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宫妃,娇娇诱他上位》 第158章 图谋更大的富贵 宣王踏出承明殿后,脸色就不好了。 身上阴沉沉的。 一直到陈太妃的宁寿宫还是这样。 宁寿宫的宫人见他来,连忙进去通报,“王爷来了!” 陈太妃正端坐在榻上,摸着一身华贵的锦袍,闻言笑道,“今个怎么知道来找本宫了呢?也是来得巧,你刚给他做好一件衣裳,他就来了。” 陈太妃身旁的女子就羞红了。 “太妃娘娘…” “好好好,本宫不打趣了。” 陈太妃望向宫人,“快让王爷进来。” 得了宣召,宣王阔步进了殿内。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楚氏怎么没来?”陈太妃只见到他一个人的身影,脸色便沉了下来,“楚氏这是把本宫的旨意,当耳旁风吗?” 宣王淡漠说:“纤纤进宫了,只不过刚才儿臣带她去承明殿时,裴昭仪喜欢她,便将她留在承明殿说话了。” 陈太妃一腔怒气憋在肚子里,发作不出来了,只说道:“能得宫妃青眼,也是她的福气,罢了罢了,今日不见她也好。” 她将眸中的厌恶压了下去,露出一丝笑来,指指桌上的锦袍,“这是仪儿给你做的衣裳,正好你来了,快去偏殿试试合不合身。” 旁边被称为“仪儿”的女子更娇羞了,满脸红晕的看着他。 宣王迟迟没动。 仍旧脸色凝重地站在那里。 那名叫仪儿的女子,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陈太妃的脸也冷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宣王冷冷说,“母妃的用意,儿臣早已知晓,如今儿臣就直说了,儿臣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正妃了,母妃别再为儿臣费心思了。” 他人冷漠,这话说得也不客气。 仪儿捂着嘴跑出去了。 应是伤心了。 陈太妃气得不轻,指着宣王说,“本宫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才说出这样的话,本宫对你太失望了!” 宣王清冷的眉目透出无边冷意:“不止母妃对儿臣失望,儿臣同样对母妃失望!” 陈太妃气结。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素来孝顺的儿子。 “你要为了那个女人,忤逆你母妃吗?!” 宣王自嘲笑笑,从袖间掏出一物来。 这只镯子数月之前还戴在楚侧妃腕上。 “母妃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陈太妃瞳孔缩了缩,不说话了,别过脸去。 宣王眼里爬上血丝,语气沉痛, “当初母妃对儿臣说,这镯子贵重,是昔年先帝黎皇后赏得,让儿臣给心爱的女子带。” “母妃是算准了,儿臣不会把镯子给王妃,而是会给纤纤带,所以将镯子动了手脚,浸了药汁!” “儿臣与纤纤被欺瞒着,因着这个东西而子嗣艰难,多年未能如愿!” 说到最后,宣王狠狠将镯子掷在地上。 地上一声清响。 翡翠玉镯四分五裂,碎片满地。 陈太妃心尖颤了颤,仍旧不肯低头,“本宫就是要你们不能如愿!王府的世子,生母不可能是一个宫女!” “可母妃以前也是个宫女,照样生了儿臣,如今为什么容不下纤纤呢?为什么容不下儿臣和纤纤的孩子呢?”宣王知道陈太妃在意出身,往日从不语陈太妃曾为宫女一事,今朝是被逼得狠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果然,陈太妃勃然大怒,她掀翻小几,“楚氏如何能和本宫相提并论!” 宣王讥笑着,没有说话。 陈太妃冷声道:“正是本宫生了你,才明白过来,身份低微的人,生下血脉尊贵的孩子会有多艰难!若是楚氏生了孩子,立为世子,你知不知,宣王府要被多少人笑话?你到时候,会多没有脸面?” 这不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出伤害的事情吗? 宣王疲惫一笑,心里彻底失望下来。 “笑话也好,没有脸面也罢。从此以后,宣王府的事情,就不劳母妃担忧了。” 听他这般划清界限,陈太妃倏尔瞪大了眼:“本宫是你母妃,凭什么不能管,难不成,你是要当不忠不孝之徒吗?!” “是!”宣王怒道。“儿臣就是要当不忠不孝之徒!” “往后,除了年节,儿臣和纤纤不会再踏进宁寿宫一步!母妃也别再想着,让儿臣娶亲的事!” “还有宫内,诸位皇子的事,母妃别再费心筹谋了!若是不小心惹怒皇上,别怪儿臣没提醒母妃!” 说完这些,宣王转身就要走。 “你敢走!”陈太妃红着眼吼出一声,她伸手将头上簪子拔了出来,抵在喉间,“你敢走出去一步,本宫这就去死!” 宣王停住了步子,慢慢转过来。 陈太妃眼里有泪, “当初,先帝误幸了我,不过一夜,我就有了身孕。丽贵妃得知后,给我递了一碗打胎药过来,若是我肯打下孩子,她就给我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并安排我出宫。若是不肯,就是和她作对。” “你知道当时的丽贵妃有多受宠吗?连黎皇后这个中宫都得避让三分,和她作对,前边就是一条死路!另一条路,才是我的最佳选择!” “可为了你!为了你!” 说出这里,陈太妃情绪愈发激动, “为了你,我打翻了那碗落胎药,拼了命逃出丽贵妃宫里,求到黎皇后面前,苦苦哀求,费尽心力才得以苟活。” “九死一生把你生下来,又拿着这一条命,将你拉扯大,皇儿啊,你就这般对母妃吗?你真的要母妃去死吗?” 她字字泣血。 宣王却无动于衷。 自小到大,只要他一做了不合母妃心意的事,都会听到这一番话。 在今日之前,陈太妃说这话,他还是心疼的。 可如今,宣王却全然不觉了。 他讥讽笑道:“母妃舍得死吗?” 陈太妃脸色一僵。 却又听宣王道, “当年,母妃到底是因为爱儿臣,才拼死反抗丽贵妃,还是因为,母妃在图谋更大的富贵呢?” 第159章 不能再出一个妖妃 陈太妃胸脯剧烈起伏,抖着手指着宣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宣王清冷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既然母妃求的富贵得到了,那就好好享受着。别再想着谋求更多,不然他日,只会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言罢,宣王转身离开了殿内。 临出殿门前,他听到几声宫人的惊呼, “太妃娘娘,您怎么了?” “来人啊,太妃娘娘昏过去了,快去请太医啊?” “…” 殿内声声嘈乱,宣王的步子却没有一丝停顿。 直至出了宁寿宫的大门。 他转身回看朱红宫门上的烫金牌匾。 深深望了一眼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宁寿宫殿内。 陈太妃见留不住宣王,也不再装下去,睁开眼睛,推开来搀扶她的宫人,厉声喝道:“都给本宫滚下去!” 宫人们顿时缩着脖子安静,退了下去。 陈太后一人独坐在榻上思虑着。 最后眸间划过一丝光芒。 * 宣王回到承明殿,正好是午时了。 用过午膳过后。 宣王便带着楚侧妃出了宫,帝妃二人去了内寝歇息。 午后谢沉很快便处理完今日的朝政。 因着连日大雪和两位后妃丧仪,裴听月好多时日没出去走走了,便央求谢沉带她出去玩会。 谢沉自是应下了。 外边雪正在化,地上颇为潮湿。 谢沉牵着裴听月在承明殿外慢慢走着。 见着这一方天地都笼罩在白色之间,裴听月饶有兴趣的慢慢瞧着。 她忽尔侧过头去问:“那日贵妃娘娘扔在皇上身上的雪球冷不冷?” 她提起这个,谢沉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知道她说得是那日两人冷战时,他去长乐宫寻她,被宋贵妃扔了雪球的事。 “冷,也有些疼。”谢沉先是回答,随后又问,“朕被扔了雪球,听月好像挺开心?” 裴听月理直气壮:“谁让那时候的皇上不好,贵妃娘娘替臣妾报仇,臣妾当然开心。要是现在的皇上,臣妾肯定舍不得,定会阻止贵妃娘娘!” 谢沉手上用力,捏了捏她手指。 正在说话。 一小太监匆匆而来。 “给皇上请安,给昭仪娘娘请安。奴才是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让奴才来请皇上去一趟。” 谢沉摆手让人退下,看向裴听月,“跟朕去吗?” 裴听月摇摇头:“臣妾要在这里走会,皇上自个去吧。” “嗯。”谢沉给她重新系了下披风,“只准走一刻钟,到了时辰就回去。” 裴听月催促,“知道啦,皇上快去吧。” 谢沉无奈看她一眼,带人去了慈宁宫。 秦太后正在暖阁里看经书,看到他后,先是出声让他免礼,后又指着对面位子说,“坐。” 谢沉坐着,静了片刻后问,“母后寻朕有事?” 秦太后推开经书,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过去,“想同皇帝说会话。” 谢沉接了过来,他温和笑道,“儿臣自然愿意。” 秦太后问他:“皇帝对昱川的归宿,有了人选了吗?” 谢沉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好的人选,还没有定下。” “前些日子,嫣儿来了哀家这里一趟。” 谢沉慢慢抬头。 秦太后继续说,“她想让哀家抚养昱川,说了许多,最后哀家没有同意。这是何原因,想必你也能猜到。” “这些时日哀家想了又想,将后宫宫嫔,细数了个遍,甚至算上了诸位太妃,都没能想出昱川的归宿。” “后宫里,现下剩得高位妃嫔,只有宋贵妃和姜淑妃。贵妃那孩子,喜欢清净,势必是不愿养孩子的。至于淑妃,哀家这样是觉得她挺好的,性子也好,也孝顺哀家,但前段日子,你和皇后跳过了她,将昱祈给了文婕妤抚养,哀家便知这里头,还是哀家不曾知晓的事。” “余下几位宫嫔,位分不高不说,性子也不好,昱川不能交给她们。” “至于太妃们,哀家也想了。两位长公主的生母,都不合适。先帝将两位长公主下嫁至重臣,背后关系千丝万缕,万万不能和宗族再搭上关系。” “陈太妃倒是合适,宣王听你的话,又没了王妃,侧妃出身宫里,和前朝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母子身家清白。宣王身份尊贵,能为昱川添光,弥补了他没有母妃的依靠。” “只不过…昨日宴上,陈太妃不过说了一嘴,宣王吓成那个样子。哀家想,定是你已安排好宣王的去处,所以,这孩子才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么一想想,宫里是真的没人能抚养昱川。” 谢沉语气淡淡:“那母后的意思是?” 秦太后道:“应了,宗族里的话。” 谢沉默然不语。 秦太后头痛道:“那群老家伙,这些时日,几乎要踏碎了慈宁宫的门槛,他们不敢求到你面前,便来求哀家。原本哀家不欲答应他们,可如今看来,这是昱川最好的归宿了。” 