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谣言噬月
第一片雪落进沤麻池的时候,整个宛丘已经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那疯丫头的铜铃是勾魂锁!"卖炊饼的老头神秘兮兮地比划,"昨儿夜里王婆家的鸡全死了,就剩一地鸡毛和铃铛印儿!"
酒肆里,醉汉拍着桌子嚷嚷:"那木匠更邪门!他用的全是雷劈过的木头,刻的都是催命符!"
阿禾蹲在房顶上啃黍米饼,听得直翻白眼。这帮人编瞎话的本事比山里的狐狸精还溜,她脚腕上的铜铃明明是阿娘留给她的,哪来的勾魂?正想着,一块烂菜叶子"啪"地糊在她脑门上。
"滚下来!丧门星!"底下几个老婆子叉腰大骂,"自从你跳那破舞,咱村井水都发臭了!"
阿禾一抹脸,突然瞧见巷子口闪过一道黑影,定睛一看,是阿衡!他怀里鼓鼓囊囊的,鬼鬼祟祟往山涧跑。
"有意思!"她三两口吞了饼,像只野猫似的蹿下房梁。
追到山涧时,月亮刚爬上来。阿禾扒开芦苇丛,差点叫出声,阿衡正跪在溪边,面前摊着本泛黄的破布书,书上竟冒着血珠子!
"欲破谣谶,当焚巫衣。"
阿禾盯着那八个血字,后脊梁一阵发凉。这可是她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巫典,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突然,远处传来"轰"的巨响。她扭头一看,差点惊掉下巴——阿衡那呆子居然在烧房子!确切地说,是他那间破木匠棚。火光里,他举着根雕满古怪花纹的房梁,活像个跳大神的。
"疯了吧你!"阿禾冲过去就要踹他。
阿衡一把拽住她,眼睛亮得吓人:"你看清楚!"
火光映照下,那些木雕纹路竟活了过来——东门杨树的年轮在转,泽陂荷花的脉络在跳,还有他们初遇那晚的星星,全在木头上眨眼睛!
阿禾突然觉得怀里发烫。那本巫典自己烧起来了,火苗窜出三尺高,却半点不烫手。火光里浮现出几行小字:
"谣谶噬月时,风骨照夜白。"
【第四幕 衡门新生】
巫衣烧成灰的那天夜里,老天爷像是被捅了个窟窿。
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阿禾赤脚站在废墟里,脚底板被烫得滋滋响,夏南的狗腿子们刚把巫女祠烧了个精光。她弯腰从灰堆里扒拉出半片破鼓,耳边全是卫兵的嘲笑:"神谕说了!宛丘舞绝,陈国方兴!"
"呸!"阿禾一口唾沫啐在火堆里,突然听见地下传来"咚咚"闷响。
地皮突然拱起个大包,"哗啦"裂开个口子,阿衡那个疯子居然带着十几个泥猴子似的流民,从地底下钻出来了!
"你...你们挖地道?!"阿禾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阿衡抹了把脸上的泥,咧嘴一笑:"不是地道,是暗渠!"他猛地踹开一块焦木板,"快看!"
浑浊的水流从地下喷涌而出,转眼就把火场浇成了泥塘。更绝的是,那些水里居然漂着密密麻麻的绿芽子,见风就长,眨眼功夫就缠满了烧黑的梁柱。
远处突然传来嗡嗡声。阿禾踮脚一望,吓得手里的破鼓都掉了!十二座城的流民像蚂蚁搬家似的往这儿涌!跛脚织娘在焦木上纺麻,盲眼歌者敲着豁口瓦罐,有个光屁股娃娃甚至把她的铜铃系在脚脖子上当镯子!
"这...这..."阿禾舌头打了结。
阿衡突然往她手里塞了根木棍:"别愣着!搭把手!"
她这才看清,流民们正把能找着的门板、房梁全往城墙根下堆。阿衡踩着人梯往上爬,手里的凿子舞得飞起。木屑纷飞中,一座歪歪扭扭的木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天上窜,那榫卯咬合的方式,活像把《诗经》里"衡门之下"四个字给拆开了重装!
暴雨停时,第一缕阳光正照在木楼尖上。阿禾突然发现自己的破铜鼓还在腰间挂着,她抡圆了胳膊——
"咚!"
十万个声音跟着响了起来。有人敲瓦罐,有人拍门板,还有个老头把铁锅扣在头上当锣敲。阿衡在二十丈高的木楼上回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听见没?这才是《陈风》该有的动静!"
【第五幕 风骨不灭】
三年后,周天子的使臣团路过陈国边境时,马突然不肯走了。
"怎么回事?"使臣掀开车帘,眼珠子顿时不会转了!放眼望去,东门外立着座百尺高的木楼,通体不用一根钉子,全凭木头榫卯咬合。楼顶的鹭羽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远看活像只展翅的大鸟。更绝的是,整座木楼从上到下挂满了铜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响彻十里。
"这...这不合礼制!"使臣胡子直抖,"区区边陲小城,怎敢..."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咚!咚!咚!"
青铜鼓声从木楼顶层炸开,震得使臣差点从车上栽下来。只见一道红影掠过半空,是阿禾赤脚踩在木楼飞檐上,腰间缠着三年前那面破鼓,鹭羽裙摆扫过之处,十万民众齐刷刷举起陶缶。
"哐!哐!哐!"
破陶烂瓦敲出来的动静,愣是比宫里的编钟还带劲。使臣哆嗦着指向人群:"那个敲豁口瓦罐的...不是三年前被割了舌头的乐官吗?!"
白发苍苍的阿衡不知何时出现在车边,递上一块木牌。使臣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防有鹊巢》,正面却只有八个刀削斧凿的大字:"谣谶蚀骨,风谣生肌。"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木楼最高处的铜铃齐齐转向北方。阿禾的舞袖扫过使臣头顶,他这才看清,那百尺木楼的每根梁柱上,都刻着宛丘百姓的名字。被雷劈过的焦木里,新生的年轮正一圈圈荡漾开来。
"快看天上!"随从突然尖叫。
使臣抬头,只见阿禾最后一跃而起时,三年前烧毁的巫衣灰烬竟在空中凝成无数只白鹭,跟着她的铜铃声飞向陈国十八座城池。而更远处的官道上,夏南大夫的马车正被疯长的野麻缠住车轮,寸步难行。
木楼下,光屁股娃娃们手腕上的铜铃响成一片。阿衡摸出刻刀,在最新一根立柱上添了两行小字:
"王侯的谣言烂在土里
百姓的歌谣长在天上"
【陈风谣完】
【这就是个"穷哥们用祖传手艺干翻造谣贪官"的故事,用手机备忘录就能看懂的暗黑版《诗经》传奇,专治各种造谣P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