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烨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敷衍吗,以及欲盖弥彰的僵硬:
“嗯,那…还多谢师姐提醒了。”
叶婉依:“……”
她看着冷烨那副明明心如火焚却强作轻松的姿态,并未点破。
只是极其短暂地静默一息,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去,衣袂带起的微冷气流拂过沉默的空气。
背影逐渐融入青禾邑城门处——
叶婉依一行人步履从容地行至城门前。
晨雾未散的城门洞里,一名守卫正抱着长矛倚墙打盹。
脑袋随着鼾声点点晃动,也算是老生常谈的场面了。
“咳!”叶婉依身后一名弟子轻咳示意。
守卫猛然惊醒,睡眼惺忪间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张口就要呵斥:“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当他睁眼看清眼前这行人时,未出口的粗鄙之语顿时卡在喉间。
他脸上的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惶与敬畏。
守卫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慌忙整理歪斜的衣冠,腰弯得几乎要折成两截:
“嘶……仙师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贵客了!”
昨日城主大人还有吩咐,说这几日会有仙师驾临,不曾想会这么快。
“仙师们一路辛苦,可曾用过膳?要不要…”
“不必多费口舌。”
叶婉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奉承,语调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卫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目光越过守卫,投向城内渐起的晨市,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下去通知……”
“今日黄昏时分,于青禾邑中央广场,测灵根,无极剑阁——招收弟子。”
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或解释。
守卫闻言立即噤声,脸上的谄笑僵在原地。
他讪讪地退开两步,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我这就去办!”话落,便着急忙慌地朝着邑内跑。
冷烨慢步跟上队伍,眸光懒散地扫过四周。
青禾邑的街巷狭窄而拥挤,晨雾未散的青石板上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露水,两侧的摊贩正支起油布棚,吆喝声此起彼伏。
——凡俗之地,果然无趣。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剑鞘内的孤鸿剑似有所感,隐隐震颤,仿佛也在不耐。
冷烨垂眸,眼底掠过烦躁。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找个地方练剑。
可师尊的话仍在耳边——散心,而非修行。
他闭了闭眼,压下那股熟悉的躁意,强迫自己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
小院中,暖阳正好。
沈弦悠懒洋洋地窝在摇椅里,阳光透过梅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儿,偶尔从鼻尖溢出几声极轻的“唔嗯~”。
显然惬意到了极点。
顾归倚在另一张摇椅上,木杖斜靠椅边,修长的手指捻起些干虾米,丢入池中,那两只绿壳乌龟顿时引起阵阵水花。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然而这份宁静下一秒就被彻底撕裂。
“悠悠姐,顾归——!!!”
楚悦极具穿透力的叫喊声如同平地惊雷,由远及近炸响在巷口,速度快得惊人!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心有灵犀似的转向院门。
不出所料,“哐当”一声,院门便被从外推开,重重砸在墙上又弹回。
楚悦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双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脸跑得通红,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她张着嘴,似乎想立刻说话,却被剧烈的喘息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不过其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摇椅上的两人。
“啊呀!真的来啦!”
“来啥了你?大惊小怪的。”顾归没忍住,开口说道。
楚悦用力咽了口唾沫,手指激动地指向邑中心的方向:“真有仙门的仙师来咱们青禾邑招收弟子啦!”
“牌子都挂出来了!守卫大叔敲锣喊得可响了,好多人都跑去看了!”
顾归,沈弦悠:“……”
“以前又不是没来过的,慌慌张张的作甚?”
“你没被选上那次吗~?”小丫头嘿嘿笑着,眸中尽是狡黠之意。
顾归:(╬ ̄皿 ̄)凸
沈弦悠瞧着楚悦这副模样,一时竟有些哑然。
少女“略”地冲她做了个鬼脸,连珠炮似的说完,又忍不住蹦跶了两下。
脸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杏眸亮得惊人——
哪里还有前几日那副“选上选不上都行”的咸鱼模样?
分明是期待已久的狂喜!
之前那点“随缘”的佛系,恐怕只是怕失望,给自己提前做的心理安慰罢了。
“呵…”沈弦悠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漾着几分了然和促狭。
她重新慵懒地靠回摇椅,慢悠悠地晃着,杏眸半眯,尾音拖得绵长:
“瞧你这点出息~又还没选上不是~?而且,前些天是谁说的‘选不上也没啥’的?”
“那,那能一样吗?”楚悦缩了缩脖子,抬手挠着发丝。
楚悦被沈弦悠点破心思,小脸更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顾归听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温和地开口问道:“你这么兴奋,怎么还不赶紧过去?黄昏时分,时辰也不早了吧?”
“啊?”楚悦一愣,下意识反问。“你们不去吗?”
顾归微微侧头,脸上露出无奈又坦然的浅笑:“不去。我去了也徒劳。”
既然顾归都不去,那悠悠姐,想来也并没有什么必要去了。
楚悦闻言,眼底跃动的光彩倏然凝滞,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她扁了扁嘴从鼻腔里挤出个闷闷的“哦”字,尾音拖得绵长又委屈——
活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儿:“好叭~”
那声应答轻得几乎要飘散在风里,连带着脑袋上翘起的呆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就差将失望二字写在脸上了。
就在这时,顾归摸索着扶住摇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身。
他动作流畅地拿起斜倚在旁侧的木杖,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时辰差不多了。”他温声道,“我也该去茶楼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