谢沉沉吟一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如今后宫妃嫔不少,儿臣已有两位皇子,如今裴昭仪和黎婕妤都有孕在身,儿臣觉得很满足,不需要再进一个后妃进来。昱川的事,可以再多考虑一段时日。” 秦太后透着氤氲雾气,几乎要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叹息,“不是皇帝觉得满足,而是怕再进一个,起了事端,这把火再烧到裴昭仪身上吧?” 谢沉眉头轻皱,没有应话。 秦太后语重心长道:“皇帝宠她,屡次抬举她,哪次哀家拦过?甚至于哀家亦给她脸面。哀家知道,皇帝喜爱她,如今哀家告诉皇帝一句,怎么喜爱怎么抬举都可以,唯独不能因她乱了前朝。” “只有哀家知道,皇帝费了多大心力,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才拨乱反正,将大启再次带到鼎盛局面。” “大启,绝不能再出一个如丽贵妃般得祸国妖妃。皇帝承担不起,王朝承担不起,天下臣民承担不起。” “宗族的事就止于宗族,不要再有别的牵扯。哀家会亲自挑选一个宗室贵女,册封后,让她进宫成为昱川的养母。” 第160章 裴听月,你还真是没一点良心 殿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裴昭仪?妖妃?”谢沉身上冷冽的气息蔓延开来,“母后,儿臣希望,这是您最后一次将两者联系起来。” 秦太后自来知道这个儿子薄情。 他从前就被养在黎皇后膝下,和她也不甚亲近,也就这几年,他们母子两个亲近些了。 她也知道今日说这些会让她们母子生分。 可不说,又怕自己儿子走错了路。 “哀家何尝想说?裴昭仪那孩子,很招人喜欢,哀家也喜欢她。如今提她,不过是怕皇帝为情所迷而已,怕皇帝又走了先帝的老路,前半生,励精图治,后期昏庸无道,要美人不要江山,甚至为了美人…” “母后!”谢沉止住秦太后的话,目光淡漠,“儿臣不是父皇,裴昭仪亦不是丽贵妃,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落得那般下场!” “母后既已答应宗室,儿臣自得保全母后的颜面,那母后便让人进来吧,只不过进了宫,就安安稳稳照顾昱川,别生事端,否则儿臣不会手软的!” 话音落,他转身要走。 “皇帝。”秦太后扬了声音叫住他,“先前陈太妃来了这么一趟,说是因着她让宣王娶妃,宣王和她大闹了一场。” “原本她身边的那个养女,是打算给宣王做王妃的,现如今,宣王宁死不娶,留下这姑娘在宫里身份尴尬。放出家去,恐怕满京都会笑话。陈太妃自觉对不住这姑娘,求了哀家,要这姑娘给你当妃嫔。” 谢沉额头上青筋跳了两跳,他极力压抑着怒火,“儿臣希望,这是母后最后一次插手后宫的事情!” 这次他径直出了慈宁宫。 他走后,秦太后独坐在榻上。 半晌后她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红,对一旁的孟嬷嬷道,“怕是皇帝心里对哀家不满了。” 孟嬷嬷道:“太后的苦心,皇上是知道的。其实咱们皇上,是个极有能力和分寸的人,太后也不必太过操心。” “罢罢罢。”秦太后长舒一口气,“这次是哀家管的太多了,此事一了。往后哀家就守在这慈宁宫,吃斋念佛,为黎皇后和皇帝积福。” * 谢沉回到承明殿时。 裴听月正在寝殿榻上歪着,她沐浴过后,换上了寝衣。 谢沉收了恼怒的情绪,看着她如此,便坐在榻边,轻声问,“困了?” 裴听月摇摇头:“天还大亮着,连晚膳的时辰都没到,更何况臣妾午时还歇息过了,臣妾不困的。” “那听月怎么这身打扮?” 裴听月自然不敢说,她在外边多闹腾了会,鞋袜都弄湿的了,就顺便沐浴换了衣衫。 “穿寝衣轻便些。” 谢沉以为是她身子又不舒服了,追问了好几句,见她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裴听月挪到他身边坐着,问:“皇上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太后娘娘找皇上有要事吗?” 谢沉垂眸看着她。 身旁女子开开心心送他去的慈宁宫,只这一趟这宫里一下子就多了两位后妃。 他是知道她是爱拈酸吃醋的,得知后,怕是会伤心。 这一下子,谢沉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只能将话说得和软些, “母后和朕商议昱川的去处呢。” “那商量出来了吗?” “嗯。” 裴听月眨眨眼。 这人“嗯”一声是什么意思,后续讲讲呀。 谢沉组织好语言,才缓缓开口,“母后会在贤妃家中,挑一位姑娘进宫,由她来照料昱川。” 裴听月眸光一凝。 这是… 有新妃入宫? 谢沉紧紧盯着她,怕她情绪乍然低落下来,可女子只是僵了一瞬,就扬起更大的笑容,“嗯,贤妃亲眷的话,这样对昱川也会好,确实是个好法子。” 谢沉稍稍放宽了心。 “等人进了宫,专心照顾昱川便是。” 裴听月点点头:“那皇上和太后娘娘给这位姑娘定了什么位分?” “这个由母后决定。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新人进来。” 裴听月心里咂舌。 当皇帝真的好。 数不清的艳福。 看来,她又要多两位竞争对手了。 她微微敛了神色,笑容淡下去,“一下进两位宫妃吗?” “嗯。” 裴听月紧张地看着他,“新妃入宫后,皇上不会忘了臣妾吧?” 她吃了点醋,谢沉才放心下来,扯扯裴听月腮边的软肉,“不许胡思乱想。” 裴听月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没安全感极了,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狸奴。 谢沉轻声安慰道:“谁都没有听月重要。” 裴听月身上的毛就被顺好了,她附和点头,“嗯,谁都比不上听月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谢沉轻笑一声,将人揽在怀里。 * 用过晚膳过后。 谢沉带着人,坐在暖阁榻上看孤本。 这是宣王今日送来的,说是在南方偶然得到的。 书很晦涩,没一会,裴听月便坐不住,回了寝殿。 谢沉以为她是寻她的话本子去了,谁知这一去,许久都没回来。 谢沉放下孤本,起身来了内寝。 一进来便顿住了。 因为榻前立着两口红胡桃木的箱子,里面正放着她日常用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裴听月很快就发现了他,咬唇解释,“今天楚侧妃和臣妾聊天,她很是惊讶,臣妾在承明殿住了这么些日子,臣妾想了想,确实住了挺久的,不合宫中规矩,是时候回宫了,今晚收拾一下,明日臣妾就回长乐宫。” 谢沉声音很冷。 “裴听月,现在都学会骗朕了是吗?” 裴听月看着他,原本还勉强笑道,“皇上在说什么?什么臣妾学会骗皇上了?” 谢沉脸色就更冷了,目光也更加严厉。 裴听月便收了笑,坐在榻边,眼泪要掉不掉,“新妃入宫,皇上必要宠幸,臣妾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与其被皇上赶走,还不如臣妾识趣点。” 她说着又更加伤心了。 在榻上抱着膝缩成一团。 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沉。 “不,也许是臣妾想错了。新妃入宫,皇上也不在承明殿召幸她们,也许会去她们宫里临幸。若如此,臣妾更不想独守承明殿。” “臣妾想…想躲得远远的…” 谢沉走过来,掰着她的下巴迫她对视, “自从你住在这里,朕临幸过别人没有?” “别说临幸,哪怕初一十五,朕都不曾陪皇后用顿膳。” “裴听月,能说出这番话,你还真是没一点良心。” 第161章 喜欢和皇上待在一起 裴听月一时愣住。 她本想来一招以退为进,让这人好好心疼心疼,怎么如今,她处在被动的状态上呢? 仔细想想。 他说得确实没错。 自她来了承明殿养伤,他确实没再召过后妃或是留宿,就连探望都不曾。 这点倒是很让人满意。 裴听月正思忖着下一步怎么办时。 谢沉放开了她,扔下一句“你想走便走吧”,离开了殿内。 裴听月:“…” 这跟她想得有点出入。 不是她生气吗? 怎么这人还生上气了? 内寝又静了下来, 针落可闻,唯有烛芯发出轻微噼里啪啦的声响。 裴听月在榻上坐了一会。 掀开锦被自个躺下了。 宫人见她睡了,将烛火都熄了,只留有一盏缠枝莲纹铜灯。 裴听月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烛光跳跃。 等了许久,那人都没有回来。 困意慢慢席卷上来,裴听月阖了眼,即将要模糊睡去之际。 她听到了轻微脚步声。 裴听月清醒了,睁开眼睛看向榻前。 这人已换了件绣云纹鸦青色的寝衣,此时掀被、上榻、转身向外一气呵成,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裴听月有些头痛。 勾引皇帝大半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瞧着这人是真动气了。 该怎么哄呢? 裴听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推到床榻最里边,又掀开这人的被子盖上,一点点挪到身后,悄悄用胳膊环上他的腰。 不出意料,被他拂了下来。 再次环上,再次被拂下来。 裴听月看着织金帐顶,决定再试一次,不行她就去睡觉,让皇帝自个生闷气去吧。 她伸出莹白手指,一点点环上那劲瘦的腰身。 这次这人没有弄开她。 而是沉默良久。 忽而翻身,覆过来狠狠咬了裴听月耳垂一下。 “啊—” 裴听月吃痛,立即捂着耳垂瞪人。 谢沉咬牙切齿:“朕的心意,你根本就没弄明白!” 裴听月睁着澄澈的眸子看他,却陡然发现这人不像是生气,更像是… 委屈? 皇帝在委屈。 这个认知有些新奇。 裴听月正要接话,这人闭了眼睛,将脸埋在她颈边,亲了亲她漂亮的颈线,而后恶狠狠说,“裴听月,朕告诉你,只要你在朕身边,朕不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这话你给朕记着,不许再妄自菲薄。” 这下真是极其委屈的模样。 裴听月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声音也连带着发闷,“可两位新人入宫,皇上肯定要宠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臣妾在这里,到底不成体统。” 谢沉和她抵着额头:“朕不宠幸她们。” 裴听月瞳孔微微放大。 不宠幸? 为什么? 很快谢沉就给出答案,他嗓音很是淡漠:“这两位新妃,是母后让进来的,朕也不好太拂了母后的颜面,她们既想进来,就进来吧,老实安静待在后宫就罢了,至于恩宠,不用再想了。” 裴听月眼底有细碎光芒划过。 不宠幸原因到底是皇帝心里不愿,还是因着她呢? 