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雾中战鼓】
荆南攥着那半块玉璜,一宿没睡。
天刚亮,司玉署就炸了锅。
“秋狩!陛下点名要你修弓弭!”老监工踹开他房门,唾沫星子喷他一脸。
荆南心里咯噔一下。
终南山……
那辆战车幻象冲出来的方向,就是终南山!
天子仪仗浩浩荡荡进了山,荆南缩在队伍尾巴上,怀里揣着两块玉,家传的玉珩和棺材里摸来的玉璜。
林子里雾气越来越浓,马都不安地打响鼻。
突然——
“咚!咚!咚!”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鼓声,地面都在颤。
“战、战鼓?!”旁边小太监尿了裤子。
荆南猛地抬头,雾气深处,一面残破的战旗“唰”地展开!
黑甲女人驾着战车冲出浓雾,四匹黑马鼻孔喷着白气。车辕上五色皮绳血一样红,和那晚帛布上的幻象完美重合!
“鬼啊!”侍卫们屁滚尿流。
只有荆南僵在原地,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头盔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黑雾!
“那是姜棠将军的执念。”
巫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艾草烧得噼啪响:“百年前河西大战,她被魏人五马分尸……听说每逢甲子月圆,她的魂就跟着战鼓声回来。”
荆南喉咙发干,怀里的两块玉璜突然烫得惊人。
昨晚他把它们拼在一起的瞬间,确实听到了一声……
龙吟般的剑鸣!
回营路上,荆南故意落在最后。
他掏出玉璜对着月光一照,呼吸顿时停了——两块玉的断口处,竟凝着暗红色的血丝!
远处传来守陵老头那天的嘶哑声音:
“黄雀止棘,百身莫赎……”
【第四幕:蒹葭密钥】
暴雨砸得骊山地宫像口破棺材。
荆南蹲在殉葬坑里,浑身湿透。怀里两块玉璜烫得他皮肉生疼,这玩意儿绝对有问题!
“妈的,拼了!”
他把玉璜狠狠按进青铜棺底的凹槽。
“咔——”
一道青光炸开,地宫砖缝里突然钻出密密麻麻的……芦苇?
水汽凝成镜子,镜子里冒出个红衣公子,正把块玉佩系上战车。
“等终南山的梅子再熟,我必归秦。”
姜棠!
荆南瞪圆了眼,镜子里接玉佩的黑甲女人,分明是雾中战车上的那位!
画面突然撕裂,变成血肉横飞的战场。
身中数箭的姜棠一刀劈断盾牌,把半块玉璜塞进敌将尸体:“王于兴师……!”
轰!
镜子炸成水雾,荆南一屁股坐进水里。
他终于懂了!雍城地宫里,那个刻黄鸟纹的殉葬武士……就是镜中的红衣公子!
“哗啦!”
头顶突然塌方,泥水灌进地宫。荆南连滚带爬往外冲,手里死死攥着块发热的东西,是半枚沾着新鲜血丝的玉珩!
守陵老头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同袍同裳者,非止共享衣冠……”
【第五幕:同裳轮回】
天刚亮,荆南像条死狗似的爬出骊山地宫。
手里那半块血玉珩烫得吓人,像是刚被人从心口挖出来的。他跌跌撞撞往司玉署跑,结果一头撞上个人。
“哐当!”
玄甲冷硬,撞得他眼冒金星。抬头一看,是个生面孔的戎车卫率,眉目凌厉如刀削。
那人伸手拉他,突然掌心一翻,出现另一块血玉珩!
“匠人可懂《无衣》新解?”卫率声音低沉。
荆南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突然扯开玄甲衣襟,内衬竟是一件发黄的葛麻旧袍!和子车氏棺材里的残布一模一样!
“同袍同裳者,非止共享衣冠……”卫率猛地攥住他手腕,“而是——”
远处山风骤起,战鼓声从八百年前穿透而来!
荆南瞳孔骤缩,卫率的脸,竟和镜中红衣公子……逐渐重叠!
两块玉珩在二人掌心疯狂发烫,龙盾的铮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卫率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血腥气:“现在,该去结束这场轮回了。”
荆南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披上了葛麻衣,腰间还别着把青铜短刀,刀柄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黄雀!
【第六幕:权舆之叹】
腊祭夜的雪下得跟送葬的纸钱似的。
荆南咬着刻刀,在公子卬的玉璋上狠狠划下最后一笔,是一只挣脱荆棘的黄雀!
翅膀底下还藏着半截线头,跟卫率葛衣的料子分毫不差。
“妙啊!”老玉工们围着玉璋啧啧称奇,谁都没发现雀爪上沾着暗红,那是荆南故意蹭的朱砂,像血。
宫门外传来战马嘶鸣。
卫率驾着驷驖战车碾碎积雪,玄甲下露出葛衣一角。车舆暗格里,两块玉珩正在龙盾匣中嗡嗡震颤,青光透过缝隙,照亮竹简上未干的字迹——“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荆南咧嘴笑了。
八百年前的血债,今晚该清算了。
子时的梆子刚响,骊山地宫深处传来青铜棺开裂的巨响。
荆南和卫率并肩站在殉葬坑前,脚下泥土里钻出无数芦苇。雾中战鼓声越来越近,黑甲女子的战车轮廓逐渐清晰。
“现在,”卫率拔出青铜剑,剑身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让黄雀飞吧。”
荆南举起刻着新纹的玉璋,地宫里所有玉器同时亮起血光,第一只青铜雀刺破棺椁,衔着葛衣线头冲出了殉葬坑!
【渭水司玉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