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棠忽然笑了,眼泪再也无法止住,她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擦着。顾景淮也有些着急,赶忙抽着纸张,凑到她跟前,帮她擦着眼泪。
“你别哭啊。”
“不是,是,他已经死了,我没办法再去求证任何了...”许晴棠的声音有些含糊,也有些无力。
听到这话,顾景淮只觉得自己心脏传来一阵抽痛,甚至让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他不是扔下你跑了吗?”
许晴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看着顾景淮的脸,一字一句道:“松青墓园的那块...”
不等她说完,顾景淮已经将她抱进了怀里,他已经猜到了,但他不想听许晴棠说出来了,一旦说出来,他跟许晴棠真的就到头了。
“别说了,别说了。”顾景淮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他却有些分不清是自己在颤抖,还是许晴棠抽噎时的波动。
窗外夜色渐浓,迟来的夜风吹散了笼罩着月亮的阴云,月光投入未开灯的书房。地面上,两道身影对立而跪相互依偎。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感受对方的心跳还有呼吸。
“顾景淮,人的一生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包括我?”
“包括吧。”
说完,许晴棠像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迫切想要离开这里,她伸手搭在顾景淮的肩头,想要借力起身,却忽略了他左肩那处重新缝过针的伤口。
剧痛源自左肩,痛入骨髓,顾景淮紧咬牙关,愣是一声没坑,挺直了脊背,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给许晴棠当了扶摇直上的垫脚石。
月光勾勒出她的身形,略显单薄。
她低头对上了顾景淮的眼睛,往常静如死水的眸子,此刻变成了镜子,映出了她此刻的薄情。她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符,只是转身离开。
……
书房只剩下黑暗和血腥味。
许晴棠最后的那一眼,像是被抽干了顾景淮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他就跪坐在地上,左肩胛的伤口早已崩开。
他却像是没有痛感一般,他的表情空洞,麻木,甚至没有一点生气儿。任由汩汩鲜血下落,顺着他的肩头,一路淌过他的手臂在手背上滑过,最后落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许晴棠听到楼下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待到那声音驶远,她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才就此松懈。
跟顾景淮说通了这一切,许晴棠也像是没了回光返照那口气的将死之人,她的身体一下就垮了。
次日王阿姨来上班的时候,发现许晴棠已经高烧到了昏厥的程度,赶忙打了急救电话,匆忙将她送入了医院。
……
病房之外,王阿姨和安雪峰相对而立。
“安医生,我们许总这到底是怎么啊?”
“她,心理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可能是撑不住了吧。”安雪峰转过身,深不见底的目光透过小窗,投入病房。屋内,许晴棠扎着吊针,正在沉睡。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退烧针早就已经打上了...”王阿姨面上满是担忧,来回踱步,频频叹气。
“她会醒来的吧。”安雪峰轻抬眼镜,往常柔和的目光忽然晃过一丝寒凉。
王阿姨没有注意到安医生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拎着热水壶离开了病区的走廊。
安雪峰从兜里取出手机,边呼叫着名为K的联系人,拔步遁入了消防步梯,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他的手指在不断敲打着手机背板。
……
与此同时,省三院,VIP病房内。
顾景淮一身病号服,煞白的脸上没有丁点血色,一副细银边的眼镜遮盖了他眼下的乌青。
他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开线上会议。大多时间都是下属在汇报,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点头摇头,或者提问即可。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顾景淮还没开口,门外来人已经自己开门进入。
是傅睿。
“老板,许总她高热昏厥,被送去了万嘉医院,您要过去看看吗?”
“我,”顾景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傅睿一眼,又低头看着电脑屏幕,良久,才道,“她应该不希望我去看她。”
“昨晚我就想问你了,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怎么又把伤口弄开了,你是真不想好了是吗?”
傅睿罕见地红了脸,说话的语调也拔高了不少,他大步上前,扬手将顾景淮的电脑闭合,“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
“那我去。”
“你也不准去。”
顾景淮咳了两声,左肩的伤口又被牵动,疼得他眉心紧锁,若不是有眼镜的掩饰,他现在的病弱相会被傅睿全部看清。
“顾景淮,我发现你这人特拧巴你知不知道,傻子都知道你喜欢许晴棠,你还总是要傲娇,要把人往远了推!”
“她也是个拧巴人,心里有你也不说,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经病!”
傅睿说着,眼前一黑,要不是伸手扶住了墙,只怕是要一头栽倒。
他缓了缓,才道,“隔壁那个谢大傻子都抱得美人归,把曲嘉欣给哄好了,许晴棠有什么哄不好的,难道你比隔壁那个错的还离谱?”
这话掷地有声。
顾景淮抬头看着傅睿,伸手抬了抬眼镜,“你知道,松青那块墓地,许晴棠是买给谁的吗?”
傅睿被顾景淮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愣了,不由得发出了‘嗯’这样的疑问声。
“她难道是绝症,所以提前买给自己的?”
“买给,她爸爸的。”
此刻病房十分安静,甚至是寂静,傅睿挺清晰了每一个字,却暂时有些无法理解。
“不是,老许总?老许总不是用了假护照跟他老婆孩子一起飞去布涅耳洛了?”
顾景淮摇了摇头,“那条假护照的信息,是有人刻意为之,误导了所有人。包括我们。”
“你是说,是许总做的?她,她图什么啊,连咱们也要瞒着.....”傅睿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在顾景淮跟许晴棠这段婚姻中,更多的时候,傅睿是把自己代入了当局者的身份。
但是此时此刻,他将自己抽离才后知后觉,许晴棠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懵懵懂懂地摸索着该怎么跟顾景淮相处,以至于到了事情上,她甚至不敢跟顾景淮他们交底。
“所以,傅睿,我觉得我该放手了,”顾景淮的声音有些闷,他低下头,将眼镜取下,摆弄着眼镜腿,声音越来越颤抖,“你知不知道,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有多失望,我想她应该已经恨死我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