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鹈羽卷·喙衔戈】
陈衍一瘸一拐地走回村子时,左腿绑着的破甲片还在往地上滴血。
"狗日的,这破村子怎么变这样了?"
他吐掉嘴里嚼着的草根,眯眼望着远处的渔村。三年前他离开时,村口还有十几条渔船,现在只剩几条破木板漂在水上。最让他心惊的是,那棵挂着鹈鹕巢的老槐树,现在挂满了铁笼子。
笼子里关着一团团白乎乎的东西,走近了才看清,全是拔光了毛的鹈鹕!
"操!"陈衍一拳砸在树上。树上的鹈鹕听见动静,齐刷刷扭头看他。那些鸟眼睛血红,喙上全是伤,有几只连眼皮都被撕掉了。
"谁干的?"陈衍牙齿咬得咯咯响。
"还能是谁?侯府呗。"
一个佝偻老头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是村里的老渔夫马叔。陈衍差点没认出来,三年前能单手扛渔网的马叔,现在瘦得像根柴火棍。
"马叔,这咋回事?"陈衍指着那些秃毛鹈鹕。
马叔哆嗦着摸出半截烟袋:"侯府说鹈鹕不灵了,捕不到鱼是因为神鸟收了金羽。要我们每月交三十斤金羽,才准出海。"
"放屁!"陈衍一脚踹翻旁边的水桶,"鹈鹕拔了毛还能活?"
"死了就换新的。"马叔指着远处一个大坑,"那边埋了上百只了。"
陈衍走过去一看,差点吐出来。坑里全是鹈鹕尸体,有的还在抽搐。最底下压着几只小鹈鹕,连羽毛都没长齐就被扔下来了。
"侯府的人呢?"
"在祠堂喝酒呢。"马叔压低声音,"今天又抓了三个姑娘,说是给''鹈鹕祭''当祭品..."
陈衍没等马叔说完,转身就往祠堂走。他腰上挂的三颗敌军头颅撞在一起,发出闷响。这三颗脑袋本该换三十两赏银,现在他只想换三条侯府狗命。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带刀护卫,看见陈衍浑身是血地走过来,立刻拔刀。
"站住!干什么的?"
陈衍咧嘴一笑:"送军报的。"
"什么军报?"
"这个。"陈衍突然暴起,左手抓住一个护卫的喉咙,右手抽出靴子里的鱼刀,直接捅进另一个护卫的眼窝。
两个护卫连喊都没喊出来就断了气。陈衍把尸体拖到草丛里,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换上,大摇大摆走进祠堂。
祠堂里乌烟瘴气,七八个侯府的人正在喝酒。主座上是个穿绸缎的胖子,正搂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灌酒。陈衍一眼认出,这是侯府二管家赵德全,三年前就是他带人抢了陈衍的妹妹去当丫鬟,后来那丫头投井死了。
"大人,前线军报。"陈衍低着头上前。
赵德全醉醺醺地伸手:"拿来。"
陈衍递过去一个布包。赵德全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是刚才那两个护卫的。
"你!"赵德全刚要喊,陈衍的鱼刀已经抵在他喉咙上。
"我妹怎么死的?"陈衍问。
赵德全尿了裤子:"跳、跳井..."
"为什么跳井?"
"她、她偷了夫人的簪子..."
陈衍一刀割开赵德全的嘴:"放屁!我妹连蚂蚁都不敢踩!"
其他人都吓傻了。有个小子想跑,陈衍甩出随身的第二把鱼刀,直接钉穿他的脚背。
"今天谁也别想走。"陈衍从腰间解下那三颗敌军头颅,摆在桌上,"认识吗?北境狼兵,一个能打你们十个。老子宰了三十个,就带回这三个最丑的。"
赵德全瘫在椅子上直哆嗦。陈衍抓起酒坛浇在他头上:"带我去看鹈鹕祭。"
暴雨来的时候,陈衍正站在关鹈鹕的铁笼前。那些鸟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全都躁动起来。
"钥匙。"陈衍伸手。
赵德全抖着手掏出钥匙。陈衍打开第一个笼子,里面的鹈鹕已经半死不活,但看见赵德全,立刻扑棱着要啄他。
"有意思。"陈衍挨个打开笼子,"你们拔它们羽毛,它们记仇。"
最后一只笼子里是只特别大的鹈鹕,头顶还剩一撮金毛。陈衍刚打开笼门,这鸟就冲出来,一嘴啄在赵德全眼睛上。
"啊!"赵德全捂着脸惨叫。
暴雨越下越大,陈衍站在雨里看那群鹈鹕追着侯府的人啄。有个家伙想跑,被三只鹈鹕按在地上,活活啄成了筛子。
最神奇的是,那只大鹈鹕用带血的喙在地上划拉。陈衍凑近一看,是四个血字——"季女斯饥"。
"什么意思?"陈衍问。
鹈鹕突然飞起来,啄向他腰间的军功牌。陈衍这才想起来,这牌子上的名字根本不是他的,三年前他立了战功,被校尉冒名顶替了。
"你是说...我妹是饿死的?"陈衍声音发抖。
鹈鹕点点头,突然冲向湖边。陈衍跟过去,看见湖面上漂着什么东西。捞上来一看,是具穿着侯府家丁衣服的骷髅,脖子上缠着褪色绶带。
雨停了,陈衍坐在湖边擦刀。天亮时,渔民们惊恐地发现湖面漂着三百多具无头尸体,全都穿着铁甲。
更诡异的是,每具尸体喉咙里都插着一条褪色绶带。
里正带着人找到陈衍时,他正在给那只大鹈鹕包扎伤口。
"陈...陈百夫长?"里正盯着他腰间的军功牌。
陈衍头也不抬:"叫我陈衍就行。"
"可这牌子上写的是..."
"我知道。"陈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王八蛋校尉现在应该在湖底喂鱼呢。"
鹈鹕突然叫了一声,展开光秃秃的翅膀。晨光中,那些被拔掉的羽毛处,竟然长出了新的金羽。
马叔扑通跪下:"神鸟...神鸟显灵了!"
陈衍摸摸鹈鹕的头,看向侯府方向:"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