或者两者都有。 但裴听月还是觉得,她的缘故占比较多。 若是没有她,也许皇帝就顾着前朝和太后的面子,将新妃宠幸了。 如今有了她,不愿她伤心,不愿她吃醋,再加上一点点的不愿意,就绝了宠幸的心思。 裴听月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从前她只期盼牢牢占住皇帝心里的位置,却没有想过,皇帝会为了她,不宠幸后妃。 如今只是有了一个苗头而已,裴听月很期待,到后边个,皇帝会不会真为了她“守身如玉”。 不过独宠六宫不是一件易事,她得再想想办法,加深与皇帝的羁绊,让皇帝彻底意识到,他原来这么爱她。 死心塌地、死去活来。 甚至为了她,给她独一无二的盛宠。 压下重重心思,裴听月重新掀起眼睫,望着他黑漆漆的眸子,带着期冀问道,“皇上没骗臣妾?” 谢沉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瓣:“君无戏言。” 裴听月笑起来,笑了一会又正了神色,说,“那臣妾明日也要回长乐宫。” 谢沉:“…” 他有些不明白。 他解释了,女子也开心了,为什么又要走。 “为什么?” 裴听月掰着手指说, “第一个,臣妾真的在承明殿住了许多日子了,再住下去,恐怕六宫妃嫔会生怨。” “第二个,臣妾想团团和贵妃娘娘了。好多日子没见到,臣妾有些想她们了。” “第三…” 说到此处,裴听月翻身过去,“皇上说臣妾没良心,臣妾就不在此处碍皇上的眼了。” 谢沉将人揽腰抱在怀里,一张清贵俊脸放在裴听月肩头,“什么碍眼?让朕心里难受是不是?说听月没良心,是因为听月没把朕的心意当回事,朕一气之下才说的。” 裴听月哼了一声,没接话。 谢沉亲亲她的小脸:“下次你心里有事,别窝在心里,好好问朕,朕会认真跟你解释的,咱们别吵架好不好?” 裴听月瞪他:“吵架了也是臣妾哄皇上,刚刚皇上还不理臣妾,反正就是皇上的错!不,臣妾也错了!都怪臣妾这么喜欢皇上,心里有委屈还哄皇上,臣妾再也不要那么喜欢皇上了!” 谢沉认真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这些错,朕都认了好不好,朕给听月赔罪。只有一条,听月要一直这么喜欢朕。” 裴听月颇为傲娇地看着他:“那皇上说,怎么给臣妾赔罪?” 谢沉失笑:“昭仪娘娘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裴听月看了他一会,唇边隐隐扬起笑意,“这还差不多,这个要求臣妾要留着,以后再用。” “好,都听你的。”谢沉应下,含笑看着她,“那听月不走了吧?” 裴听月斩钉截铁:“走。” 谢沉:“…” 他面上带了明显疑问。 “还走吗?” 裴听月道:“嗯。就算碍于皇上君威,六宫妃嫔不敢说什么,可臣妾是真的想团团和贵妃娘娘了。” 谢沉微笑:“朕让贵妃抱着她的猫来一趟承明殿。” 裴听月转身,和他四目相对,“皇上这么想让臣妾留在承明殿?” 谢沉承认:“嗯。” 裴听月小声问:“整日和臣妾待在一起,皇上不会腻吗?” “听月为什么会这么问?”谢沉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难道你腻了朕?” 裴听月心虚地缩缩脖颈,而后钻进他温热的怀里,“听月喜欢和皇上待在一起。” 谢沉轻轻笑了一声:“好。过几日就到年下了,朕歇笔之后,就有更多时间陪听月了。” 始终无法脱身的裴听月,暗暗叹口气。 恋爱中的男人太黏人了。 喘口气和独立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待在承明殿确实挺舒心,凡事不用考虑,而且不用提防后宫妃嫔的肮脏心思。 她多住一段时间也无妨。 第162章 听月生辰 裴听月留在了承明殿里。 谢沉说了,第二日便做了,早朝前派人宣召宋贵妃前来。 没多久,宋贵妃带着团团来了。 裴听月看着宋贵妃怀里的团团,惊奇道,“团团都让娘娘抱了?” 宋贵妃笑眯眯说:“多亏了听月的香囊。” 裴听月莞尔,看来这一段时间,团团和贵妃娘娘相处得很好。 她伸手将团团接了过来,这一接再次被惊道,“他又沉了这么些?” 宋贵妃点头说,“前些日子下了那场大雪,惹得他天天出来玩,一出来就耗体力,吃得也就多了,身子自然也沉了。” 裴听月笑着晃团团:“呀呀呀,这怎么办,团团成猪咪了,一会母妃不要你喽。” 团团喵了一声。 示意自己母妃不会。 刚和团团玩了一会,宋贵妃就神神秘秘拉着裴听月进了内寝,从宽松的衣袖中掏出一本书,“谢礼,这可是好不容易从宫外寻来的,你好好利用。” 裴听月看了那书封,眼皮子跳了跳。 她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书。 翻开一页。 活色生香。 “娘娘!” 宋贵妃理直气壮:“这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害羞的?快收下吧。” 裴听月没法,将书藏在了红胡桃木大箱子底下。 刚藏好,谢沉就下了朝回来。 见两人鬼鬼祟祟在寝殿,随口问了一嘴,“在干什么?” 裴听月慌张盖好箱子:“没什么,没什么。” 宋贵妃对着谢沉挤眉弄眼了一阵。 谢沉心里猜出点什么,没有点破,喊两人出去,“去用早膳。” 三人移步去了膳厅。 宋贵妃倒像是跟谢沉比赛似的,频频给裴听月夹菜,你一棒我一棒,没一会,裴听月面前的食碟就跟小山似的。 裴听月看着。 心里泛起许久都没有的油腻之感。 谢沉看出她的异常,将她面前的食碟端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面前空的,夹了裴听月喜欢吃的菜端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警告宋贵妃,“好好吃你的,这里有朕,用不着你。” 宋贵妃气结。 看着他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谢沉:“…” 若不是依着裴听月的要求,他是一点也不想和宋凌云用膳的。 眼不见为净。 这句话很适合他和宋凌云之间的关系。 用过早膳后,宋贵妃又在承明殿待了一会,才抱着团团离开。 到了晚间。 裴听月沐浴过后,回到内寝,却见谢沉歪在榻上看着手中书卷。 她爬到榻上,好奇问道,“皇上在看什…”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书封了。 赫然是宋贵妃早晨送来的“谢礼”。 可她不是放在箱子最底下了吗?怎么在这人手里? 裴听月头皮有些发麻,转身想离开,却被人捏了脖颈,推倒在床榻上。 谢沉轻轻抚着她娇艳的小脸,问道,“跑什么?” 裴听月忍着痒,乖巧道,“没有跑…臣妾是落了一个东西…要去拿呢…” 谢沉轻轻笑了一声。 “听月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贵妃送了这么好的东西,听月跟朕试一试。” 话落,他轻轻勾开了裴听月的寝袍。 裴听月欲哭无泪。 下次,她再也不想见贵妃娘娘了,只见团团就好了。 * 日子一晃,便到了年下时节。 腊月二十。 这日是谢沉封笔的日子,从这日起,若有要紧的军国大事,会特地呈上来,除此以外,他便不需要批阅奏折了。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六,他才会再次启笔,这也算辛苦一年的假期了。 不过不批奏折,到了年下事情也多,后宫的事不需要他过问,可封赏前朝,都得由他一应定夺。 从王公勋贵到心腹臣子,再到边关军将,该赏什么,赏多少,都得仔细衡量着。 还有祭天和祭祖等等事宜。 谢沉照例起来。 每日上午处理了这些杂事,午后清闲下来陪着裴听月。 他有了空,心思也精细起来,裴听月吃食用度再次提升。 不过十来日,裴听月就觉得自己长胖不少。 其实是她肚子大了。 她是今年六月下旬怀的胎,如今已是十二月下旬,这胎已经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多月,就该临产了,能不长胖么。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她肚子上没长纹,脸上也没有变化。 原本裴听月听说,有的妇人生下孩子后,脸上会生褐斑一类的东西,她还担忧焦虑了好久。 如今不长这些东西,她自然是开心的。 谢沉见了她这副小心的模样,便说,“朕早说了,听月一日此一日还好看些,不必忧心。” 对此裴听月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她怎么能不担忧? 这宫里女子,最为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若是容貌不再,君心还会怜惜吗? 恐怕她和他的关系,顶多止步于此了。 至于好看,是她长开了! 她马上就十八岁了! 原先脸上还有些稚气,如今岁数长了一点点,这点稚嫩变成了惊心动魄的秾艳,瞥上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活脱脱像山野志怪里的吸人精气的妖怪。 还是那种,明知她危险,还凑上去任她予夺得妖精。 这一日是除夕。 也是裴听月的生辰。 裴听月醒来后,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是冰冷的。 她毫不意外,天还未明时,她就听见了动静,只不过她没睁眼罢了。 裴听月起身洗漱了一番。 刚出了寝殿,暖阁里就乌泱泱一片人跪倒,是承明殿伺候的宫人,瞧着都在这里了,“奴才/奴婢恭贺昭仪娘娘生辰。” 裴听月露出个浅笑,抬手让人起来, “都起来吧,等晚上,本宫让皇上给你们多发赏钱。” 第163章 他在望京楼 宫人们谢过恩后,裴听月让宫人布了早膳。 她没有等皇帝。 只因今天这日子实在特殊,这日不只是除夕和她生辰,还是先帝忌日。 这也是熙宁一朝,未有除夕宫宴的缘由,都是特地提前到腊月初八,那日举办宴席,办完了,今日也就不再办了。 昨夜皇帝就跟她说了,他今日要皇陵祭拜,等到晚间才有空来陪她。 所以裴听月不曾寻他。 用过早膳后,裴听月想去便打发小宫女去凤和宫寻家书。 她今年特地早些将家书寄了出去,目的就是为了在新年之前收到家中的书信。 年底这次寄家书与往常不同,除了书信,还可捎带其他的东西。 前些日子,裴听月想了许久,给裴父裴母准备的是六匹上乘面料,两柄玉如意,给三个哥哥准备的是上好的徽墨、澄泥砚,三位嫂嫂少了些,是三套赤金头面。 其实裴听月倒不缺首饰头面一类的,多送一点未尝不可,只不过这首饰基本都是宫里的款式,外边用不得。所以,她只找出这三套头面。 除此之外,她还将谢沉上次赏赐的金子,挪出来二百两,放在小匣子里,打算一起送回家去。 这也算裴听月这半年多以来,积攒的小部分东西,加起来也不少了。 至于那些个摆设,裴听月没有送,家里用宫里这些东西亦是僭越,平添了麻烦,还不如就不送。 彼时谢沉见了,问了一嘴,得知是给她家里送东西后,沉默了许久。 