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首辅表妹后先撩为敬》 第一百六十五章 要欺负你 苏禾放下银匙,目光灼灼:“哦?醉酒翻墙?清婉,你竟有这般‘壮举’?” 沈清婉被她瞧得坐立难安,抓起酒壶又要倒酒,却被苏禾按住手腕:“慢些喝,这酒虽甜,可这般牛饮却也使不得。” 话虽如此,却见沈清婉突然握住她的手,眼里泛着水光:“禾儿,你说这人世间,真有一眼万年的缘分么?”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飞檐,将竹影投在窗纸上。 苏禾望着沈清婉眉间的愁绪,想起贺澜宴晨起时眼底的温柔,指尖不由得蜷起:“或许…… 缘分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相爷与我……”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忽听院外传来一阵脚步,紧接着是小厮的通报:“大小姐,相爷来接粟姑娘了!” 沈清婉猛地抬头,与苏禾对视一眼,突然 “扑哧” 笑出声:“瞧瞧,说曹操曹操到。贺大哥这是怕你被我拐跑了?” 苏禾脸颊发烫,忙起身整理裙裾,却见沈清婉突然凑近她耳边:“丽妃要来首辅府的事,我可记着了。若是有好戏,须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两人携手走到院门前,只见贺澜宴身着墨色锦袍,立在灯笼下负手而立。 沈衍之手中还握着一卷文书,眉头微蹙,似是还在思索议事的内容。 听到脚步声,贺澜宴抬眸,目光与苏禾相撞的瞬间,眼底的寒霜化作了春水。 “贺大哥!” 沈清婉欢快地迎上去,却在看到沈衍之严肃的表情时,笑容僵在嘴角,缩了缩脖子,“哥……” 沈衍之扫过她鬓边歪斜的珍珠钗,又听王仁说清婉要了‘醉流霞’,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胡闹了?” 贺澜宴缓步上前,目光掠过苏禾泛红的脸颊,注意到她身上萦绕的着淡淡的酒香,袖中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他走到苏禾身边,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低声问道:“玩够了?” 指腹擦过她耳尖时,感受到异常的温度,心中已然明了她饮了酒。 苏禾望着沈衍之手中微微卷起的文书,想起沈清婉席间提起的议事,心中泛起疑惑,嘴上却笑着应道:“清婉特意准备了许多好菜,我都吃撑了。” 沈衍之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清婉素爱胡闹,倒是……” “兄长!” 沈清婉急忙打断,脸颊涨得通红,“都说了我没胡闹!贺大哥,你快管管我哥,总爱冤枉人!” 贺澜宴与沈衍之对视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知道你爱吃糖炒栗子,顺路买的。” 今天总归是罚了妹妹,沈衍之嘴上不说心疼,可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沈清婉眼睛一亮,接过油纸包,却故意撇嘴:“早知道让禾儿带梅花酥了,肯定比这个好吃!” 说着,偷偷朝苏禾眨了眨眼。 沈衍之无奈地摇头,转头对苏禾道:“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他又看向贺澜宴,“今日议事的结果,还需你多斟酌。” 贺澜宴微微颔首,伸手虚扶着苏禾的腰际,在她耳边低语:“可醉了?” 苏禾抬头,撞见他眼底的关切,想起席间沈清婉调侃两人的话语,脸颊愈发滚烫,轻声道:“没醉,就是…… 有点热。” 沈清婉跟在两人身后,依依不舍地将苏禾送到门前。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绣着雪中寒梅的香囊,塞到苏禾手中:“差点忘了,这是我新制的凝神香包,你挂在床头。” 而后又凑近苏禾耳边,小声叮嘱:“可别让贺大哥发现你喝酒了,不然又要被说教啦!” 贺澜宴扶着苏禾登上马车,转身时与沈衍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车缓缓驶离沈府,苏禾掀开车帘,看着沈清婉与沈衍之并肩站在灯笼下的身影逐渐变小。 沈清婉抱着糖炒栗子,还在朝她挥手;沈衍之则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眉间的忧虑愈发深重。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贺澜宴,见他正盯着自己,月色映照下,他的眼神温柔又深邃。 “在想什么?” 贺澜宴伸手拂去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 苏禾摩挲着手中的香囊,笑道:“在想清婉说的‘醉流霞’,确实如晚霞般美好。” 贺澜宴唇角上扬,轻声道:“过几日若得闲,带你去城郊看真正的晚霞。”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苏禾靠在贺澜宴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安心。 不知怎得,苏禾感觉酒意渐渐上头,脸颊烧得厉害。 她偷偷抬眼,望见贺澜宴下颌线在月光下绷得笔直,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忽然想起沈清婉席间说的 “贺大哥看你的眼神能化掉冰”,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可是头晕?” 贺澜宴的声音突然响起,震得肩头微微颤动。 苏禾慌忙摇头,却因动作太大,发间的步摇擦过他的下巴。 贺澜宴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隔着衣衫触到她腰间的软肉,触感细腻温软,像团刚蒸好的糯米团子。 他喉结猛地滚动,忙将目光转向窗外,却在瞥见她泛红的耳尖时,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醉了?” “没醉!” 苏禾梗着脖子反驳,却因酒气冲脑,话音带着几分软糯的娇憨。 她挣扎着坐直身子,却不小心撞进贺澜宴怀里,鼻尖正抵着他的锁骨。 月光透过车窗,在他衣襟上投下一片光亮,她能清晰看见他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甚至能听见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贺澜宴垂眸,望着怀中的人儿。 苏禾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杏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将碎发别到耳后。 苏禾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缩了缩,却在抬头时,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四目相对的刹那,马车突然颠簸。 苏禾惊呼一声,双臂本能地环住贺澜宴的脖颈。 贺澜宴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护在怀里。 两人贴得极近,苏禾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热度,还有他胸膛里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想退开,却被他箍得太紧,只能听见他在耳边低哑的嗓音:“别动,再动…… 我可要……” 苏禾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想起席间沈清婉的调侃,忽然生出些勇气。 她伸手揪住贺澜宴的衣襟,仰头望着他:“那相爷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觉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贺澜宴的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唇上:“要欺负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表明心意 马车在夜色中摇晃,苏禾红着脸想要从贺澜宴怀中挣脱,却被他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 “别动。” 贺澜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呼吸喷洒在苏禾的发顶,让她想起昨夜他也是这样将自己圈在怀中,耳鬓厮磨时温热的气息。 苏禾仰头,与贺澜宴四目相对。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将那双深邃的眼眸映得愈发迷人。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愫,如同深邃的湖水被投入巨石,泛起层层涟漪。 “相爷,在马车里这样……”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三分娇嗔,七分羞涩,尾音却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熟悉的绵软。 贺澜宴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轻轻划过苏禾泛红的脸颊,“怎么,害羞了?” 他的目光落在苏禾微张的唇瓣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还记得之前?你醉了酒,非要缠着我……” 他突然贴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苏禾顿时面红耳赤,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那次醉酒后的荒唐,此刻想来仍让她心跳如擂鼓。 贺澜宴却轻轻咬住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苏禾浑身一颤,慌忙缩回手。 “明明是你不停地抱着我说‘相爷,我想要……’” 他难得调侃,眼中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 苏禾气鼓鼓地瞪他,“就会欺负我!” “欺负?” 贺澜宴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压向软垫,“那我今日便欺负个彻底。” 他的唇落在她颈侧,轻轻啃噬,“上次你说喜欢我这样……” “贺澜宴!” 苏禾又羞又急,双腿却不自觉地发软。 马车突然颠簸,她的头撞在他胸口,闷哼一声。 贺澜宴立刻停住动作,眼中满是关切:“疼不疼?” 说着,伸手揉了揉她撞红的额头。 苏禾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鼻子发酸,伸手环住他的腰:“相爷,你说…… 我们这样算什么?”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安。 虽然已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可每次面对这份感情,她心中仍旧带着万千思绪。 贺澜宴手指抚过她的眉眼,认真道:“于我而言,你是我心动之人,亦是真心想携手一生之人。” 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待所有事情了结,我便求旨赐婚,昭告天下。” 苏禾眼眶瞬间湿润,将脸埋进他怀里:“若我等不及呢?” 贺澜宴轻笑,声音震动胸膛:“那我明日便将你藏起来,谁也见不着。”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苏禾微张的唇瓣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凝望她,那些在深夜里交织的呼吸、纠缠的十指,此刻都化作眼底炽热的欲念。 苏禾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烫,想要别过头去,却被贺澜宴用手指轻轻捏住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禾儿,你可知……”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的诱哄,“每次一看到你这副摸样,我都想将你揉进怀里。” 贺澜宴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却又饱含深情。 苏禾被他的话震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样的情话,他们早已在无数个私密的时刻里,说过千百遍。 苏禾的睫毛微微颤动,“相爷又在哄我。” 她试图用玩笑掩饰内心的慌乱,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贺澜宴的衣襟。 贺澜宴却摇了摇头,“我从未如此认真过。” 说着,他缓缓低头,气息愈发灼热。 苏禾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亲吻。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苏禾猛地睁开眼睛,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红晕。 贺澜宴眼神中闪过一丝流光,却也不得不松开了她。 “相爷,姑娘,我们到了。” 外头传来碧环的声音。 苏禾慌乱地理了理裙摆,想要起身下车,双腿却因方才的暧昧发软,差点摔倒。 贺澜宴眼疾手快,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小心。”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苏禾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实的胸膛,心跳依旧快得离谱。 贺澜宴抱着苏禾下了马车,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紧紧相依,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那些携手走过的回廊、共赏过的月色,此刻都在记忆里翻涌。 回了苏禾的院子,贺澜宴轻轻推开房门,将苏禾放在床上。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与苏禾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每次相拥时,他都沉醉在这温柔的芬芳里。 苏禾躺在床上,望着贺澜宴,眼中既有羞涩,又有几分期待 ——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亲密后才有的,对彼此更深的渴望。 贺澜宴坐在床边,伸手拨开苏禾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而炽热。 “你可知,今日的你,格外动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指尖划过她脸颊的动作,带着只有他们彼此懂得的亲昵。 苏禾咬了咬下唇,“相爷……”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贺澜宴用手指封住了唇。 “别说话。” 贺澜宴的眼神变得幽深,“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目光从苏禾的眉眼,缓缓移到她的唇,再到她起伏的胸口。 苏禾被他看得浑身发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 —— 说是从未有过,却又隐隐带着昨夜、前日、大前日的余韵。 