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迟却恍若未觉,继续描述:"他们的眼睛一直睁着,血从身上流到车里,又从车里渗进荒地……你闻过血的味道吗?又腥又锈,沾在手上怎么也洗不掉……"
"你……"段以霄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杀人了?"
段以霄被迫直视裴迟的眼睛。那双眼睛生得极好看,眼型狭长,内勾外翘,眼尾微微上挑,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本该是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黑沉沉的,像淬了冰的墨玉,冷得瘆人。
那对瞳孔黑得纯粹,几乎看不见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时,压迫感扑面而来。
段以霄甚至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惨白的倒影。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段以霄却连抬手擦的勇气都没有。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段以霄向来是个只会惹事不会扛事的纨绔,平日里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真遇上事却怂得不行。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
从前他从不把裴迟放在眼里,总觉得这人就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现在他总算明白了,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是个人?这些年他对裴迟做的那些事,从最开始的恶作剧,到后来带着狐朋狗友一起作践他......段以霄不愿承认,其实骨子里,他是嫉妒裴迟的。
妈的!段以霄在心里狠狠咒骂。早知道就不该把佣人都支开!他才二十出头,还有大把的钞票等着挥霍。
他还没跟他女神告白呢。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段以霄顿时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挡住裴迟,语无伦次地求饶:"裴、裴迟你冷静点......其实我也没真想把你怎么样......你看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裴迟手中的刀刃往前一送,刀尖刺破皮肤,渗出一点猩红。
段以霄浑身又是一颤,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不能杀我!你现在可是段家的养子,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穿着名......"话到嘴边突然卡壳,他这才想起裴迟身上穿的从来都是些杂牌货,都是他自己打工挣来的。唯一两件像样的衣服,怕还是老爷子看不过去送的。但这也怪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爷爷明明就很喜欢他,总是接济他!
"开着......"段以霄又噎住了。裴迟哪来的车?段家的车钥匙从来轮不到他碰,裴迟怕是连驾照都没有。大学时使唤他跑腿,这人都是挤公交去的。
"反、反正你吃穿不愁吧!"段以霄色厉内荏地喊道。
裴迟忽然笑了,那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所以呢?我就该感恩戴德?"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刀,"监狱里照样管吃管住。要是觉得不够好......"他俯身凑近段以霄耳边,轻声道,"死了也挺干净。等我杀光段家满门,最后自我了断就是。"
说完裴迟退开,盯着不敢和他对视的段以霄忽然又笑了,那笑容轻佻得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你这样真没意思。"他说着转身从刀架上又抽出一把刀,强硬地塞进段以霄手里,"来,你不是最爱看我出丑吗?给你个机会,反抗啊。"
刀柄冰凉的触感让段以霄浑身发颤。
恐惧如潮水般席卷全身,段以霄此刻确信裴迟是真的疯了。想到对方可能血洗段家,死的首当其冲就是自己时,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隐约传来人声。
他甚至来不及分辨来人是谁,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划开门锁冲出厨房。
看到来人是哥哥和爷爷,段以霄狂喜地扑上前去。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发现两人脸色骤变,爷爷满脸惊恐地望着他身后,哥哥更是直接越过他,朝他身后冲去。
他猛地回头。
裴迟的脸色惨白如纸,衣袖早已被鲜血浸透。他单手死死按着小臂的伤口,可殷红的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渗出,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裴迟感受不到手臂的疼痛,反而有种异样的畅快。他看着段英酩慌张地朝自己奔来,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不断滴落,仿佛这些年郁结在心底的阴霾都随着鲜血一起流出了体外。
段英酩和老爷子一左一右搀扶住他时,段以霄还僵在原地。四目相对的瞬间,裴迟唇角微扬,露出个得逞的笑。
——
裴迟再醒来,缓缓睁开眼,耳畔是清脆的鸟鸣。窗外山野叠翠,满目青葱,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斑驳地洒在窗棂上。
床畔的老人放下手中的线装书,"小梧醒了?"