跟往年其他主位妃嫔给家中的赏赐一比,这点东西实在不起眼。 他给添了一些东西。 给裴父裴母添了一套玉璧的摆件、沉水香料、几套金玉头面,都是宫外能用的款制,最为重要的,是下了一封旨意,给裴母加封诰命。 大启开朝以来,一般丈夫是几品官,正头娘子就是几品诰命夫人,可这只是对于京官来说,他们能上折子请封。至于地方官,没有请封一说。 这封旨意可是给了裴家脸面,更何况谢沉还是越级封的裴母。裴父是七品官,按理说,裴母应该封七品诰命,可旨意上是五品诰命。 这可谓是天大的荣耀了。 裴家剩下的人,谢沉也添了东西进去。 给裴家三位哥哥,添了大家书画和孤本,甚至连三位嫂嫂都赏赐了东西。 这些东西是半月前送出去的,约莫七日能到临安府,再七日能回京,所以今日,她家中的书信和捎带的东西应该到了宫中。 裴听月很期待有什么。 派出去的宫女很快就回来了,用红木托盘将东西呈了上来。 “凤和宫里,这些东西都是放置好的,奴婢们一说要,就立马找了出来。” 裴听月一一看过去。 为首的自然是书信,然后是两身宫装,一身云粉色绣如意梅花的宫装,一身长春色缠枝纹的宫装。 颜色是她素来喜爱的,但样式在宫中已经不流行了,裴听月看着,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裴母的绣工算是临安府数一数二的,自她嫁给裴父,家中的衣物都是她亲自缝制的,长久以往,眼睛已经很不好的。 到后来,就没法长时间眼睛了,所以自那时起,裴府的衣物都是请绣娘来或是在衣铺里买。 宫装要比寻常衣物难上十倍不止,而且这两身宫装,针脚细密,丝丝入扣,也不知裴母是熬了多少夜、流了多少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还有这样式,虽然旧点,但又不知是裴母寻求了多少地方,才得到的宫中样式。 裴听月好不容易才忍下眼眶里的酸涩,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是一些小玩意,是给她肚子里婴孩的,最后有一个小匣子,裴听月很眼熟,那是那时她装金锭的,打开一看,二百两金子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下边还压着三百五十两银票。 连五十两银钱都有,家里的积蓄应该都在这里了。 一时间,裴听月心里的感觉没法说,麻麻的,酸酸的,木木的,直教她想淌眼泪。 为首的宫女以为是她想家了,安慰说,“昭仪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再等一个多月,这胎到了八个月,家中夫人就可进宫照看您了。其实昭仪娘娘如今这么受宠,跟皇上一提,年后皇上就会让夫人进宫的。” 裴听月摇头,没有接话。 先前她与皇帝商量过此事,原本裴听月是有这个心思的,可又听皇帝说,明年开春后,约莫她生过孩子后就南巡,路过临安府,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所以裴听月就没让皇帝接裴母过来。 她仰头忍过泪后,拿了书信回寝殿里看,接近十页的宣纸,千般想念,万般叮嘱。 在冷冰冰的皇宫待久了,裴听月心也有些冷有些硬,可看到这些字时,心头软成一滩春水。 她好久才平复了酸涩的情绪。 宫人见她出了寝殿,小心翼翼问她,“昭仪娘娘要不要去望京楼?” 裴听月疑惑:“望京楼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她在宫里没听说过有这处地方。 宫女解释说, “这楼在皇宫外廷,是城楼的一处楼台,因楼高高过城墙,登临三楼,可尽收京都景色,故名望京楼。 今日是先帝忌日,皇上仁孝,晨间去皇陵祭拜过后,便会去望京楼待着,缅怀伤思,娘娘何不去劝劝?” 裴听月起了一点心思。 去劝皇帝吗? 这样似乎可以更加增进两人感情。 “以前有人去劝过皇上吗?” “有。”宫女声音低了下来,“皇后娘娘每年都去,只是皇上总也不见。” 这话出来,裴听月彻底打消了去的念头。 她去了,见到就打了皇后的脸面,没见到,白跑一趟徒增笑话。 还不如老实待在宫里,等晚上皇帝来陪她。 只不过这事有些奇怪。 皇帝这么伤心吗? 居然连皇后都不见,那晚上陪着她不会闷闷不乐吧? 思绪如潮,一直涌至心头。 直到午后宋贵妃前来,她才从种种疑问中抽离出来。 宋贵妃很豪爽,将手里的团团送了过来,“生辰礼。” 裴听月和团团大眼瞪小眼一阵,而后“噗嗤”一笑,她掐了下团团的腮,“怎么办?你母妃嫌你太能吃了,将你这个烫手山芋给我了,我要还是不要呢?” 团团叫了一声。 裴听月就笑着说,“要!” 第164章 满京烟火赠予卿 凤和宫中。 崔皇后喝过药后,便移步去了小厨房中。 织雾劝她:“奴婢亲自看着她们熬汤,娘娘还是去歇息吧。” 崔皇后轻轻摇头:“本宫亲自来。” 织雾看着她脸上的执着,虽然心疼,但也不再劝了,撩起衣袖在旁边帮忙。 参鸡汤得用小火慢慢煨着,这个最耗时辰,崔皇后寸步不离的守着。 待熬好后,装进食盒,带人去了望京楼。 梁尧正在底下候着,见着崔皇后忙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崔皇后抬手让他起了,说,“劳烦梁总管通报一声。” 梁尧进了楼内。 没一会出来了,神色有些为难,“皇上说,今日还是谁都不见。” 崔皇后颔首。 脸上未见失望之色。 她示意宫人将食盒递过去,“还请梁总管呈到御前。” 梁尧自是应下。 崔皇后又在楼前,站了一会,才让织雾搀扶着离开。 织雾看了一眼崔皇后平静的脸色,压低了声音,“每年都是这样,娘娘何必年年都来呢。” 崔皇后停住步子,叹息一声,“当年之事,皇上心里始终耿耿于怀,过不去这个槛,本宫身为中宫,自然要来。” 织雾说:“皇上连娘娘都不见,这事恐怕得皇上自个想开,也许五年、十年后就好了。” 崔皇后回望了紧闭的殿门一眼,长叹道,“也许这扇门,本宫此生真的打不开了。” 若是当年。 她没有说那句话就好了。 那句话和明慧,是她此生的遗憾。 她深深看了一眼望京楼后,对织雾说,“回宫吧,今个除夕,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呢。” * 这一边。 承明殿。 宋贵妃带着团团直到暮色渐沉才离开。 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色。 裴听月让人换了衣裳。 今日是先帝忌日,她白天不好穿得太鲜艳,只穿了件浅蓝宫装,到了晚间,想穿什么就能穿什么,没有拘束了。 宫人们也是如此,白日穿得素净,晚上就可以穿点喜庆的衣裳过除夕。 裴听月换上那身长春色缠枝纹的宫装后,又上了清丽妆容,今日她亦随着宫中习俗,在额心贴了一个花钿。 这么一打扮,娇色撩人。 正好有件新做的同色披风,上面是一圈白狐狸毛,围着很暖和。 裴听月穿戴完毕,捧着珐琅烫金的小手炉出了殿内,坐上了轿子。 轿子悠悠被人抬着。 裴听月只觉得坐了很长时间,她掀开轿帘一看,这都快出皇宫了,皇帝把她约在这里做什么? 轿子最后在城墙前边停下。 裴听月等宫人掀开轿帘搀扶住她,却等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被人牵着出了轿子。 她歪头打量谢沉。 这人眉目舒展,唇角还隐隐带着笑意,看不出伤心的模样。 裴听月放下了心。 要是闷闷不乐陪着她过生辰,这就没意思了,还不如算了。 “皇上怎么约在这个地方?” 谢沉没有将话说明白,只道:“自然是给听月过生辰啊。” 裴听月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问。 只小心翼翼跟着他上了城墙。 一登上去,便没有话说了,实在眼前之景太美好了。 满京各处街道挂满灯笼,恍如白昼。 朱雀大街热闹非凡,笑语阵阵,百姓两三成群穿梭其中,或买东西,或看杂耍,或去酒楼。 甚至能看清楚孩童在家门口嬉闹。 完全不同于皇宫的刻板和木讷。 裴听月站在城楼上,将这些尽收眼底,她眉眼弯弯。 “好热闹啊!” 谢沉轻轻抚过她雀跃的眉眼,应了一声。 “知道你喜欢,所以特地带你来看一看。” 裴听月踮脚勾着他脖颈,想亲在他唇上。 还差一点。 她骤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 刚要转头去望。 就被人捏着下巴,俯身吻了过来。 触之即分。 那人说:“不要半途而废。” 裴听月挑挑眉,笑着看了谢沉一眼,又转身看向天上。 漫天火焰绽在京都上空。 姹紫嫣红。 绚丽灿烂。 夜幕之上,万千光华流转,绽放出璀璨流光,甚至遮住了天上皎月。 真是太漂亮了。 裴听月眸子亮亮的,指着夜幕问:“皇上准备的?” 谢沉从后头拥住她,笑着亲在她鬓边,“满京烟火赠予卿。” 裴听月刚要谢恩。 却又听这人说,“愿卿与我,岁岁有今朝。” 裴听月回攥了他的手,勾了勾他的掌心。 “好。” 这烟火一放,京都人群像是静止了,都仰头看着烟花,过后笑谈声都高了一倍。 裴听月笑道:“看来大家也很喜欢看烟花。” 谢沉“嗯”了一声,没有给她解释,“天太冷了,再看一会,朕带你回承明殿。” “好。” 东西六宫之中。 诸位后妃听到声响或听到小宫女的笑谈以后,忙出来察看。 有资历的后妃,看到烟花时很是震惊。 崔皇后站在庭院里看一会,忽而道,“本宫记得,今日是裴昭仪的生辰?” 织雾仰头看着夜幕,震惊说:“是,是裴昭仪的生辰。没想到皇上竟为了她,打破了熙宁一朝除夕不放烟火的陈例。” 崔皇后静了半晌后,说,“皇上动心了。” 这是她不曾做到的事。 织雾亦是感慨:“奴婢没有想到,不过半年光景,这裴昭仪就从一枚随时可利用的棋子,蓦然成了皇上心里的人。” 崔皇后面前浮起那张娇艳面容。 “若是她,本宫很欢喜,经年之后,本宫也许能和她有个交易。” * 谢沉带裴听月回了承明殿。 他先是给了宫人赏赐。 “今日年节,承明殿上下,一律赏三个月月例,外加裴昭仪生辰,再赏三个月的。” 他这一开口就是半年的月例银子。 宫人无不欣喜。 就连梁尧,眉间都有喜色。 说完赏赐后,谢沉拉着裴听月进了内寝,让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随后拉开妆奁,打开一个盒子,将东西插在了裴听月发间,随后亲在她额心。 “朕的听月,要一直无忧。” 第165章 大失所望 透过明澄澄的菱镜一瞧,插在乌黑鬓边的,是一根嵌桃红碧玺鎏金芙蓉簪。 桃红碧玺清雅灵韵,芙蓉金簪华贵夺目,在烛火照应下,如月华流转,将她这张瑰艳的面容衬得越发动魄惊心。 裴听月这时才看到谢沉腰间佩戴的东西。 是个同色的碧玺坠子。 分明是一起制出来的。 裴听月勾了勾他腰间的坠子,又抱着他的腰身不撒手,仰脸说,“臣妾很喜欢。” 谢沉用指尖寸寸划过她的脸,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含笑对望着。 也不知是谁先有的动作,两人就吻在一处。 昏黄光线映照出两人交缠的身影,殿内气氛暧昧到顶峰。 