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一跨进前厅的门,这位监察御史张勉时刻不停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相比于在都城时还坐着轮椅,处处受制于人,见谁都得抬着头的废物而言,如今已经能够站立,且正常行走的宋煜,让张勉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他的喉咙滚动着,刚才还嚣张得意的气场,顿时被浓重的不安所取代。
“御史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本将这些日子出征在外,倒是忘记了朝中,还派了监察御史来,不知此番御史前来所为何事?”
宋煜只偏头扫了张勉一眼,大步流星的跨进门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
那浑身上下如锋芒般凛冽的气场,让张勉筹措良久的话,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可宋煜却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
“听副将说您所要的一切公文,粮册,银册已经都放在了您的案头上,可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若是实在为难,本将军也可以请军中的师爷为你解惑。”
短短三句话,张勉额头上的冷汗都滴下来了。
他人已经坐不住了,慌忙起身衣袖一抖,竟直接将桌上的茶杯带到了地上。
整个前天的气氛越发焦灼,宋煜也警告似的眯起了眼。
张勉在宋煜扫过来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路窜到后脑勺。
那种时刻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机感,更是让他浑身汗毛炸起。
他吞了口唾沫,忐忑道:“下官只是有些要紧事务,要和将军进行商议,毕竟这年关一过下官就要回京述职了,有些事情实在耽搁不得。”
张勉扯出来的牵强借口,让一旁的玄冰直接翻了个白眼。
谢玉芙倒是跟着宋煜进了门后,便气定神闲的坐在了他的左侧,看都没看地上被打烂的茶杯,漫不经心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直到谢玉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张勉行礼的手都还举在胸前。
他神色尴尬地一笑,“下官一早便听闻宋将军如今已经痊愈,今日见您龙行虎步,神采飞扬的样子,下官的这一颗心也终于是落到了实处,北疆能有宋将军亲自坐镇,乃是我朝百姓之福!”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这违心的话,一出口方才那骤然紧绷的氛围也随之消散了。
宋煜挑眉一笑,“御史大人此话严重了,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听闻朝中有人弹劾北疆大营中有人贪污受贿,将粮草辎重挪为己用,以此来牟取暴利。不知御史大人在这北疆多日可查出了什么眉目了?”
张勉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此事暂时还毫无线索……”
“那这怎么能行呢?我即刻派人协助御史大人彻查此事,从我们定北军入驻北疆以来,这打仗的银钱全都是定北将军府自己掏的,为此,我们夫妇两个还借了不少银钱。”
宋煜说着话,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他摇了摇头,隐隐叹了口气。
“说到底,我们也是为国征战,总不能让我们一家老小自掏腰包吧?虽说我的那点军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无可厚非,但这仗总不是这个打法啊,若真是寒了边疆将士的心,那可是大大的不应该呀!”
早在进腊月时,兵部吏部那原本应该按时送来的粮草资重就被一拖再拖,如果不是有持家和叶家的鼎力相助,只怕定北军乃至整个北疆大营都已经在吃糠咽菜了。
就连着过冬的棉衣,都是叶夫人在京城紧急筹备而来的。
这件事一早就被谢玉芙压了下去,甚至就连宋煜觉得行军打仗花费些银钱也都无可厚非,可现在居然有人打着这样的名头出来恶心人,那就别怪他们反将一军了。
就在宋煜的话音刚落时,谢玉芙在一旁道:“如今,这些往来的公文,粮册,银册,以及我们所借来的一应东西,都已经统计好了备份,前些日子就已经装箱完毕,前日一早就已经送往都城了,这些东西御史大人也是过了目的,您到底是身为朝堂的监察御史,可得为我们北疆大营做主啊!”
此话一出,张勉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冷汗渗透了,他哆嗦着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夫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贪污受贿的仪式还在严查这种事情,一时半刻的怎么可能查出个头绪来,不如这样吧,下官给都城书信一封,让他们尽快核实……”
“核实不核实的这种事情就不用御史大人操心了。”
谢玉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张勉的话。
她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凡是都城送过来的粮草辎重,我们这边都已经登记造册,自腊月初起,一粒米都没有送进这北疆大营,就连沿途的关卡驿站也没有辎重运送的消息,此事查起来自然是不难的。”
“御史大人一路北上所经过的驿站,也有不少可曾见过有车马,与您一同前来?”
张勉彻底不说话了。
他目光不断地在谢玉芙身上徘徊着,眼底压抑的怒意几乎顷刻间便被点燃了。
他在这折腾了少说也有半个月,感情这女人都是在演戏给他看!
就是等着宋煜回来之后,有人给她撑腰呢!
想起自己前些天挨的那顿板子,张勉这后槽牙就骤然咬紧了。
可下一瞬,宋煜曲着手指在桌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御史大人如此这般盯着我娘子,可是我娘子哪句话说得不妥了?还是说你这双眼睛,今日是不想要了?”
宋煜的话一出,前厅顿时弥漫起了浓厚的杀气,张勉身子一僵,不甘地垂下了头。
“宋将军误会了,是下官一时失态……”
而就在这时,前厅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杂步声。
只见玄火和几个暗卫将几个随着张勉一道而来的是为五花大绑,这几个人个个满身酒气,其中两个身上沾着血,衣服上,还蹭着女人家的胭脂。
哪怕是隔着几步远,这几人身上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还是落到了谢玉芙的鼻子里。
她伸手遮着口鼻,皱眉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这几个人怎么了?”
问话一出口,被强行押解过来的几人竟猛地挣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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