贺澜宴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握住苏禾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那些纠缠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禾儿,我好喜欢你,你……”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忐忑,即便已经拥有过她无数次,却依旧期待着她的回应。 苏禾抬起头,看着贺澜宴眼中的深情,心中的羞涩与紧张渐渐消散。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贺澜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俯身吻住了苏禾。 这个吻炽热而缠绵,带着无尽的爱意与疼惜,还有那些他们早已熟知的、彼此身体的秘密。 苏禾双手环住贺澜宴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 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 贺澜宴的手在苏禾的背上轻轻抚摸,动作温柔而又带着一丝急切,那些游走的轨迹,早已刻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苏禾被他吻得有些窒息,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 ——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每一次亲密,都像是初遇,又像是重逢。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贵上加贵 不知过了多久,贺澜宴终于松开了苏禾。 两人额头相抵,彼此的呼吸还未平复。 贺澜宴看着苏禾泛红的脸颊,眼中满是爱意,“禾儿,这些事马上就要了结了,我此生定不负你。” 他的话语坚定而有力,如同誓言一般,烙印在苏禾的心中。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贺澜宴早已在无数个与她相拥的深夜里,默默在心里重复过千遍万遍。 苏禾望着贺澜宴,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跳动的烛火中,隐隐闪烁着泪花。 “我信你。”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无比,却充满了信任。 贺澜宴将苏禾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夜好眠,晨光透过鲛绡帐幔,在床榻上投下细碎金斑。 苏禾睫毛轻颤着转醒,入目便是贺澜宴棱角分明的睡颜。 男人墨色长发随意散落在枕上,几缕碎发拂过英挺的眉骨,少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几分柔和。 她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紧抿的唇瓣,触感微凉又柔软,像是冬日里初融的雪。 “一大早就这般大胆?” 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得苏禾猛地缩回手。 贺澜宴却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拽进怀中,鼻尖抵着她的发顶轻嗅,“醒了就调皮?”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惹得她脖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苏禾红着脸挣扎:“相爷又吓唬我!” 指尖却不自觉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绣着暗纹的衣料下,心脏跳动的节奏清晰可辨。 贺澜宴低头,用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垂:“这般盯着我瞧,若是定力稍差些……” 话音未落,便用牙齿轻轻咬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磨了磨。 苏禾浑身发软,伸手捶打他的胸膛:“就会欺负人!” 贺澜宴却顺势含住她的耳垂吮吸,直到那抹莹白泛起诱人的嫣红才松开,在她耳际低语:“只欺负你。” 两人嬉笑间,外头传来碧环的声音:“相爷,姑娘,早膳备好了。” 贺澜宴应了一声,却仍将苏禾圈在怀中不愿起身。 他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画圈,惹得苏禾咯咯直笑,扭动着身子求饶:“痒…… 再闹早膳真要凉了!” 贺澜宴这才放过她,却在她起身时,突然在她臀上轻拍一记,换来苏禾一记嗔怪的眼神。 苏禾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贺澜宴替她梳理长发的身影。 他手持檀木梳,动作轻柔无比,偶尔发尾缠住梳齿,便耐心地用指尖一点点解开。 “这样的发髻太素了。” 他突然开口,从妆奁中取出一支珍珠步摇,簪在她发间,珍珠随着动作轻晃,“像把月光别在了头上。”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镜中的两人,身影交叠,恍若一幅缱绻的画卷。 膳厅里,青玉碟中摆着翡翠虾仁、芙蓉蒸蛋,还有苏禾最爱的桂花糖糕。 贺澜宴用银筷夹起一只虾仁,却不急着放进自己嘴里,而是在苏禾唇边轻轻晃了晃:“张嘴。” 苏禾脸颊微红,张嘴咬住虾仁,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贺澜宴望着她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舀了一勺莲子羹,亲自吹凉,还不忘用嘴轻轻抿去边缘的热气,才递到她唇边。 “相爷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苏禾眨着眼睛,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贺澜宴夹起一块糖糕,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放进她碗中:“自然是要将我的小姑娘养得白白胖胖。” 说着,指尖蘸了蘸她唇边的糖霜,放入自己口中,舌尖轻舔,眼神变得幽深:“甜。” 此时,慕川匆匆赶来,在厅外禀道:“相爷,丽妃娘娘的凤驾未时初便到首辅府,陛下有令,让相爷准备好。” 贺澜宴手中的动作微顿,随即放下筷子,伸手替苏禾擦掉脸颊上不小心沾上的糕点碎屑。 “知道了,你去告诉总管,按宫里规矩安排,莫要失了礼数。再派人去正院告知夫人一声。” 待慕川离开,苏禾望着贺澜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丽妃此番前来……” 贺澜宴伸手握住她的手,用拇指摩挲着她白皙细腻的手背:“有我在,不必担心。” 他突然将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唇瓣在她指尖停留片刻,“我待会儿还要出府处理些事,你乖乖在府里等我回来。” 苏禾突然凑近,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好,我等你。” 贺澜宴先是一怔,随即搂住她的腰,加深这个意外的吻。 两人的气息交融,直到苏禾快喘不过气才松开。 贺澜宴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道:“若觉得无聊,就在院子里逛逛,今日便别去济世堂了。” 说罢,又不放心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起身离开。 苏禾站在廊下,望着贺澜宴远去的背影,指尖不自觉摸上被他亲吻过的脸颊。 晨光中,那抹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之上。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苏禾便让碧环派人去沈府给沈清婉传话。 待下人走后,她独自坐在房内,细细梳理着各方关系。 姐姐与父亲、宁若萱与太师、丽妃与顾承煜…… 而在正院之中,宁若萱扶着腰,艰难地在房内踱步。 她的脸肿得厉害,手指粗得几乎戴不上往日的玉镯,身上的华服也被撑得紧绷。 “一群废物!连个茶都泡不好!” 她突然发作,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吓得跪地求饶,“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 “滚!都给我滚!” 宁若萱怒喝着,胸口剧烈起伏。 孙嬷嬷赶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腹中的小少爷还等着你呢。” 宁若萱喘着粗气,“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浑身难受得紧!” 正说着,丫鬟来禀:“夫人,丽妃娘娘未时初便到府中,相爷让您知晓。” 宁若萱的脸色这才稍缓,“姑姑要来?” 她嘴角微微上扬,烦闷的心情好了些许。 孙嬷嬷见状,忙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有丽妃娘娘来陪陪夫人,您的心情也能好些。说起来,娘娘最疼夫人了,此番说不定还会给夫人带宫里的好东西呢。” 宁若萱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希望姑姑能帮我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让我这腹中的孩儿一出生便贵上加贵!” 她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中满是孤傲,“等我的孩儿出生,看全京城谁还能与我争锋!” 孙嬷嬷笑着应和:“那是自然,夫人日后必定风光无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您做主 沈清婉接到消息时,正对着铜镜调整发间新簪的东珠。 听闻丽妃今日便到首辅府,她 “嚯” 地站起身,珊瑚坠子扫过妆奁叮当作响,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 “备车!去首辅府!” 她一边吩咐,一边抓起披风甩在肩上,发间的流苏随着动作在脸颊旁晃出虚影。 踏入首辅府正院时,沈清婉刻意放慢脚步,莲步轻移间行至外间,隔着里间的珠帘向宁若萱福身请安。 “清婉拜见夫人。”沈清婉这几个字说得干巴巴的。 宁若萱在半倚在金丝软榻上,没有起身。 她浮肿的手指捏着鲛绡帕子,目光越过珠帘扫了眼沈清婉略显凌乱的鬓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嫌弃。 “难为妹妹有心。” 宁若萱声音慵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嵌玉的扶手,“只是我身子重且今日要迎姑姑,怕是没功夫招待。” 沈清婉抬眸,恰好撞见宁若萱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心中暗自撇嘴,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夫人尽管忙,清婉这便去寻禾儿,不打扰夫人了。” 待沈清婉转身离去,宁若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间皱成川字。 “堂堂京兆府尹之妹,行事却如此莽撞。” 她冷哼一声,抓起榻边的茶盏轻抿,却因苦涩的茶汤皱眉,“孙嬷嬷,把这茶换了,本宫要喝昨日父亲大人派人送来的云雾茶。” 孙嬷嬷立马安排一个小丫鬟去取,一转身就对宁若萱说道:“夫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切勿多思。” “切勿多思?” 宁若萱冷笑一声,发丝随着动作散落在枕上,眼眶却微微发红,“我怎能不多思?” 她忽然抓起枕边贺澜宴曾送她的鎏金香囊,狠狠攥在手中,绣着并蒂莲的锦缎被指甲勾出丝线,“夫君整日往那贱丫头房里钻,连他好友的妹妹也巴巴地凑上去。” 回忆起昨日撞见贺澜宴替苏禾簪发的场景,她突然挥开孙嬷嬷的手,妆奁上的翡翠簪子应声落地,“那沈清婉也是个没规矩的,堂堂相府内院,她倒像自家后花园般随意进出!” 孙嬷嬷蹲下身拾起簪子,用帕子仔细擦拭,目光瞥见宁若萱攥着香囊的指节泛白。 “夫人犯不着与这些人置气。” 她将簪子重新插回宁若萱发间,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等小世子出生,整个相府还不是您说了算?况且今日丽妃娘娘要来,她最疼夫人,定会为您做主。” 宁若萱松开手,香囊上的流苏垂落,轻轻扫过她手腕上的红痕。 她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变得复杂。 须臾,宁若萱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把抓住孙嬷嬷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可如今相公对我这般冷落,姑姑来了又能如何?” 窗外的风拍打着窗棂,她望着空荡荡的床榻,想起新婚时贺澜宴替她披衣的温柔,喉间泛起苦涩,“他看粟禾的眼神…… 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那样的光。” 孙嬷嬷一时之间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丽妃娘娘身上:“没事的夫人,若是娘娘肯为夫人出这个头……” “嬷嬷!” 宁若萱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险些摔倒。 扶着腹部喘息时,她想起贺澜宴每次见她都是疏离的颔首,从未像对苏禾那样展颜一笑,心中恨意与不甘翻涌。 “相公看似不问府中之事,实则精明得很,一切尽在他掌控,若是被他察觉……” 宁若萱抚了抚胸口,重新靠回软垫,眼中闪过狠厉,“待会儿见了姑姑,我便说粟禾成日里霸占着相公。凭姑姑对我的疼爱,定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丫头还能嚣张到几时!” 可攥紧的拳头下,指甲早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孙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聪慧!待丽妃娘娘处置了苏禾,再加上小世子这个护身符,相爷定会回心转意。” 而后她从食盒里取出一盅燕窝粥,“夫人先喝些燕窝粥补补身子,莫要气坏了自己。” 宁若萱端起碗,却在看到粥面上漂浮的枸杞时,想起沈清婉今日耳后那抹艳丽的胭脂,更想起贺澜宴为苏禾擦去嘴角糖霜的模样。 嫉妒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将碗摔在地上,瓷片与粥渍溅了孙嬷嬷一身:“拿走!看着就心烦!” 另一边,沈清婉熟门熟路穿过九曲回廊,绣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还未到苏禾院落,便扯开嗓子喊道:“禾儿!我来啦 ——” 话音未落,苏禾已迈过门槛,素色裙裾掠过石阶,鬓边的茉莉随动作轻颤:“你呀,还是这般风风火火。” 两人携手进了屋子,沈清婉一屁股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檀木桌面还留着苏禾晨起时搁下的茶渍。 她转着圈打量屋内陈设,突然 “嚯” 地站起身,裙摆扫过矮几上的青铜香炉,惊起袅袅青烟:“我的乖乖!这屏风是整块岫岩玉雕的?你瞧这纹路,活脱脱是‘蓬莱仙山图’!每一道云纹都像是会流动,这雕工,没个十年八年根本拿不下来!” 