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门口的榜单前围得水泄不通,常青拉着常安的手往里挤,常睿像条小泥鳅,钻得比谁都快。
“在哪呢在哪呢?”常睿踮着脚,小脸憋得通红,“田桓哥说红笔写的就是案首!”
突然,他指着榜单最顶端尖叫起来:“找到了!阿姐!你看!林常安!红笔写的!”
常青心脏“咚咚”狂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榜单最上头,“案首 林常安” 五个字用朱红笔写着,格外扎眼。
她猛地转头看常安,见她捂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考上了…… 你真考上了……”常青抱住她,声音都在发颤。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林常安?是哪个?”
“听说才来书院半年!这也太厉害了!”
“九岁的童生在后面呢!叫林常睿,同姓,这家人是要上天啊!”
常睿已经挤到榜单最后段,指着自己的名字跳:“我也中了!我在这儿!”
田桓和林文挤过来,田桓拍着常安的肩膀:“我就说你能行!走,去盛兴楼,我请客!”
正热闹着,书院的夫子挤进来,对着常安拱手笑道:“好小子!给老夫长脸了!回头把你的策论抄一份,我要贴在书院墙上,让其他人好好学学!”
连平时总跟常安较劲的赵承宗也走过来,难得正经地说:“林常安,在下佩服。”
常安擦着眼泪,刚要说话,常青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看周围。
几个春河村的熟面孔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瞅,嘴里念叨着“林常安”。
常青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常安就往外走。
“走,先回家!”
一路疾走,常安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姐,咋走这么快?”
“别问,回去再说。”
常青脚步不停,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春河村就这么大,案首的名字一传开,保不齐有人会琢磨“林常安”的长相,万一被认出是女儿身,麻烦就大了。
回到食肆,常青把常安往屋里一推:“近日先躲躲风头。”又冲常睿喊,“你也给我老实待着,不准出去嘚瑟!”
萧扶黎端着茶进来,见她一脸急色,挑眉道:“怕被村里人认出来?”
“可不是!”常青搓着手,“刚在榜单那见着好几个同村的,这要是传回村,常安女扮男装的事就瞒不住了!”
“我去趟粉丝坊。”萧扶黎放下茶杯,“让沉光去村口盯着,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常青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不对,我得回村!”
她突然想到个主意 —— 粉丝坊不是要扩建吗?正好用这个由头把村里人拖住!
半个时辰后,常青驾着牛车冲进春河村,在村口就扯着嗓子喊。
“婶子们!叔伯们!粉丝坊要扩建了!缺人手!一天二十文,管两顿饭!”
正蹲在大槐树下晒太阳的村民们“呼啦”一下围过来。
“青丫头,你说啥?粉丝坊要扩建?”周桂兰手里还攥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可不是!”常青跳下车,故意提高嗓门,“镇上生意太好了,原有的作坊不够用!得再盖三间厂房,还得挖个大晒场!谁愿意来干活?现在就报名!”
村民们眼睛都亮了。
二十文一天还管饭,比种地划算多了!
“我去!我家汉子有力气!”
“我也去!我能搓粉丝!”
“青丫头,我儿子刚从州府回来,能算工钱不?”
常青看着踊跃报名的村民,心里松了口气:“都去都去!现在就去粉丝坊领工具,中午管肉包子!”
她特意点了几个家里有人识字的:“王叔,你帮着记工;李伯伯,你家老大识字,帮忙算算需要多少木料;周大哥,你带几个汉子去后山砍竹子……”
把村里识字的全安排得明明白白,即便只是孩子识字,这样家长忙着,他们根本没空进城。
安排妥当,周桂兰凑过来:“青丫头,我听说镇上县试放榜了?咱们村有人中不?”
常青心里一紧,装作不在意地说:“没听说啊!估计没有吧,要是有,早敲锣打鼓了!”
她往粉丝坊方向努努嘴,“婶子,快去吧,晚了趁手的工具就被抢光了!”
周桂兰被说动了,颠颠地往粉丝坊跑。
常青看着她的背影,又喊:“家里有婆娘孩子的,都能带过来!作坊管饭,孩子要是懂事,还能帮着捡捡粉丝头!”
这一下,连村里的女人孩子都被吸引到粉丝坊,整个春河村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谁也没心思琢磨进城的事。
忙到晌午,男人们在垒墙,女人们在收拾旧作坊,孩子们围着灶台等肉包子,识字的几个正趴在桌子上算账。
常青看着粉丝坊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终于松了口气。
沉光走过来:“姑娘,村口都安排好了,没人往外走。”
“好。”常青点头,“再盯三天,等榜单撤了再说。”
正说着,常宁从镇上赶回来,手里提着个食盒:“阿姐,我给你带了红烧肉。” 她压低声音,“夫子在书院夸了二姐一上午,说要给她申请州府的学堂名额呢!”
“先别声张。”常青接过食盒,“村里有人问,就说常睿考得一般,没中。”
常宁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傍晚,常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镇上,刚到食肆门口,就见萧扶黎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件新做的襦裙。
“给你的。”萧扶黎把襦裙递给她,“案首的赏赐估计这两天就到,你作为长姐,总要穿得好些。”
常青接过襦裙,见上面绣着淡淡的兰草,针脚细密,显然不便宜。
“谢了。”
“谢啥。”萧扶黎笑了笑,“到时候我带着常安一起去县衙领赏赐,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变数。”
常青眼睛一亮:“好!”
屋里,常安正对着自己的策论发呆,见常青进来,抬头问:“姐,村里没事吧?”
“没事。”常青坐在床边,“有我在,你不必忧心。”
常安笑了,眼里还闪着泪光:“姐,我真成案首了?”
“真成了。”常青坐在她身边,替她理了理头发,“等过了这阵,姐带你去盛兴楼,再让林文和田桓来,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常安心里又暖又亮。
她知道,这份荣耀背后,是姐姐操碎了的心,是全家人的守护。
而粉丝坊里,村民们边干活边说笑。
没人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女案首,更没人知道,为了护住这个秘密,常青在背后费了多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