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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金杉理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慢,慢,来啊……


    说真的,那一刻,陆洺执连他俩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他脑子飞速运转,什么产检医院、以后孩子去哪个国家上学,他全想了一遍。


    但也就只敢在脑子里过一遍而已。


    因为陆洺执很清楚,言初突然喊他老公,绝对不是因为她消气了,一看就知道底下还藏着暗涌。


    越是这种时候,陆洺执越慌。


    他觉得自己像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热气球上,一边觉得幸福得过分,一边怕得要死。


    吃完饭,言初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去了书房,跟往常一样,拿书,翻开,做阅读理解。


    陆洺执看她进书房了,腿根本不听使唤。她前脚刚坐下,他后脚就跟了进去。


    他走到落地窗旁,一屁股坐在他那张花了380万买来的克罗心沙发上,整个人往后一仰,两条大长腿一翘,拿出手机,假装刷手机,可眼神根本没落在屏幕上,全飘言初那边去了。


    言初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写着,眉头时不时皱一下。


    陆洺执越看越觉得她好看,越看越不舍得移开眼,尤其是看到她今天没跟他计较半句,反而坐那认真学习,像昨天的一切都从来都没发生过似的模样,心里那点亏欠全涌了上来。


    他安静看着,看着言初一笔一划在题本上划,连皱眉的样子都他妈太好看了,浑身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一瞬间陆洺执脑子一下就灵光了。除了言初叫的那声老公,他脑子里突然飘进来一句话。


    言初,是他这辈子,第一个跟了他的女人。


    他喜欢她,这是事实;他们在一起,这是现实。


    这不是他的某个战利品,也绝不是某个能被忽略不计的存在。她是他选中的。是他鬼迷心窍想在一起的人,是他的女人。他不能老拿“我不确定”“对不起谢依洺”这种屁话当借口,更不能再窝在过去那点破事儿里过日子。谢依洺是死了,和她全家一起死得蹊跷,可他是活人,日子得过下去。


    更何况的是,他是陆洺执,他是个男人,是个必须要扛起责任的男人!他应该给3301最好的,不能让她猜、让她难过、让她一直在情绪里熬!


    最重要的是……


    他意识到,言初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重,特别重,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变得越来越重。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难以判断,如果同时把言初和谢依洺放在一个天平上,究竟是哪一边,才会更沉一些。


    他确实没办法不在意过去的事情,但也确实,该放下了。过去的种种,都该放下了,是时候向前了……


    言初高兴就好。只要她高兴就好。


    都依你,3301,都依你。


    谁让他喜欢她呢。真他妈多少有点儿喜欢。


    想到这,陆洺执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紧,心里像被人握了一把,酸酸涨涨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脚步慢慢走过去,走到她身边,俯下身。


    言初还在安静做题,没察觉到他来了。


    陆洺执伸出手,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脸贴着她脖颈,轻轻蹭了蹭。


    “3301。”他叫她。


    言初一愣,下意识转头,便看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眼里刚浮出一点惊讶,陆洺执已然抬起头,吻了下来。


    她没躲开,没拒绝,整个人陷在他怀里,任由这个吻变得越来越深,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他干脆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一把放在沙发上。


    言初本以为他要上手,没想到,他却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嗯,”陆洺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些天,我确实有些犯混了。”


    言初乐了:“你哪天不犯混了?”


    陆洺执倒也不在意,抬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捻到一边:“这段时间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对我来说……真的,挺重要的。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重要。”


    他说着,吻了一口言初的额头:“我想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以后,我会踏踏实实面对你,认真面对咱们这段关系。老婆,你原谅我吧。”


    言初眼神闪躲:“你这叫什么话啊?你想让我原谅你什么?”


    陆洺执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嗓音有点哑:“我也不想再绕弯子,以前的那些事我认,认我混账,认我拎不清。但从现在开始,我会朝前看。你要是还肯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好好做出改变,把你当老婆过一辈子,不是玩,也不再是和你较劲,就是……单纯的,想认真和你在一起。”


    “老婆,这几天惹你这么生气,是我不对。原谅我。”


    “好吗……好嘛。”


    说完这些,他低头,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就像努力使出浑身解数哄她高兴似的。


    言初望着这张帅得让她心烦的脸,心里一阵阵发热。


    不嘴贱的时候倒挺像个人的。也真挺让她心悸的。


    她忍着脸上的烫意,虽然不知道陆洺执抽什么风,但她也知道,以前要想让他道歉还不如杀了他,想到这言初心里也挺高兴:“行了。别这么黏黏糊糊的,我还要去学习呢。”


    言初刚动一下,腰却被陆洺执一把搂住。陆洺执贴着她耳边开口,声音带点坏:“别去啊。”


    “你前些天,给我炖的那些东西。也该是时候验验成果了。”


    言初瞪大眼睛:“在,在这?!”


    陆洺执没回答,覆身压了上来。


    阳光从落地窗里透进来,洒在桌面


    上言初喝过一口的水晶杯上。


    那是一只江户切子的水晶杯,杯壁上,几滴果汁本来正凝着,胖乎乎地挂在那里,颤了几下,这才缓慢滑了下去,突然,那张大得要命的书桌也不知道是被谁撞了一下,那杯子“啪”地一下就倒了,滚了两圈后,摔碎在地上,里面的橙汁撒了一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泛着晶莹的光。


    就在这时,陆洺执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言初僵了一下,咬着牙艰难把他推开,声音带点喘:“你、你去接电话……”


    陆洺执低头笑了,懒洋洋道:“你接。”


    言初瞪他:“你让我接?”


    “对啊,你接。你就说,你老公现在有急事,没空接电话,等忙完了,会回电话过去。”


    说着,陆洺执把手机拿起来,扫了眼来电显示,嘴角一勾,把电话接通后扔给她,又给言初摆了个“现,在,接”的口型。


    那眼神,明晃晃的坏,带着点挑衅似的笑意。


    言初知道他肯定没憋好屁,但还是把手机拿了起来,贴在耳边。


    “喂?陆总啊——”


    那声音传来的瞬间,言初整个人一抖,就像被什么舔了一下,地上那江户切子水晶杯的碎片还在地上晃着,而陆洺执正抚着她的身子,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忙着什么。


    言初咬住下唇,眼神开始涣散。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话:“陆总您要查的人我们已经查到了……”


    她飞快的说了几句,其实连她都不知道都回了这人些什么,只是觉得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眩晕了起来。


    “……好,我,我知道了。”


    她咬牙赶紧挂了电话,手机立刻从指缝间滑落,终于没忍住喘了一声。


    “啊……”


    陆洺执抬起头,声音有点低,有点哑:“老婆,想我了么?”


    言初喉咙干得不行:“你说什么呢,咱,咱俩……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


    陆洺执没接话,只是笑了,伸出舌尖,在她的唇边缓慢舔了一口。


    地上那摊撒了满地的橙汁忽然震了一下。


    陆洺执又问,一字一句:


    “想,我,了,么?”


    言初知道躲不过去,只能闭了闭眼,用力吸了口气:“嗯……想……”


    陆洺执认真观察着言初的表情:“可你这语气听起来,倒不像是很想啊。”


    她都快说不出话了。


    “行。”陆洺执俯下身,把双手撑在沙发上,“那我就让你以后天天都想,想得见我也烦,不见我更烦,烦到你睡不着,闭上眼心里都是我。”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哑声笑了一下:“我一定会让你天天都想我……没有我你就再也活不下去。”


    言初身下一热,整个人一震,反射性弓起身子:“我们……都成年这么久了,别说这么幼稚的话,谁离了谁还能活不下去啊,你幼稚死了。”


    陆洺执倒也没生气,咬着她的唇轻轻含了一下:“没关系,咱们两个,可有的是时间。”


    他低下头,每说一个字,就吻她的唇一下,她的身体也会跟着颤抖一分:


    “慢。”


    “慢。”


    “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阳光从清晨的金黄,退成灰白,再从灰白晕进落日的金橘,最后天边开始压出一层又一层火烧云。


    言初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合上了眼,到最后根本分不清自己的意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飞走的,只知道浑身的愉悦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没有过停下的时候。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言初头靠着他肩膀,眼皮没睁,嘴唇动了动,用保留的最后一丝清醒,默默地想着,以后可真不能再给他熬那些乱七八糟的补汤了,这分明就是自己端着碗往他嘴里送,羊入虎口,主动开门请饿狼吃席。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又舍不得推开他,便窝在他怀里没动。


    陆洺执低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手却在她背后来回顺。


    言初被摸得浑身痒,眼珠子一转,转身就瞪了他一眼。


    陆洺执看她眼睛瞪得像金鱼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亲完往后退了退,又看了眼言初,发现她还在瞪着他,那双眼睛瞪得老大,他觉得3301可真是太好玩了,没忍住,又亲了她一口。


    言初抬手,伸出一根手指顶上他额头,把陆洺执往远了推了推:“你在这玩什么呢。”


    话刚说完,她忽然想到什么,眉一皱:“哎,对了,刚才打电话那人你是不是还没回?”