苏禾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屏风上云雾缭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连山间飞鸟的羽毛都雕刻得根根分明。 她眨了眨眼,记忆里贺澜宴确实说过要换些装饰,却不想竟是这般贵重物件:“我瞧着好看,倒不知是如此珍贵……” “还有这个!” 沈清婉扑到案几前,指尖悬在一方砚台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那砚台通体漆黑如墨,砚池处却嵌着金丝勾勒的游龙,龙须处还缀着细小的夜明珠,在日光下泛着幽幽冷光,“这是端州老坑的‘龙戏珠’砚!据说采石人采了三年才得这一块石料,打磨时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你摸摸这砚面,比婴儿的肌肤还细腻,研出的墨汁写出来的字,能十年不褪色!”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金屋藏娇 苏禾望着砚台,想起这些日子晨起研磨时,总觉得墨汁格外润滑,此刻才惊觉其中缘由。 她下意识抚上鬓边的珍珠步摇,那温润的触感突然变得灼人 —— 前些日子贺澜宴替她簪发时,是不是也藏着这般心思? 沈清婉又冲到里间,对着紫檀木梳妆台发出一声惊叹。 台面嵌着的不是寻常铜镜,竟是一整块琉璃,将人影照得纤毫毕现。 梳妆匣打开,十二格抽屉里分别铺着雪色软缎,翡翠头面、赤金步摇、东珠钗环整齐排列,最底层还躺着一卷鲛绡帕,边缘绣着比翼双飞,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 “禾儿!” 沈清婉抓着她的手腕直晃,发间的玉坠撞出清脆声响,“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够京城达官贵人一府半年用度!贺大哥这是把各地的奇珍异宝都搬来给你了?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对你……” 她挤眉弄眼,故意拉长语调。 苏禾脸颊发烫,想起今早贺澜宴喂她吃莲子羹时,指尖擦过她唇角的温度,讷讷道:“许是…… 许是他觉得旧物配不上……” “得了吧!” 沈清婉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苏禾的,“我可听说,宁若萱房里的梳妆台,也不过是普通的花梨木!贺相这般用心,莫不是打算把你藏在金屋,金屋藏娇?你还不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说着,作势要挠苏禾痒痒。 苏禾笑着躲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就会打趣我!不过是相爷随手添置的,哪有你说的那般……” “随手?” 沈清婉叉腰,佯装生气,“这世上哪有人随手送‘龙戏珠’砚的?依我看啊,贺大哥分明是……”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爱你爱得不得了,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苏禾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沈清婉灵巧躲开。 没过多久,日头攀至中天,鎏金般的光透过湘妃竹帘,在青砖地上筛出点点碎金。 苏禾立在廊下,望着碧环指挥小厮们穿梭往来,红漆食盒里飘出的鲜香勾得人鼻尖发痒。 她抬手替沈清婉将歪斜的珠钗扶正,笑道:“早知你这般心急,该让厨房提前半个时辰开膳。” “这摆盘倒比画儿还精致!” 沈清婉凑过去细看,发间香粉混着菜肴香气在暖风中流转。 她突然指着食盒角落的青瓷小碟惊呼:“这‘琥珀核桃’竟用缠丝玛瑙碟装着?果然,贺大哥府里连碟子都透着贵气!” 苏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深褐的核桃裹着透亮糖壳,在玛瑙碟上折射出七彩光晕,宛如凝固的晚霞。 碧环轻笑着替两人斟上桃花酿:“姑娘们慢用,相爷特意吩咐,午膳要添道你最爱的玫瑰鹅肝。” 话音未落,最后一道菜已端上桌 —— 嫩粉鹅肝嵌在玫瑰花瓣中,淋着琥珀色酱汁,香气勾得沈清婉直搓手:“还等什么?再不吃可就凉了!” 沈清婉夹了一筷子玫瑰鹅肝放入口中,认真品尝后才开口又说道:“禾儿,贺大哥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竟留两个娇弱女子对着满桌佳肴望眼欲穿!” 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绕着发间的玉簪,望着满桌精致菜肴眼睛亮晶晶的。 苏禾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执起鎏金酒壶为她斟了盏桃花酿:“相爷派人传话,说回来前正巧碰上急事,不过未时初便能赶回来。倒是你,若再这般作态,这些菜可都要被我一人吃光了。” 说着,夹起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入沈清婉碗中,饺皮裹着的虾仁在汤汁里若隐若现,泛着诱人的光泽。 沈清婉咬开虾饺,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她眯起眼睛满足地哼唧:“还是禾儿疼我!” 话落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过说真的,贺大哥堂堂相爷,竟连你用膳这种小事都要亲自打点?” 沈清婉打趣的话惹得苏禾耳尖泛红,不禁伸手去捂她的嘴。 “就会打趣我!” 苏禾佯装生气,却被沈清婉灵巧躲开。 后者又夹起一块 “琥珀核桃”,琥珀色的糖壳裹着饱满的核桃仁,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这核桃仁酥脆香甜,倒像极了贺大哥在冷脸下的心思。他虽然看着冷冰冰,实则……” 苏禾轻咳一声,用帕子掩住嘴角笑意:“你若再胡说,我便让人撤了这道你最爱的‘凤凰鱼脯’。” 她指了指盘中造型精巧的菜肴,雪白的鱼脯被雕成凤凰展翅的模样,点缀的红椒丝宛如凤尾,栩栩如生。 沈清婉赶忙护住盘子:“禾儿饶命!我不说便是!” 她眼珠一转,突然放下筷子,握住苏禾的手:“不过说真的,你瞧这府里的一砖一瓦、一羹一肴,哪样不是贺大哥的心意?那岫岩玉屏风、‘龙戏珠’砚台…… 还有你鬓边这支步摇,怕不是用南海明珠所制?” 她指尖轻轻点过苏禾发间的珠翠,珍珠随着动作轻晃,映得苏禾脸颊愈发粉嫩。 苏禾望着碗中漂浮的枸杞,想起贺澜宴晨起时替她绾发的模样,声音不自觉放柔:“许是他觉得…… 府里该有些新气象。” 话虽如此,耳尖却泛起红晕。 沈清婉却不依不饶,凑到她耳边低语:“新气象?我看分明是‘金屋藏娇’的新气象!你还不老实交代,昨夜在马车里,贺相可有……” “沈清婉!” 苏禾慌乱中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水在桌布上晕开。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却被沈清婉一把抓住手腕:“好好好,我不问便是!” 正说着,碧环匆匆赶来:“姑娘,相爷派人传话,丽妃娘娘的凤驾已过朱雀大街,相爷也即刻回府!” 沈清婉立刻起身,整理了下裙摆,眼中闪过兴奋:“走!咱们去二门候着,瞧瞧这场好戏怎么开场!” 她拉起苏禾的手往外走,裙裾扫过满地菜香,只留下半桌未动的佳肴,在秋风中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第一百七十章 身材走样 深秋的风裹着枯叶掠过首辅府的飞檐,青砖地上铺满斑驳的树影与残红。 苏禾与沈清婉刚跨出院门,身后便传来环佩相撞的脆响。 二人回头望去,发现是宁若萱扶着孙嬷嬷的手往她们这儿走来。 沈清婉下意识往苏禾身侧缩了缩,绸缎裙摆扫过她的绣鞋,小声嘟囔道:“都什么情况了还这般招摇,恨不得将全身上下的好东西都戴在身上,也不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话音未落,苏禾拉了拉沈清婉示意她小声点儿。 只见那月白织金襦裙裹着臃肿身形缓缓挪来,金线绣的丹桂飘香被高高隆起的腹部撑得扭曲变形,往日莹润如玉的脸颊浮着病态的潮红,眼底青黑如墨,连扶着孙嬷嬷的指尖都肿得发亮,像是浸在水里泡发的棉絮。 碰巧,学医后的苏禾对气色格外敏感,她撇了眼宁若萱下意识护住后腰的动作。 那是肾气不足的征兆。 而后她又瞥见对方微微张开的唇间,赤红的舌尖泛着刺目的光泽,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这胎怕是…… “禾儿,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尖锐的质问如冰锥破空,宁若萱狠厉的眼风扫了苏禾一下。 她刻意挺直腰板,却因动作过猛扯到腹部,五官瞬间皱成一团,艳丽的胭脂都掩不住煞白的脸色。 孙嬷嬷慌忙扶住主子,掌心在她后腰揉出急促的弧度:“夫人当心!小少爷可经不起您这么大动作。” 苏禾不慌不忙,福身时,发间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撞出细碎声响。 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夫人说笑了,禾儿是瞧着您月份大了,行动间还这般优雅从容,当真是端庄贤淑的典范。” 而后又不留神地打量了宁若萱一眼,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在济世堂得了个安神方子,用茯苓配紫苏,再添两味温养的药材,改日誊抄一份给夫人,保准能让小少爷安稳些。” 这话戳中宁若萱软肋,她下意识抚上腹部,又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可裙裾转身时,还是扫过沈清婉的鞋面,后者皱着鼻子小声嘟囔:“明明自己脾气大,还怪别人看她。” 苏禾眼疾手快捂住好友的嘴,掌心却传来沈清婉不服气的哼哼,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喷在她手腕上。 须臾,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朱漆大门缓缓推开的吱呀声里,一辆镶着金线暗纹的青缎马车行驶至街口。 八名侍卫身着玄色劲装随侍,腰间佩刀折射的寒光扫过众人,虽说看不出来是皇家出行,可也能感觉到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苏禾抬眸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贺澜宴与沈衍之同行在马车旁。 前者墨色锦袍被秋风掀起猎猎衣角,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后者一身藏青劲装,双腿夹紧马腹,身姿如松,全然没有半分懈怠。 “竟是一起回来的?” 苏禾喃喃自语。 沈清婉也发现了,她拽着苏禾的手腕:“禾儿,丽妃娘娘要下车了!” 车厢帘栊轻掀的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绣着金线鸾鸟的软缎绣鞋落地,海棠红织锦襦裙倾泻如瀑,银丝鹤氅下隐约露出的金丝护甲,在阳光下泛着摄人的冷光。 丽妃额间红宝石坠子随着动作轻颤,丹凤眼扫过众人时,在苏禾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目光中闪过一丝探究,却很快化作得体的笑意。 “都起来吧。” 丽妃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慵懒,护甲轻轻划过宁若萱的脸颊,“我的好侄女,瞧着你这脸色怎如此不好?” 她伸手抚上宁若萱浮肿的手背,“可是孕期不适?” 宁若萱眼眶瞬间泛红,上前不顾规矩一把抓住丽妃衣袖:“姑姑,我这些日子总睡不安稳,腰也疼得厉害。” 她哽咽着,“这胎怀得实在辛苦。” 丽妃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中满是关切:“傻孩子,怎么不早些让人告诉我?” 她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女,“斐然,把本宫带来的安神香拿给萱儿,每日点上两柱,保准能睡个好觉。”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太医调制的安胎膏,用上几日,腰酸的毛病定能缓解。” 宁若萱紧紧攥着锦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姑姑疼我。” 她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的苏禾,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府里上下事务繁杂,我又怀着身子,实在力不从心。” 丽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累着自己,有些事交给下人去办便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走吧,先进去吧,你身子重,不宜劳累。” 苏禾故意落后几步,待贺澜宴走近,踮脚时闻到他身上混着尘土的雪松香。 “相爷怎么同丽妃一起回来了?” 她的低语被风揉碎,发间茉莉香却缠上了贺澜宴的衣襟。 男人喉结微动,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碰巧遇上了,待会儿有好戏看。不过,切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太惊讶。” 说完,便大步走上前去。 沈衍之警告似的看了沈清婉一眼,示意她今天断不可闯祸。 待他跟上贺澜宴后,沈清婉才凑到苏禾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禾儿,贺大哥刚和你说什么啦?” 苏禾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朝她比了个手势:“嘘,说待会儿有好戏看,但让我们别动作太大。小心让丽妃看到。” 沈清婉点了点头,而后晃着她的胳膊:“快些快些!我倒要看看,丽妃娘娘是不是还有什么宝贝要给宁若萱!” 两人小跑着跟上前面一行人,裙裾掠过青砖地,惊起的落叶打着旋儿。 回廊转角处,丽妃突然回头,红宝石坠子晃出一道刺目的光,直直撞进苏禾眼底。 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藏着的,不知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各怀心思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正厅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鎏金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青烟,与窗外卷来的枯叶气息纠缠。 丽妃倚着嵌玉檀木椅,海棠红裙摆如盛开的烈焰铺满主位,金丝鹤氅下露出的护甲轻轻叩击扶手,发出清脆声响。 贺澜宴端坐在她左手边,玄色锦袍一丝不苟,看似专注地望着前方,余光却不时瞥向角落里的苏禾。 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表面镇定自若,心底却紧绷如弦,时刻警惕着丽妃的一举一动,生怕她突然发难,将苏禾卷入无端风波。 宁若萱挨着夫君落座,浮肿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金线绣的丹桂被揉得发皱,目光中满是怨怼。 她望着贺澜宴不经意间望向苏禾的眼神,嫉妒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明明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那个狐媚子能得到他的关注?” 她咬着牙,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苏禾好看,“等姑姑出手,定要你在这府中再无立足之地!” 