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回头,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来,眼看就要撞上牛车,幸好她手快,猛地勒住缰绳。
牛车“吱呀”一声停下,惊得老牛打了个响鼻。
“吓死我了!”常安拍着胸口,“这小丫头咋回事,不要命了?”
小姑娘跑到牛车旁,已是气喘吁吁,看见常青,“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哭得满脸通红。
“女史!求求您救救我娘吧!他们要把她沉塘啊!”
常青跳下车,伸手去拉她:“起来说话,慢慢说。你娘怎么了?”
小姑娘叫杏儿,十多岁的年纪,手指细得像柴火棍,攥着常青的袖子直发抖。
“我娘、我娘被诊出有孕了,可前几个,我爹跟爷爷奶奶说,撞见我娘跟外男在柴房里…… 他们就把我娘锁在西屋,说她不要脸,要等冰化了就沉塘!”
萧扶黎蹲下身,给杏儿裹上自己的围巾。
“你娘叫什么?是莲花村的吗?”
杏儿抽着鼻子点头:“我娘叫春桃,嫁给我爹李石头好多年了。可我娘不是那种人!她被锁起来后,都是我偷偷给她送窝头,要不是我跑得快,昨儿个连窝头都被我奶奶抢去了!”
常青心里一沉。
这年月,女人被冤枉偷人是灭顶之灾,更何况还怀了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看向萧扶黎,对方眼里也带着凝重。
“先去看看情况。常安,你赶紧驾车回春河村,把茗雪叫来,需要她懂医的去瞧瞧。”
“哎!”常安应了声,转身就要爬上车,又回头叮嘱,“姐,你们小心点,那李家人看着就不是善茬!”
牛车“咯吱”一声调头跑远,常青扶着杏儿往村里走,萧扶黎则默默跟在旁边。
杏儿家在村东头,是个带小院的土坯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吵吵嚷嚷,一个老婆子尖利的声音传出来。
“不要脸的贱货!肚子都大了才被抓包,我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常青推门进去,只见院当中站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必就是李石头,旁边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和一个蔫巴巴的老头。
西屋的门被铁链锁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李石头看见常青,愣了一下:“你是谁?跑我家来干啥?”
“春河村,林女史。”常青语气平静,“听说你家有产妇要被沉塘?大昭律法哪条写着,百姓可以私刑处置人了?”
老婆子一听这话,叉着腰就上来了。
“女史又怎样,敢管我们家事?这女人不守妇道,怀了野种,沉塘是给她留脸面了!”
萧扶黎上前一步,挡在常青身前,眼神冷得像冰。
“是不是野种,不是你们说了算。让我们看看你儿媳妇。”
李石头皱眉:“有啥好看的?人就在里面锁着,等时间一到,该沉塘就沉塘!”
常青没跟他们废话,径直走到西屋门前。
“春桃嫂子,我是来帮你的。你还好吗?”
屋里半天没动静,过了会儿才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我没事,就是饿……”
杏儿一听,哇地又哭了:“娘!我给你带吃的了!”
她从怀里掏出个冻硬的窝头,想塞进门缝,却被老婆子一把打掉。
“饿死她活该!养这么个祸水,浪费粮食!”
常青看着恶狠狠的老婆子,冷声道:“人命关天的事,还轮不到你们私设公堂!”
她转头吩咐萧扶黎:“扶黎,你在这儿盯着,我去村里问问情况。”
常青刚出院子,就看见几个村民躲在墙角张望。
她径直走过去。
“各位乡亲,春桃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一个老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女史,这事儿蹊跷。春桃她爹娘走得早,留下几亩地和一间铺子,都记在春桃名下。李家人早就眼馋这些家产了。”
另一个妇人也凑过来。
“可不是嘛,春桃说要把这些留给杏儿做嫁妆,她婆婆气得直跳脚,说女儿家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留着这些就是便宜外人。”
常青心里了然,看来这起冤案,果然和财产有关。
她继续打听,得知李石头前几天和村头的王屠户走得很近,而王屠户这两天却不见了踪影。
这边,萧扶黎正和李家人对峙。
老婆子见常青走了,又开始撒泼。
“你们这些外人,少管闲事!我儿媳妇偷人,我们李家处置她,天经地义!”
萧扶黎冷笑一声:“天经地义?大昭律法明文规定,未经官府审判,私自处置人命,那是要杀头的!”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西屋的动静。
常青回到院子时,常安还没带着茗雪回来。
她看着紧锁的西屋,对李石头说:“打开门,让我们见见春桃。”
李石头犹豫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
门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春桃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肚子微微隆起。
杏儿冲过去,抱着母亲大哭,“娘,女史来救你了!”
常青蹲下身子,轻声问:“春桃嫂子,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春桃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女史,我真的没有。那天我去柴房拿柴火,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闯进来了……”
“是谁?”萧扶黎追问。
“我没看清脸,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很陌生……”春桃哽咽着说。
常青和萧扶黎对视一眼,看来这背后果然有人谋划。
二人出了柴房,直接质问。
“李家人,我问你们,春桃嫂子父母双亡,是不是给她留了几亩地和一处老宅?”
李石头脸色变了变,老婆子抢着说:“是又怎样?她嫁进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人,财产自然该我们管!”
“哦?”常青挑眉,“可我听说,春桃嫂子不肯把地契交出来,说要留给杏儿做嫁妆?”
这话一出,李家人眼神都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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