为了女儿思虑良多。
天底下的母亲,大抵便是如此吧。
许灼华靠在燕氏膝头,轻声道:“等用过晚膳,女儿陪着母亲一道过去吧。”
“也好,娘娘现在要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
燕氏眉眼间掩不住担忧。
当年,她生许灼华时便是难产,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却被大夫断言,再也没有生育的能力。
自从得知许灼华有孕,她在安阳便时常去寺里上香,更是添了三倍的香火。
只盼着观音娘娘能赐给许灼华一个皇子。
一个就够了,只要皇后有皇子,这辈子就不必再经历生育之苦了。
用过晚膳,母女二人去了一趟太极殿。
燕氏自小在宫里来去自如,她小时候有几次玩得累了,还在龙榻上睡过。
所以,她在祁赫苍面前,恭敬有余,却无半分紧张。
傍晚的暑气散得差不多,祁赫苍命人在亭子里设了茶桌,三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家常。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落到了许嘉意头上。
“听说,郡主近日在给嘉意相看,不知有没有中意的人家?”祁赫苍难得惬意,索性也不想朝堂上的事了,谈起八卦让自己松泛松泛。
许灼华瞪他一眼,心想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赫苍自是不知许嘉意的心思,不过是关心自己小舅子的亲事,也不知怎么就让皇后不满意了。
想了一瞬,该是皇后责怪自己,没有早些过问此事,还让郡主亲自相看。
燕氏好不容易遇到有人和自己谈论此事,立即来了兴致。
“陛下不知,妾身家里那个浑猴儿脾气怪得很,他自小一起长大的也有好几个姑娘,小时候玩儿的挺好的,长大虽然避嫌了,逢年过节见到也还是能一起说说话。”
“成亲自然是知根知底的更好,可他不是嫌这个太文静,就是嫌那个太吵闹,硬是一个都没凑成对儿。”
祁赫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小相识确实更了解彼此,可男女之情,从来都不讲道理,否则戏本子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桥段了。”
说完,他意有所指看了一眼许灼华。
燕氏没看到眼前这一出,哼笑一声,“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妾身以为,不过是见色起意的托词罢了。”
“男人好色......”
“咳咳......”
许灼华还没来得及在底下拉燕氏的衣袖,就听祁赫苍呛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