段峥嵘一直觉得"裴迟"这名字太过冷硬,但碍于这可能是孩子亲生父母留下的名字,终究没舍得给他改掉。
记得裴迟刚来段家时,连上桌吃饭都要看佣人眼色。有次夜里饿极了去厨房找吃的,被管家逮住打了手心。那晚他偷偷跑到后院这棵梧桐树下哭,他就恰巧被当时浅眠的老爷子发现。
从此,他们之间就有了这个秘密。
"小梧"这个称呼,也就这么叫了十几年。可是裴迟上次听到已经是多年前他告别段家的那天,再次听到,裴迟一时鼻酸。
老爷子得过脑溢血留下了后遗症,腿脚不如从前灵便,但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依然稳健有力,他拍拍裴迟。拿来一杯温水,递到裴迟手里。
"疼么?"老人粗糙的掌心轻轻抚过裴迟的手背。
"不疼。"裴迟垂下眼睫。
听到他这样说,段峥嵘更觉得亏欠。原本段峥嵘没打算下山,却在前几天夜里做了个不安的梦,这才临时起意回去看看。谁知刚被段英酩迎进门,就撞见裴迟浑身是血的模样。
裴迟不愿意看老人一脸悲伤的样子,生硬地调转话头。
"英酩哥呢?"
时隔这么多年没见,再见也没能好好打个招呼。
老爷子替他掖了掖被角:"都过去一两天了。你哥工作忙,先把你安置在我这儿养着。"
爷孙二人静默相对,裴迟几乎要承受不住老人目光里无声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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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峥嵘带着裴迟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这在这里平常也不怎么电子产品,裴迟最多看看新闻和股市行情。唐仁嘉那边钱已经到账,他让唐仁嘉去接触江北的地皮,能拿下多少就拿下多少,缺的钱他想办法。
股票基金这些玩意儿,他重新捡了起来。
段峥嵘看他总摆弄这些,有时候还拿着报纸——老年人习惯纸质,小屋每周都有不少报纸集中送来,和裴迟讨论起来,裴迟也不遮遮掩掩拿出真本事来,段峥嵘常常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段峥嵘的仆人先几天照顾裴迟经常要帮裴迟清理伤口,为了他的伤口,还专门研究食谱,查资料,那是个很和蔼圆润的阿姨,名叫柳春,段峥嵘叫她阿春,裴迟和阿姨处得熟了也亲亲热热地撒娇叫阿春。
有时候他们讨论这些股票阿春姨也凑过来,对方虽然年纪大,但依旧非常好学,而且因为年龄到了,工资加上退休金,她手上有些闲钱,裴迟也教她玩一些稍稳妥一些的。一段时间,阿春姨也赚了不少。
除了这些股票基金,裴迟的日常活动就是侍弄花草。
阿春姨在小楼院子里养得花草正开得热闹,蔷薇爬满篱笆,茉莉的清香随风浮动。
裴迟陪着老爷子在葡萄架下对弈,青瓷茶盏里的龙井泛着清透的碧色。
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时候他们还回去后山,照看那几根小树苗,老爷子手把手教他修剪小果树多余的枝桠,给小树松土施肥。
傍晚时分,满园花香混着泥土的清新,让人不觉沉醉。半个月过去,裴迟恍然觉得重生的那天好像过去很久了似的。
老爷子落下一枚黑子,随口说道,“英酩这些天忙,你在这一个人无聊,过段时间我叫他也来我这儿住一段时间。最近和英酩有联系吗?”
裴迟默默摇摇头,“哥没联络我。”他有时会反复琢磨他死之前的任何蛛丝马迹,关于海诺,关于段氏,实际上如果不是段氏出事那对狗男男也不一定那么快搞他,这么一来他和段英酩或许称得上命运共同体。
他可以进段氏处理程太安的同时,帮帮段英酩找内鬼。
但是现在看来和对方见一面都难,更别提什么合作了,他还得再做打算。
段峥嵘倒是笑了,“是吗?英酩说他给你打过电话的。”
裴迟执子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都怔住了。
老爷子看他愣着的傻样,让他赶紧落子。
“什么时候?”
段峥嵘摸摸下巴道:“就他回国那天吧,他找了你很久,要过你的电话,但是没打通。”
裴迟恍然想起那天醒来之前胖子按断的好几通电话,不会就是段英酩打来的吧?
接下来的对局,裴迟落子如飞,很快就溃不成军。他猛地站起身,说了句"不玩了",低头摆弄着手机快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独自收拾起散落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