等停下来时,裴听月的唇瓣已经有些红肿了。 谢沉拿过口脂,用指尖挑了一点,给她细细涂着。 他眼神太过炙热,裴听月倒是被他看热了面皮,可他动作实在慢,费了许久遮掩,直到裴听月耳根通红,才彻底涂完。 “朕让御膳房备了长寿面,听月要好好吃。” 谢沉牵着裴听月出了寝殿。 宫人适时将面呈上来。 不多,很小一瓷碗,闻着很香。 裴听月拿了筷子,慢慢吃起来,谢沉很有耐心看着她,还时不时给她擦嘴。 裴听月将一碗面全吃了。 虽说明日是新年,事情颇多,但两人没有歇下,就在暖阁榻上抱着。 大多时候的裴听月在出声说话,谢沉只静静听着。 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话,谢沉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眼里带着他不曾察觉的眷恋。 * 新春伊始,宫内上下事务更加繁多。 唯有裴听月在承明殿里,什么都不用担心,可谓是清闲至极。 谢沉虽然忙,但总会抽出时间陪她。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直到正月十六日这一天,是谢沉启笔的日子。裴听月也终于回了阔别已久的长乐宫。 自十一月中旬至今。 她足足两个月都是在承明殿里度过的。 一回到宫里,还有种阔别已久的陌生感。 云舒云筝一早得了消息,就在宫门口候着,搀扶她进了里边。 先前宴席中药后,她情绪“不好”,谢沉特地让两人去承明殿伺候了一阵。 到后边,她情绪稳定了,谢沉便让两人回来了。 算一算,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未见了。 两人很是激动,瞧着有许多话要讲。 宋贵妃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见了她笑盈盈道:“回来了。” 裴听月点点头:“回来了。” 她坐在贵妃身边逗弄了一会团团,便回了后殿之中。 裴听月让人归置好东西,便只留下云舒云筝在殿内说话。 裴听月面上浮着疑问:“本宫瞧着,她们情绪怎么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们,指得是春夏秋冬四个小宫女。 见她来了,虽然开心,但眼里又有明显的敬畏。 云舒掐着腰,自得道,“昨夜知道娘娘要回来,奴婢特地敲打了她们一番。“ 裴听月笑笑。 云舒倒是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算是小有成长。 敲打敲打几个小宫女正合适。 她可是听说,年节时,谢沉给给她们赏了月例,贵妃也赏了,还有她生辰,宫里年节,这粗略算算,只这个月,就能领到几十两的月例的心意,可不飘么。 云舒笑过之后,敛了神色,询问道,“初十那日进宫的两位新妃,身份背景奴婢都打听清楚,娘娘是先歇息,还是先了解了解?” 裴听月并不困倦,即使歇息也是午膳之后,便揉着眉心:“你说。” 云舒清了清嗓音,细细道来, “两位新妃,其中一位是皇室宗族里的,比先前的贤妃娘娘身份还高贵些,当姑娘时,是个县主。这位小谢氏,一进宫封了正三品修仪,还得住是怡春宫,并且抚养着二殿下。” “奴婢听闻,她性子冷淡,进宫这几日,只和皇后娘娘有过交谈,并不理其他人,也不同任何人交好。” 裴听月感慨:“越是这样的人,心思就越难猜,这位谢修仪,能被选进宫,不简单啊。” 云舒点点头:“是,咱们以后要好好提防着她。” “那下一位呢?” 云舒介绍说, “另一位新妃姓洛,父亲是三品官,任职通政使,出身也不错,因着是太妃养女,身份提了一大截,给了正四品婕妤。” “只不过,奴婢听闻,原先太后娘娘给这洛氏定的是五品美人位分,陈太妃听说后,又去求了太后娘娘,想让太后娘娘给洛氏一个主位,太后没答应,后来架不住陈太妃哭闹,才给了婕妤的位分。” 裴听月慢慢颔首。 这洛氏不会有恩宠,这辈子顶多也就是婕妤了,除非熬得久,才能往上升一升。 这么一看,日子实在无望。 难不保她生出别的念头,也得好好防着。 “眼看着还有三个月临产,咱们多多提防起来,小心谨慎些为好。” 云舒云筝应下,“是。” 云舒再次压低了声音,“奴婢还听说一件事,只不过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 裴听月莞尔:“说出来就当闲话听听吧。” “奴婢听人议论,行宫里的黎婕妤频频见红,好似要生了。” 裴听月扬眉:“要生了?” 她没记错的话,黎婕妤也就比她早半月有孕,算起来,才七个多月。 这就要生了? 虽然俗语说,七活八不活。 可那是在条件好的情况下,现在还具备不了这么好的条件。 黎婕妤这胎,难了。 云舒小脸皱着:“虽说是闲谈,可也有几分迹象能看出真来。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少了好几位,应是被皇后娘娘派去行宫了。” 裴听月叹气:“若是真的,过些时日就知道了。” * 裴听月回宫第一夜。 众妃翘首以盼。 等了这么些时日,这裴昭仪终于养好伤搬出来了。 今夜皇上应该召幸后妃了吧? 哪怕不幸旧人,这两位新妃总得召幸了吧? 可等到天黑,也没听到皇上踏足后宫的消息。 一去打听。 皇上自个在承明殿歇下了。 众妃大失所望。 原本六宫妃嫔只以为,是今夜皇上太过劳累了,所以不召。 可没想到,接下来几日,皇上都没有临幸后妃,只进了一次凤和宫,陪崔皇后用了膳。 这下后妃有些坐不住了,正商议着第二日试探崔皇后的口风呢。 夜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166章 临产准备 “生了!生了!” 在一阵急促声音中,裴听月被喊醒。 听了这话,她倏尔清醒,半坐了起来。 “黎婕妤生了?” 云舒应声:“是,黎婕妤早产生了个小皇子,母子无恙。” 听后,裴听月感慨:“黎婕妤,倒是好福分。” 生了皇子不说,还能保住,她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的。 云舒低声道:“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已派人去行宫探望了,这次应是要把黎婕妤和三殿下带回宫来。” 裴听月颔首:“这黎婕妤回来,应是要往上升一升了,明日你便预备着咱们的礼,到时候免不了去瞧一瞧。” 云舒应下。 此夜宫里热闹的紧。 阖宫上下都是这样的情况。 得知宫里有皇子降生,再次能睡着的宫妃不多。 尤其是碧霄宫里的秦宝林。 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和黎婕妤一同进宫。 先前背靠太后,她比黎婕妤不知风光多少倍。 可如今,黎婕妤生下皇子,只待升一宫主位。而她被贬成了小小宝林,人人笑话。 两人地位天差地别。 这怎么不让她心里形成落差。 秦宝林直把手心掐出血痕来才松手。 她喃喃:“姑母,你既然不为嫣儿考虑,那嫣儿只能为自己打算了。” * 黎婕妤是五日后回得宫。 皇帝和皇后同去探望,为三皇子取了名,时,并且封了黎婕妤为修媛。 三位皇子生母或是养母的位分倒是按次序排下来。 文昭媛、谢修仪、黎修媛。 帝后见过之后,阖宫妃嫔都去探望了。 裴听月也去了。 宋贵妃闲来无事,一起陪着她去的。 黎修媛已搬进了主殿,宋贵妃和裴听月并肩进去,先是给太医查验了贺礼,随后进的寝殿。 黎修媛脸色有些白,正歪在榻上逗弄三皇子。 见着两人,黎修媛一怔,旋即要起身行礼,被宋贵妃摁住了。 “行了,你坐着吧。” 黎修媛笑着谢了恩,随即将目光放在她身后的裴听月身上,满面笑意,“昭仪娘娘也来了。” 裴听月浅笑着点头。 两人以前便是虚与委蛇,如今见了面更是熟练假笑。 三人闲谈了一阵。 裴听月看了三皇子好几眼,这孩子巴掌大,哭也跟个猫叫似的。 看来生是生下来了,养不养得大还另说。 见黎修媛精神不济,两人便告辞离开了。 回宫路上。 宋贵妃摸了摸裴听月的肚子,迟疑道,“它不会生下来,也这么小这么脆弱吧?” 裴听月摇头:“不会。现在瞧着,它都有三殿下这么大了。” 宋贵妃很挣扎。 她想劝裴听月多吃,可胎儿大了,这样不好生。少吃一点吧,万一跟三皇子一样,身子骨这么弱,长大怎么去北疆历练,她还想将毕生所学传给它呢。 犹豫了许久。 宋贵妃认真点点裴听月肚子:“既要好生,又要强壮,听见本宫的话了吗?” 裴听月肚子动了一下。 似乎在抗议。 她哭笑不得。 她觉得,生了孩子以后,两人不会有多和睦,估摸着整天吵架拌嘴。 * 这日过后,裴听月便没怎么出去了。 崔皇后生辰宴她也没有去。 只在宴后亲自送了贺礼过去。 闲下来的时间,裴听月都在挑接生嬷嬷,还有乳母。 宋贵妃也没闲住,把东偏殿的东西都挪了出来,给裴听月布置生产的房间。 平时宝贝不行的红缨枪,一股脑塞在了西偏殿里边。而团团,喜提耳房。 原本宋贵妃是想抱着团团在正殿睡的。 在团团不知道第几次勾坏被褥、打碎了东西后,宋贵妃痛定思痛,将团团驱逐进耳房。 其实地方也不小,只是跟偏殿没法比。 所以团团总想着往偏殿和正殿里钻。 在宋贵妃和团团斗智斗勇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长乐宫上下也越发紧张。 宫人们做事愈发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到裴听月。 宋贵妃甚至到了,见一眼裴听月的肚子,就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在殿内抓耳挠腮乱窜的程度。 谢沉每日都来。 下了朝后来一次,见裴听月无恙后就回。 等傍晚处理完政务,就在后殿住下。 裴听月肚子九个半月的时候,已经开春了,长乐宫的海棠再次盛开,风一吹,就漂浮起了满天花瓣雨。 裴听月经常坐在廊下赏花。 有时候团团陪着她,有时宋贵妃,偶尔母子两个都在。 这一日。 云舒去了御花园摘了桃花花瓣来,清洗过后,在裴听月指导下,蒸出了清甜可口的桃花糕。 裴听月尝了尝,味道很不错。就让云舒送一盘去前殿。 刚装好盘,宋贵妃就闻着甜味来了。 她抱着团团在廊下玩,没一会就吃了整整一碟。 吃完过后就开始摸着裴听月肚子哀求, “你别吓人了行不?咱们早点出来,瞧瞧你母妃,身子消瘦下去这么多。还有本宫,你吓得本宫都吃不下膳食,顶多吃一点甜的糕点,这样下去,回头本宫都拿不动红缨枪了。” 裴听月慢慢吃着点心没说话。 对此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近这段时间,宋贵妃每天都在哀求。 称呼从“臭小子”“乖乖”再到“小祖宗”,每次语气也越来越卑微。 可她的肚子没有丝毫动静。 像是耍赖一般。 “你又聒噪什么?” 宋贵妃的碎碎念还没结束,这边谢沉带着人来了。 宋贵妃停了话,不情不愿行了个礼,“臣妾在跟它商议啊!” 谢沉看着她一阵无语。 摆手打发了她。 宋贵妃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回前殿去了。 