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天大雨注定了我们东北地区到处水位上涨,八月十号开学,十四号老师通知我们都回家吧,大水冲垮各种路基,学校暂时停课。
大家能带回去的东西都带回去不要留在学校,初三我们是有夜课的,开学时候都是带着行李来住校的,这一下子可怎么折腾啊,又联系不上家长。
除了被褥,我能拿走的都拿走了,拿不动就歇一会放下一兜,再回去拿另外一兜。
可是到了杨四家子这个屯子的时候也算走一半了吧,唯一的一座桥被冲坏了,桥面完全没有踪影,淌水过去我也不知道深浅,主要我还有俩大包东西呢,我站在破旧不堪的桥边徘徊不知道怎么过去,这时候来了一个大眼睛胖乎乎的男孩,个头不高但是长的很结实,他说是这个屯子的,我知道这里水不深你放心过去就行。
我说谢谢啊,心里虽然有底了,但是我自己还行,拿那么大俩包东西万一掉水里就得冲跑了。
那可都是我的宝贝啊!这个大眼睛男孩看出了我的顾虑,他说你害怕吗?
我帮你吧,他先是拿了一包东西送过去,又回来拿第二包。然后说这回你可以放心过去了吧。
我战战兢兢的刚把脚伸进去,他拦住了我说,算了,反正我也湿了,你就别沾水了,我背你过去吧,我说咱俩差不多大,你背的动我吗,他说我十五岁,你呢,我说那咱俩一边大。
我不能让你背我,他说你看我多胖,你多瘦啊,我这么结实背你不费劲,说完不由分说就半蹲在我前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那是除了我爸以外第一个男的背我,十五岁的我们虽不算情窦初开,也对彼此都留下了好的印象。
我接着又是拿起一兜东西走一段,放下再回去取另外一兜。用双倍的路程回到了家,村里一如往常和没事人一样,连村书记都不知道要发大水了,我在村口遇到的村书记,我跟他说吉林省水势上涨严重,村里应该做好撤离准备找一个安全去处,书记说净扯淡就是今年雨水大点,还能发大水,我也没听上边领导说啊,我说现在各处路基冲坏,消息根本一时半会到不了咱们这。
村口还有会记村长什么的,都说我危言耸听。我也不多说了,一个小孩说话人家不信也正常,只是走之前留了一句陆游的名言,写得家书空满纸,流清泪,书回以是明年事。
他们说这孩子还念上诗了,我说我的意思是消息传递太慢,你们会后悔的。
回到家,我爸妈还在地里干活,我让老二老三去喊他们回来,老二说大姐我们初一新生二十号开学,那这十四号你们初三的都回来了,我们还还开学吗?
还开个毛线啊,快去喊爸妈回来收拾东西,我去小大夫那买药。老三说没病买药干啥?
我说你俩别管了,让你们干啥就干啥得了。我跑到小大夫那里买了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最重要的是拉肚药,那时候最出名的就是泻立停广告一天播好几遍,和我差不多大的都应该对那个广告有印象,一天到晚循环播放。
买完药回来我爸妈也到家了,这次他们很赞成我的做法,我让我爸赶紧去磨大米,带够足够的粮食,我爷家就是磨米厂,我认为应该没问题,可是不大功夫我爸回来了,说你爷说明天磨赶趟,今天他有事。
我说好吧,那你明天一定要去磨大米,咱们不能带着水稻走,到时候扒壳吃啊。
我和我妈把带不走的东西尽量放到放到高处,因为那时候农村大部分还是土房,我家是砖房,估计水来了也不能倒,要是水位不高,上边的东西都能保住。
我做的这一切完事了村里还是没有任何通知撤离的消息,我爸妈对我买这么多药觉得有点小题大作了,感冒药倒是行了,以后也能用上,你买这么多泻立停看广告看的吧。
我耐心的跟他们解释,这个药是最重要的,不管我们躲到哪个山岗子上,大水一来,地下水必然会被污染,我们在当地取水就算是平时的那口井,受周边洪水影响,水质污染就会导致腹泻,然后山岗子上有厕所吗,恶性循环我们还会继续拉肚子。
这个药才是救命的。我爸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说我大姑娘管钱就对了,不然谁能想到去买药。
八月十六号,我回家俩整天了,村里大广播喇叭终于响了,全村向腰冷大岗子撤离,村里一个人不留。
我们家毕竟是有四轮子的家庭,折腾起来比别人容易多了,可是去后院装大米傻眼了,我爷说这俩天磨米的人可多了,就先给他们磨了,想着自己的赶趟,这咋这么快要走呢,气的我当时七窍生烟,没办法有多少带多少走吧,东北话说到啥时候都是打死一窝烂死一块。
我们走是必须带上我爷我奶我老叔一家三口的,他们那是啥也没准备啊。
用我家四轮子整整拉了一天,我爸把能拉走的水稻都拉走了,就剩留在我爷磨米厂的那些没动,我爸说别最后让小红说中了,咱们做那扒壳吃,要不都得饿死。
我说要扒也让我爷自己扒,为了挣那点磨米费不分大小头。当时我虽然十五岁,但是这次应急事件我的表现让前后院都不得不佩服,不在是我爷我奶骂我骂到累的时候了,现在我说啥他们都不敢反驳了,我们用四米宽的塑料支棚子,那是当时最宽的塑料了,是家家户户育稻苗用的,瞬间大岗子上遍地是塑料棚。
十六号当晚,轰隆一声炮响彻底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