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e——”
“呕——”
呕吐本来是件特别费力气的事情,胸口沉闷难受,像是有异物,上不去下不来,需要弯着腰酝酿,对着垃圾桶时刻准备着。
要是实在呕不出来,还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抠嗓子眼。
但苏砚辞这次的呕吐却是出奇的顺利,那股难以言说的臭味不断刺激着他,让他扶着马车的轮子大吐特吐。
“小辞!”苏明珠赶紧将准备好的面罩和香囊放到苏砚辞旁边,浓浓的艾草味将臭味驱散了一点。
“小辞再忍忍,我已让人将艾草点起来。”苏明珠用沾满酒的手帕擦了擦弟弟的嘴角,又将用被艾草熏过的面罩系在耳朵上。
苏明珠看着弟弟狼狈的模样,有些心疼,尽管他们将这个地方用艾草全部熏了一遍,可是流民一来,这里的味道又重新变的恶臭不堪。
清苦的艾草香充斥着鼻腔,苏砚辞才觉的自己慢慢活过来。
“怎的这么臭?”他死死的捂住鼻子,眼眶有些通红。
苏砚安牵着弟弟的手:“小辞当心脚下,今日来了百十个灾民,气味有些不好闻,地上也难免脏乱。”
话音未落,苏砚辞那镶着珍珠的鞋底便陷进污泥里,雪白的鞋面顿时沾了块灰黄的污渍。
“啊!”他尖叫着踉跄后退,眼前景象让他险些闭过气去。
只见眼前的空地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破席子上躺着伤口流脓的老人,孩子们的裤腿结满是泥泞,有的露出的小腿上爬满疥疮,更有人捧着缺角的陶碗,碗里的粥水浮着几片枯黄的菜叶,散发着酸馊味。
前世今世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我的新靴子!”苏砚辞盯着鞋面的泥渍,声音都在发抖,“他们怎么脏!?”
“啊,真恶心!和电视剧一点都不一样!”
电视剧上的街道干干荆棘谷,灾民们排队时还能向善人作揖道谢,哪像此刻,几个脏兮兮孩童正抓捕着老鼠,有病啊,抓老鼠干嘛,那么多细菌!
指甲缝里塞满黑灰都不知道洗洗,破棉袄上的虱子顺着领口爬出来,在细弱的脖子上留下红点。
让苏砚辞一看见,就心生厌恶,更别说把他们带回苏府里,总觉得他们全身是细菌,玷污了整个镇国公府。
苏明珠不知道弟弟说的电视剧是什么,但她知道幼弟生气了,连忙哄道:“小辞别急,回去我让绣娘重新给你做一双。”
她话音未落,苏砚辞突然转身扶住马车,喉间发出干呕声,不知哪个灾民抱着发臭的东西从旁走过,这股土腥味混着人体酸臭,直往他胃里钻。
“小辞要不先离开吧?”苏砚礼伸手要扶,“施粥交给哥哥姐姐们就好。”
“我不......yue——”苏砚辞艰难的拒绝道。
此时的他异常的执拗,他今日一定选出自己的心腹,然后再也不来了!
要是今天打道回府,他相信他以后再也不来了!
“二......二哥,他们为何不洗澡?”他捏着香囊的手在发抖,“真是臭死了......”
苏明珠无奈叹气:“弟弟可知,城外的难民窟三个月才得一次井水,如今虽然是春天,但井水和河水都是冰冷的。”
“人一进去,会生病的。”
“而一旦生病,这些难民只能等死。”
“所以对于难民来说,臭点就臭点吧,总比死了强。”
“而且......”她指着不远处蜷缩的妇人,对方正将青草放入孩子嘴中,手上满是伤口,”这些人连充饥的麸饼都吃不上,哪有心思——?”
“那赶紧施粥吧......呕——”苏砚辞也不想听苏明珠的解释,摆手打断,“弄完赶紧走,这个破地方,我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赶紧拿熏香来!”他冲随从吼道,同时强忍着恶心向前迈了半步,衣服下摆的泥渍让他浑身发僵。
“先把......把那些孩子叫过来,让小孩先吃!” 话未说完又一阵干呕,造孽啊!
苏明珠心疼地看着弟弟:“要不今日先回去?我让厨房炖了雪梨燕窝粥......”
“不行!”苏砚辞突然提高声音,“赶紧的!”
苏家小厮们早已练熟了打粥的手法,粗陶罐里的稠粥腾起薄烟,却依然盖不住底下翻涌的酸馊味。
几个佩刀侍卫分站棚角,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盯着排队打粥的难民,随时准备着镇压。
排队的孩子们缩着脖子往前挪,破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像麻秆,衣服破破烂烂,头发脏乱不堪,脸上被泥灰糊得辨不出五官。
苏砚辞将香囊凑近鼻尖,目光在队伍里逡巡:左边那个男孩走路时右腿微跛,是个瘸子,不要;
前排扎着草绳的丫头正用袖口擦鼻涕,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泥垢,脏死了,不要!
.........
一连看了几个,苏砚辞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满是细菌的孩童,哪里像小说中里写的“可造之材”?
于是他在脑海中问道:【系统,你给我看看这些孩子,那些天赋比较好。】
系统疑惑:【你看这个干嘛?】
【我当然是培养自己的势力了!】苏砚辞理所当然道:【我可是主角,哪能没有自己的心腹!】
【宿主你做个人吧,】系统无语【他们还都是孩子,经不起你折腾。】
【你懂个屁!】苏砚辞骂道【我在怎么折腾他们,又不会害死他们!】
【让他们在苏家当奴隶,不必当个乞丐强!】
【那好吧。】系统想了想,觉得苏砚辞说的有些道理。在大户人家中当个丫鬟小厮,确实比无家可归强。
“二公子,粥不够了。”掌勺的小厮突然低声禀告。
苏砚安皱眉,刚想说话,就听见幼弟声音。
“不够再熬啊!”苏砚辞不耐,“又不是没有米,让他们在等一会不就行了。”
“小辞!”苏砚安来不及阻止,突然,右侧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踢翻了盛菜汤的陶盆,菜汤在地上漫开,他却趁机扑向旁边孩子手中的粥碗。
“抓住他!”侍卫的刀鞘砸在少年背上,却见那孩子像野狗般蜷成一团,护着抢到的半碗粥往墙角退去。
苏砚辞看见这一幕,眼神一亮,只见那少年扬起的脸,左额有道三寸长的疤痕,从眉骨斜划到颧骨,结着暗红的痂,右眼虽肿得只剩条缝,却在抬头时闪过一丝狼崽般的凶光。
“抓住他!”苏砚辞下命令,眼中满是兴奋和玩味。
侍卫押着少年过来,少年浑身绷紧,护着粥碗的手指关节发白,锋利的边缘已在掌心划出细血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痛,只盯着苏砚辞腰间晃动的玉佩。
“你叫什么?”苏砚辞问道。
少年不答话,只是用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渍,伤疤随着面部肌肉抽动而扭曲,显得尤为可怖。
旁边有老妇连忙说道:“这孩子是乱葬岗捡来的,没人知道名字,凶得很,上个月还咬死过偷他窝头的野狗。”
苏砚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毁容了,又有血性,这不就是当死侍的好工具吗?
“大姐,二哥,三哥,我要带他回家!”他用袖口掩住口鼻,指尖却兴奋得发颤,“我要亲自训练他,让他给我当死侍!”
话音落下,那疤痕少年猛地抬起头,像是在地狱里啃食腐肉的恶鬼,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砚辞裸露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