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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般磨人

作者:十月慕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丽妃的鎏金软轿在宫门前停下时,暮色已浓。


    她隔着鲛纱帘望着红墙黄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红宝石坠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顾承煜看她时的眼神, 像淬了冰的月光,冷得刺骨。


    轿夫掀起轿帘的瞬间,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更夫敲梆声,惊觉已在首辅府耗去了整个申时。


    "娘娘,陛下刚翻了您的绿头牌。" 贴身太监张公公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椒房殿的安神香已经燃了第三炉。"


    丽妃的眉头微蹙,指尖掐进掌心。


    作为六宫宠妃,她本该在皇帝面前巧笑倩兮,此刻却满脑子都是顾承煜案头的焦尾琴。


    "去传小厨房煨参茶," 她按住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明日一早再派你徒弟小李子去太师府,就说本宫想吃兄长院子里的白菊饼。"


    深秋的夜像浸了墨的绸缎,首辅府书房的窗纸上洇着暖黄的光。


    苏禾抱着药箱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贺澜宴倚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眉间深锁如寒潭结霜,右手无意识地揉按着太阳穴,这是他烦心时的惯常动作。


    炭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尾的细纹愈发清晰。


    苏禾放轻脚步走近,案头摊开的《户部奏报》上,朱砂批注在烛火下泛着暗红。


    "相爷又在和谁较劲?" 她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肩颈,忽然瞥见砚台里的墨汁已凝结成块。


    贺澜宴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未褪的冷意,却在看见她袖口沾着的药草碎屑时,唇角微不可察地松了松:"济世堂的新药引找到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连日操劳的沙哑,像陈年的松木在火上烘烤。


    苏禾忽然想起沈衍之临走时和他对眼神的场景,那时他明明在笑,眼底却结着冰。


    她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抽走他膝头的奏报,藏在身后:"相爷可知,您这月已经磨坏三支管毫了?"


    贺澜宴挑眉,看着她像猫儿护食般的动作,心底的烦躁竟淡了几分:"禾儿姑娘这是要缴了本相的笔?"


    他伸手去够,却被她灵活地避开,发间玉簪擦过他的指尖,留下一缕茉莉香。


    "不是缴笔,是要换个药方。" 苏禾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他冰凉的耳垂,"治心浮气躁的药引,相爷可愿一试?"


    她说话时故意呵出温热的气息,眼见着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像初熟的荔枝。


    贺澜宴忽然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着后退半寸:"禾儿姑娘莫要胡闹。"


    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 ——


    黄昏时她在药圃晾晒曼陀罗,发间还沾着细小的紫色花瓣。


    "谁胡闹了?" 苏禾眨眨眼,忽然掏出块桂花糖塞进他掌心,"这是清婉新得的秘方,含着批阅奏章,数字都会甜三分呢。"


    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触感粗糙却让人心安,"昨日慕川说,相爷已三日未用晚膳了。"


    贺澜宴望着掌心里的糖纸,忽然想起自从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总是能这样变戏法似的掏出蜜饯,说 "甜能解忧"。


    只是他起初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满心血腥气,奈何却生生被她递来的甜腻滋味冲散了三分。


    "禾儿姑娘倒像个卖糖的小娘子。" 他忽然轻笑,指尖捏住她作乱的手腕,却没舍得松开,"只是本相的病症,怕是没这么好治。"


    他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自父母离世后,再无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关心他是否用膳。


    苏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大胆地跨坐在圈椅扶手上:"相爷的病,得用 '' 分心疗法 ''。"


    她指尖划过他砚台里的凝结墨块,"比如... 猜猜我今日在药圃看见什么?"


    贺澜宴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发现她左眼角下有颗极小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梅瓣。


    这抹艳色让他喉间发紧,却仍故作镇定:"莫不是又培育出会开花的毒药?"


    "才不是!" 苏禾嗔怪地轻拍他手背,"是相爷之前送的花儿开了,红瓣上还沾着你题的诗呢。"


    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灯花,"禾儿斗胆猜,相爷那时就想好了,要把诗刻在某人的簪子上。"


    贺澜宴浑身一震,想起那日趁她午睡,想在她新得的玉簪上刻下几个情深意浓的短句。


    那时她发间沾着蒲公英,像只怕痒的小兽般蜷缩,让他握刻刀的手险些发抖。


    "禾儿," 他忽然低唤她的名字,指尖抚过她腕间的红绳 ——


    那是他之前给她系上的,她日日戴着,"你可知,你这样... 很危险。"


    "危险?" 苏禾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某个不知名的夜晚,他也是这般滚烫的眼神。


    她忽然俯身,在他唇角落下极轻的一吻,像蝴蝶停在冰凉的玉佩上,"相爷的危险,禾儿甘之如饴。"


    贺澜宴猛然攥紧她的腰,圈椅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腰间的药囊撞在他玉带扣上,散发着苦参与当归的香气,却比任何香粉都更让他心醉。


    "胡闹!" 他哑声责备,却舍不得推开分毫,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感受着她慌乱的心跳与自己重合。


    苏禾望着他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清冷如霜的首辅大人,此刻耳后竟泛着薄红。


    她忽然恶作剧地咬住他的耳垂,含糊道:"相爷若觉得吵,就堵住我的嘴呀。"


    贺澜宴再也绷不住,低头封住她的唇,还似是惩罚一般,狠狠吮吸着。


    炭火在旁噼里啪啦炸开火星,映得屏风上的花鸟图栩栩如生。


    苏禾被吻得喘不过气,却仍腾出一只手,将案头的奏报推得更远 ——


    今夜,她偏要做那支搅乱墨汁的笔,让这满室的清冷,都化作绕指柔肠。


    不知过了多久,贺澜宴忽然将她抱坐在案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气息灼热:“今日怎就这般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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