沈衍之与沈清婉并排而坐,前者身姿笔挺如松,藏青劲装沾着未及掸去的尘土,神色严肃。 听着丽妃似有所指的话语,他心中警铃大作,暗自思忖着丽妃的意图。 “这深宫妇人,话语间暗藏玄机,定要小心应对,绝不能让清婉卷入这些无端争斗。” 他余光瞥向一旁不安分的妹妹,眉头微蹙,满心担忧。 沈清婉歪着身子,绣鞋在青砖地上蹭来蹭去,发间玉坠叮当作响,脸上满是不耐。 看着丽妃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仗着皇家身份就这般趾高气扬,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于丽妃,她只觉得虚伪至极,敷衍行礼时,心里还在暗自吐槽,“要不是看在这是首辅府,本姑娘才懒得跟你虚与委蛇!” 苏禾缩在最末席,离贺澜宴隔着一段距离,竹帘漏下的光斑在她素色裙裾上明明灭灭。 她垂眸望着茶盏里打转的枸杞,表面平静,内心却忐忑不安。 感受到宁若萱如芒在背的目光,她强自镇定,心道:“千万不能露出怯意,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 而当丽妃目光毫不掩饰地触及她时,苏禾心跳陡然加快,却在瞥见贺澜宴的暗示后,迅速冷静下来,暗自告诉自己,“有相爷在,一定能化险为夷。” “此次出宫,全赖陛下体恤。” 丽妃的声音拖着悠长尾音,丹凤眼扫过众人,“贺相身为天子肱骨,萱儿又是本宫亲侄女,陛下特许本宫来探病,倒显得本宫矫情了。” 她仰着下巴环视了一眼众人,红宝石坠子在阳光下映出艳丽红光,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借此次机会再和贺澜宴谈谈条件,同时护住自己与顾承煜的秘密。 这贺澜宴知晓本宫的把柄,今日定要试探一番,看他到底有何打算。 宁若萱想起身福礼,丽妃抢先一步挥了挥手示意不必。 然而,不知是因她动作太急还是身形浮肿竟一不小心碰翻了茶盏,琥珀色茶汤在织金桌布上晕开:“谢陛下隆恩,谢姑姑挂念。” 她偷瞄贺澜宴侧脸,见他神色淡淡,心里泛起酸涩。 以前他总会在我犯错时温柔包容,如今却这般冷漠,都是因为那个苏禾! 腹部突然的抽痛让她脸色煞白,同时也更加坚定了除去苏禾的决心。 缓了一会儿,宁若萱颇为委屈看了一眼贺澜宴说道:“夫君日日为陛下分忧,我虽身怀六甲,也盼着能替他分些重担……” 贺澜宴眸光微动,目光下意识扫向苏禾,见她安然无恙才稍稍放下心,转而看向宁若萱,伸手虚扶却未触及:“夫人安心养胎便是。” 他声音清冷,内心却毫无波澜,对宁若萱的感情早已消散,此刻只盼着这场闹剧能尽快结束。 丽妃此次前来,怕是来者不善,得想个法子护禾儿安然无恙才行。 丽妃轻咳一声打破僵局,转向沈衍之:“早闻京兆尹断案如神,连陛下近日都常提起。” 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年轻有为又仪表堂堂……” 沈衍之神色不变,沉稳地起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娘娘谬赞,臣不过是尽忠职守,不敢有负陛下圣恩。” 他表面从容,内心却在警惕丽妃话语中的陷阱。 丽妃见沈衍之滴水不漏,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话锋一转,看向沈清婉:“不过最难得的,还是令妹这洒脱性子。” 沈清婉不情不愿地起身,敷衍地行了个礼,语气平淡:“娘娘过奖,清婉不过是小门小户养大的,不懂什么规矩,让娘娘见笑了。” 她言语间透着疏离,丝毫没有讨好的意味,说完便又大大咧咧地坐下,摆弄着发间的玉坠。 苏禾见众人目光暂未聚焦,悄悄松了口气。 正要端起茶盏,却听丽妃漫不经心道:“倒是粟姑娘,听闻在济世堂学得一手好医术?”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丽妃似笑非笑的眼神,金丝护甲敲击杯盏的节奏骤然加快,“既如此,日后萱儿生产,可要多仰仗了。” 这话看似寻常,却让厅内气氛瞬间凝固。 宁若萱捏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贺澜宴搁在膝头的拳头悄然收紧,目光紧紧盯着丽妃,防备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苏禾福身时,珍珠步摇晃出细碎光影:“娘娘折煞禾儿了,不过略通皮毛。” 她余光瞥见贺澜宴朝她微微摇头,心领神会地继续道,“若能帮上夫人,也是禾儿的福气。” 至此,厅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暗藏心思。 沈清婉见气氛紧绷,皱着眉头随便拿起一块芙蓉糕,有一搭没一搭地掰着,小声对一旁苏禾说道:“这糕点看着精致。” 她语气冷淡,丝毫不在乎现场的气氛如何,满心只盼着快点离开这压抑的地方。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惊得宁若萱浑身一颤 —— 她下意识护住腹部,却与贺澜宴同时望向苏禾的方向。 苏禾也被声响惊动,刚要起身查看,便觉一道灼热目光扫过。 她转头望去,正撞见贺澜宴藏在袖中的手比了个 “静” 的手势。 丽妃慢条斯理放下茶盏,红宝石坠子在她起身时划出艳丽弧线:“倒是本宫忘了,还备了些西洋进贡的玩意儿给萱儿。” 她眼角余光瞥向苏禾,“粟姑娘若是得闲,也来瞧瞧?” 沈清婉一把拽住要起身的苏禾,压低声音,满脸警惕:“禾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洋玩意 贺澜宴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抬眼时眼底已染了三分疏淡笑意:“既是娘娘费心准备的新奇玩意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起身时墨色锦袍轻扫过青砖,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晃出温润光泽,“衍之与清婉想必也有雅兴。” 话语看似随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苏禾,示意她安心。 丽妃挑眉瞥他,金丝护甲轻轻划过椅柄上的缠枝牡丹纹,发出细微的刮擦声:“本宫以为贺相和沈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看这些闺阁玩物?” 她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丹凤眼斜睨着,见贺澜宴只是微不可察地颔首,眼尾余光又扫过苏禾,心中暗自盘算,“既如此,便一同移驾漪澜园吧。” 众人穿过九曲回廊时,秋风卷起枯叶沙沙作响。 宁若萱刻意放慢脚步与苏禾平齐,不动声色地瞥了苏禾一样,声音冰冷:“小门小户的,怕是连西洋玩意儿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上不得台面。” 她压低的声音浸着恨意,眼神怨毒。 可听到前方丽妃召唤,立刻换上柔婉笑意,扶着孙嬷嬷的手小碎步上前时,臃肿身形在月白织金襦裙下显得滑稽。 漪澜园里,太湖石后转出两名绿衣丫鬟,抬着鎏金香炉撒百合香粉。 袅袅香烟与秋风交织,贺澜宴侧身替苏禾挡住香灰,还淡淡看了她一样。 苏禾指尖微颤,抬眼撞见他垂眸整理袖口,墨色睫毛投下细碎阴影,慌乱的心稍定。 园子中央紫檀木长案上,十二只西洋鎏金匣依次排开,表面雕刻着缠枝葡萄纹与异域神兽,边缘嵌着米粒大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幽蓝光泽。 丽妃亲手掀开最上层的天鹅绒幕布,露出第一件玩物 —— 是一尊巴掌大的铜制喷泉。 她轻轻转动底座的齿轮,清泉突然从镂空雕花的莲台中喷涌而出,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水珠落在下方的玛瑙盘中,竟发出古琴般的叮咚声。 “这是波斯国进贡的‘天籁泉’。” 丽妃指尖掠过湿润的泉雾,“夜深人静时摆在床头,可比安神香管用多了。” 宁若萱发出惊叹,伸手触碰泉雾,水珠沾在她浮肿的手背上,衬得皮肤愈发苍白。 第二只匣子打开时,露出一对机械鹦鹉。 翠羽用孔雀石磨成粉末染就,尾羽上的金箔在风中轻轻颤动。 丽妃按下机关,左边鹦鹉突然歪头:“平平 ——” 右边鹦鹉紧接着开口:“安安 ——” 声音清脆如银铃,惊得廊下栖息的灰雀振翅而起。 宁若萱捂着嘴笑出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楚。 这甜言蜜语,她多久没从贺澜宴口中听过了? 第三只匣子最为精巧,掀开后竟是一座微型戏台。 胡桃木雕刻的戏子不足三寸高,却身着十二色织金戏服,头戴累丝凤冠。 丽妃转动机关,戏台上幕布缓缓拉开,《游园惊梦》的唱段从底座暗格中流出,竟是用极细的铜丝弦乐奏出。 苏禾被吸引得不由得凑近了些,鼻尖萦绕着檀香与西洋松脂的混合气息,只见戏子抬袖投足间,金粉簌簌落在猩红的幕布上,像极了她昨夜在医书里见过的西洋炼金术图谱。 “这‘袖里乾坤’最适合解闷。” 丽妃观察着众人反应,目光在贺澜宴身上停留一瞬,“贺相日理万机,萱儿独守空房时,也好有个伴儿。”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宁若萱的心,她下意识摸向腹部。 …… 倒数第二只匣子打开时,众人皆惊。 里面是个水晶棺椁般的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花瓣由红宝石碎末压制而成,花茎是金丝缠绕的银丝,花芯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在光线变换间竟能折射出 “喜结良缘” 的字样。 丽妃看着贺澜宴,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这东西,贺相可还满意?” 宁若萱抚着玫瑰花瓣,指尖被映得通红:“姑姑总是这般贴心。” 她转头望向贺澜宴,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苏禾身上 —— 后者正蹲在匣子前,指尖轻轻点着水晶棺椁,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贺澜宴忽然想起她说过,济世堂的橱窗里也摆着西洋玻璃瓶,里面泡着晒干的曼陀罗花。 而后丽妃掀开最后一块天鹅绒幕布,露出旋转的机械人偶。 穿着罗缎裙的人偶捧着花篮,发条转动间花瓣开合,露出珍珠耳钉,齿轮咔嗒声与旁人轻微的吸气声混在一起。 宁若萱亦发出惊喜低呼,浮肿的手指颤抖着触碰人偶宝石:“这玩意儿竟比玄机堂的傀儡戏还精巧!” 她期待地看向贺澜宴,“相公,你瞧多有趣!” “这是陛下特意吩咐,从波斯国进献的。” 丽妃替宁若萱戴上猫眼石耳环,金丝护甲擦过耳垂时声音放柔,眼神却闪过算计,“等你腹中孩儿满月,本宫再送一个镶祖母绿的拨浪鼓,比这更稀罕。” 她眼角余光扫过贺澜宴,见他正与沈衍之低声说着什么,指尖突然用力捏住宁若萱手腕,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嘱咐道:“只是萱儿要记住,万事以保全自身为主……” 宁若萱听见了但是有些听不明白,而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苏禾蹲在鎏金匣前,指尖轻触机械人偶裙摆,唇角含笑。 嫉妒之火顿燃,她下意识抚上隆起的腹部,强压下不满。 丽妃从匣中取出一支嵌满碎钻的步摇:“这‘星雨’最衬萱儿气质,斐然,替她插上。” 又拿出一个描金小匣,“还有这个,这里面是本宫特意寻来的匕首,锋利无比,不过眼下你怀着身孕,不宜带在身上。” 说着,匣盖开启,寒光乍现,匕首柄上缠绕的银丝蜿蜒如蛇。 宁若萱倒是对这匕首不太感兴趣,她的目光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了。 第八只匣子里是个椭圆银镜,边缘刻着西洋诸国的版图。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留下一人 丽妃用护甲叩了叩镜面,演示了一遍:“你对着阳光转动三圈,就能看到千里外的云彩。” “相公你看!” 宁若萱接过来照做,声音夸张,“竟然真的如姑姑所说,你也来看看。” 贺澜宴眉头微皱,但还是走上前去,苏禾跟在他身边也想看看。 只是走近时,宁若萱故意伸出裙摆。 苏禾猝不及防被绊住,向前扑去,而此时丽妃恰好抽出匕首,寒光直直朝着苏禾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贺澜宴长臂一伸,揽住苏禾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怀中。 墨色锦袍扬起的风带扫过宁若萱的裙摆,丽妃手中的匕首擦着苏禾的发梢而过,几缕青丝飘落。 “夫人这是何意?” 贺澜宴声音冷若冰霜,眼神如淬了毒的利刃,扫向宁若萱。 宁若萱脸色惨白,下意识护住腹部,颤抖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丽妃却弯腰捡起飘落的发丝,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是场误会。不过无妨,本宫给贺相准备的‘大礼’,可比这有趣多了。” 她抬手轻拍,霎时间,丝竹之乐从假山后悠扬响起。 十二名身着蝉翼纱的舞姬鱼贯而入,腰间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 为首的女子头戴金色面具,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她舞到正对贺澜宴面前时突然旋身,薄纱随风飘落。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而贺澜宴搂着苏禾的手又紧了几分,警惕地盯着台上。 宁若萱望着那薄纱飘落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绣着金线牡丹的帕子死死攥在掌心,指甲几乎要掐进浮肿的肉里。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丽妃,眼底满是惊怒:“姑姑这是何意?” 那声音发颤,带着未从刚才惊险中缓过神的慌乱。 丽妃神色未变,伸手轻轻按住宁若萱的手,指尖的金丝护甲微微发凉:“萱儿莫急。” 她嘴角噙着得体的笑,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贺澜宴与苏禾相拥的身影,“本宫体恤贺相日夜操劳,你待产这些日子,他身边也没个贴心人照料。贺相看哪个顺眼便收了吧,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尾音轻飘飘的,却像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宁若萱心上。 宁若萱猛地甩开丽妃的手,绣鞋在青砖地上碾出刺耳声响:“姑姑!” 她胸脯剧烈起伏,望向台上舞姬的眼神充满警惕,“我还有不到一月便要生产,等坐完月子之后,自然……” 话没说出口,脸颊就涨得通红,余下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难以启齿,可那隐含的 “便能重新拢住贺澜宴的心” 之意,丽妃又怎会不懂。 宁若萱在心底又急又恨,本来就有个粟禾像只狐狸似的勾着贺澜宴,如今陛下和姑姑竟然还要往他身边塞人! 可转念一想,若是这些舞姬能分去粟禾的宠爱…… 宁若萱咬着下唇,眸中闪过挣扎。 她下意识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腹中胎儿突然轻轻一动,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要是相公身边真的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粟禾,她该如何是好? 丽妃将宁若萱眼底的纠结尽收眼底,同为女子,她太明白这种滋味。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却愈发温柔:“这些人身家清白,皆是因家中落罪才成了艺伎。” 她转头看向贺澜宴,目光似带着钩子,“贺相宽容大度,总不会嫌弃她们粗笨?” 