裴听月歪在榻上始终没动,好久之前,谢沉就不让她行礼了。 她歪头一笑:“皇上计较这个做什么?” 谢沉在她旁边坐下,轻声说,“朕是怕她打扰你歇息。” 裴听月摇头含笑:“不会啊,有贵妃娘娘陪着,臣妾很开心。” “嗯。”虽然应下,但谢沉脸上透出很嫌弃的感觉。 裴听月喂了块糕点给谢沉,这才想起来一事,“今日臣妾还没涂玫瑰膏子呢,皇上给臣妾涂。” 谢沉眉眼温柔:“好。” 他起身伸出手来。 裴听月将手递给他,刚起来,下方传来一阵热流。 她惊愕地捂着肚子,抬头看谢沉,颤声说, “臣妾好似要生了。” 第167章 听月生产 这句话落在谢沉耳中犹如惊雷乍响。 他身子僵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抱着裴听月进了前边的东偏殿。 将她轻柔的放在里间榻上。 “疼不疼?” “别害怕,朕在这。” “听月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 谢沉神情严肃,语速颇快。 明明生产的是裴听月,最紧张不安的却成了他。 裴听月勉强一笑,推了推他:“产房污秽,不宜久待,皇上快出去吧。” 谢沉却微微摇头:“等太医和那些个接生嬷嬷、医女来了,朕再走。” 他太过执拗。 裴听月劝不动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自裴听月进了东偏殿产房,长乐宫上下彻底忙乱起来。 寻太医、寻接生嬷嬷、寻医女、烧热水,煎参汤、去六宫报消息。 按照一早分配好的,宫人各做各的,但这么重要的日子,有人还是紧张,场面有些慌乱。 直到云舒出来呵斥,众人才回过神似的,忙去做自个应做的事。 宋贵妃刚回到正殿,就听闻庭院里噪乱吵嚷,她眼皮子一跳,抱着团团出来察看。 果真是要生了。 她心尖狠狠一颤,把团团扔在地上,快步进了东偏殿。 裴听月已经有些疼了,见着贵妃还是露出个笑,,示意别担心。 谢沉给她掖了掖凌乱的发,将她的脸掰过来:“别分心了,好好留着力气。” 裴听月虚弱的点点头。 谢沉望着她苍白的唇色,恹恹的眉眼,鬓边滑落的汗珠。 心疼得要死。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让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俯身凑过去,声音有些颤,“好听月,咱们就这一次。” 裴听月没有血色的唇应了一声:“嗯。” 谢沉还要说什么。 夏院判、宁院判和几位太医,还有接生的宫人到了。 谢沉和宋贵妃只得退了出去。 裴听月侧了侧头,试图掌控殿内的情况。 云筝自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她身边。 此时上前一步,半跪在榻前,回禀说,“云舒去给娘娘熬参汤了,两位院判以及太医们在暖阁里候着,进来的医女和接生嬷嬷都是咱们精心挑选的,各处没出什么差错。” 见一切在掌控之中,裴听月才放下心来。 下身已一阵阵痛感了。 她忍着疼没有叫出声。 生孩子不是件易事,留着力气还是比较重要的。 * 殿外。 谢沉并没有去正殿候着,而是坐在庭院里。 宫人在庭院里摆好了十几张檀木桌椅,并上了茶水。 宋贵妃压根坐不住,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 团团闻到浅浅血腥味,在疯狂挠东偏殿门,被宋贵妃抄起来,狠狠给了一巴掌。 “老实点。” 她开始抱着团团在庭院里走。 众妃很快得了消息,都带着人赶往长乐宫。 第一个来的是崔皇后,给谢沉见过礼后,又叮嘱了几句才坐下。 中宫皇后来了,宋贵妃也不好窜来窜去了,只能抱着团团坐下。 明明春日还带着未退的寒气,可她坐着实在心焦,白净额头浮出了一层薄汗。 众妃渐渐到了。 一个个按次序坐下。 两位新妃也来了,谢修仪和洛婕妤。 说来荒唐,这还是两人入宫三个月以来,第二次见谢沉。 第一次是在崔皇后生辰宴上。 只不过那一次,谢沉略坐了一会就走了,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们。 两人几乎一起进的长乐宫。 谢修仪一身天蓝色宫装,面容秀美,只是眉间透着生人勿近的淡漠疏离。 而洛婕妤年纪小点,穿得也娇嫩可爱,一身浅粉色宫装更衬面容娇美。 两人向主位行了礼,“臣妾/嫔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这次谢沉看她们了,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一旁的崔皇后温声道:“你们来了,快坐吧。” 两人又给宋贵妃、姜淑妃见了礼,这才坐下。 帝后连带众妃焦灼等着。 殿内渐渐传出女子痛呼声。 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谢沉脸色越发不好了,他目不转睛盯着殿门。在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时,他身上隐隐含了些许暴躁戾气。 谢沉闭了闭眼,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太阳穴仍旧突突跳着,没有停止。 崔皇后拧着眉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至于宋贵妃,几次想进殿里,被帝后下令让人架到正殿里去了。 余下众妃,面色无不焦急,更有甚者,眼眶都红了。 只是这里边有几分真心,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皇帝,如何了?” 长乐宫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秦太后来了。 她眉间凝着忧愁。 “听说裴昭仪还没生下来,哀家过来瞧瞧。” 帝后和众妃起身行礼。 待坐定后,谢沉揉着眉心说,“裴昭仪这胎有些难生。” 秦太后叹息:“不光裴昭仪,其他人的头胎都很难生,皇帝不必过分忧虑。” 谢沉没有应声。 他转着墨玉扳指,沉沉看着殿门。 崔皇后接了这话:“虽说其他人也难生,但也没有三个时辰接生不下来的情况,裴昭仪这情况,难免让人担忧。” 秦太后眉间沟壑重了几分。 她何尝不知道。 所以才亲自来了长乐宫。 刚才那话,不过是想宽宽皇帝的心,如今看来,他是听不进去任何安慰了。 秦太后便也不说话了。 阖目转着佛珠。 嘴中喃喃无声。 “啊—” “啊—” “…” 殿内女子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将众人的心生生吊起。 更将谢沉的眼睛逼红,他眸底爬满了红血丝,手背蜿蜒出青筋,这副模样冷冽骇人。 众人以为这是临产的征兆。 可等了一会,迟迟没有婴孩的啼哭,反倒是女子的叫喊声弱了下去,到最后,已无声音传来。 谢沉犹如置身冰天雪地,全身血液逆流。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陪着她。 这样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他骤然站了起来,想抬步往殿内去。 正在这时,殿门开了,出来了两名太医。 正是夏院判和宁院判。 还不待帝后问话,两人就跪倒在地,说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 “昭仪娘娘难产了!” 第168章 破腹取子还是母子俱亡 谢沉只觉得面前黑了一瞬,心脏也停了拍子。 他极力稳住了身影,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崔皇后和秦太后亦站起身来,“说清楚!裴昭仪怎么会难产?” 宁院判是负责裴听月这胎的太医,对这胎再熟悉不过,此时给出了答案, “昭仪娘娘年纪小,骨架还没长开,原本就有点难生,又兼龙胎略大,虽然娘娘怀孕时,微臣竭力控制,可到了临产,终究还是比寻常胎儿大些,正是这些个缘由导致了娘娘难产。” 谢沉忍着心头窒息的感觉,怒吼出声,“既是难产,还不快去想办法!” 宁院判却是深深伏地,颤声道, “微臣先前已让人给昭仪娘娘喂下催产药,可龙胎还是出不来,昭仪娘娘脱了力,现下已然昏迷过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选择。” 秦太后率先开口:“什么选择?” 宁院判压根不敢抬头:“舍母保子、剖腹取子。” 庭院里安静无比。 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宁院判被一脚踹翻过去,谢沉怒道,“朕看你是想死!” 这一脚力度不轻。 宁院判咳了好一会才止住,他知道事情的严峻,再次伏跪在地上,“请皇上早做定夺,若不然龙胎缺氧,又不能生出,会落得个母子俱亡的下场!” 这次谢沉没动作。 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秦太后不忍心偏过头去。 崔皇后眼眶微红,看着谢沉说,“事态紧急,皇上,您得定夺啊。” 谢沉不想定夺。 他只想见到人。 他阔步进了殿内。 迎面撞到端着血水出来的宫女,锦袍脏污一片他都无暇顾及。 殿内狼藉一片,浓厚的血腥味冲鼻而来,有宫女伏在榻边哭泣。 谢沉迈向床榻步子慢了下来。 他忽而有些恐惧。 当年被敌将围困他没有怕,那夜逼宫弑君弑父他没有怕。 可如今,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裴听月,他心生恐惧。 心怯不敢上前。 谢沉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榻边的。 他俯身望去。 女子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发乱糟糟的,粘黏在脸上脖子上,唯有唇是艳红的,血迹斑斑,她躺在带血的被褥之中,整个人已无意识昏迷过去。 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几个接生嬷嬷在旁边束手无策。 云舒正哭着给她喂药,可怎么也喂不进去,药汁顺着唇角流出。 谢沉抖着手将人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打她的侧脸, “听月,听月。” “听月…” “…” 谢沉忽而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伸手一抹,竟在脸上碰到了冰冷的水珠。 他后知后觉,他竟然哭了。 怪不得他声音是那样颤那样抖,都不成调。 可任由他怎么呼喊,怀里女子还是没反应。 暖阁里又传来了太医的话催促。 “没时间了!皇上,还请您定夺啊!” 