    陆洺执愣了,想了两秒:“我真忘了。”


    他翻身就要找手机,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摸着:“不对啊……我手机呢。”


    两人一顿找,结果发现手机早掉到沙发底下去了。陆洺执半个身子探进去捞手机,找到之后,一边把电话拨了回去,一边手也没闲着,抓了两缕言初的头发,捻在手里把玩。


    电话刚两声就接通了,陆洺执靠在沙发边,懒洋洋地开口:“喂,小张,怎么了?”


    那头的人听到声音,顿时带了点急:“陆总,您可算回电话了。上次的直播事故,灯架那事,摄像头没拍清,对灯架做手脚那人,车牌追出来了。”


    陆洺执一瞬间从懒散状态切进警觉,坐直了身:“人呢?抓着了吗?我现在过去。”


    他边说边捡起地上的衣服,急匆匆往身上套。


    电话那头却顿了一下。


    “陆总……”


    “怎么?”


    “那人,死了。”


    陆洺执浑身僵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死了?”


    坐在他旁边的言初也一下子抬起头,脸色跟着变了。


    “我们刚确认的消息,那人叫李军,昨晚在XX区某栋居民楼天台坠下去的,当场死亡。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警察那边定性为轻生,但……”


    小张咽了口唾沫,像是也觉得说不出口:“这李军有精神病史,之前住过精神科,刚从院里放出来……他母亲签的书面材料,说他这几年,时不时就有妄想倾向。”


    陆洺执眼神彻底冷下来,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医院、警方、社区三方材料都齐了,走程序一点毛病都没有,查不出责任人,也没人担责。”


    电话那头小张声音越来越小。


    陆洺执愤怒地一把将手上的衬衣摔在地上:“这李军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差点把我砸死不说,还想要我老婆的命,现在你告诉我,他死了?死都便宜他了。”


    他昂起头,皱着眉捏了捏鼻梁,又在言初身边坐下:“你去,给我查他家人是谁,住哪儿,谁现在能活着出来见我。还有,他户口在哪,平时住哪,他爸妈算不算监护人,是不是能为他干的事负责,赶紧去给我查清楚。”


    “今天晚上九点,我要在我家XX会所见到他们,你安排,准备个小点的包间,单独见,别惊动媒体,别带其他人。”


    电话那头小张几乎不敢回气:“好,陆总,您放心,我马上安排。”


    电话一挂,陆洺执直接把手机往地上一摔,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言初一动不动坐那看他,眼神有点发怔,半晌才低低开口:“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陆洺执指节握得咯咯直响:“这李军真该庆幸,那灯架倒下来砸中的是我。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真想把他们全家都弄死。”


    第42章 冰山一角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和小张订的是九点,但八点半,陆洺执就带着言初先到了。


    进了包间后,两个保镖留在门口,陆洺执坐在主位,外套没脱,盯着桌面不说


    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冰水。


    言初硬挺着坐他身边,看得出陆洺执在强压火气,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伸手,轻轻在他后背顺了顺。


    这时陆洺执看了眼手机,小张说一会儿会带李军母亲来,让他做好准备。


    陆洺执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来一瓶抗敏药,先吃了两粒,又拿了好几个口罩戴脸上,还特地让言初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完全把他的鼻子和脸遮上。


    在做完这一切后,似乎是想到一会要见女人,他心里有些忐忑,便下意识牵着言初的手不放,言初也只能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九点了,门终于被敲响。


    小张一进门,看到陆洺执已经到了,冷汗哗啦啦往下冒。


    言初看到小张,又想起下午接小张电话时,陆洺执对她做的那些事,脸有点红,都不太敢看小张了。


    小张身后确实跟了个女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一进门,那女人身上的廉价香水和烟味,一股脑往言初鼻腔里钻。


    女人穿着一件红底金花的外套,拉链坏了一截,里面露出个低胸打底衫,金色的发丝漂得干枯,脸上妆是花的,像是刚从KTV包房出来一样。


    陆洺执没看那女人,先抬眼盯着小张,向后靠了靠,故意隔山打牛:“在我手底下做事,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提前半小时把所有事准备好,我以为这是大家都懂的规矩。”


    “我八点半就坐在这等你,你九点才到,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


    小张脸“唰”地一下白了。


    “对不起陆总,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小张疯狂鞠躬,赶紧侧过身做介绍,“陆,陆总,这是李军的母亲,李慧芳,李军的父亲早年生病去世了,户籍上法定监护人就她一个人。”


    李慧芳一听“陆总”,眼神立马变了:“哎呀,您就是陆总啊,啧啧啧,可算见到真人了,真年轻啊,那电视上是不是也播过您啊?我好像还见过呢……”


    她边说边拎着包,扭着身子往陆洺执旁边的空位走,看着是准备在那里坐下。


    陆洺执抬起手,指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阴沉道:“你,离我远点。我对女人过敏。”


    李慧芳一愣,盯着他身旁的言初,站那半秒没反应过来,直到小张轻咳一声提醒,她才讪讪地笑着绕过去,去那椅子上坐下了。


    坐稳后,陆洺执咳嗽两声,这才抬眼看她一眼:“4月26号晚上,你儿子李军在哪,做了什么,你知道么。”


    李慧芳假装想了两秒:“那天我在上班呢,还加了个晚班,KTV里忙得很,人来人往的,李军做了什么,我哪能知道啊?”


    她说着,还抬手拨了拨头发,用眼角余光瞟向言初。


    陆洺执盯着李慧芳,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女人看着市侩又精明,多半是来的路上就已经从小张嘴里套了话,现在不过是在装傻充愣,看看自己能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不想担责任而已。


    这女人的话,不能信。


    陆洺执慢条斯理伸手,把手上戴着的两枚男戒摘了下来,一只接一只放在桌子上,用食指点了点桌面:


    “你儿子,今天死了。你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空观察别人,心真是挺硬。”


    李慧芳顿了一下,但马上挤出点笑来:“陆总,您真不知道,李军以前犯了点事,判了八年,出来了以后精神就出问题了,我也被他搅和的没一天安生日子。”


    “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的日子也还得过,我没办法,只能他断绝了关系。他死了我确实难过,但比起他带给我的那些痛苦,我虽然笑不出来,但也确实哭不出来。”


    言初惊讶得很,这世界上还能有这种母亲,真是不可思议!


    陆洺执也眯起眼,往前倾了半分身子,手指在桌面敲了一下:


    “哦?那就有意思了,你儿子砸了我一百二十万的设备、毁了我一场直播、还蓄意破坏、危害公共安全、故意伤害未遂,拉着我和我媳妇,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这账一笔一笔摊开来,你觉得,我又该找谁去算这笔账呢。”


    李慧芳立马举起双手,脸上堆满了笑:“哎哟陆总,您可千万别找我啊,我跟李军早几年前就没联系了,他那人疯疯癫癫的,我也早看不住了。这种事你还是得找警察,我真是帮不上……”


    说着,李慧芳话锋一转,立马变了副嘴脸:“不过陆总,您看我这小老百姓,活得也不容易,您要是哪里缺人手啊,我也能干点事儿,勤快得很。我肯干,真的,我肯干。”


    话音还没落,“啪”的一声——


    陆洺执抄起桌上的一瓶玻璃瓶矿泉水,重重摔在李慧芳脚边地砖上!


    水花四溅,玻璃碎渣飞起来,划在李慧芳的小腿上。李慧芳吓得一声惊叫,立马往后缩了一下,脸色煞白。


    言初也被吓着了,下意识地看向陆洺执。


    陆洺执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掌心的水迹,眼神落回李慧芳脸上,语气冷冰冰:“你连自己儿子死了都没个表情,还想在我面前讨工作?”


    “你以为我陆洺执是开善堂的,是吧。”


    “李军是死了,可他欠的那些账,一分都没少。我不是警察,可不会和你讲道理讲证据,我就问一句,这事我要找谁说理去?我该找谁要一个交代?你这个当母亲的,跑不了。”


    李慧芳整个人已经贴到椅背上了:“陆、陆总……您怎么能强词夺理啊……”


    她还想多骂两句,但陆洺执那架势,看起来真能随时抄起一个瓶子摔她头上,所以她说着说着就闭了嘴。


    陆洺执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往后靠了一下:“十天,把李军死前一个月的所有社交记录、出入地点、账目往来,查清楚之后都给我。当然,其他都是小事,最重要的,就是他死前几个月的社交记录,他都见过谁,和谁说过话,和谁走得近,朋友都有谁,关于这些,你最好给我全都给我问出来。”


    “如果你给不了我一个答案,又或者说,你交给我的版本,和我的人查出来的有出入,你就乖乖等着法院传票吧。”


    李慧芳脸色立刻白了,嘴唇抖着,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洺执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补了一句:“哦对了,你现在在哪家KTV上班,你小儿子几岁,在哪个小学上学,我都知道。”


    紧接着,他朝李慧芳露出一个瘆人的笑:“你当然可以试着跑。但你得想清楚,你这一跑,就等于亲手给你小儿子留了一身污点,和走哪儿都通不过背景审查的烂账。你要真想给你小儿子留条出路,就老实点。”


    说完,陆洺执并起两根手指,朝门口的方向,悠悠指了指。


    小张心领神会,立刻就跑去把包间的门打开了。


    那一下李慧芳就懂了,这是赶她走呢,她低着头,揣着包,鞋跟磕在门槛上,踉跄了一下,连头都不敢回,夹起尾巴就灰溜溜跑了。


    李慧芳一走,屋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言初转过头看着他,眉头微蹙:“你刚才说,她要是跑了,就能给她儿子留下通不过背景审查的烂帐……这是真的?”


