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第一个从驾驶座上下来,脸色煞白如纸,两条腿还在不停地发抖。
紧接着,袁楚楚和段清也从车里钻了出来,一个个衣衫褴褛,失魂落魄,活脱脱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模样。
“村长!”章立看见拄着拐杖的张立峰,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张立峰拄着那根乌黑的拐杖,慢悠悠地踱到三人面前,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张立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们……我们一夜都没敢停车。”段清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些东西,追了我们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才慢慢散去。”
袁楚楚抱着胳膊,身体抖得像筛糠:“太可怕了,它们就像是跗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
“油呢?”张立峰又问,语气平淡,“你们的灯油,应该早就用完了。”
章立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车里……车里还有半桶汽油。我们没办法,点了个火把。”
“虽然效果肯定不如灯油,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江南在人群后暗暗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能撑到天亮,汽油虽然危险,但在那种情况下,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张立峰在三人面前来回踱了几步,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好,很好。”张立峰拍了拍手掌。
“既然你们活过了这第一夜,那么按照村里的规矩,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是我们柜山村的村民了。”
章立、袁楚楚和段清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弄明白这话究竟是福是祸。
“成为村民……意味着什么?”段清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意味着,你们有了在这里活下去的权利。”张立峰的声音陡然洪亮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同时,你们也必须遵守我们柜山村村民的规矩。”
张立峰猛地举起手中的拐杖,指向天空,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口:
“第一条,每家每户,必须供奉山神!早晚上香,祭拜祈福,不得有丝毫懈怠!”
“第二条,每月初一、十五,全村集体祭祀山神,任何人不得缺席!”
“第三条,凡村中大小事务,必须经过村民大会共同决定,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者严惩!”
“第四条!”张立峰的语气愈发森然,“外来者一旦成为本村村民,若想离村,必须得到全体村民的同意!否则,一律视为叛逃!”
江南听到这最后一条,心头剧震。
这哪里是什么村规?
这分明就是一座看不见的囚笼!
章立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先前还要苍白:“村长……那,那我们可以选择……不做这个村民吗?”
张立峰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当然可以。”
“你们现在就可以开车离开柜山村。”
他顿了顿,拐杖指向不远处的山神庙方向,语气幽幽:
“不过,黄天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
“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章立、袁楚楚、段清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向这片古老的山村,驱散了些许夜晚的阴冷。
江南看着章立他们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心中却莫名地燃起了一丁点微弱的火苗。
至少,他们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但江南环顾四周,却敏锐地发现,那些柜山村的村民们,一个个神情都异常沉重。
他们的眼中,除了麻木,还带着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们在害怕什么?
山神?邪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张立峰拄着拐杖,领着江南往村子深处走。
“峰哥让我给那三个新来的安排个住处。”张立峰边走边说。
“村东头正好有个废弃的小院,拾掇拾掇就能住。”
江南嗯了一声,没接话。
他脑子里还在转章立他们的事情,不知道那三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拐了几个弯,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眼前出现一处相当破旧的小院。
院门松垮地掩着,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张立峰上前,伸手推开了门:“章立,在屋里没?”
一个脑袋从屋里探出来,是章立。
他一见江南,脸色刷地沉了下去:“村长,您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江南现在是咱们村里的人,你们仨也成了村民,往后就是一家人了,都好好处着。”张立峰脸上堆着笑。
话音刚落,袁楚楚也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一瞅见江南,那张脸瞬间布满了恨意。
“就是你!”她抬手指着江南,声音都带着颤。
“昨天晚上,我们喊破喉咙求你们救命,你们一个个都装听不见!”
“楚楚,你冷静点。”段清赶紧跟出来,轻轻拉了拉袁楚楚的胳膊。
江南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辩解。
“我晓得你们昨晚碰上危险了。”江南硬着头皮,声音有点干。
“可那种情况,我们实在是没办法……”
“没办法?”袁楚楚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冷笑。
“你们就那么眼睁睁瞅着我们被那些鬼东西追,连扇门都不给我们开!”
“村里……村里有村里的规矩……”江南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苍白无力,说不下去了。
“什么狗屁规矩!”袁楚楚的火气更大了,声音也尖利起来。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村里人的命就比我们的金贵?!”
张立峰眉头拧了起来:“小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讲。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谁就随便破了。”
“我不想听你们这些废话!”袁楚楚猛地一甩手,扭头就往屋里冲。
“江南,你给我离远点!我看见你就犯恶心!”
砰!
屋门被她用尽全力摔上,震得门框都晃了晃。
段清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江南,你别往心里去,楚楚她……她昨晚受的刺激太大了,情绪很不好。”
“我明白。”江南点了点头,心里不是滋味。
“要是换了我,指不定比她还激动。”
张立峰清了清嗓子:“行了,你们年轻人自个儿慢慢磨合吧。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回了。”
老头说完,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