去他妈的定夺! 向来不动如山的帝王第一次想说这种低俗之语。 他仍旧固执叫着裴听月。 当皇帝的日子,冰冷又无趣。 白日里他周旋在朝臣之中,晚间又拖着冷冰冰躯壳置身后宫,冷眼旁观她们勾心斗角。 他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要过一生呢。 可是遇见她了。 他的听月那样可爱鲜活,那样明媚热烈,会缠着他,会黏着他,亦会一遍遍不厌其烦说喜欢他。 明明他们是要共度一生的。 怎么弃他而去啊? 又独留下他一人。 谢沉喊她,怎么喊她也不醒。 最后犹如一头困兽,抵着她额头落泪。 … “药来了,药来了。” 云筝红着眼,快步端来一碗药。 谢沉抬头望着,问她:“这是什么?” 云筝流着泪说, “皇后娘娘得知皇上不做定夺,让宁太医下得一剂猛药,这药能在短时间内聚起人的精气神来。不过是再拼一次,若是成了,娘娘就能产下龙胎,若是不成,母子皆亡…” “宁太医说,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 谢沉没有犹豫:“朕喂给她。” 这药难喂,谢沉狠心掰开她齿关,一滴不漏的将药灌了进去。 等了好久,裴听月终于有点反应了,她紧紧皱着眉,好久才睁开眼睛。 因着疼痛,泪珠子不断顺着眼角落下,开始眼睛还不能聚焦,聚焦后看清楚了抱自个的人。 “皇上?” 谢沉握着她的手,凑近她,“是朕,朕在。” 裴听月眼珠转转,想起昏迷的事,“臣妾先前不是难产昏迷过去了吗…过了多久了…孩子生下来没有…” 谢沉亲在她汗湿的额心,“还没生下来,现在听月醒了,咱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裴听月却没有应下。 下身剧烈疼痛感让她痛吟出声。 好久后,她才缓缓说,“是生不下来吗?” 谢沉想哄骗她一阵,却不料她指了一旁的云舒,“对我说真话。” 即使谢沉想要阻止,云舒还是崩溃说了出来。 裴听月眼角溢出泪来。 她实在虚弱,声音如烟雾轻柔,“不生了。” 谢沉死死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裴听月眸里一片平静死寂:“不生了,去问问宁太医,现在还能剖腹取子吗?” 生还的几率太低了。 若有五成,还能拼上一拼。 可只有一成… 还是尽力保一人存活吧。 云舒哭声更大,却听她的命令,转身去问了。 谢沉嘴里蔓延着铁锈味,眼底几乎沁出血泪,将她箍得更紧:“朕不允。” 裴听月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没有力气,半路就要落下,却被人紧紧攥住,放在了侧脸上。 她低低说:“趁现在还有点时间,皇上好好听臣妾说。” 谢沉瞪她,抱着她重复,“朕不允。” 裴听月望着他,脸上尽是苦涩之意,“对不起,那日除夕答应皇上的,臣妾要食言了。” 那日她应下了皇帝的一句话。 岁岁有今朝。 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朕不允。”谢沉最后几近恳求,“咱们再试最后一次。” 裴听月听着他的不允,却笑了,“当时皇上还答应了臣妾一件事,臣妾如今就要用掉。” 她仰头,看着那张带着脏污的清贵俊脸,说, “臣妾要皇上应允。” 第169章 谢昱舟(你的粥粥小可爱已上线) 谢沉目眦欲裂。 这个要求他想过很多情况,或是痴缠着他,或是让他或是得寸进尺、耍个小性子。 可唯独没想到,她竟然让他放弃她的命! 谢沉眸底猩红一片,气势骇人,他声线却是慌乱的,“裴听月,朕…” 刚说了这几个字,怀中女子就握住他的手,嗓音发喘发轻,“臣妾死后,好好给这个孩子寻个去处,别让人欺负了它,也别因为臣妾的离世而厌恶它。” 泪珠挂在轻颤长睫之上,女子盈盈泪光,破碎到了极处,她说,“等它大了,告诉它,臣妾真的很爱它。” 谢沉心头被是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最基本意识维持理智。 他知道,他不能应下。 他喘着粗气低头:“这个孩子让朕痛失所爱,你觉得朕会真的真心爱它吗?” 裴听月一时无话。 谢沉眉间笼罩着一层阴翳,眸底是从未有过的疯意:“朕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它的,也不会管它的,不光如此,朕还很欣喜后宫那些女人相对它下手,那样黄泉路上,有它这个罪魁祸首相伴,朕的听月也不会孤孤单单了。” “裴听月,你别以为,朕是在诓骗你,朕说到做到!” 裴听月眸光含泪,拽紧了他的衣袖:“可它是听月和皇上的骨肉,皇上怎么能这样对它?” 谢沉黑漆漆的眸中满是冰冷寒意:“那又如何?听月在,它会是朕最喜爱的孩子,听月不在,朕只想让它早点陪着听月。” 许是药效的缘故,身下那股痛意越来越清晰。 裴听月秀眉蹙着。 她一时分不清皇帝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忖度着他的细微表情。 裴听月更倾向于,这话是真的。 她崩溃闭眼流泪。 “可是…” 谢沉翻了翻衣袖,找出点干净的地方,替她擦拭眼泪,“没有可是,好好攒着力气,咱们再试一次。” 云舒恰在此时进了殿内,还没开口,就被谢沉斥住:“要想活命就给朕住口,朕永远不会选舍母保子这条路。” 云筝红着眼起身,将云舒拉到一边,又吩咐接生嬷嬷,“都打起精神,正一下胎位,再次给娘娘接生。” 几名接生嬷嬷见了这状况,知道生不下来必牵连自己,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云筝去外面拿了两片人参片,放在裴听月嘴里,让她提精神。 殿内的人战战兢兢等着,待她恢复好体力。 等到裴听月再次痛呼出声时,殿内动了起来。 裴听月用仅存的理智推推谢沉:“此地血腥污浊,皇上快出去吧。” 谢沉放开她,让她平躺着更好接生,他站在榻前没有离去,只沉声说:“你安心生,别顾虑这些了。” 裴听月确实无暇顾及这些了。 一波比一波的疼痛接踵而至。 她眼前再次昏花一片。 接生嬷嬷给她正了胎位以后,不断让她用力,“娘娘,再使点劲。” “娘娘蓄点力,再来一次。” “…” 裴听月全身汗津津,不断咬牙使力。 她被折磨的一直流泪、痛呼出声。 谢沉整个人痛的麻木。 这一声声痛吟,如淬雪寒刃般绞割骨血,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几乎将他凌迟掉。 他沉默坐在榻边。 用干净帕子给她擦脸、擦泪。 * 殿外。 灯火通明。 秦太后并着崔皇后率领后妃,在庭院里焦急等待着。 在宫人回禀,皇帝铤而走险,用了宁太医之法后,众妃惊呼过后,纷纷啜泣。 “好端端的怎么难产了呢。” “裴妹妹好生可怜。” “…” 但这哪是哭,分明是笑。 崔皇后猛地放下茶盏:“谁在聒噪,就给本宫回宫!” 当然不能走。 好戏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呢。 众妃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红着眼止泪。 在殿内一声痛呼大过一声,又蓦然低下去后,众妃唇角不可控制的弯起。 看来这裴昭仪母子,就该命丧今夜。 “哗哗—” 正殿的窗子在被人从里边猛烈砸击数下后,终于支撑不住,被彻底砸开。 宋贵妃从菱窗跳出来。 红着眼径直往偏殿里去。 “贵妃!” 崔皇后骤然站起来,喊住了她。 “现下殿里边情况危急,你进去也是无用,反倒是会分了裴昭仪的心。” 宋贵妃直勾勾对上崔皇后的眸子, “若这是她的命,我总归要送她一程。” 崔皇后劝说的话止在喉间,化作一声悠长叹息。 宋贵妃刚动了步子。 “啊—” “哇—” “…” 随着一声凄厉痛呼,殿内竟响起婴孩嘹亮的哭声。 宋贵妃眼里盈盈泪光在昏黄光线里,折射出异样光芒,她大笑了起来, “听月,你好样的啊!” 秦太后和崔皇后脸上也露出笑来,秦太后震惊道,“这是…” 生出来了。 众妃皆变了脸色。 生出来了? 怎么会生出来呢? 宁太医不是说,只有一成的机率吗? 这裴昭仪母子,竟有这通天的福分? 六宫妃嫔咬紧牙关,死死看着殿门,等着前来报消息宫人。 在众人目光下,殿门“吱呀”一声,被宫人打开。 “太后娘娘大喜,皇后娘娘大喜,昭仪娘娘诞下四皇子,母子平安。” 宋贵妃脑中紧绷的弦松了,笑意慢慢爬上英气眉间:“争气啊!” 秦太后罕见笑了起来:“好好好。” 崔皇后亦笑着吩咐:“再添皇子,阖宫都赏赐下去,长乐宫上下赏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其余各处赏一个月月例银子。” 众妃的面色却不怎么好了。 有几位差点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这福分当真落在裴昭仪母子身上了! 不仅能平安生下来,还是个皇子! 这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可心里嫉妒气愤,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甚至还得奉承巴结着, “嫔妾真是为昭仪娘娘高兴。” “看来是上天显灵,护佑住了裴昭仪和四殿下。” “…” 宋贵妃高兴过后,忙进了殿内察看。 不一会,她在宫人打着帐幕,小心簇拥下,一点点挪进了正殿内。 崔皇后问:“这是?” 随行的宫人行礼解释:“因着昭仪娘娘生产,东偏殿不能久待了。原本四殿下应被抱回后殿,可皇上说,昭仪娘娘耗费心神,需要静养一夜,便让贵妃娘娘抱去正殿看顾。” 秦太后点点头:“裴昭仪这孩子着实受累了,是该好好静养。” 崔皇后笑着搀扶起她:“那儿臣随母后去正殿里瞧瞧小四。” 秦太后眉目间温柔慈爱:“走吧,一起去看看这个不省心的小孽障。” 虽然叫着“小孽障”,可语气里的疼爱亲昵遮掩不住。 众妃恨恨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自个生不下皇子呢。 第170章 晋封位分 崔皇后搀扶着秦太后进了正殿。 正间连带着次间七八糟一片,没地方下脚。这显然是刚才宋贵妃被架回来了,动怒摔砸的。 “母后,小心些。” 秦太后被搀扶进了寝殿。 宋贵妃正在榻上逗弄孩子,她拿着步摇晃珍珠珠子。 “咯咯咯,抓一抓。” “咱们小四好厉害呀。” “…” 崔皇后看她逗得入迷,清咳了一声,“贵妃。” 宋贵妃这才回神。 看到来人,起身行了礼。 秦太后笑呵呵说:“让哀家抱抱小四。” 众妃震惊,就连带崔皇后,都有些惊讶。 要知道,前三位皇子出生时,太后都没抱过,只在乳母怀里见了见。 这四皇子竟有如此殊荣? 宋贵妃微微一笑,将榻上襁褓抱起来,小心抱给了秦太后。 秦太后将佛珠串递给身后嬷嬷,接了过来,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四,她就惊叹,“怪不得裴昭仪这胎迟迟生不下来,小四着实胖些。” 宋贵妃适时添了一句:“约莫得有八斤多。” 