    陆洺执没说话,快速从桌上打开一瓶水,仰头喝了几口。这一抬头,言初便看到他脖子上已经红了一圈,细密的小疹子开始浮了起来。


    他喝完水,似乎是觉得脖子难受,随手扯了扯衣领,呼吸也有些不顺,却还是故作轻松道:“当然是假的,我吓她呢。”


    “啊?吓她?”


    “嗯,李慧芳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这人精着呢,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不傻,仗着自己年纪比我大几轮,怕是觉得我年纪轻好糊弄、好说话。对付这种人,跟她讲理,没用。你越平和,她越得寸进尺,非得看见你发点狠,她才知道害怕,才能把你当回事儿。”


    说着,陆洺执把戒指戴好  ,抬手,揉了揉言初的头:“你别怕,那水是我故意摔的,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不耐烦了。她看起来也没什么文化,估计现肯定信了我能让她儿子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不出意外,她现在就已经急得找人去了。”


    言初眼神里还带着点刚才没褪干净的惊讶。不久前还是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的人,这会儿却低头给她顺头发,动作温柔得跟刚才判若两人。她眨了下眼,借着打趣,说出内心的诧异:


    “陆大少爷,我还以为你一直不食人间烟火,只会站在山顶上,压根儿看不见山下是什么样子呢。我真没想到,你对付李慧芳这种人,竟然也能一套一套的。”


    陆洺执看她一眼,笑了下:“那是你没早点认识我。我站得高,不代表我真就什么都没经历过。”


    言初点点头,瞄了眼陆洺执的脖颈,还好,那里的红疹没再蔓延下去,大概是因为以前吃了抗敏药的原因。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脸上没显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也让人去查李军了吗?现在又让李慧芳回去查,意义在哪里?”


    陆洺执沉着道:“我就不信她真什么都不知道。逼她一把,让她把答案都吐出来给我,这才是效率最高的办法。”


    他说完这句顿了一下,嗓音低下去一点:“我已经派人去盯着她了。从她出这会所大门开始,她做了什么、去哪、见谁、打什么电话,我都能知道。”


    空气像是忽然换了层温度。


    言初原本坐得挺直,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心脊发紧,有点僵。明明灯没暗,屋里也没风,但她却下意识握紧了裙角,像是有人在她脖子后面吹了口气。


    陆洺执说这话时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他。


    言初脑子突然就有点乱。也就是在这一瞬,她才意识到,她或许,从来没真正认识过陆洺执。


    哪怕天天呆在他身边。


    她只觉得眼前的陆洺执,就像座冰山,她本以为她看见的就是全部了,但现在她才发现,那只是浮出水面的那一角。剩下的九成,被他藏在水下,藏得死死的。


    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还会是那个无理取闹、强词夺理、嘴硬得要命的家伙吗?


    言初望着陆洺执走神了一小会,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所以你也觉得,李军的死,不对劲?”


    第43章 言性恋[只为3301]


    陆洺执点头:“那可太不对劲了。就李军对灯架做手脚这事儿,绝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有人撑腰也好,有人指使也罢,背后一定有鬼。但我想不明白,他要对付我,冲我来就行了,他为什么非得动你?为什么李军的目标会是你?我可不信他的目标是林知秋。”


    言初沉默了几秒,也低下头:“我也不明白。我也想不通。我的命又没有你的命值钱。”


    话音一落,陆洺执抬起头看她,脸色当场就沉了下去:“你说什么呢?”


    “3301,在我这,你和我,是并排的,没有谁比谁更值钱一说,你别这么看轻你自己。也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听着很难受。”


    言初的眼里有点动容。


    晚上两人回了家,一起泡了澡,在那圆形的浴缸里又温和的做了一次,结束后陆洺执帮她擦干,动作慢腾腾的,像是很不舍得结束这个夜晚。灯光昏黄,床头那盏壁灯只开了一半亮度。他们躺在陆洺执二楼的大床上,被窝是冷的,空调吹出来的风却是暖的。


    言初侧过去抱着陆洺执,下巴搁在他肩上,窝在他怀里,没来由地又想起在会所他那几句话。


    其实他那句“你和我是并排的”,其实也不算深情,但她听完以后心却有些触动,这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安全感。


    言初知道,她眼中的陆洺执,露出来的大抵只是冰山一角,可就是那一角,已经足够令她觉得特别踏实。她觉得这人,或许,能当家人。


    陆洺执注意到言初在盯着他看,打趣道:“老婆你看什么呢?”


    言初没接他的话:“陆洺执,你知道吗,当我九岁那年,从孤儿院被养父母接出来那天,我真的觉得,我昏暗的人生都亮了起来。”


    陆洺执喉咙一紧,他太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更知道言初好日子才没过几年,就又被推回了那个烂泥潭里,被林知秋那种人一口一口啃着,一个人熬过了孤独又漫长的日子。


    言初笑了一下:“后来你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真的快吓死了,每天一边害怕,一边怀疑,害,你说我这人,不会真是个天煞孤星吧?怎么跟我亲近的人,都倒了大霉呢?”


    说完,言初伸手摸了摸陆洺执的头发:“幸好你没事。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跟我最最亲近的人了。”


    “不是家人,”她顿了一下,“但比家人更像家人。”


    陆洺执看着她,眼神慢慢的就柔软下来。


    他就没听过这么亲近的话,更从没有任何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这么认真的和他说这种话。


    可他这人别扭得很,感动不代表不嘴臭,明明被确实感动到了,陆洺执却咳了一声,眼睛都还没从言初脸上挪开,嘴上就先来了句:


    “不对啊,3301,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过,你那个哥是你最最最重要的人?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你说吧,到底是最最亲近的人重要,还是你那位最最重要的哥重要?”


    言初乐了,也没想接这茬,翻了个身压到他身上,俯下身,在他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温柔地吻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还在那疤痕周围的皮肤上,轻轻一舔。


    陆洺执身子一紧,小腹那块像是有火窜了上来,浑身都跟着颤了一下。


    言初抬头,用水汽氤氲的眼睛望着他:“你都是我老公了,那当然得是你啊。”


    陆洺执眼睛都直了,整个人像被点着了,脑子嗡的一声,心跳跟踩了油门一样砰砰砰地撞着胸膛,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操,不行,我他妈一定要和3301结婚。


    言初手指还在他那道手术疤上游走,似乎是在努力记住那地方的形状:


    “我以前,总觉得家人这俩字,离我太远。自从连我养父母都走了,我就知道了,所谓家人,都是会走的,都是会突然消失的,是不一定哪天就会突然不告而别的,是别人都有但就我没有的。”


    她顿了顿,没等他说话,又接着说下去:


    “可陆洺执你不一样。你就是我人生里,最勇敢的一场孤注一掷。”


    “虽然咱们两个,认识的原因有些离谱,在一起的过程也挺奇葩。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我会替你守好你的钱,更是永远都不会走,一直好好陪着你。”


    “不过当然了,就算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就算你以后发现我根本不适合你,我也想在那之前,尽我所能对你好。”


    “但你也要记住了,如果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准备要伤害我了,你得跟我说。”


    “如果连你都不是真心的,我可能,我可能真不会再去相信第二个人了,你听到没有啊。”


    陆洺执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讲,好像什么都听得懂,但心里就是有一个地方,堵得慌。她以前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啊?得吃了多少苦,才能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他一口气没顺上来,手臂往她腰上一收,把她搂进怀里:“你在这瞎想什么呢?我还能对你不是真心啊?”


    言初鼓起嘴:“我知道嘛,你对我当然是真心的了。我们陆大公子都肯用命护着我,当然是真心的。”


    她说完,又轻飘飘补了一句:“我就是说说而已啊。”


    陆洺执没再说话,心里忽然动了一个念头。


    要是一年之后,他俩还能处得这么好,那就真结婚算了。


    他以前从没动过结婚的念头,更别提得了厌女症之后,一见异性就烦、就害怕、就下意识想躲。只有她、只有她、是唯一一个他碰了没反应,甚至还想多抱一会儿的人。


    3301就是那种例外。而且,大概率,也会是最后一个。


    仔细想想,3301除了偶尔会呲牙,人长得大方,气质干净,看着就舒服。再往深点说,她做的每一顿饭,他都爱吃


    得很,她的一切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过一样,就连床上那点事都契合到不行。跟她在一起,一天做七回都不嫌多,更不会觉得累。


    但真正让他动心的,远不止这些。


    她是真的很在乎他。他能感觉出来。这份在乎,对陆洺执而言,非常重要。


    更何况,言初身上,有那么一点他说不上来的劲儿。


    言初这人,就像是在贫瘠的土地上长出的一株野草,有着坚韧、旺盛、不服输的生命力。这是一种他除了在谢依洺身上,就再没见过的东西,让他欲罢不能,让他戒不掉。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太缺少这种生命力了。


    陆洺执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头抵在她的发间,贪婪地闻着她发丝里时不时飘来的洗发露香气。


    要真是3301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过一辈子。


    陆洺执这么想着,替她把耳后的碎发拨回去,手指划过她脖子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缩了一下。


