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比往日慢，面色看起来，似乎也比之前白了许多，分明还是高大挺拔的模样，可看着，总显出几分萧索。
姜瓷拧了拧眉。
宋寒洲几乎是一句话没和她说，径直走进民政局，拿出证件资料，等工作人员走流程。
“30个自然日的冷静期，逾期未共同来领取离婚证，视为撤销离婚申请。”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道。
走完流程，宋寒洲便往外走。
姜瓷跟上去，挡在他面前，“我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你把我当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你没有错。”
他停下脚步，抬眼皮看向她的同时，靠向门口的柱子。
“是我们有缘无分，你选择出国，是对的。”
姜瓷颤了颤，“这就是你这两个月来，想好用来打发我的话？宋寒洲，你敢不敢再敷衍我一点！”
宋寒洲捏了捏眉心，眼底有一丝不耐闪过。
她瞥见，心口一落。
“陈则绑架你那天，让我单独去见你，我没去。”宋寒洲突然冷冰冰开口，“那天，是我准备给董事会的李平最后一击的重要时刻，他和陈则勾结，贪腐八位数，我必须杀鸡儆猴。”
他顿了下。
在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一瞬，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克制着气管涌上来的钝痛。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了吗？姜瓷，我喜欢你，但对我来说，利益和事业更重要，在你和它们之间，我只会选择后者。你离开，也是对的。”
“没联系你，也是因为你已经出国，那段时间，合创善后工作很多，耽搁了。”
他垂眸，看着她眼睛。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姜瓷在原地，没动。
宋寒洲提步，和她擦肩时，她余光落在他肩膀，高级定制的西装本应十分贴身，但莫名的，姜瓷看着肩膀处的布料总有些空落，显得宋寒洲很薄。
她鬼使身材地往前一步，拉住他手。
指腹触碰到宋寒洲手指时，不仅冰得彻骨，还有轻微侧颤意。
几乎是一瞬间，宋寒洲身子僵住，甩开她的同时，身体微屈，不住地咳嗽起来。
姜瓷心脏骤然一缩。
“你生病了？”
“咳——感冒——咳咳——”
他呼吸已经凌乱，话出口，支离破碎。
姜瓷往前，想抱住他，却被他再一次推开。
在车边等待的赵朗这时小跑过来，撑着伞，将宋寒洲扶回车上，姜瓷冒雨跟到车边，想上去，赵朗拦在她面前，微笑地说：“姜小姐，请回吧。”
姜瓷脸色微白，“他是不是生病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宋寒洲的咳嗽，绝不是一般的感冒。
赵朗张了张嘴，眼里闪过难色。
后座车窗这时突然摇下来，露出宋寒洲深邃冰冷的侧脸。
姜瓷垂眸看过去，只觉得宋寒洲脸颊有浅浅的凹陷感，人瘦得很憔悴。
“我是否生病，跟你已经没有关系。”
宋寒洲微微一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
“还是说，我刚才的话，还不够清楚。”他睫毛轻抬，墨色瞳孔里，映出她在雨里的狼狈，“姜瓷，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你认为，以你的家世和能力，你能在我的事业上，给我多少帮助？”
“这一次，你没有拖后腿，我很感谢。但这种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淅沥的雨水飘近车里，微微打湿宋寒洲的胸口。
只是雨滴，却仿佛隔着布料，缓缓渗透进皮肤，心口凉得彻骨。
车窗玻璃缓缓上升，泾渭分明的将他和她的世界分为两个。
赵朗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把雨伞，送到姜瓷手上。
“姜小姐，小心着凉，别和宋总一样也闹的感冒。”
姜瓷没接。
赵朗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没勉强，转身回了车上，往医院开去。
后视镜里，姜瓷站在雨里，身影在雨水中一点点模糊，消失。
车后座，宋寒洲咳嗽声撕心裂肺。
-
姜瓷独自在雨里站了没多久，喻枝开车来接了她。
“什么时候回b市？”
“现在就回。”
平日温软声线沾上雨水的冰凉，姜瓷发梢打湿，贴在侧脸。
喻枝握住方向盘的手微顿，点开去机场的导航。
车内沉默。
良久，喻枝不动声色地观察姜瓷脸色。
心情复杂地开口道：“小瓷，婚离了就离了，男人没了，咱们还能再找。国外金发碧眼的帅哥那么多，都等着你左拥右抱呢。”
姜瓷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她时，克制住难过，笑了笑，“我本来以为，只要和宋寒洲见了面，就可以回到之前那样。可是我以为的，都是错的。”
“我不知道，是我高估了他对我那么多年的喜欢，还是我对他的喜欢，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我只是没想到，原来陈则拿我威胁他的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选择我。”
喻枝眼皮跳了跳，神色微动。
姜瓷：“理智上讲，我逃出来了，所以他来不来，其实都不影响故事结局的走向。但他现在亲口告诉我，我不是他的第一选择，我第一念头，是他在撒谎，可是他有什么撒谎的理由呢。”
更何况，无论撒谎与否，她和他有缘无分都是事实。
两个人离婚分开早就是已成定局的事，只是分开前那段时间的温存柔软，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离婚不过是走个程序，只要努力，她和他就还会有以后。
是她忘了，她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她离婚，宋寒洲很快就能接受家里安排，和配得上他家世的女人在一起。
而她在国外，若是发展的好，也不会再回来。
山高海阔，他和她都有各自美好的未来。
车到机场后。
喻枝送姜瓷到安检口。
她拉住她手，诚恳真切，“不管发生什么，我最希望的，永远都是你能开心快乐。男人和爱情，都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你一定会站上更高的舞台，闪闪发光。”
姜瓷眉眼浅弯，抱住她。
“再见。”
她看着落地幕墙外的雨水，轻声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