苏禾垂眸攥紧裙角,指尖掐进掌心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 丽妃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打着陛下的旗号,戳中贺澜宴的软肋。 她抬眼望向贺澜宴,见他神色淡淡,墨色锦袍被秋风吹得微微鼓起,腰间玉佩轻轻摇晃,看不出喜怒。 心底暗暗思忖,此事关键还得看贺澜宴的态度,他若不松口,便是送一百个舞姬来也无用。 沈清婉早已气得攥紧拳头,悄悄挪到苏禾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这丽妃太过分了!” 她转头看向沈衍之,却见兄长神色镇定,负手而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衍之感受到妹妹的目光,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太了解贺澜宴,对方清冷内敛,看似被动,实则步步为营,这局面想必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四周寂静得可怕,唯有秋风卷着枯叶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贺澜宴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让众人莫名屏住了呼吸。 他抬眼望向丽妃,眸光清冷:“多谢陛下和娘娘美意,只是……” “只是什么?” 丽妃不等他说完,挑眉打断,金丝护甲敲击扶手发出清脆声响,“贺相不会是要抗旨不尊吧?” 语气看似玩笑,却暗藏威胁。 她身后的舞姬们仍在起舞,银铃声与丝竹声交织,却掩不住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贺澜宴神色未变,语气淡然:“只是这十二人有些太多了,依本相看,留下为首的这个即可。”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哗然。 宁若萱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又伤心,内心五味杂陈的。 而丽妃唇角微扬,一副果然如她所料的模样。 苏禾则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那便好,贺相相中了就好。” 丽妃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禾,目光中带着挑衅。 她轻轻挥手,示意舞姬退下,唯有那戴着金色面具的为首舞姬留了下来,身姿婀娜地立在正前方。 贺澜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又悄然松开。 他不着痕迹地靠近苏禾,掌心轻轻覆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 那力度带着安抚,更像是无声的承诺。 苏禾心头一颤,抬眼与他对视,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她看到了坚定与温柔。 感受到苏禾并未因自己的决定而生气,贺澜宴暗暗松了口气。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丽妃的第一步棋。 那戴着金色面具的舞姬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姿窈窕,却像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没想到丽妃借陛下之手往他身边安插人…… 贺澜宴眸光微沉,看来,有些事,越早了结越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故人琴音 丽妃捻着护甲起身,罗裙扫过紫檀木椅时带起细碎声响,正要开口吩咐回去,却被贺澜宴清冷的嗓音截断。 “娘娘先不急。” 贺澜宴垂在袖中的手指轻叩腰间玉佩,墨色锦袍被微微秋风鼓起如帆,“既然娘娘给首辅府送了这么多礼,本相这里也有一份回礼。” 他抬眸时眼尾微挑,恰好捕捉到丽妃骤然收紧的瞳孔 —— 那双凤眼里,警惕与慌乱正无声翻涌。 丽妃的金丝护甲划过石桌上的霜花,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她转头瞟了贺澜宴一眼,凤眼眯起露出危险的弧度:“贺相何时学会这般客气了?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着,漫不经心抬手拨弄鬓边红宝石坠子,心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贺澜宴明此刻祭出回礼,必然来者不善。 可贺澜宴却缓步上前,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在寂静的园中格外清晰:“娘娘说笑了,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倒是娘娘今日送来的舞姬,各个色艺双绝,只是……”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能分出心神操心臣下的内宅之事,这份关怀,实在让本相惶恐。” 这话绵里藏针,暗指丽妃以陛下名义行事居心叵测。 丽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金丝护甲重重叩在石桌上:“贺相这是何意?难不成在质疑陛下的旨意?” “自是不敢。” 贺澜宴微微欠身,语气却毫无敬意,“只是本相素来喜静,倒是娘娘,深宫寂寞,若喜欢这些歌舞,本相倒可多寻些伶人送入宫中,也算是为陛下分忧。” 丽妃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反驳。 她死死盯着贺澜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明白自己这一招棋,反而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 “贺相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不过本宫更期待贺相的回礼,可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贺澜宴朝慕川示意,廊下候着的侍卫立刻散开。十二名舞姬的银铃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琴音。 那声音像穿透云层的雁鸣,从漪澜园西北角的凉亭飘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透明的纱帘在风中轻颤,隐约勾勒出一道抱琴而立的身影。 就在气氛沉寂下来之时,那声音又像春日里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光,初时清越如寒泉击石,忽而转为缠绵悱恻,惊得廊下栖息的灰雀振翅而起。 沈清婉眼睛瞬间亮如星辰,拽着苏禾的手腕直晃,绣着蝴蝶的袖口扫过对方手背:“禾儿你听!这《落星吟》弹得比教坊司李供奉还要传神!” 她踮脚张望,却只瞧见凉亭纱帘后隐约的清瘦人影,“也不知是哪位神仙般的人物……” 话音未落,忽觉身旁气氛骤变 —— 丽妃原本涂着丹蔻的指尖,差点儿将宁若萱的手腕掐出青白痕迹。 “姑姑?” 宁若萱吃痛惊呼,下意识护住隆起的腹部。 她转头看向丽妃,却见平日里威严的姑姑此刻眼神空茫,红唇微张,仿佛魂魄已被那琴音勾走。 琴声似香雾愈发浓烈,苏禾悄悄后退半步,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丽妃脸上。 那张敷着珍珠粉的面容上,一道泪痕正顺着胭脂晕染的轨迹蜿蜒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恍若碎钻坠落。 这时,琴音陡然拔高,如裂帛般撕开凝滞的空气。 丽妃猛地回神,指尖慌乱地去擦泪痕,却在触到湿润的脸颊时浑身僵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那年暮春,顾承煜坐在绵绵西山的凉亭里,玄色衣摆垂入湖水,惊起满池涟漪。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送的焦尾琴,琴弦震颤间,惊起一湖鸥鹭。 “阿涟,待大事告成,我便带你去江南。” 他说这话时,桃花正落在琴弦上,与她鬓边的步摇相映成辉。 “顾郎……” 丽妃喃喃自语,金丝护甲在袖中绞成一团。 ’凉亭里的琴音忽而温柔如情人私语,忽而又带着刺骨寒意,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落星吟》,却多了几分沧桑与决然。 她踉跄着往前半步,绣鞋在青砖上打滑,若非斐然眼疾手快扶住,险些摔倒。 耳边却传来贺澜宴清淡的嗓音:“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那声音像寒冬腊月的冰水,兜头浇灭丽妃眼底的炽热。 她猛地转身,正对上贺澜宴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负手而立,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 丽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强撑着笑意:“贺相这回礼…… 倒是别致。” “娘娘喜欢便好。” 贺澜宴抬手示意,凉亭内的琴音戛然而止。 纱帘无风自动,一道青衫身影抱琴而立,墨发束在玉冠之中。 虽瞧不清面容,可那身姿,那抱琴的手势,无一不让丽妃呼吸停滞。 “此人琴技尚可,不若送与娘娘解闷吧。” 贺澜宴语气平淡,却在看到丽妃攥得发白的拳头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他性子古怪,只弹有缘人。” 话音未落,青衫男子已抱着琴从另一侧退下,衣袂扫过竹影,惊落几片枯叶。 那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丽妃脚边,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丽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贺澜宴千刀万剐。 她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讥讽? 自己刚以陛下名义往他身边塞人,他转眼就送回个 “顾承煜”—— 这分明是在提醒她,亦是警告她。 “本宫还未听够,贺相怎么就让人退下了?” 她强撑着笑意,声音却不受控地发颤。 贺澜宴挑眉,从容道:“本相说过,此人看心情奏乐。如今一曲毕,怕是心情不佳。” 他目光扫过丽妃泛白的指节,似笑非笑道,“娘娘若想听,不妨屈尊降贵亲自去请。”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戳中丽妃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就在这时,宁若萱扶着孙嬷嬷,脸色苍白如纸:“姑姑,我有些累了……” 她腹中胎儿突然不安分地动了动,像是感受到母亲的焦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去请他 丽妃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抹笑。 她伸手替宁若萱理了理鬓发,指尖却在触到那支 “星雨” 步摇时微微发抖。 “也好,你先回房休息。” 她声音温柔,眼底却暗潮涌动,“这儿有斐然伺候,你放心。” 沈衍之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叩佩刀,当贺澜宴那道暗含深意的目光扫来时,他立刻心领神会。 藏青色劲装随着动作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银杏叶卷得打旋,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娘娘见谅,京兆府还有几桩命案未结,臣兄妹不便久留。” “哥!” 沈清婉绣鞋碾过枯叶,满脸不耐地扯住兄长的袖子,发间玉坠撞出清脆声响,“你公务要紧你先走啊,我还没和禾儿说够话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朝苏禾使眼色,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 “快留我”。 苏禾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裙摆,想起贺澜宴一会儿的安排,只能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道:“听你兄长的。” 沈衍之侧头瞥了妹妹一眼,眉峰微蹙,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清婉缩了缩脖子,嘟囔着 “每次都扫我兴”,却也不敢再抗议。 她两步走到苏禾跟前,小声道:“禾儿,那我过几日带新出的蜜渍梅子来看你!” 苏禾笑着应下,余光瞥见贺澜宴负手而立的侧影,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沈衍之朝丽妃拱手行礼,衣摆轻扬间带起一片落叶:“臣告退。” 说罢,他拽着还在一步三回头的沈清婉离去,靴底碾碎落叶的声响渐渐消失在月洞门外。 宁若萱扶着孙嬷嬷,声音虚弱:“姑姑,那我也回去休息了……” “去吧。” 丽妃收回盯着凉亭方向的视线,金丝护甲无意识地划过裙摆,却在触及宁若萱腹部时,指尖突然放缓了力道,“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 宁若萱点了点头,由孙嬷嬷搀扶着往正院走,裙裾扫过地上的机械人偶,发条驱动的西洋少女突然转动,露出里面的珍珠耳钉,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待宁若萱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园中骤然安静下来,唯有秋风掠过湖面,掀起细碎的涟漪。 丽妃猛地转身,凤眼里燃起熊熊怒火:“贺相,你什么意思?变着法儿恶心本宫?”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 贺澜宴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避开她的锋芒,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娘娘多心了。不过是些江湖艺人,娘娘若不喜欢,本相自会打发了。” 他抬手拨弄腰间玉佩,动作优雅却透着疏离,“倒是娘娘送来的舞姬,各个色艺双绝,只是…… 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能分出心神操心臣下的内宅之事,这份关怀,实在让本相惶恐。” “够了!” 丽妃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胭脂晕染的脸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却仍在袖中绞得发白。 贺澜宴明明知道那琴音对她意味着什么,却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伤疤。 他这是在警告她,归心居的秘密,他随时可以抖落出来。 不等丽妃发作,贺澜宴又补了一句,目光扫过她攥紧的拳头:“还是那句话,娘娘若是还没听够,自可再去请他。” 话中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却又让丽妃无法反驳。 丽妃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想起凉亭中那道青衫背影,想起焦尾琴的音色,想起顾承煜曾在她耳边说的 “等我”,她终于放下了高高扬起的下巴,强装镇定地整理了一下发间的金步摇:“那便派人给本宫带路吧。” 