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剩下江南和段清两个人,气氛有些凝滞。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江南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你们昨晚,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段清的脸色微微发白,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开着车,在山路上没命地逃了一整夜,那些东西就跟跗骨之蛆一样,死死追着不放。”
“开到后来,车上的油灯灭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备用汽油点着了当火把用。”
“那些怪物确实怕火,但也不是完全不敢靠近,还是围着我们。”
“最让人绝望的是,它们根本就打不死!撞散了,过一会儿又能重新聚起来,而且好像越聚越多!”
江南听得只觉得后背发凉:“那你们……是怎么撑到天亮的?”
“纯粹是运气好。”段清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天快亮那会儿,我们的车冲上了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座挺破的小庙。”
“庙里供着一尊神像,我们就躲了进去,那些东西竟然没敢跟进来。”
江南这才明白过来。
看起来,并非所有神庙都像村口那座山神庙一样透着邪气,有些地方,确实能够庇护活人。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江南又问。
段清无力地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打算?眼下只能先待在这里了。村长说了,我们要想离开这个村子,必须得全村的人都点头同意才行。”
“这不跟软禁差不多吗?”江南脱口而出。
“可不是嘛,但我们现在根本没得选。”段清朝那扇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
“楚楚她心里那股气还没消,你别太在意她的话。”
江南刚想再说点什么,章立提着几个黑乎乎的窝头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一见江南还杵在院子里,本就阴沉的脸更是拉得老长。
“你怎么还在这里?”章立的语气充满了不善。
“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我只是想……”江南试图解释一下。
“想什么?想来看我们现在的惨状,看我们的笑话吗?”章立的嘴角咧开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们这些村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心都是石头做的,冷血得很!”
江南胸口堵得难受,一股无名火也跟着往上冒。
“我承认,昨晚的事情,我们村里做得确实不对,但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少他妈跟我在这儿废话!”章立猛地把手里的窝头往地上一掼。
“滚出去!我们用不着你这种人的假好心!”
“你这人怎么回事?”江南的火气也彻底被点燃了。
“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张嘴就喷粪骂人?”
“好心好意?”章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满是嘲弄。
“昨晚我们三个人差点就喂了那些怪物的时候,你的好心好意又在哪里?!”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段清在一旁急得不行,想劝,却根本插不进话。
“行,我再说一遍,昨晚是我们不对。”江南强压着火气。
“但那是村子里的规矩,不是我个人的选择!”
“规矩?又他妈是这狗屁规矩!”章立猛地一指江南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说到底,你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孬种!就是冷血无情!”
江南脑子里那根弦,在“狗屁规矩”和“冷血”这两个词的反复刺激下,终于崩断了。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没有半句废话,右腿闪电般地踹向章立的小腿胫骨!
章立压根没想到江南会突然动手,一点防备都没有,痛呼一声,身子一歪,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你他妈敢动手?”章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都红了。
“老子跟你拼了!”
他怒吼着,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疯了一般扑向江南。
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段清在旁边急得直跳脚,大声喊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袁楚楚满脸惊疑地冲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袁楚楚看到地上扭打的两人,立刻尖叫起来:“救命啊!打人了!”
江南和章立都不是练家子,拳脚相加,谁也没占到便宜,反倒弄得灰头土脸。
段清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扯开。
“够了!”段清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样闹,还想不想在村里待下去了?”
江南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裳,冷冷地扫了章立一眼:“我懒得跟你计较,你也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章立抹掉嘴角的血沫子,“是你们这帮人先对不住我们的!”
“随便你怎么想。”江南不想再跟他掰扯,转身就往院门外走,“既然你们这儿不欢迎,我走就是了。”
袁楚楚在后头不依不饶地喊:“以后永远别再来了!我们这儿不待见你!”
江南头也没回,大步离开了小院。
走在村子高低不平的小土路上,江南心里头乱糟糟的。他晓得章立他们心里有怨气,可这种不问缘由的敌对,让他感觉很不痛快。
正走着,冷不防后脑勺挨了重重一下,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个粗麻袋从天而降,把他整个头都给罩住了!
“就是这小子!昨天把黄天哥打成那样!”一个沙哑的嗓音吼道。
“弟兄们,替黄天哥报仇!”
拳头像冰雹似的砸在江南身上,他想还手,可眼睛被蒙着,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能死死抱住脑袋硬扛着。
“你们住手!”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雨点般的拳脚骤然停了。
“谁啊?多管闲事!”
“不想活了?敢管我们黄家的闲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还要不要脸了?”女孩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威严。
江南感到头上的麻袋被人猛地扯掉,刺眼的日光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跟前站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模样清秀,江南却从没见过。
“你们几个,还不快滚?”姑娘冷着脸呵斥道。
那几个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忌惮这姑娘的身份,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