    这日子也太好了,好到让他都开始怕了。怕什么呢?怕这种日子不够长,怕这种美好留不住。怕她走,怕她松手,怕一切突然烂掉,怕幸福这种东西其实不属于他。


    ……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这些天,他们的日子都挺平淡,但也美好。他们一起吃饭、泡澡、睡觉,偶尔相互炸毛打一架、打完架再做个酣畅淋漓的爱。剩下的时间,言初就窝在书房学英语。她学得认真,翻书、记笔记、练口语,一样都没落。


    有时候,陆洺执就拉张椅子过来,故意坐在她对面,手撑在下巴上,装模作样地用英语提问她,然后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体会着言初点点滴滴的进步。


    言初也是真的在努力,努力到有一天陆洺执突然意识到,她的口音不那么难听了,也能逐渐用英语顺畅地表达出她的想法。


    虽说言初现在这水平,雅思口语7分她肯定拿不到,6.5都悬。但混个6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她从小就在国内读书,大学没上过,连一次国都没出过,结果硬是凭着死磕,真把那口塑料味儿改得七七八八,听着不地道,但也挺像那么回事了


    陆洺执有一瞬间挺骄傲的。


    他怎么这么有眼光啊。


    就这脑子、这速度、这韧劲儿,就算不靠他,她也真能闯出一片天。


    正好陆洺执现在也挺闲的,就凭他和陆正廷那剑拔弩张的关系,陆正廷根本没把陆氏集团的核心产业交给他,丢给他管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的项目。


    但也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想靠陆正廷活着,最多是借他点光,现在做的一些事,大多都是他亲手一点点搞出来的,不怎么费事,也乐得清闲,这边审完两个项目,那边他就开始琢磨言初出国那事儿了。


    既然言初说想学经济……


    经济好,这他熟。


    英美两条线他立刻都想了一遍。英国那边,LSE和UCL是必看的,美国那边,NYU的Stern他也列进了选项,还有伯克利和UMich。


    陆洺执一开始想给她搞宾大沃顿,但想了想,太卷了,她刚学英语不到几个月,拼死拼活学出来也不一定值,再说,沃顿那种地方,进去了全是怪物,不如挑一个学术跟资源都平衡的,日子能过得舒服点的,可不能给他宝贝老婆累坏了。


    他在Excel里拉了一张表,按分数要求和申请难度给她标了颜色。推荐信那边他也顺手写了个备忘,哪几个教授靠谱,能一封邮件就让人动笔、他一共写了好几个方案,想着外一言初没被目标学校录取,明年还能续上。


    看着表格越填越完整,陆洺执越看越满意。


    这排面,这细节,这心思,这死言初要是知道了,得多感动啊?会不会爱死他啊?


    想到这陆洺执嘴角差点没压住,一想象到言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那画面想想都带劲。


    陆洺执赶紧文件备份到云盘,还特意备注了一个文件名:


    For3301only.


    [只为3301]


    写完这行字陆洺执自己都乐了。


    得了,现在还不能告诉她。现在说太早了,得等她把雅思考过了再说,反正嘛,对他来说,帮她把路修得平一点,根本不算什么,可比她生气了哄她容易多了。


    陆洺执又认真想了想,等她考过了,惊喜得有,排面也得有。


    很快,他又开了个新表格:


    【3301雅思考过后庆祝方式】


    随手打上几个字:旅行/买礼物/求婚?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啧了一声。


    操,他怎么这么牛逼啊。


    第44章 帝都男德王男人中的人王中王


    这些日子,言初学英语,陆洺执就给她做活教材,口语纠音、写作批改、听力陪练,一样不落。


    看她认真做题的样子,陆洺执根本移不开眼,没事就拍几张照片,就发在之前为哄她高兴才注册的微博里。


    没过多久,陆洺执的微博就没眼看了。整个主页,拉到底,全都是言初,只有言初:


    @陆洺执:努力备考的3301.jpg


    @陆洺执:说don‘tlike结果读成’冬赖‘的3301.jpg


    果不其然又上热搜了——


    #帝都男德王


    陆洺执看到这五个字,脸都黑了,颤抖着手点进去之后,一堆人在发帖,微博广场全是:


    【今天男德王还没更新啊?】


    【每天三更晒老婆,陆哥你真不打算发发你自己吗?我们也想看看腹肌,对了,说到肌……】


    【这个男人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初姐正在学习的现在】


    【帝都男德王,男人中的王中王,爱老婆护老婆围老婆打转,实乃吾辈楷模也】


    【男德:满分,颜值:满分,爱意:过了】


    陆洺执嘴角狠狠抽了两下,什么玩意?男德王?谁他妈是男德王?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起这么掉价的名字干什么?他他妈不要面子的吗?


    他差点没气死,当场把所有叫他“男德王”的ID全点开,一个个全点了举报。举报完他还不解气,又发了条微博:


    @陆洺执:谁再叫我男德王,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帝都起诉王。


    过了没几分钟,等再刷新,热搜已经变成了:


    #帝都男德王控评失败


    #陆洺执亲自下场玩梗


    #颜值夫妇今日课件


    #我被男德王毕业了


    陆洺执看着这些热搜,差点没气晕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陆洺执烦躁地啧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一听到里面传来的女声,陆洺执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电话那头原本还有点嘈杂,是有人在喊单的声音,然后一瞬间安静下来,像是来电的人躲到了哪间小包间里。李慧芳压低声音:“陆总,是我啊,李慧芳。”


    陆洺执冷漠道:“嗯,说。”


    李慧芳小心翼翼道:“哎,陆总啊,你不是让我查李军死前都接触过谁么,我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奇怪,不过我也真找出了点东西。”


    “他有台老手机,早坏了,你不是说要查吗,我就寻思着去他家找出来,出去修一下,谁知道里头有个录音。”


    “时间是4月20号。是李军在接电话的时候录的,那个通话……挺怪的。”


    李慧芳顿了下,吸了口气:


    “给李军打电话那人应该是开了变声器,那声音诡异死了,也听不出是男是女,录得不长,但那人反复说了几句什么,事情办完了自然有钱拿,没人会查到你这种话。还说了句……”


    “一定要让林知秋死  ,只要死了,就能给李军五十万呢。”


    林知秋?!


    陆洺执疑惑地蹙起眉头。林知秋?怎么会是林知秋?目标不是他,也不是言初?


    “我估计李军录这个,是怕自己被人摆了。我真不知道这人是谁,能告诉你的我也都告诉你了,李军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要真是他自个儿想不开跳楼,我也认了。你放心,这手机我会给你,我只求您,别再为难我了,我就剩这么一个小儿子了,放过他吧。”


    陆洺执沉默了几秒,淡淡吐出两个字:“地址。”


    挂了电话后,很快,李慧芳就将定位发了过来,是XXKTV,陆洺执低头看了一眼,在某信上直接把地址转发出去,附带一行字:


    【Lmz:去把东西带回来,别把人吓着】


    想了想,陆洺执又打了个电话:“去问林知秋是在哪里修的手机,去调监控,把她去修手机的画面调出来,确保她说的每一句,都能证实。”


    说完这句,他往沙发上一座,沉了几秒,眼神没焦距地落在桌面上,陷进了思绪里。


    他才不信李慧芳之前对这事完全不知情,李军能铤而走险,多半肯定是想把那五十万留给李慧芳。


    不过陆洺执倒觉得无所谓,更是懒得深究,他只是想不明白,如果李军真是收钱办事,那他背后的人,为什么会想要林知秋的命?


    奇了。


    不是他,不是言初,而是林知秋?!简直离谱。


    林知秋作为一个普通人,又能惹到什么人?最让陆洺执生气的是,最后不但没伤到林知秋,反倒把他砸进了ICU!


    陆洺执光是想想就气到不行,腹部曾经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李军,这个人他妈的到底是谁!


    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但陆洺执也没打算把这事告诉言初。


    言初最近这么认真的备考学英语,他不想再给她添乱,更不想让她分心。


    陆洺执坐在沙发上,长腿一搭,指尖在膝盖上敲得有一下没一下,整张脸都罩在阴影里。


    言初刚走过来,就被吓了一跳,毕竟她也好久没见过陆洺执的臭脸了。她怔了怔:“你怎么了?你不会是饿了吧?”


    陆洺执抬眼,反手一拽,把她整个人拉到腿上坐下。


    他没说话,就直勾勾盯着言初看,从她扇子一样的睫毛,到眼尾,再到嘴唇,顺着一点点地扫过去。


    她真漂亮,她真美好。


    美好到他一定要替她守住这份美好。美好到他只想把她藏起来,护着她一辈子。


    陆洺执呼吸有点不稳,低声说:“我不饿。”


    说完,他俯身,亲了她一下,亲完又开口:“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


    言初一愣:“啊?什么日子啊?”


    “这你都能忘?学习学傻了吧你。”陆洺执笑了笑,原本眉间那点阴翳一瞬间退干净了,“今天,七月六号,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言初认真回忆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惊喜道:“咱们两个,一个月啦!”