贺澜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朝慕川颔首。 慕川上前拱手,声音恭敬:“娘娘请。” 丽妃踩着满地落叶跟在慕川身后,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 她盯着贺澜宴与苏禾并肩而立的身影,凤眼里闪过阴狠的光。 这两个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深藏不露,必须想个办法让顾郎远离他们。 丽妃踩着满地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银杏叶,跟着慕川拐进首辅府西侧的竹林小径。 深秋的日光斜斜穿过竹叶,在她金丝绣牡丹的裙摆上投下斑驳光影,忽明忽暗间,远处竹舍传来的一缕焦尾琴音若有似无,搅得她心跳愈发紊乱。 竹舍的雕花木门半掩着,慕川垂首退至十步开外。 丽妃抬手时,腕间金镶玉镯撞出轻响,却在触及门环的刹那僵住 —— 门内传来书页翻动的窸窣声,那熟悉的指节叩击木案的节奏,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顾郎……” 她轻声呢喃,推开门的力道带着几分颤抖。 屋内弥漫着沉水香与墨汁混合的气息,西斜的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顾承煜伏案的身影周围镀了层朦胧光晕。 他清瘦的脊背绷成冷硬的弧度,素白中衣领口露出半截青色疤痕,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丽妃的绣鞋碾过门槛的瞬间,顾承煜握笔的手顿了顿,却始终没有抬头。 她望着他,喉间泛起苦涩,疾步上前时裙裾扫落案头的宣纸。 “你又瘦了。” 丽妃的声音带着哽咽,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肩头,却在半空被他侧身避开。 顾承煜起身时带翻了砚台,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像极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岁月。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丽妃指尖死死抠住掌心,指甲在金丝护甲下深深掐进肉里:“顾郎,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没有?” “看了。” 顾承煜转身望向窗外,竹影在他脸上交错成网,将表情遮得严严实实。 “看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丽妃急得向前半步,发间红宝石坠子晃出刺目光芒,“我说过当年不是我主动入宫的,兄长拿你性命要挟,我……” “够了。” 顾承煜突然转身,青色长衫下摆扫过满地狼藉,“阿涟,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烟消云散了,你为何还要执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师密函 这话像一把锈刀剜进丽妃心口,她踉跄着扶住桌案,指尖触到他未写完的诗稿,墨迹未干的 “绝情” 二字刺得她眼前发黑:“你要我怎么跟你解释你才信?当年若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会……” “被逼无奈?” 顾承煜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蚀骨的嘲讽。 他抬手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那这个伤,也是被逼的?你兄长后来派人追杀我时,你可知道我在死人堆里埋了三日三夜?” 丽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此刻看着那道可怖的疤痕,她喉咙发紧,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顾郎,算我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 你知道,我的心里都是你。” “心里都是我?” 顾承煜突然逼近,身上带着经年累月的药香混着书卷气。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碾碎,“那你可说说,你是如何魅惑陛下,又是怎样驾临这首辅府的?” 话落,丽妃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些隐秘之事,他怎会…… 她望着顾承煜眸中翻涌的滔天恨意,突然想起贺澜宴今日的挑衅,指尖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而顾承煜却松开手,似笑非笑:“阿涟,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像极了七年前在落星湖畔对她低语的少年郎。 可当丽妃抬头,却撞进他满是冷意的眼底。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过竹舍窗棂,将丽妃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 她望着顾承煜指间捏着的半卷宣纸,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帘,在他清瘦的面颊上织出蛛网般的光影。 那道她曾用金疮药细心涂抹过的伤疤,此刻正隐在阴影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鸿沟。 “顾郎,我……” 丽妃的声音戛然而止,鎏金护甲无意识地绞紧帕子,将绣着并蒂莲的缎面扯出细密的褶皱。 顾承煜抬眼时,左眼角的泪痣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滴未干的血。 丽妃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承煜道:“你当真要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顾承煜冷笑一声,指尖再次划过案头的焦尾琴,琴弦又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他起身时,青衫扫过满地狼藉的琴谱,“你兄长杀我全家时,可曾想过‘咄咄逼人’四个字?” 丽妃的喉间泛起苦涩,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她被打晕之前看着顾承煜被拖走,耳边唯有发间玉冠跌落的脆响,可想来后却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他竟已遍体鳞伤。 “我对天发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 她向前半步,却在触到他冰凉的手腕时如遭雷击,“你要我如何补偿,我都可以做到……” “补偿?” 顾承煜猛地抽回手,那冷漠的神情刺得丽妃眼眶生疼,“那就去你兄长书房,把他与暗影教勾结的密函拿来。” 丽妃愣住了,指尖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 兄长的书房她并非未踏入过,可那些雕花木柜里,藏的明明是绫罗绸缎与珠宝账目…… “什么密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从未听兄长提过……” “从未听过?” 顾承煜突然提高声音,烛火被震得晃了晃,在他眼底燃起两簇跳动的火苗,“当年城郊三十具尸体,心口都嵌着暗影教的莲花纹!你兄长书房的火漆印,你会说你也没见过?” 丽妃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七年前,她踉跄着扶住桌案,鎏金香炉里的沉水香突然变得刺鼻,“顾郎,你是要利用我?”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利用?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我入宫,为我隐忍,现在不过是让你做一件事,你便要质疑我的真心?” 他逼近一步,身上带着经年累月的药香,“阿涟,你我都清楚,你兄长手中攥着什么。” 丽妃的后背抵上冰凉的竹墙,想起兄长曾在她耳边说过的话:“这就是顾承煜的命,亦是你的命。” 她望着顾承煜眼底的讥讽,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七年前那个会为她亲手弹奏《凤求凰》的少年,何时变得如此冰冷? “我并非不敢。” 丽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回宫后仔细查证。” 她抬手抚过鬓边的红宝石坠子,强装镇定,“给我三日时间。” “三日?” 顾承煜冷笑,转身走向里间,“我怕三日之后,太师府的密函便要随新的阴谋灰飞烟灭了。” 他顿住脚步,侧过脸来,“后日此时,我要看到密函。” 丽妃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入宫前他说过的话:“阿涟,等我功成之日,定要风风光光娶你。” 如今功成了,风光了的人是她,却只剩他一人困在这阴谋的牢笼里。 “顾郎,” 她轻声唤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弹的那首《关雎》?” 顾承煜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里间的门 “吱呀” 一声关上,像一把刀斩断了所有过往。 丽妃站在原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竹舍里回响,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门外,慕川的声音适时响起:“娘娘,相爷在前厅等候。” 丽妃对着铜镜整理妆容,看见镜中自己眼角的细纹,忽然想起顾承煜方才眼底的嫌恶。 她摘下红宝石坠子,死死攥紧手中,将她细嫩的手掌压出数道红印。与 “原来我们都早已是局中棋子。” 她对着镜子轻笑,将坠子收入袖中。 首辅府前厅。 贺澜宴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后转身,目光在丽妃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娘娘面色不佳。” “劳贺相挂怀。” 丽妃勉强扯出一抹笑,“本宫有些乏了,告辞。” 贺澜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沉。 苏禾从屏风后走出,手中捧着一盏茶,“相爷,丽妃娘娘她会按照顾老板说的去做么……” “那就看她心里真正想选谁了。” 贺澜宴淡然一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般磨人 丽妃的鎏金软轿在宫门前停下时,暮色已浓。 她隔着鲛纱帘望着红墙黄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红宝石坠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顾承煜看她时的眼神, 像淬了冰的月光,冷得刺骨。 轿夫掀起轿帘的瞬间,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更夫敲梆声,惊觉已在首辅府耗去了整个申时。 "娘娘,陛下刚翻了您的绿头牌。" 贴身太监张公公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椒房殿的安神香已经燃了第三炉。" 丽妃的眉头微蹙,指尖掐进掌心。 作为六宫宠妃,她本该在皇帝面前巧笑倩兮,此刻却满脑子都是顾承煜案头的焦尾琴。 "去传小厨房煨参茶," 她按住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明日一早再派你徒弟小李子去太师府,就说本宫想吃兄长院子里的白菊饼。" 深秋的夜像浸了墨的绸缎,首辅府书房的窗纸上洇着暖黄的光。 苏禾抱着药箱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贺澜宴倚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眉间深锁如寒潭结霜,右手无意识地揉按着太阳穴,这是他烦心时的惯常动作。 炭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尾的细纹愈发清晰。 苏禾放轻脚步走近,案头摊开的《户部奏报》上,朱砂批注在烛火下泛着暗红。 "相爷又在和谁较劲?" 她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肩颈,忽然瞥见砚台里的墨汁已凝结成块。 贺澜宴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未褪的冷意,却在看见她袖口沾着的药草碎屑时,唇角微不可察地松了松:"济世堂的新药引找到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连日操劳的沙哑,像陈年的松木在火上烘烤。 苏禾忽然想起沈衍之临走时和他对眼神的场景,那时他明明在笑,眼底却结着冰。 她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抽走他膝头的奏报,藏在身后:"相爷可知,您这月已经磨坏三支管毫了?" 贺澜宴挑眉,看着她像猫儿护食般的动作,心底的烦躁竟淡了几分:"禾儿姑娘这是要缴了本相的笔?" 他伸手去够,却被她灵活地避开,发间玉簪擦过他的指尖,留下一缕茉莉香。 "不是缴笔,是要换个药方。" 苏禾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他冰凉的耳垂,"治心浮气躁的药引,相爷可愿一试?" 她说话时故意呵出温热的气息,眼见着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像初熟的荔枝。 贺澜宴忽然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着后退半寸:"禾儿姑娘莫要胡闹。" 话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 —— 黄昏时她在药圃晾晒曼陀罗,发间还沾着细小的紫色花瓣。 "谁胡闹了?" 苏禾眨眨眼,忽然掏出块桂花糖塞进他掌心,"这是清婉新得的秘方,含着批阅奏章,数字都会甜三分呢。" 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触感粗糙却让人心安,"昨日慕川说,相爷已三日未用晚膳了。" 贺澜宴望着掌心里的糖纸,忽然想起自从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总是能这样变戏法似的掏出蜜饯,说 "甜能解忧"。 只是他起初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满心血腥气,奈何却生生被她递来的甜腻滋味冲散了三分。 "禾儿姑娘倒像个卖糖的小娘子。" 他忽然轻笑,指尖捏住她作乱的手腕,却没舍得松开,"只是本相的病症,怕是没这么好治。" 他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自父母离世后,再无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关心他是否用膳。 苏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大胆地跨坐在圈椅扶手上:"相爷的病,得用 '' 分心疗法 ''。" 她指尖划过他砚台里的凝结墨块,"比如... 猜猜我今日在药圃看见什么?" 