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炮响彻底打碎山岗子上所有人仅存的一丝幻想,家是回不回去了,下一步何去何从。
水势到底会有多大现在谁都不敢想象,不管白天晚上随处可见哇哇哭的孩子和满脸愁容的老人。
村书记说为保大庆油田炸开缺口泄洪,我们就是泄洪区。大家坐地起灶,生火做饭。
等待政府救援。我天真的以为得搭个锅台才能做饭,后来看大人们只是在高一点的地方挖个坑,把锅放上去,一头留个灶坑,一头留个出烟的孔,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好长一排啊,全村的锅台一个挨着一个。
大塑料棚子也一个挨着一个。我家有四轮子,就在车斗上支起一个棚子,这样就不用直接睡地上了,但是这个优待留给了我老叔一家三口,因为他家孩子太小,刚断奶。
没有任何准备,断奶的老弟天天哭,啥贴补的零食都没有,只能硬和大人一起吃饭,紧接着所有人开始腹泻,有的还发烧。
幸好我备足药品。村里那些人这时候想起来去小大夫那里买药了,大家就好似疫情期间去超市抢购一般,就那么个小诊所能有多少储备量,很快一抢而空。
我家旁边住的邻居在村里出了名的又懒又穷,哥俩都刚结婚不长时间,因为穷娶的媳妇都是智商有问题的。
看大家都这么惨,他们妯娌俩天天可高兴了,原因居然是这回大家都拉平了,也不是谁家有钱谁家困难了,俩人智商虽然不在线,说话还挺押韵呢,连说带唱的,这可真好一场大水全冲跑,哈哈哈哈。
哎呀哎呀全冲跑。好像这个山岗成了他俩的欢乐大舞台。没高兴俩天半,俩人相继发烧,我们姐三天天轮班负责哄我那个刚断奶哇哇哭的小老弟,忽然溜一圈回来咋这么安静呢,他们俩一下子不出来嘚瑟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晚饭时候听我妈说,哄孩子别往那边走,听他们家老太太说俩儿媳妇都发烧了。
你们姐三记住了,离他们远点。我安静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若有所思,我爸看出来了我的走神,问我你想干啥,你是不是想去给他们家送退烧药。
我说你真是我亲爹,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奶紧忙抢话说,那俩媳妇虎你也陪着虎啊,看他俩天天说的那是人话吗?
这是老天爷看不惯惩罚她俩呢。那时候毕竟小,我就知道大家都在一起离这么近拉肚子可以不管,发烧一定不是好征兆,很有可能会传染。
但是那时候我组织不出来合理的语言去说服家人。我怕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成为一种快速扩散传染的疾病,那谁也逃不掉。
第二天一大早我趁他们还都没起来烧火做饭,偷偷爬出我们的塑料帐篷,用纸包着四片退烧药送过去了,送的时候告诉她家老太太一人一次一片,俩次不好的话,我家也没有药了,只能帮你们到这,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药是我送的。
他们家老太太扯着嗓门儿说你这孩子给我们拿的啥药啊,连个说明书都没有,你在给我俩儿媳妇药死了,你得偿命。
我爸听见声音出来了,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怎么回事。说老太太你咋不识好人心呢,退烧药现在你买都买不到,我姑娘好心给你送来是不想看你俩儿媳妇最后没被大水淹死被烧死了。
不信你拿着药去小大夫那问问能不能把你儿媳妇药死。老太太还真是拿着药去问了,一边走一边喊,我家俩儿媳妇往那一站那可都是人五人六的,在这屯子也是上数。
可不能让你家孩子念几天书以为自己多能耐给害死了,我找大夫去。我爸连扯带拽的给我带回帐篷,接着就是一顿训。
昨天晚上我就看你不对劲,不是好嘚瑟吧!你啊你早晚好心害死你自己。
我又气又委屈,哭了一上午。再也不搭理那家人了,后来我听村里其他人说的,小大夫说那确实是退烧药,赶紧吃上救命去吧,现在全村谁家也没有我储备的药多。
他们家那孩子好几天前就开始备药了,这下传开了,我家更有事干了,靠面子今天你来要几片,明天他来求几片。
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正一筹莫展之际,政府派的潜艇来了,就是来给村民送药的,还带来了技术人员,告诉大家现在你们在山岗上随便的杀带来的鸡鸭牛羊之类的牲畜,不做好掩埋处理到处乱扔,会带来下一批的大面积发烧感染腹泻等症状。
确实如此,那声炮响之后老百姓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谁也不知道哪天水位一上涨,一觉醒来就把我们团灭了。
就开始疯狂杀鸡宰羊,内脏根本不吃,因为吃不过来,都着忙吃肉,反正也都不管谁家的了,抓过来就杀,不要的内脏在山岗到处可见。
听人家技术人员一说,村书记开始命令大家深埋处理。有了政府送药,我储备的药也终于可以消停保住了,要不然一个村都沾亲带故的真不知道下一步咋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