    “你怎么才想起来啊。”他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拂到耳后,凑到言初耳边,“赶紧上楼换衣服去,我今晚约了霍骄,咱们一起出去喝点酒,庆祝一下。”


    言初心里那点甜味儿“滋”一下就漫上来了。


    她从来没指望过他记这些。


    毕竟陆洺执这人也没感情经验,没谈过恋爱,言初压根就没想到陆洺执这人还挺有仪式感,这让她整个人胸口都酸酸涨涨的:“行,你等我,我这就去换衣服。”


    刚要走,言初想了想:“你多等我一会儿,我想化个妆。”


    陆洺执靠在沙发上,低头笑了一下,心里也美滋滋的:“去吧,我等你。”


    一个小时后,那辆布加迪停在了帝都最隐秘的一家会所门口。


    这会所,在帝都这片圈子里算是最私密、最顶级的。会员制,交年费那种,不是有钱就能进,还要有介绍人背书才批名额。进出的,全是帝都最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


    车刚停下,会所经理就赶紧迎了上来,一开车门,便愣了神。


    其实来这陪老板喝酒的明星不少,但言初和陆洺执站在一起,却完全不输那些明星,甚至完全能压他们一头。经理眼睛直了几秒,赶紧把他们迎了进去。


    一进包间,言初就看到霍骄已经坐里面了,他手里握着个威士忌杯,正笑眯眯地对他们晃酒。


    果然,霍骄穿得还是一如既往的骚包。见他们进来,霍骄手一抬:“哎呦,我陆少来啦。”


    说完,他眨了下眼,冲言初笑着招呼:“嫂子。”


    陆洺执直接开骂:“谁是你嫂子,别和我老婆套近乎。”


    从小到大霍骄早就被陆洺执骂习惯了,笑呵呵的,一点都不生气。


    陆洺执懒懒在霍骄旁边坐下,还特地对言初抬手拍了拍身边空位,示意她过来坐。


    言初笑了,像幼儿园小朋友被点名似的,走过去,在陆洺执身旁乖乖坐下。她一坐下,陆洺执就往她那一靠,整个人侧着身,半只手搭在她那侧沙发后沿,特别自然地将言初圈在身旁。


    酒一上来,三人就开始喝。说是喝,其实就是胡吹乱聊,气氛融洽得很,有说有笑的。


    喝了几轮下来,霍骄开始上头了,晃着着酒杯看着陆洺执:“陆少啊,也就是冲你有厌女症,不然我高低得叫来几个妹妹陪我喝酒。”


    陆洺执直接把他话打断:“我老婆在这呢,你张嘴之前动动脑子行吗?”


    一边说一边给霍骄倒了一杯,眼神还带点警告:“来,你赶紧把这杯干了,要不我真给你急。”


    霍骄笑笑,脾气也好,端起来就喝了:“行行行,我错了,我喝还不成吗。”


    言初也没闲着,脸喝得都有些红了,但还不忘提醒陆洺执:“你少喝点,你现在这伤,还没彻底好呢。”


    陆洺执转头看言初,眼神一下子就软了。那眼神,柔和到不行:“知道了,我少喝。那你多喝点,帮我喝点行不行?”


    说完还勾着嘴角,凑在她耳边,悄悄补上一句:


    “反,正,你,能,喝。”


    陆洺执那句话贴着她耳边讲出来的时候,言初整条后颈都酥了,不争气地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唰地起来了,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这时候陆洺执出手机看了眼,低声说了句:“哦,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言初还在晕乎乎地问。


    包间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四个黑西装白手套的人,推着一大车东西,恭恭敬敬地进了包厢。


    那一车东西被紫色的丝绒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体积很大,沉,移动时轮子在地板上滑出细细一串响。


    言初本能地往陆洺执那边靠了靠。


    很快,那车东西被推到了言初面前,上面盖着的丝绒布被揭开。


    言初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看见花了。很多很多的花。满满一车的花。


    每一朵都盛开着,每一朵都不重样,不是花店里那种一捧一捧的,是整整齐齐按色卡叠出来的,是有人精算过角度和颜色配比的,味道都是她从来没闻过的……


    被爱着的味道。


    言初连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花的正中,插着一张名片大小的银边卡片。


    陆洺执站起来,迈开长腿,从花里抽出那张卡,转身递给她。


    “我知道你对什么包啊,什么珠宝啊,都不太感兴趣。我的钱也全在你这里,想送点儿你能喜欢的礼物,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所以我就想着,换个你可能会记得住的礼物。”


    “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送你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真挚:“这礼物不贵,也不奢侈,但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3301,一个月快乐。”


    第45章 听话券今天你想怎么玩儿我都行,随便……


    言初听完陆洺执的话,愣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去看他递过来的纸片。


    那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听话券】


    言初噗嗤一声笑了:“这什


    么东西,你给我解释解释。”


    陆洺执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下,看了眼霍骄,别扭道:“你,把耳朵捂上。”


    霍骄识趣地起身:“行,正好我要去上个厕所,你们先聊着啊。”


    这回包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洺执往言初面前挪了半步,垂着眼,脸不自然地红着:“这个听话券,意思就是,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听你话。但只能用一次啊,可不能乱来。”


    言初问他:“做什么都行?”


    他点头,“当然。”


    “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想办法给你买去。”


    言初一时间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小卡片,纸不重,可她觉得手有点抖。


    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像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在空了很久之后,终于被人填上了。


    言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眼眶一下子就发热了:“谢谢你,陆洺执,我特别喜欢。”


    陆洺执看她那副感动样子,心想可算没白费他脑细胞,一屁股坐言初身旁,整个人靠过去,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这时候还喊我全名啊?应该叫我什么?嗯?”


    言初嘴动了动,小声:“老公。”


    陆洺执可太满意了,低头就亲了她一下,亲完了才慢悠悠地说:“这才像话。”


    “今晚要是打算用了,提前说一声。我得提前关灯、把佣人差走、把手机调静音,今天一天你想怎么玩儿我都行,随便你。”


    “只要你开口,行吗,高不高兴,老婆?”


    言初望着陆洺执这勾人模样,心里动容到不行。那一刻她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她选中的,就是她要的,就是能和她并肩而立的,就是能带着她往前走的,就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


    那种感觉不是冲动,而是一种突然清晰明了的确定感。像你走了很久的夜路,终于有人替你把灯点亮了。


    过了没多久,霍骄回来了。


    一推门,霍骄就看见他俩贴一块坐着,搂得可紧,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对方一个人,脸上还全是没来得及收的那点腻乎劲儿。


    霍骄啧了一声,差点没骂出来:“我真是不明白,你说你们俩过一个月就过一个月,非得把我叫过来干什么?虐狗啊?”


    他嘴上虽然嫌弃,但还是坐回了沙发,继续一起喝了起来。很快,五瓶人头马路易十三就见了底。


    房间里全是酒香,甜的,醇的,一杯一杯下去,言初整个人都热了,人也有些发晕,但她的眼睛一直都黏在陆洺执身上,从没挪开过,看他低头斟酒、看他和霍骄斗嘴、看他往自己这边递酒的时,嘴角那淡淡的笑意。


    言初心里感慨万分。


    以前的她,总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他,所以就算心里有点喜欢,也不敢靠近。


    她那会儿总觉得陆洺执就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离远了冷,靠近了烫,让她既想靠近,又怕被烫伤。


    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捡过火钳子烤红的碳球,放进袖子里暖手,结果一路烫得起泡,但就是舍不得扔。现在想想,挺像以前的自己。


    而现在,言初突然很庆幸自己勇敢向前了一步。


    真好。原来她也是配拥有美好的。


    言初又抿了一口酒,头有点晃了,眼前的酒杯看着也像两个重影叠在一起,她眨了眨眼。


    陆洺执问:“你没事吧?”


    言初摇了摇头,眼睛里还含着点亮晶晶的水光,舌头发软:“没事,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喝。”


    说完就起身,去包间里的卫生间走去。


    言初刚一进卫生间,霍骄立马来了劲,凑过来,抬肘碰了碰陆洺执的胳膊:“哎,我问你个事儿。”


    陆洺执心想什么事还得背着言初才问,疑惑道:“干嘛啊?”


    霍骄笑了笑:“我说真的,你当时选跟3301签合约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谢依洺啊?”


    陆洺执扫了一眼洗手间方向,确认门关上了,才慢吞吞应了句:“这还真不是。言初在我眼里就是言初,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霍骄有些不敢相信:“真不是?!那你是真拎得清。她那张脸,啧,我头一回见她,是你还躺在ICU那会儿。我一进门啊,人都傻了,我操,我真以为是谢依洺回来找你了。”


    “真太像了,那脸,那眼神,差点没把我吓死。”


    陆洺执没说话,手指却一点点攥紧了杯身。


    霍骄看他不吭声,更来劲了:“陆洺执,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谢依洺会不会压根儿就没死?”


    “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你老婆就是谢依洺呢?”


    陆洺执连声音都带着火气:“你说什么呢?你脑子进水了?你当年不是陪我一起找人查过么。你忘了?咱看过谢家的案子、搜救结案记录,DNA也做了,说是当年条件差点儿,可样本做了两次,所有人都认定没错。是咱们去陪着她火化的,人都烧没了,又哪里能有那么多巧合啊?”


    说完,陆洺执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以后别提这事了。”


    霍骄乖乖点头:“行。”


    他坏笑着,又靠近了点:“但我还有个问题啊。你当时,为什么非得选你老婆签那个恋爱合约啊?是,你是和我说过,你账户的钱突然都跑她那去了,你没办法。但真就光因为这个?”