贺澜宴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发现她左眼角下有颗极小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梅瓣。 这抹艳色让他喉间发紧,却仍故作镇定:"莫不是又培育出会开花的毒药?" "才不是!" 苏禾嗔怪地轻拍他手背,"是相爷之前送的花儿开了,红瓣上还沾着你题的诗呢。" 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灯花,"禾儿斗胆猜,相爷那时就想好了,要把诗刻在某人的簪子上。" 贺澜宴浑身一震,想起那日趁她午睡,想在她新得的玉簪上刻下几个情深意浓的短句。 那时她发间沾着蒲公英,像只怕痒的小兽般蜷缩,让他握刻刀的手险些发抖。 "禾儿," 他忽然低唤她的名字,指尖抚过她腕间的红绳 —— 那是他之前给她系上的,她日日戴着,"你可知,你这样... 很危险。" "危险?" 苏禾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某个不知名的夜晚,他也是这般滚烫的眼神。 她忽然俯身,在他唇角落下极轻的一吻,像蝴蝶停在冰凉的玉佩上,"相爷的危险,禾儿甘之如饴。" 贺澜宴猛然攥紧她的腰,圈椅在青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腰间的药囊撞在他玉带扣上,散发着苦参与当归的香气,却比任何香粉都更让他心醉。 "胡闹!" 他哑声责备,却舍不得推开分毫,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感受着她慌乱的心跳与自己重合。 苏禾望着他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清冷如霜的首辅大人,此刻耳后竟泛着薄红。 她忽然恶作剧地咬住他的耳垂,含糊道:"相爷若觉得吵,就堵住我的嘴呀。" 贺澜宴再也绷不住,低头封住她的唇,还似是惩罚一般,狠狠吮吸着。 炭火在旁噼里啪啦炸开火星,映得屏风上的花鸟图栩栩如生。 苏禾被吻得喘不过气,却仍腾出一只手,将案头的奏报推得更远 —— 今夜,她偏要做那支搅乱墨汁的笔,让这满室的清冷,都化作绕指柔肠。 不知过了多久,贺澜宴忽然将她抱坐在案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气息灼热:“今日怎就这般磨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新人旧人 炭盆的火星子溅在青砖上,苏禾望着贺澜宴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深潭里的蛟龙,而自己是不小心落入潭中的蝶。 她转了转眼睛,故意将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指尖勾住他的玉带扣,“相爷整日与奏报为伴,禾儿可要吃那些朱砂字的醋了。” 贺澜宴喉间发出低哑的笑声,指尖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小醋坛子。”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纵容,却在触及她狡黠的目光时,忽然加重了力道,“倒是记性不错,知道拿前几日的话来编排我。” 苏禾被他捏得轻呼一声,却仍不肯服软,“况且,” 她仰起脸,睫毛在烛火下投出细碎阴影,“相爷今日还得了新人呢。” 贺澜宴挑眉,“倒是提醒了本相,” 说着,坏心思地问道:“那不若我去看看她?” 苏禾怎不知贺澜宴是故意这样说的,她也顺着他的意,一脸怒容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娇嗔道:“那相爷放我下来。” 贺澜宴轻笑一声,将她往怀里按得更紧,鼻尖掠过她发顶,“不是说要给本相治病?不是说甘之如饴?” 苏禾的脸 “腾” 地红了,她伸手推他胸口,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按在圈椅扶手上。 “相爷既是看上那姑娘,那边去吧,总归是只闻新人笑,不闻……唔……” 她嘟囔着,却在他低头咬住她唇瓣时,发出细碎的呜咽。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带着几分故意的惩罚。 贺澜宴的指尖划过她腰间,苏禾被吻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间听见自己的发簪 “当啷” 落地,翡翠珠子滚过青砖,停在炭盆旁。 “还敢不敢打趣我?” 贺澜宴哑着嗓子问,指尖卷起她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 苏禾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脸上说着并不正经的话,没胆子再继续招惹他。 “不敢了……” 她软下声音,指尖划过他眉峰,“相爷再这样,禾儿明日可要起不来了。” “起不来?” 贺澜宴轻笑,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苏禾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颈,却瞥见窗外晃动的侍卫身影。 “贺澜宴!” 她压低声音,“这是书房……” “知道是书房。” 他挑眉,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烛火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所以本相吩咐了下去,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的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包括你说的‘新人’。” 苏禾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调侃,耳尖发烫。 她正要开口,却被他用指尖按住唇瓣。 “嘘 ——” 他俯身,鼻尖抵着她的,“先赔了本相的墨汁,再与你算醋坛子的账。” 苏禾被吻得气息凌乱,双手无意识攥紧他的衣襟。 里衣滑落,露出她肩头未褪的红痕,在烛光下泛着柔光。 贺澜宴喉结滚动,指尖抚过那抹红,忽然轻笑:"疼么?牙尖嘴利,今日便要好好治一治你。" "相爷......" 苏禾仰头望着他,忽然伸手解开他胸前玉扣,"疼和甜是相生的。" 她指尖划过他心口,在他骤然绷紧的肌肉上落下轻吻,"不是么?" 这一句话,让贺澜宴彻底失了控。 他扣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舌尖扫过她贝齿,贪婪汲取着属于她的甜。 苏禾被吻得瘫软,榻上的锦被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她望着头顶晃动的烛影,忽然觉得此刻的书房像座被隔绝的孤岛。 贺澜宴的指尖抚过她后腰,又问了一遍:“疼么?” 只是这遍,言语间带着几分怜惜。 苏禾摇头,主动环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轻笑:"相爷可以再用力一些。" 这句话让贺澜宴低咒一声,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苏禾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眼前的首辅大人与朝堂上的冷面宰相判若两人。 他低头含住她胸前红痣时,她咬住唇瓣,将破碎的呜咽咽回喉间,却仍有细碎的喘息逸出,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鸟。 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传来时,苏禾忽然瞥见案头散落的奏报。 她伸手去够,却被贺澜宴抓住手腕:"明日再看。" 他声音沙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红绳,"今夜,本相只要你。" 烛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燃尽,炭盆里的火也渐渐熄灭。 苏禾不知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只觉得贺澜宴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翻过来调过去把她摆弄得像个破布娃娃。 她一边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又实在承受不住这如潮水般的爱意,只能将脸埋在他肩头,闷声哼唧。 贺澜宴倒是觉得新奇得很,毕竟这是第一次和她在书房这般亲密。 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他只觉得心火愈发旺盛,忍不住又俯身吻住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翌日一早,苏禾醒来时,贺澜宴还在身旁。 她醒后看了贺澜宴一眼,就直直地盯着帐顶。 心里想,完了,她留宿在了相爷的书房。 若是被宁若萱知道…… “又在想什么?” 贺澜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慵懒。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指间轻轻缠绕,“难不成还在想着昨夜的事?” 苏禾娇嗔地瞪他一眼,伸手揪住他腰间的玉带:“相爷还说呢,明明是你先打趣人家。”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嘟起嘴,“人家昨夜不过就是担心相爷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 贺澜宴眸色一暗,当即捏住她腰间的软肉,故意加重力道:“小调皮鬼,还敢揶揄我?没被收拾够?” “相爷,我错了,我不敢了!” 苏禾被他弄得痒意难忍,笑得直不起腰,可无论怎么躲,都被他牢牢锁在怀中。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炽热的爱意中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禾浑身一僵,慌忙去够散落在榻边的衣物。 贺澜宴眸色一冷,迅速将锦被裹住她,沉声道:“何事?” “相爷!” 慕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本相的人 深秋的晨光如薄纱般,透过书房雕花窗棂上的冰裂纹,在青砖地面勾勒出细碎的金线。 铜制香炉中,安神香袅袅升腾,与苏禾发间的茉莉香、药箱里的草药气息交织缠绕,氤氲成暧昧的氛围。 窗边上摆放的盆栽在风中轻颤,紫色花瓣不时飘落,有几片正巧落在贺澜宴昨夜摊开的奏报上。 苏禾伸了个懒腰,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忽然,一阵穿堂风掠过,案头的宣纸 “哗啦” 作响。 苏禾见状,想了想也便跟着起身了。 她倚着榻边,瞧着贺澜宴慢条斯理系着玉带,指尖无意识卷着散落在枕畔的发丝:“相爷,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说着,故意挑眉,哼道:“这么磨蹭不怕夫人等急了直接过来?” 贺澜宴抬眸,目光扫过她因昨夜缱绻而泛红的眼角,喉结不自觉滚动:“小没良心的。” 他跨步上前,指腹擦过她唇瓣,“昨夜倒不见你这般心急。” 苏禾脸颊发烫,抓起枕边的帕子朝他甩去:“油嘴滑舌!” 她利落地起身整理裙摆,发间茉莉香掠过他鼻尖,“你且快些,要是被人撞见我从书房出去……” 话未说完,便被他突然揽住腰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怕什么?” 贺澜宴低头咬住她耳垂,“本相的人,还护不住?”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腰间,似是安抚又似是威胁。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扑簌簌落在窗台上,而贺澜宴眼底的灼热几乎要将她点燃。 苏禾耳尖瞬间泛起红晕,慌忙别过头,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总之快些收拾妥当,莫要让夫人等急了。” 贺澜宴却长臂一伸,扣住她作乱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再次扣在怀中。 苏禾惊呼一声,瘫软在他怀上,掌心下意识按在他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滚烫的体温。 昨夜的缱绻仿佛还萦绕在四周,可苏禾却不敢有丝毫耽搁,轻声催促道:“相爷,该去正院了。若是被夫人知晓我留宿书房……” 她转了转眼珠,故意做出害怕的模样,“外头的流言蜚语,能把我活生生淹没呢!” 贺澜宴穿外衣的动作顿了顿,眸色微沉,心底涌起一丝不耐。 但想到一切就快结束了,他又强压下这份烦躁。 于是贺澜宴再次伸手将苏禾搂入怀中,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若没休息好就再睡会儿。” 苏禾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的胸膛:“那我也是回自己的院子去休息!相爷可别想糊弄我,快些洗漱穿戴整齐。” 说着,还不忘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贺澜宴看着她灵动的模样,忍不住闷声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转身走向洗漱架。 铜镜中,苏禾正认真地整理着他昨夜随意放置的衣服,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忽地,他又想起昨夜她蜷缩在怀中的模样,不禁唇角微扬。 正院里,鎏金掐丝香炉飘着袅袅青烟。 宁若萱抚着隆起的小腹,望着摆满早膳的雕花圆桌,指尖无意识地捏紧帕子。 翡翠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让她心中更是烦闷。 “夫人,相爷来了。” 丫鬟的通报声响起时,宁若萱瞬间挺直脊背,强撑起一抹温柔笑意。 贺澜宴踏入门槛,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却不及他看向她时眼底的疏离冰冷。 “相公。” 宁若萱作势要起身,隆起的腹部让动作显得格外艰难。 贺澜宴抬手示意,声音冷淡:“夫人不必多礼,有什么事?” 他语气中的冷淡让宁若萱指尖微微一颤,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声音甜腻:“相公是刚起吧,听闻相公在书房忙了一夜,妾担心相公身子,特意备好了早膳等相公一起用。” 说着,她亲自掀开食盒,四道精致菜肴展露在眼前。 首道菜是 “牡丹燕菜”,萝卜丝雕成的牡丹花瓣栩栩如生,淋上浓稠的鸡汤,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第二道 “水晶肴肉” 晶莹剔透,佐以姜丝香醋,香气四溢;第三道 “莲蓬豆腐” 更是精巧,豆腐雕成莲蓬模样,每颗 “莲子” 都是嫩黄的蛋黄;第四道 “桂花糖芋苗”,汤汁浓稠,芋苗软糯,撒上新鲜桂花,甜香扑鼻。 除此之外,翡翠虾饺晶莹剔透,褶子如绽放的白玉兰;芙蓉鸡片浸在琥珀色的高汤里,漂浮的蛋花宛若流云;蟹粉狮子头浑圆饱满,点缀的枸杞如红宝石;还有一碟桂花糖藕,糖浆裹着糯米,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都是妾身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相公尝尝?” 宁若萱眼中满是期待,用银筷夹起一块水晶肴肉,放入贺澜宴碗中。 贺澜宴敛了敛眼睑,眸光在菜肴上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 “牡丹燕菜”。 