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很快,金乌于云层耍闹,只露出一线轮廓,明亮但又不晒人。
用完早膳,王氏看见屋里的更漏,忽然想起什么,对姜璎道:“我左看右看,屋里少了一抹春·色,不知阿池可否去帮我摘几枝桃花回来?”
姜璎答应下来,香薷和香附跟在身后,等走出正院,才小声道:“姑娘,只有去前院的那条路上才种着一株桃树。”
姜璎听懂了其中的隐晦提醒,或许是因为昨日辛夷带她去见刘氏等人,这才让香薷她们颇为不安。
“不要紧。”姜璎安抚了一句,见两人还是忧心忡忡,想了想道,“世子夫人或许不喜欢我,但以她的为人,是绝不屑于用登不上台面的手段害我的。”
“也是。”香薷和香附笑起来,是她们小人之心了。
“她真的这么说?”
辛夷点了点头,自从卫国公夫人病逝,便一直都是王氏管家,整个府里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王氏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下来,“这孩子……”
辛夷笑道:“九郎是您看着长大的,和您一样,眼光好着呢。”
提到赵咎,王氏哼笑一声,“今早宫门还没开呢,他就等在那了,我看他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会不会一瘸一拐。”最好让姜璎看见。
“姑娘你看!”
姜璎顺着香附手指的方向看去,花枝缀满花·苞,个个饱满,粉嫩欲滴。
给世子夫人的自然是要最好的,姜璎踮起脚,伸手去够。
还差一截距离。
她又努力往上踮了踮。
香薷和香附个子还没姜璎高,香薷东张西望,看看附近有没有砖头。
香附见姜璎够的着实辛苦,主动道:“姑娘,奴婢去搬张矮凳吧。”
姜璎点了下头,还是有些不甘心,微微喘息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再度踮起脚努力去够,这下真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但也只是碰到了花枝。
想要将它折下,还差一指距离。
姜璎无声叹气,脑中思绪纷飞。
她想起王氏说的话,也不知道赵咎现在怎么样了。
他会不会因为要娶她为妻,而惹恼陛下和太后娘娘呢?
姜璎越想越不安。
就在这时,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不由分说地闯入眼帘。
修长手指落在枝干,微微施力,便轻而易举压下整根树枝。
让姜璎颇为费劲的那枝桃花这下倒是主动送上门来,柔顺又无助地垂在她面前。
不用再垫脚,也不用把手举的老高高。
她伸出手就能拿到。
姜璎抬起头,呆呆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周遭一切细微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寂静之中,唯有自己的心跳是如此清晰。
赵咎言简意赅:“折吧。”
姜璎眨了下眼睛,折下桃枝。
她今日穿了身象牙白素锦襦裙,胸口和裙摆用浅藕色绣线绣了精致高雅的莲瓣,发髻只简单簪了几朵绢花。
日光透过桃枝的缝隙细细倾泻在莹白面颊,未施粉黛,却比怀中的桃花还要美丽。
春·色无限,近在眼前。
姜璎注意到赵咎另一只手握着一个书卷大小的木匣,十分主动:“赵九郎君,我帮你拿吧。”
赵咎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大方道:“拿去吧。”本来就是给她的。
木匣塞到姜璎手中,与此同时,她怀里的桃枝被赵咎拿走。
“谁让你来摘桃花的?”赵咎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姜璎实话实说,“世子夫人说房里少了一抹春色,让我来摘几枝桃花。”
赵咎哼了一声,说是摘桃花,其实是想让姜璎看他笑话吧。
果然是近墨者黑,大嫂以前可没有这么小心眼。
“下次别那么听话。”跟软柿子成精似的,谁都能捏一下。
赵咎就没见过姜璎这么好脾气的人,这要是以后生了孩子,她难道还要纵容他们爬她头上撒野吗?
姜璎解释道:“我就是想着,举手之劳……”
赵咎瞥她一眼,“还举手之劳,方才是谁踮脚踮了半天?”
姜璎微囧,原来赵咎都看见了。
“走吧,我送你回后院。”
赵咎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哪怕是自己的大嫂,他也不想姜璎这么听话。
赵咎淡淡道:“以后别旁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大嫂让你来摘桃花,是想着让你散散心,你身边的下人难道是死人不成?还要你自己亲力亲为。”
此言一出,香薷等人面色一变,齐齐跪下。
“奴婢该死!”
姜璎愣了一下,想要求情,被赵咎看了一眼,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赵咎冷冷道:“跪着好好反省,省的怎么伺候主子都不知道。”
“唯唯。”众人恭谨应喏。
赵咎淡淡开口:“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很凶?”
“没有。”姜璎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相信赵九郎君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赵咎唇角微动,眼神柔和许多,耐心对她说:“你是主子,他们不过下人,若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还要他们做什么?”
这些话本不应该由赵咎来说,但王氏管家已经够辛苦了,赵咎不想麻烦大嫂,更何况,姜璎是他的妻子,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教她。
“御下之道,讲究恩威并施。要知道,谦虚宽和并不会让所有下人都感恩于心,人之本性便是恃强凌弱,要是让他们爬到你头上,你在这个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姜璎听得很用心。
赵咎又道:“香薷和香附毕竟年纪轻,不太稳重,你先自己调教着,等成了亲,我再调几个人过来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