    “那会儿你家老爷子逼你结婚,你那么恨陆老爷子,照你那臭脾气早就掀桌子了,还能真乖乖听话,给他带个女朋友回家?”


    “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不像你,肯定还有别的理由,你一定就是看中她长得太像谢依洺了,不然,我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洺执也是喝得有点迷糊,也没想骗霍骄,干脆实话实说:“我当时选我老婆,还真就是为了气陆正廷。”


    霍骄更听不明白了:“为什么啊?你老婆多好啊,怎么能气死陆老爷子呢?”


    陆洺执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只为压下喉咙那股热气,靠着沙发椅背,整个人往后一仰,终于说出了心底压了很久的真心话:“我老婆当然好。”


    “但在陆正廷眼里,她却是最不该进家门的那种人。”


    “没上过大学,出身孤儿院,查不到父母、连户籍资料都缺半截。那时候我就在想,陆正廷不是非要让我带个女人回家么,行,那我就偏要选一个,让他最接受不了的。”


    “我知道陆正廷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个在他眼里能拿得出手的,最好家里几代都清清白白的,学历好、谈吐稳,谁家都有头有脸的长辈,拿出来一晃,不给他掉价的。所以我当时觉得,巧了,我老婆的姓氏背后不代表任何,也没在饭局上跟哪个董事长叫过叔叔。”


    “不是说我老婆不好,她很好,她在我眼里就是最好,但这跟人无关,是出身。只有带她回家,才能真正看陆正廷动次怒。我那时就想让陆正廷看着,看着在他眼里,不属于他世界里的人,和他坐在一桌吃饭,他能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把饭咽下去。”


    “更何况陆正廷知道我得了厌女症,能主动带女人回家根本就是破天荒,带言初回家,他没办法说什么。”


    “他当时拿我老婆没办法的表情,我还真是记忆犹新。看着真挺爽的。”


    陆洺执摇了摇杯子,把最后一口酒仰头喝掉。


    其实还有个原因他没说,但他也不想说,毕竟他这人好面子,他可不想让霍骄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那时候他也是不服气,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学历空白、没钱没势的女孩,怎么能一句话就拒绝他呢?


    他堂堂陆洺执,就没见过谁能有拒绝他的权利,好像他那些身份、那些钱、那些名声,全他妈不值一提。


    那会儿他就想赢一把,让她答应他,把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给赢回来。


    陆洺执正这么想着,杯子还没放下,突然感受到一道寒冷的目光朝他射来,脑门发冷,就好像突然有人往他天灵盖里插了好几根钢针。


    陆洺执僵硬地抬起头,发现言初正站在卫生间门口。


    灯光切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她盯着他,死死的,冰冷的,愤怒的。


    言初语气冰冷:“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不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带刺的鞭子,直直抽在陆洺执脊梁骨上。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都听见了多少?


    陆洺执觉得自己都快坐不稳了。他嘴张了下,想说“不是”,但那“不是”两个字卡在嗓子眼,一丁点儿都挤不出来。


    见陆洺执欲言又止,言初继续:“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这个出身,刚好合适,刚好够差,刚好够你拿来恶心你爸。”


    “你心思好缜密啊,陆公子。”


    陆洺执感觉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朝言初走过去,喉咙发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


    初往后退了一步,脸白得厉害,眼神却像刀子,直直朝他地剜过来,像是怕他靠近,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啊,这卫生间门不大隔音,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我确实……”


    “都听见了。”


    第46章 我要的是爱!!我们分手吧。


    “陆公子,我真没想到,天天睡在我旁边、嘴里老婆老婆叫得比谁都顺的人,为了你心里放不下的白月光,借着我所谓卑贱的出身,去恶心你爸,来给你那点幼稚的叛逆找个出口。”


    “你还真是挺聪明的,挺冷血的,也确实挺像你的。”


    霍骄脸“唰”一下就白了。


    言初没空看霍骄,全程盯着陆洺执,眼神冷到不带一丝情绪:“以前我总觉得我看不清你。我觉得你这人有很多面,我可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面。”


    “但我又想,没关系啊,就算只有那一面也够了。因为你给我展现出的那一面,确实让我觉得,我言初,是被你陆洺执真心实意喜欢着的。”


    “可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她又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真是这么想的,是吧。”


    陆洺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他很想解释些什么,可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出身再怎么样,他为她做的也够多了,也够好了。更何况霍骄还在这,他可不想让霍骄看到他低头,更不想在霍骄面前说出什么听起来太像认错的话。


    陆洺执嘴角抽了一下,抬眼看向她:“你别管我以前怎么想的。我现在喜欢你不就行了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言初还在用那种眼神盯着他,那森冷的眼神像是穿透了他整个人,把那些藏在表皮底下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放在光底下看:


    “陆洺执,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的人生一直秉持着一条准则,那就是,万万不可以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从我养父母死后我就懂了,没人会护着我,没人真的把我当回事,我只能靠我自己,别信希望,别动感情,别走捷径,踏实活着,不然摔下来的时候会比谁都惨。”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犯这种错了。”


    “可我靠近你了,我还是选择靠近你了。对我来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离谱,最荒唐,也是最勇敢的事儿。”


    “我告诉自己,你不一样。”


    “我告诉自己,你不在意我的出身,你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我哪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你,偏偏利用我最讨厌、最想藏起来、最他妈让我觉得自己是垃圾的那部分,来故意恶心你爸!”


    陆洺执是真的有点慌了,也顾不上面子了,脚下一步踏出,想赶紧把她抱住。


    可他们之间还隔着那满满一车花。


    言初见他要过来,眼圈一红,抬手,“哗啦”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整车花全都掀翻在地!


    花桶滚出几米远,花茎被踩断,水泼了一地,香气瞬间变了味,一切的一切都刺鼻得要命。


    满地狼藉。


    她才刚得到不久的爱,就这样狼狈地被她自己亲手掀翻在地。


    言初站在一地残花之间,用平静到令陆洺执害怕的语气说:


    “陆洺执,我觉得,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这几个字隔空砸下来,陆洺执脑子一空,整个人像是被人一闷棍砸脑在门上,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隔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洺执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


    “3301你开什么玩笑?我一条命都了给你,你现在就因为这点破事,你,你要跟我分手?你要走人?合着我对你的好就全白搭了?”


    言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果然,那团从一开始就不该靠近的火,终究还是把她给烫着了。


    她冷着脸看他,但每个字像枪子儿一样往外蹦:“这点事,你管这叫‘这点事’,真行,你知不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这点事儿?咱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有多在意我的出身。我可以改命,我可以去拼一个我还没经历的未来,但我改不了我从哪来的……就是因为这个,从一开始,我压根儿不敢靠近你,我太清楚咱们俩隔了多少东西,所以——”


    “以前我明知道我喜欢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你,我都不敢承认我喜欢你,就怕哪天你也拿我的出身说事儿。结果呢?我问你结果呢?!”


    陆洺执气得脸都发白:“你说够了没有?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你是我陆洺执的人,你还在乎什么出身啊?你他妈跟了我,你下辈子、你下下辈子你都不用为钱发愁!只要你想,你在帝都,甚至在亚洲,你去哪都能横着走!你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言初胸口紧得要命,声音却比他还硬:“陆公子,你命好,你从娘胎出来就在金汤勺里泡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有什么都不缺,你有得挑,有得选,有得放肆。”


    “可我不一样!”


    “我以前吃过那么多苦,哪一条还不是因为我出身低?我以前被人轻视、被人踩、被人看不起、被人说三道四,不就是因为我没家人替我撑腰吗?!”


    “怎么,你高高在上,你有资格施舍,你给我点钱,给我个身份,我就该感恩戴德,闭嘴不提我在乎的东西了,是吗?”


    “你一句我不该在意,我就真该不在意了?你说不在乎就该不在乎了?你拿我最恨的东西,当工具用,当成和你爸斗争的筹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在乎?陆洺执,你觉得你喜欢我,就能对我踩了又捧,捧完了又说喜欢?”


    言初说到这,眼眶通红,呼吸急促。


    “你的喜欢可太他妈重了,我承不起!”


    陆洺执真的急了,他眼里全是火,什么在一起一个月,什么霍骄还在不在,他全忘了,加上酒精作祟,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行,他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走!


    他直接上前一步,手一抬,把她死死圈进怀里,不等她反应,强硬得近乎偏执地把她推向墙边,低头就吻了下去。


    言初疯了一样挣扎,见根本推不动他,直接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没一点犹豫,鲜血的铁锈味儿立刻就漫了出来。


    陆洺执疼得倒吸一口气,却死也没放开她,反而更狠地亲下去。


    他们的舌尖缠在一起,这带血的吻,全是恨意、委屈、撕扯,明明黏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温柔,两个人的舌根,牙齿,很快就被染成了大片红色。


    言初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猛地推开他,撑着墙喘着气,满眼通红地吼:“陆洺执你这是干什么?你觉得亲我一下,这些话就能当我没听到?”