秦太后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胖脸:“昱时生下来,才巴掌大,不到四斤,这小四竟比他重了一倍还多。重点好,长大身子骨健壮。” 小四还没睁眼,但有人碰自己,他是能感知到的,伸手一抓,放进嘴里,惹得周围妃嫔含笑惊呼, “这可不行!” “这四殿下反应真快。” “…” 秦太后脸上笑意更甚:“小四这是喜欢皇祖母是吗?” 她想要将手指抽出来。 可刚动,小四嘴一瘪就要哭,秦太后只好让他攥着指头,“好好好,皇祖母不动,皇祖母抱着我们小四。” 她在榻上坐下,温声哄着。 众妃看着这一幕,心头发寒。 裴昭仪有皇上宠着,四皇子有太后宠着,往后的日子,这母子两个的前途贵不可言啊。 怕是这宫里的再没有比她们风光的了。 崔皇后看了小四好一会,眼睛隐隐发红。 她垂眸遮住自己的失态。 平定情绪后才开口,“这小四,眉眼间像极了皇上,鼻子和嘴巴倒是随了裴昭仪。” 秦太后俯身看着,笑道:“你不知道,他这眉眼长的跟他父皇出生时一模一样,哀家乍见到时,都有些恍惚了。” 崔皇后轻笑一声:“一会皇上见了,定会欢喜。” 秦太后颔首:“小四,咱们让父皇起个好听名字好不好呀?” 小四被逗得笑起来。 见着太后情绪这么好,众妃也都恭维起来。 一时间,殿内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 东偏殿内。 裴听月已累昏过去了。 谢沉将她抱离脏污的床榻,将她放在一边的贵妃榻上,给她去了衣裳,拧干温水里的帕子,细细给她擦拭身上。 放在一年前,若有人跟谢沉说,他会纡尊降贵,卑微细致地伺候后宫里的一位妃嫔。 谢沉绝对会以为这人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如今这一幕正发生着。 他不仅心甘情愿,甚至说,心里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还能做这样的事情。 一连擦了好几遍,谢沉才给她穿上寝袍,披上大氅后,抱着人去了后殿。 将女子安置在干净床榻之后,谢沉心尖才松下那口气。 他珍重吻在裴听月额心。 “多谢你。” 多谢你撑了下来。 多谢你没有弃我而去。 他静静陪了裴听月许久,才恋恋不舍出了后殿。 一踏进前殿,他就听到了娇声笑语。 迎面正逢宋贵妃。 “人怎么样?” 谢沉语气淡淡:“还在昏睡着。” 宋贵妃心疼道:“我去瞧瞧。” “轻声点。” “我自然知道!”宋贵妃翻了一个白眼,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满殿狼藉后,又后退回来,指指地上,“都被我摔了,回头再给我几件摆设呗?” 谢沉看着她,说,“待不了几天了,你就凑合用吧。” 宋贵妃摸摸鼻尖,义正言辞,“这个正殿,我要留给听月,不能这样寒酸送出去吧,哪怕以后她留着赏人也好啊。” 谢沉一言难尽看着她,回道:“明日让宫人送来。” 宋贵妃笑着去后殿了。 谢沉亦敛了神色踏步进去。 他一到。 满殿目光都望了过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妾/嫔妾恭贺皇上喜得麟儿。” 谢沉淡淡颔首:“起来吧。” 待坐定后,秦太后问他,“抱抱小四?” 谢沉只说道:“抱孙不抱子,儿臣就不抱了。” 秦太后也知道这个理,没有强求他,反正她还没有抱够。 谢沉看了小四一会,略一沉吟,“儿臣一早,就给这个孩子定了名字。” 秦太后明显感兴趣了:“皇帝说来听听。” “舟。谢昱舟。” 秦太后重复念了一遍,说,“这名字好听。” 随即她低下头,看向小四,“从今往后,你就叫昱舟好不好?” 众妃却是心惊。 表面来看,这舟字平平无奇。 可这字是有隐喻的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舟字是来用来隐喻帝王的。 难不成,皇上有让四皇子登临大位的念头? 可皇上自进来,也没有多欣喜,这么一瞧又不像。 众妃俱都暗自思忖着帝王态度。 只听谢沉又对秦太后说,“裴昭仪生产不易,儿臣想嘉奖嘉奖她。” 秦太后点头:“赏赐自然得给。哀家是不管你们的,哀家只说自个,等回了宫后,给裴昭仪添上一倍的赏赐。” 谢沉抬头,眸中情绪让人探查不清,“除了寻常赏赐之外,儿臣还想给裴昭仪晋一晋位分。” 众妃屏着呼吸。 来了! 这晋位还是来了! 第171章 德妃之位 秦太后没有立刻回话。 正三品九嫔之上是正二品妃位。 自谢沉登基,只有三位妃嫔登临此位,分别是谢贤妃、姜淑妃、沈良妃,这三位妃嫔家族皆声名赫赫、位高权重。 裴昭仪生子,是该往上升一升,可她进宫时日浅,父亲只是个七品地方官,出身不好。 这二品妃位… 原本太后想着,等个一年半载,借着小四周岁宴时,再顺理成章册封她。 这样前朝、后宫也能少些嫉妒的目光。 可如今皇帝已然动这样的念头了,太后知道,这次晋封是必然的了。 “皇帝打算给裴昭仪什么位分?” 这是问他给贤良淑德中的哪一位。 谢沉用指尖扣了扣檀木桌面,说,“德妃之位。” 秦太后略一沉吟:“德者,秉德温恭,品行懿德,德妃之位很适合裴昭仪。” 崔皇后浅笑附和:“是。” 宫里最尊贵的几位主子已经商议好了,有几位后妃心有不甘,但没插嘴的份了。 却不料,谢沉竟不满于此,缓缓说道,“除了二品妃位,儿臣还想给裴昭仪一个封号。” 此言一出,殿内静寂无声。 众妃瞪大了眼睛,呼吸都轻了几分。 就连秦太后都有些心惊。 一个封号,可相当于一个品阶。 也就是说,真的给了裴昭仪德妃之位,再添一个封号的话,姜淑妃见了她,都得乖乖行礼。 裴昭仪在后宫的位置,就仅次于崔皇后和宋贵妃了,甚至到了能和宋贵妃比肩的程度。 这些尚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熙宁一朝,还未有过后妃有过封号,这是第一次提出来。 这才是天大的荣耀! 秦太后看着谢沉,竟一时无言。 她知道自个儿子的心结。 当年因为先帝赐“丽”字给贵妃,让丽贵妃的风光再添一分,彻底和黎皇后对抗,因着这事,前朝后宫生了无数风雨。 所以登基后,自个儿子从未给后宫众妃封号,秦太后是能理解的。 她只以为,他这一生不会再给后妃封号。却没想到,他竟为了裴昭仪,破了当年的心结。 秦太后沉浸在往日思绪里,许久没有答话。 众妃几乎绞烂了手里的帕子,纷纷扭头看向崔皇后。 若是这殿里还有能阻止皇帝的人,便是她了。 所以众妃目光里带着隐隐期盼,希望崔皇后能劝说两句。 毕竟,这裴昭仪算是一下升了两个位分,劝诫几句也很合理。 就连这其中位分最高的姜淑妃,也看向她。 崔皇后却没如她们所想,清了清嗓子而后说道,“皇上可有想好的封号?” 谢沉微微摇头:“这事不急,正二品妃位的册封礼得好好办,如今已三月下旬,五月初就要南巡,朕想了想,还是等南巡回来,再给她行册封礼。” 崔皇后轻轻点头:“这样也好,不然时间匆匆,委屈了裴昭仪。等回来后,臣妾让内务府挑几个有寓意的封号,届时再请皇上定夺。” 谢沉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起身看向秦太后,“天色不早了,母后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儿臣去后面瞧瞧裴妃。” 刚说了晋位,别说册封礼,就连旨意也没下,他就称呼裴昭仪为“裴妃”,其中偏爱可想而知。 众妃哑然不语。 有的忍不住脸色都扭曲了一瞬。 今日这裴昭仪,可谓风光到了极致。 平安生下孩子不说,又升了位分并且给了封号。 这样看来,她竟一跃成了皇子生母中最尊贵的那一个,连带着四皇子的地位又高了一截。 这到底算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呢? 秦太后又逗弄小四一会,直到精神不济,才起身回了慈宁宫。 她一走,崔皇后便让众妃散去了,自个抱着小四在殿内溜达着,等着宋贵妃回来。 出了长乐宫大门,众妃脸上的笑才垮下来。 最后边,秦宝林揉着发酸的杏腮,慢慢走着,拐过一处宫道时,见四下没有其他妃嫔的身影,才叫住前边的人, “沈姐姐。” 沈宝林转身,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秦宝林先是尴尬的咳了两声,随后才道,“忙了一晚上,口渴得紧,眼看快到瑶华宫了,不知沈姐姐能否给杯茶水喝?” 沈宝林唇角勾了勾,回道:“好啊。” * 晨光熹微。 裴听月再次睁眼时,殿内无人,一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死亡的阴影仍旧在,她盯着青色帐子许久都没有回神。 这场生产是真的差点将她的命夺去。 不是做戏。 她已经入了帝心,即使要加深羁绊,也不至于再拿命去赌了,顶多虚弱几天,让皇帝心疼心疼。 也就是说,昨夜她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裴听月有些后怕。 心里的惧意过了许久才慢慢褪去。 她动了动身子,身上不怎么疼,这样也没闻什么异味,看来有人给她擦洗上药了。 她侧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绣着金线的襁褓,里面有个白白净净的小家伙,咂摸着嘴,正是他发出的动静。 裴听月又气又无奈,骂了他一句,“谢昱舟,你真是个逆子!” 是的,自从那次秦太后问过男女,让云筝把脉后,裴听月就知道肚子里是男孩了。 所以现在,不消看性别,这句“逆子”就出来了。 至于名字,皇帝一早就和她商议好了。 若是男孩,就叫昱舟。 若是女孩,就叫昭阳。 在没生产之前,裴听月就已确定了他的名字,此时叫起来很是顺口。 看着白净可爱的孩子,裴听月那口气慢慢散了,徒留一些无措和不敢置信。 她真的生了个孩子。 这么小一点。 看起来很脆弱。 裴听月正要唤人,殿内响起了轻微脚步声,是云筝、云舒进来了。 见她醒了,两人眼睛一亮,飞快到了榻边。 云舒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乍一看上去都有些吓人,此时她趴在床榻边,眼泪哗哗流,“娘娘,您醒了。” 云筝眼眶有些红:“娘娘,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裴听月摇摇头,柔和一笑,“本宫没事。” 好一会,云舒的眼泪才止住,裴听月拿着绢帕给她擦眼泪珠子, “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了?” 云舒有些哭岔气了,说不出话来。 云筝拍拍她:“好了,快去洗洗,趁着皇上没下朝,咱们赶紧将情况跟娘娘好好说说。” 云舒出了寝殿,洗了把脸,才将情绪缓下来。 (对不起大家!年年回老家了,一直没回来,家里琐事太多,这一章大家先看着,下一章等一会。明天中午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