味道极好,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手艺不错。” 宁若萱见他没有拒绝,心中大喜,眼神愈发温柔:“只要相公喜欢就好。” 紧接着—— “相公,这是新学的苏式点心。” 宁若萱又夹起一枚虾饺,放入贺澜宴碗中,“听说苏州的姑娘都擅做这些,妾身想着……” 她的声音渐渐放柔,“或许能合相公口味。” 贺澜宴敛了敛眼睑,瓷勺舀起鸡片时,高汤表面的油花映出宁若萱臃肿的面庞。 他神情没变,彷佛看不见一般。 “味道尚可。” 贺澜宴放下勺子,目光扫过宁若萱骤然亮起的眼睛。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宁若萱如雀跃的燕儿,絮絮叨叨地从京城新开的绸缎庄,聊到护国寺的祈福法会,贺澜宴却只是偶尔颔首,心思早已飘向别处。 当贺澜宴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拭唇角时,宁若萱终于等到时机。她捏紧帕子,指尖泛白,却仍维持着端庄笑意:“昨日陛下赐的那位姑娘,相公……” 第一百八十章 传闻不符 晨光透过窗棂,在紫檀木桌上洒下斑驳光影。 鎏金兽首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将正厅萦绕得如梦似幻。 贺澜宴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玉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碗里莲子百合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冽的眉眼。 宁若萱见贺澜宴皱了眉头,也不敢再说一遍,只好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强笑着,低垂着眉眼用银匙在瓷碗里搅动出细碎涟漪,还时不时用余光瞥一下。 贺澜宴心里很是厌恶,他娶的这位好夫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越不想听她说什么她越提什么。 几次三番试探他,有意思么? 于是,贺澜宴垂眸避开她殷切的目光,愈发觉得眼前这早膳寡淡无味。 正厅静了须臾—— “夫人看着安排就好。” 他语气冷淡,声线像是从远处飘来,不带丝毫温度,说罢便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宁若萱心上。 她藏在广袖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柔笑靥,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相公放心,妾一定处理妥当。” 贺澜宴已不欲再待下去,只说了一句“还有公务要处理”便大步走了出去。 宁若萱望着贺澜宴起身时衣服扫过桌沿的衣角,她死死盯着那抹转瞬即逝的阴影,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理智焚毁。 曾经那个会温柔地与她轻声交谈,眼中盛满爱意的人,如今只剩这般冷硬的疏离。 雕花木门 “吱呀” 一声合拢,宁若萱的笑靥轰然碎裂。 她抓起手边的茶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翡翠镯与碎瓷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迸溅的瓷片划伤了跪坐在一旁丫鬟的手腕,丫鬟却连痛呼都不敢,只是颤抖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息怒……” 孙嬷嬷佝偻着腰,急忙上前,安抚宁若萱的情绪。 “息怒?” 宁若萱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胸脯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而快速起伏着。 她踉跄着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浮肿的面容,双颊因为孕期的水肿而失去了往日的轮廓,眼底布满血丝。 回想起昨日,那漪澜园的场景又一次刺痛她的双眼 —— 贺澜宴替苏禾别簪子时,指尖划过她耳后,眼底流淌的温柔,几乎能将寒冬的冰雪都融化。 宁若萱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贺澜宴突然对她冷淡的原因,她把所有她自认为的原因都想了个遍,最后—— 她拉住孙嬷嬷的手问道:“嬷嬷,我是不是变丑了?” 孙嬷嬷看着宁若萱浮肿的四肢、走形的身材、无神的双眼还有那硬是扑了一层厚厚妆容掩盖的脸庞,心里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夫人说实话了,免得她又闹得不得安宁。 “没有啊夫人,老奴觉得夫人还是和待字闺中时一样呢。” 宁若萱一脸质疑:“是么?可我怎么感觉就是自从我怀孕起,相公才对我愈发冷淡的。” 孙嬷嬷脸色一僵,今天的夫人不太好糊弄啊,于是便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苏禾身上。 “那还不是有人趁着夫人有孕趁虚而入?” “所以说,夫人可得好好养好身子,眼前陛下和娘娘赐的那位算不得什么,主要还是禾儿那个小贱蹄子。” 宁若萱点了点头,觉得孙嬷嬷说得对,又听她提起昨日那位姑娘,心里又是一阵不悦。 “那姑娘现在何处?” 孙嬷嬷见宁若萱终于正常了些,便躬身答道:“回夫人,虽然那姑娘是陛下和娘娘赐的,但相爷也没有特别吩咐什么,故而老奴就让人将她安排到听雨阁了,又分了个小丫头过去,不过只当她比粗使奴婢身份高一点儿罢了,毕竟也算不得贵妾。” 宁若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嬷嬷,你做得对,她这低贱的身份,还没有资格来见我。这样,一会儿你带人去好好教教她规矩,顺便再提点一番,让她知道这府中谁说了算就好。” “然后再探探她的性子,要是和禾儿那个小贱人似的,我们就趁早把她打压了,以绝后患。” 孙嬷嬷连忙应下,而后便带了两个粗使婆子和四个丫鬟往听雨阁去了。 听雨阁内—— 方菲刚浅浅用了早膳,她吃的就是一些清粥小菜,自是比不得主子们用的。 虽然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家族获罪,父母兄弟与她皆被连坐,自己也流落到烟花柳巷,命运多舛。 这些年虽然也保留着清白之身,可那些达官贵人也就只当她是个玩意儿,每次看向她的目光不是色眯眯的,就是鄙夷。 她自是听过贺澜宴的,铁面首辅雷厉风霆,清冷内敛宛若高岭之花让人高不可攀。 最难得的是,他至今后宅只有一位夫人。 据说他与夫人恩爱得很,从不看旁的女子一眼,更别提近身了。 然而,昨日她在漪澜园初见首辅大人的时候,却觉得事实并非像传闻那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首辅大人对他那位夫人很是冷淡疏离,反倒是对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那位灵动俏皮的姑娘颇为在意。 想起那位灵动俏皮的姑娘,方菲暗了暗眼眸。 她承认,那位姑娘是极美的,特别是身上那股灵气,犹如灵动的甘泉,带着股颇为沁人心脾之感,怪不得首辅大人对她另眼相待。 再加上他那位夫人此时怀胎十月,呵呵…… 想到这里,方菲嘲讽一笑。 那夫人本就不是什么绝色,未有身孕之前恐怕连她都不如,现在身材臃肿气色不佳,连她都比不过,又怎能争得过那位绝色女子? 考虑到这些,方菲竟然觉得自己还有些把握。 她是塞了银子才得以被丽妃娘娘身边的张公公看重,彻底脱离了那烟花柳巷。 首辅大人确实是高不可攀,可并非是谁都不能攀,不然他身边就不会出现除了她夫人之外的其他女子了。 她要仔细琢磨琢磨怎样才能吸引首辅大人的注意,一步一步得到她想要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奴仆欺辱 多年的世俗生活让方菲早就一改曾经矜持的性格,在那种环境,她能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呢? 她必须主动,主动到很多很多人都对她感兴趣,很多很多人都来捧她,她才会有好日子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用再应付那么多人了,她只需要花心思在首辅大人一个人身上就好。 若是真的得到了首辅大人的青睐,那她……也就又翻身之日了。 想到这里,方菲迅速行动起来。 她没了身份,只能以色侍人,可她确实是比不得首辅大人身边的那位姑娘的,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方菲对着斑驳的铜镜,小心翼翼地描绘眉黛。 身上粗布襦裙的纹路硌得她掌心生疼,每一下触碰都在提醒着她如今的落魄。 今日的早膳她并没怎么用,碗里至今还有米粒稀稀落落地浮在水面,就像她此刻漂泊无依、看不到尽头的命运。 发间那支廉价的绢花在穿堂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卷走。 “哐当 ——” 木门被粗暴地踹开,震得门框上看不见的细尘在阳光的照耀下簌簌而落。 听到动静,方菲手微微一颤,木梳 “啪嗒” 掉在妆奁上。 因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的晨光直直照了进来,方菲觉得无比刺眼,这屋子太昏暗了。 而等她再一睁眼,就看到孙嬷嬷踩着满地枯叶,扭着臃肿的腰身踏进了屋子。 只见孙嬷嬷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方菲,又伸出手敲打着红木桌,发出有节奏的 “哒哒” 声:“哟,还在这儿臭美呢?真以为陛下赐了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方菲攥紧裙摆,强作镇定地起身福了福,声音虽轻却透着倔强:“嬷嬷这话,小女不懂。” “不懂?” 孙嬷嬷突然凑近,丝毫不留情面地伸出手指,狠狠戳向方菲的肩膀,“在这相府,夫人就是天!你这罪臣之女,不过是陛下和娘娘随手赏的玩意儿,也敢肖想攀高枝?” 一旁的粗使婆子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跨步上前,狠狠拧了方菲一下。 方菲吃痛身形不稳狠狠撞到了桌角,震得桌上的茶盏里的残茶溅了出来。 只是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那婆子恶狠狠问道:“现在懂了么?” 余光瞥见孙嬷嬷身后婆子丫鬟们掩嘴偷笑、满脸鄙夷的嘴脸,抄家那日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 —— 官兵冷漠无情的眼神,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鄙夷目光,此刻又重叠在眼前。 方菲稳了稳,再次直起身子,内心对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无比憎恨,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嬷嬷,小女虽是罪臣之女,但也是陛下所赠,如此对待,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 孙嬷嬷尖笑一声,打断方菲的话,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叫,“这里是首辅府,不是什么农家大院,你以为什么话都能传出去,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名!” 说着,她猛地扯住方菲的发丝,用力往后一拽。 方菲被迫仰起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告诉你,要是敢不安分,夫人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比在烟花巷还不如!” 方菲疼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她咬着牙道:“嬷嬷如此,就不怕相爷怪罪?” “相爷?” 孙嬷嬷松开手,轻蔑地甩了甩,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相爷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这等贱婢!” 话落,一个婆子将一摞靛青色粗布狠狠甩在地上,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扑了方菲满脸。 她指了指方菲,又指了指角落的木桶,“今日起,跟着洒扫的丫头干活儿!要是敢偷懒,就把你丢进柴房,饿个三天三夜!” 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一盆水进了屋。 她怀中的木盆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给方菲送来净手用的热水。 可一跨进门槛,看见屋里满满当当的人,为首的还是夫人身边那位凶神恶煞的孙嬷嬷,小丫鬟顿时像被抽走了魂魄,双手不受控制地一松,“咣当” 一声,木盆重重砸在地上,热水泼溅而出,在青砖上蜿蜒成浅浅的水痕。 小丫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想要收拾残局,可颤抖的手指连木盆的边缘都抓不稳。 孙嬷嬷三角眼一瞪,肥厚的脸颊因怒意泛起油光,“啪” 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没规矩的东西!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激灵,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孙嬷嬷…… 奴、奴婢该死!” 她的双丫髻歪歪斜斜,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沾着方才泼出的水珠,更显狼狈。 孙嬷嬷慢悠悠地踱到小丫鬟跟前,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小丫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只能惊恐地望着孙嬷嬷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你叫什么?” 孙嬷嬷语气冰冷,指甲在小丫鬟脸上轻轻刮擦,像是在威胁。 “回、回嬷嬷的话,奴婢叫春桃……” “春桃?” 孙嬷嬷冷笑一声,松开手,小丫鬟的脸重重磕在地上,“我且问你,夫人吩咐你伺候这贱婢,可知道该怎么做?” 她故意加重 “贱婢” 二字,眼神轻蔑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方菲。 春桃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奴婢明白!夫人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不让这、这人受半点优待!” 她偷偷瞄了方菲一眼,见对方眼神里满是不甘,又赶紧低下头。 “算你机灵!” 孙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要是让夫人知道你敢背着她耍心眼,” 她顿了顿,弯腰凑近春桃耳边,声音阴森,“就把你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春桃浑身剧烈颤抖,牙齿都开始打战:“奴婢不敢!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 “哼,最好是这样!” 孙嬷嬷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袖,“从今日起,盯着她干活,要是敢偷懒,立刻来禀报。还有,不许给她好脸色,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