    陆洺执气得整个人发抖,吐了一口带血味的唾沫,嘴角还在淌血,火辣辣的疼,他抹了一把:“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送你车、送你衣服、给你钻戒,我他妈白天陪你学英语,晚上替你想关系,就为了让你有个喜欢的大学上!”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告诉我?你他妈现在随便出去找一个,谁还能比我对你更好?可能吗?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比我对


    你更好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到底在这儿发什么疯?!”


    言初直接被他吼懵了,整个人脑子嗡一下,眼前一阵阵发白。


    他给归他给,可她主动要过吗?那都不是她要的啊,那是他硬给的啊。怎么,没了他,她还能没有大学上吗?看不起谁呢?在他眼里,她没了他,她言初就活不下去了?!!


    “你闭嘴!你离我远点!”言初怒火攻心,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被抽干了,一口怒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天旋地转的,她一扭头,看见桌子上那只人头马路易十三的空酒瓶。


    下一秒,她几乎是没过脑子,本能抄起来往陆洺执那里扔,但手才举到一半,那点被压到极致的理智忽然猛地蹿回来,但酒瓶子已经飞了出去——


    “啪!!”


    酒瓶擦着陆洺执的耳朵飞过去,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墙上,玻璃瞬间炸开,碎片飞溅。


    陆洺执不敢相信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盯着那一地酒瓶子碎片,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了,嗓子干到发哑:“你……”


    “你刚刚那一下,是真想砸我?”


    “……我拿命救你,我连命都不要了。你就这么对我?你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就不知好歹?你的心是用铁铸的吗?我用手捂都捂不热是吗!”


    “我都快活成你再生父母了,你就这么对我?”


    言初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父母”二字,眼睛就不受控的红了。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用尽全身力气喊:


    “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父母!”


    “我要的是爱!!!”


    屋里一瞬间静了。


    可两人都已经疯了,都下不来那口气,却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陆洺执气得都开始笑了,声音抖着:“你想要爱,我就不想要么?我把心都掏出来送给你了,我给你的爱还不够多是吧?你真是个白眼狼。”


    “你高兴的时候就说什么都依我,你现在心情不好了,你就能拿酒瓶子打我?”


    言初知道自己确实不占理,但她也确实气懵了,字字顶着怒火吼出来:“那我不还是没打着你吗!”


    陆洺执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凉的。


    他一步步逼近,最后站到她面前,一米九的身高居高临下压下来,狠狠盯着她,有那么一秒,他是真想掐住她的脖子,但全靠心里对她的喜欢在撑着,硬是忍着没动手。


    陆洺执咬着后槽牙,把那口气全压进胸口,冷声道:“行。言初,我也算是看透你了。”


    “既然你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我成全你。”


    “我现在就告诉你。”


    “咱俩完了,就这样了,你听清楚了吗?”


    这句话一落,言初仿佛听见心里某个地方“咔哒”一声,碎了。


    她是说了要分手,她也真的是这么想的,可当她亲眼看着陆洺执冷着脸、一字一句把分手说出来的时候,她只感受到一股冷得刺骨的落空感。


    言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她抽了下鼻子,缓缓抬起眼,用不服输的目光看着陆洺执:


    “可以。”


    “正和我意。”


    言初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包间门的。


    她只记得VIP包间镀了金的门把手很凉,手碰上去那一瞬间,她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门一关,她连腿都软了,站都站不住,扶着墙才能勉强撑着走下去。


    言初晃晃悠悠稳住身形,抬脚,一步一步努力往前走。


    整个世界似乎都没了声音,只剩下陆洺执那句“咱俩完了”,一句又一句在她耳边回荡着。


    他瞧不起她的出身,利用她的出身作为恶心陆正廷的工具,现在分手,这不就是她要的吗?这不是她先主动提的吗?可她又在难过些什么呢?


    言初一路走着,那张听话卡就放在手机壳里,沉甸甸的。她本来想把那张卡拿出来撕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她连撕那张纸的力气都不剩了。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明明来的时候,是跟陆洺执一起坐着布加迪来的,可走的时候,她却是一个人,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


    6月6日,是3301和1157在一起的日子


    7月7日,却成了他们分手的日子。


    言初踩着那双不太好走的高跟靴,一个人走在帝都那繁华的街道上。


    街边都是人,车灯一辆接一辆,远处的大厦灯牌一盏比一盏亮,一整个世界都在滚滚向前,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夜风顺着衣领里灌进去,吹得她眼睛好涩。


    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渺小。


    特别孤独。


    好像一转身,那张听话卡、那辆车、那个人、那些温柔,那个家,全都只是一场华丽到不切实际的梦。


    梦醒了,就只剩她一个人……


    第47章 一定这就是她不自量力,飞蛾扑火的代……


    陆洺执当天晚上回去就发了高烧。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喝太多,又或者是因为伤口根本没好彻底就喝酒,他身体直接就撂了挑子。


    浑身疼,脑袋晕,陆洺执躺在床上时只感觉天都塌了,一动都不想动,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但哪怕烧成这样,他死活也没叫家庭医生过来。


    烧吧,他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最好能烧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烧到人都断片,醒来也不记得3301那一秒钟是怎么瞪着他,怎么抬手要拿酒瓶子砸他的。


    他一想到那画面,浑身都凉。真凉,连胃都开始抽痛。


    怎么会有人的心是捂不热的呢?


    陆洺执翻了个身,把滚烫的脸埋在言初躺过的枕头里。


    他一个男人,从来没服过谁、更没哭过几次。但这次他真他妈委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对她还不好吗?退一万步讲,他说的不是事实吗?她在别扭些什么?


    他越想越难受,恨不得时间能回溯,回到前一天早上才好,这样他就不会说出那些让3301在乎的话,老老实实闭上嘴,只把那些话永远藏在心里,别那么嘴贱。


    陆洺执难受得直喘气,鼻腔都是灼的,喉咙干到说不出话。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者说,是怎么晕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是来打扫卫生的菲佣发现了已经烧迷糊的他,诺大的房间里一股酒味,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脸都烧得红彤彤的。


    不知所措的菲佣连忙叫管家来,管家也吓坏了,把家庭医生叫了过来。


    陆洺执感觉自己昏迷了特别久,等好不容易醒过来后,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往床边看。


    家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吊瓶里的药液在一滴滴往下坠。


    陆洺执不肯信,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仔仔细细扫了一眼屋子。


    3301是真没回家。


    那一刻陆洺执是真难过得快要死了。


    他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自己放在手心里捧着的人,怎么就能做到说翻脸就翻脸呢?他他妈都没对谢依洺那么好过。


    结果呢?什么都没捞着,只得到了一个差点没砸在他头上的酒瓶子。


    陆洺执靠在床头,烧得脑壳都要炸了,嘴里发苦,心却比嘴更苦。


    陆洺执突然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儿就不适合谈恋爱?是不是就是一辈子孤独命?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跟任何人一起生活?是不是从来都不配得到一丁点儿在意?


    可他转念一想,3301连个家都没有,她又能去哪儿啊?


    他挣扎着把自己撑起来,翻遍了床头的抽屉和桌面,终于摸到了一台备用手机,点亮屏幕,连上wifi,打开某信,对着“属狗的”这备注盯了好几秒,最后缓慢地打下一行字:


    【Lmz:你在哪?赶紧回家】


    刚打算点发送,陆洺执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陆洺执,你又在这发什么贱呢?他摇摇头,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了几下,把那一行字全删了,脑袋一歪,靠着床头,身体一点点地往下滑。


    体温在烧,心也在烧,一路烧到喉咙,烧得他眼睛干到发涩。


    陆洺执说不出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难受,只知道那酒瓶子擦着他耳朵飞过去的瞬间,他的心是真他妈的凉透了。


    ……


    ……


    言初已经很久没住过这种廉价小旅馆了。


    上一次住,是刚认识陆洺执那会,楼道里堵了上百个粉丝,热搜挂了十几条  ,把她围得动都动不了。


    那时候他护着她,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而现在,她只能一个人窝在这破破烂烂、连隔音都做不好、床单还有点潮的小房间里,蜷着腿,靠在床头发呆。


    手上那枚二十克拉的粉钻钻戒,被房间昏黄灯光一照,折射出一点点逼人的冷光,时不时刺得她眼睛发疼。


    言初盯着它,想起当时陆太太把这戒指交到她手上时,上面沾的那层血。


    当时那上面的血干得都结块了,厚厚一大层。


    她那会儿不敢擦,就那么戴着,血迹蹭进了指缝,粘在她的指头上,她就是想通过这血提醒自己,快看啊,那人为了救你,差点死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他,一定要好好去爱他啊。


    后来直到陆洺执醒了,等到他彻底没事儿了,她才敢拿棉签蘸了水,一点点去擦他的血,可戒指内圈那“For3301”的刻痕太深了,血早渗进去了,扣都扣不出来,就像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根本洗不掉。


    言初把戒指摘下来,夹在两指之间翻着看。那点血还卡在“3301”三个字母里,已经变成深褐色了。


    她越看越觉得眼睛发酸,她憋着气,低头,用袖口死命擦那段血痕,只想把它擦掉,擦掉!擦掉陆洺执的血,擦掉陆洺执对她的好,擦掉这段本就不该存在的关系!


