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在谢沉耳中犹如惊雷乍响。
他身子僵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抱着裴听月进了前边的东偏殿。
将她轻柔的放在里间榻上。
“疼不疼?”
“别害怕,朕在这。”
“听月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
谢沉神情严肃,语速颇快。
明明生产的是裴听月,最紧张不安的却成了他。
裴听月勉强一笑,推了推他:“产房污秽,不宜久待,皇上快出去吧。”
谢沉却微微摇头:“等太医和那些个接生嬷嬷、医女来了,朕再走。”
他太过执拗。
裴听月劝不动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自裴听月进了东偏殿产房,长乐宫上下彻底忙乱起来。
寻太医、寻接生嬷嬷、寻医女、烧热水,煎参汤、去六宫报消息。
按照一早分配好的,宫人各做各的,但这么重要的日子,有人还是紧张,场面有些慌乱。
直到云舒出来呵斥,众人才回过神似的,忙去做自个应做的事。
宋贵妃刚回到正殿,就听闻庭院里噪乱吵嚷,她眼皮子一跳,抱着团团出来察看。
果真是要生了。
她心尖狠狠一颤,把团团扔在地上,快步进了东偏殿。
裴听月已经有些疼了,见着贵妃还是露出个笑,,示意别担心。
谢沉给她掖了掖凌乱的发,将她的脸掰过来:“别分心了,好好留着力气。”
裴听月虚弱的点点头。
谢沉望着她苍白的唇色,恹恹的眉眼,鬓边滑落的汗珠。
心疼得要死。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俯身凑过去,声音有些颤,“好听月,咱们就这一次。”
裴听月没有血色的唇应了一声:“嗯。”
谢沉还要说什么。
夏院判、宁院判和几位太医,还有接生的宫人到了。
谢沉和宋贵妃只得退了出去。
裴听月侧了侧头,试图掌控殿内的情况。
云筝自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她身边。
此时上前一步,半跪在榻前,回禀说,“云舒去给娘娘熬参汤了,两位院判以及太医们在暖阁里候着,进来的医女和接生嬷嬷都是咱们精心挑选的,各处没出什么差错。”
见一切在掌控之中,裴听月才放下心来。
下身已一阵阵痛感了。
她忍着疼没有叫出声。
生孩子不是件易事,留着力气还是比较重要的。
*
殿外。
谢沉并没有去正殿候着,而是坐在庭院里。
宫人在庭院里摆好了十几张檀木桌椅,并上了茶水。
宋贵妃压根坐不住,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
团团闻到浅浅血腥味,在疯狂挠东偏殿门,被宋贵妃抄起来,狠狠给了一巴掌。
“老实点。”
她开始抱着团团在庭院里走。
众妃很快得了消息,都带着人赶往长乐宫。
第一个来的是崔皇后,给谢沉见过礼后,又叮嘱了几句才坐下。
中宫皇后来了,宋贵妃也不好窜来窜去了,只能抱着团团坐下。
明明春日还带着未退的寒气,可她坐着实在心焦,白净额头浮出了一层薄汗。
众妃渐渐到了。
一个个按次序坐下。
两位新妃也来了,谢修仪和洛婕妤。
说来荒唐,这还是两人入宫三个月以来,第二次见谢沉。
第一次是在崔皇后生辰宴上。
只不过那一次,谢沉略坐了一会就走了,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们。
两人几乎一起进的长乐宫。
谢修仪一身天蓝色宫装,面容秀美,只是眉间透着生人勿近的淡漠疏离。
而洛婕妤年纪小点,穿得也娇嫩可爱,一身浅粉色宫装更衬面容娇美。
两人向主位行了礼,“臣妾/嫔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这次谢沉看她们了,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皇后温声道:“你们来了,快坐吧。”
两人又给宋贵妃、姜淑妃见了礼,这才坐下。
帝后连带众妃焦灼等着。
殿内渐渐传出女子痛呼声。
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谢沉脸色越发不好了,他目不转睛盯着殿门。在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时,他身上隐隐含了些许暴躁戾气。
谢沉闭了闭眼,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太阳穴仍旧突突跳着,没有停止。
崔皇后拧着眉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至于宋贵妃,几次想进殿里,被帝后下令让人架到正殿里去了。
余下众妃,面色无不焦急,更有甚者,眼眶都红了。
只是这里边有几分真心,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皇帝,如何了?”
长乐宫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秦太后来了。
她眉间凝着忧愁。
“听说裴昭仪还没生下来,哀家过来瞧瞧。”
帝后和众妃起身行礼。
待坐定后,谢沉揉着眉心说,“裴昭仪这胎有些难生。”
秦太后叹息:“不光裴昭仪,其他人的头胎都很难生,皇帝不必过分忧虑。”
谢沉没有应声。
他转着墨玉扳指,沉沉看着殿门。
崔皇后接了这话:“虽说其他人也难生,但也没有三个时辰接生不下来的情况,裴昭仪这情况,难免让人担忧。”
秦太后眉间沟壑重了几分。
她何尝不知道。
所以才亲自来了长乐宫。
刚才那话,不过是想宽宽皇帝的心,如今看来,他是听不进去任何安慰了。
秦太后便也不说话了。
阖目转着佛珠。
嘴中喃喃无声。
“啊—”
“啊—”
“…”
殿内女子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将众人的心生生吊起。
更将谢沉的眼睛逼红,他眸底爬满了红血丝,手背蜿蜒出青筋,这副模样冷冽骇人。
众人以为这是临产的征兆。
可等了一会,迟迟没有婴孩的啼哭,反倒是女子的叫喊声弱了下去,到最后,已无声音传来。
谢沉犹如置身冰天雪地,全身血液逆流。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陪着她。
这样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他骤然站了起来,想抬步往殿内去。
正在这时,殿门开了,出来了两名太医。
正是夏院判和宁院判。
还不待帝后问话,两人就跪倒在地,说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昭仪娘娘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