    ……可越擦,那行染了血的字,就越清晰。


    有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滴在那道“For3301”上,那些干掉的血,又一点点湿润了起来。


    言初盯着那行字,心如刀绞。


    和陆洺执分手这件事,确实让言初很难过,但她也是真心不想和他好了。


    这不是赌气,也不是口是心非,是清醒地、不想和好。


    可不想归不想,难受也是真的难受。言初眼泪掉个不停,上下睫毛都快沾在一起了。


    言初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你哭什么啊你?这么没出息做什么?和他分手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不是你提出来的么?你难受个什么劲儿啊!


    言初觉得这情绪好像来得不太对。不是失恋那种抓心挠肺的疼,也不是放弃一个人该有的痛,她说不上来是哪一种,只知道一想到昨晚就想哭。


    后来她坐着想了很久,才慢慢明白了一点,这份痛苦里,包含着愧疚。


    是啊,她怎么能拿酒瓶子打他呢?


    她怎么能对陆洺执动手?那个人只是说话难听些,可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一根头发,不只对她特好,为了救她还差点都死了,她是疯了吗?是疯了吗?


    一想到那一秒自己真的想把酒瓶扔他身上,言初就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她想不通,更是懊悔不已。


    她这一生气就爱动手的毛病,自从钟浔不在孤儿院了之后就有了。谁敢欺负她,无论是男是女,她都会冲上去和人打得头破血流。没办法,人家欺负到你头上,不强硬一点,大家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但那是小时候,她不该把这套带到现在,带到陆洺执面前。


    这可是陆洺执啊。


    更是她曾经亲手挑选的家人啊。


    结果她把最坏的一面,全给了他。


    言初昂起头抹了把泪,除了这份对陆洺执的愧疚外,她也真被陆洺执那番话给伤到了。


    这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段感情,是干净的,是纯粹的,是美好的,是像梦一样的,是她从来没拥有过,也不相信自己有资格去拥有的东西。


    可偏偏,这么美好的东西,却扎根在她最讨厌,最不想面对、最痛恨的泥沼里!


    这段感情,或许它最终会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也许它会越来越旺盛,越来越美好,越来越深刻,但她知道,这段感情的根,本身就是烂的,是臭的。


    她拼了命维护的那点体面,那点尊严,居然在一开始就被踩在了脚底。尽管言初也清楚,陆洺执一定是在意她的,可是,这段感情的出发点,是羞辱。


    言初接受不了那样的羞辱。


    她更无法接受那样的喜欢。


    言初默默哭了很久,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陆洺执的钱还都在她账户里。既然他们都分手了,那是不是应该把钱还给他呢?


    可这钱她根本转不回他的账户,早就试过一万次了。


    但即便如此,言初满脑子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得把钱还陆洺执。


    她要把属于他的东西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她可不想像个贪得无厌的小偷一样,被人看不起。她受不了。


    下午,言初就拿着身份证,戴着口罩和帽子,顶着一双肿得睁不开的眼,坐公交去了城郊的跳蚤市场,一顿讲价,买下了两个容量极大的行李箱。


    行李箱拉链涩得发紧,箱体轻薄得像纸糊的,边角处还有点脱线。她拖着那两个空箱子,一路走进银行。


    进门那一刻,全场都在看她。谁都没见过有人拎俩行李箱进银行的。工作人员上来拦她,她只说一句:“我取钱。”


    柜员看了她一眼,再看那两只黑得发亮的行李箱,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赶紧请她进了单独的贵宾室。


    “您想取多少钱?”客户经理问她。


    言初只是坐着,眼神空着,指了指箱子:“先把这两个箱子装满就行。”


    客户经理愣了几秒,然后就出去调现钞了。


    明明这里是贵宾室,她却像个逃难的,脸色发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只是盯着那两个大箱子发呆。


    很快就来了很多人,四五个人轮番往箱子里塞钱。


    那一叠叠钞票每堆高一厘米,她的心就坠一寸。十多分钟后,两箱塞满,一箱最多只能装两百多万,这两箱加在一起,才不到五百万。


    言初什么都没说,把行李箱关上,压好拉链,没回头,直接拉着两个重重的箱子往外走,一步都没停。


    那四百多万像四百多斤似的,箱子沉,她的心更沉,每走一步都觉得喘不过气。


    自己账户里那118个亿,太多了,就不可能取得完。


    但言初也不想在乎那么多了,她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箱子能装,她就来回跑几次。尽管多跑几次,她的心就会多疼几次,但那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她不自量力,飞蛾扑火的代价。


    她一定要把钱还陆洺执。


    ……一定。


    第48章 除非我死除非我死。


    陆洺执是被手机震醒的。


    眼皮一沉一沉的,连睁开都费力。他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是小张。


    小张说,已经和技术组确认过,李慧芳没说谎,没造假,那段李军和神秘人电话录音的源文件,也在刚才发给了他。


    陆洺执眼睛疼,直接把音量调到最大,把录音放在枕边放出来。


    电流声一闪而过,接着就是一段变声处理后的男声。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


    “事成之后,五十万现金,会一分不少送到你家里。”


    陆洺执听着听着,忽然就怔了一下。


    他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这神秘人的说话方式、那个停顿、那种语气,他总感觉他在哪儿听过、见过,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陆洺执知道这事不简单,但现在他头晕到不行,连逻辑都拼不起来,更别提推理了。


    算了,先睡一会,等好点了再说。


    陆洺执靠在枕头上,浑身出着冷汗,胸口发闷,一动不动地躺着。只剩下一句烂在脑子里的话,不断飘着: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


    到底是谁,能说出这种话?又是谁,敢让李军,做这种事?


    等陆洺执再醒来的时候,喉咙干,额头还在烫,窗帘拉着,压得房间一片沉闷。


    但他确实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陆洺执吓得条件反射往后缩了一下,等视线终于慢慢聚焦清楚了,这才发现……


    3301正站在床边看他!


    他以为自己烧出幻觉了,本能抬手揉了把眼,是言初,就是言初  !


    言初眼睛红肿,身边还拖着两个黑色的大行李箱。


    黑色的,巨大的,快赶上她人一半高的行李箱。


    “你这是干嘛?”陆洺执眼神在她和行李箱之间来回扫,“你要打包行李离家出走?”


    言初没说话。


    那一瞬间,陆洺执就像打了肾上腺素似的,直接从床上弹射下来。


    “把箱子放下,我不许你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箱子,这才发现那箱子沉得离谱。


    言初忽然开口:“箱子里的东西是给你的。”


    “……什么?”陆洺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言初侧过头,不看他:“我取了一些现金。你的钱我转不出去,只能这样……先还你一点是一点。里面大概是四百五十万。”


    陆洺执人盯着言初发懵,他看着她的嘴在动,却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言初继续说:“你放心,你送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拿走。我怎么来的,就会怎么离开。”


    陆洺执感觉他眼前都发黑了。


    他一口怒气顶上来:“你别犯病了行不行,你是不是疯了?我告诉你,就算咱俩分手了,咱们也是签了协议的,你不能走。”


    言初冷着脸回头看他,“就你那破协议,从头到尾,咱俩有一个人遵守过吗?”


    说完,言初直接把箱子往他面前一推:“你把这钱先拿着,应该够你用个一两天。我还会去取的,我会尽快,全都还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去拉箱子的拉链,准备把里面的钞票一沓沓取出来。


    陆洺执气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耳朵里轰隆隆的嗡鸣,也不知道是因为烧没退,还是气疯了,他没说话,也没多想,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言初手里的行李箱扯过来。


    言初吓了一跳:“陆洺执你干嘛!”


    陆洺执双目猩红,根本没理言初,拖着那两个沉得要死的箱子就走。


    滚轮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沿路的钞票哗啦啦淌了一地,被他踩得满屋子都是。


    陆洺执觉得自己被言初狠狠羞辱了。


    说是还钱,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你陆洺执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


    他忍不了,是真的忍不了。


    言初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拦他,就见陆洺执已经拎着那两个箱子,疯了一样往阳台走。


    卧室阳台门被他一脚踹开,玻璃撞墙的声音震得整层都跟着响。


    陆洺执拎着箱子站在阳台,咬着牙,双手一扬——


    “砰”一声巨响,那两大个箱子就这么被他从二楼扔了下去!


    大几百万的现金在空中炸开,大片大片的红钞票,纷纷扬扬,飘落得满天都是。


    言初眼睁睁看着她刚取出来的现金,在空中像礼花一样炸开,红的,崭新的,全是她一张张亲手数出来的,像他们碎掉的回忆,像她碎掉的尊严,在空中飞了一路,最后哗啦啦一声,淹进楼下那长条形的泳池里。


    密密麻麻的百元大钞漂在水面上,一时间,整片泳池都被钞票染红了。


    言初愤怒地冲过去:“陆洺执你是不是有病!”


    陆洺执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阳台边上,还喘着,脸气得通红,眼里全是火。


    “对!”他一声吼出来,撕心裂肺的,“我就是有病。”


    陆洺执盯着言初,用手指着楼下的钱:“言初,我缺你这点钱啊?你告诉我,五百万够干嘛的?够我买车吗?够我交个税吗?啊?你当我陆洺执是什么人啊?”


    言初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


    根据她对陆洺执的了解,这人现在已经气到极点了,所有情绪都不在线了,这个时候和陆洺执说什么都是白说,他不可能听得进去,甚至只会反过来刺激她。


    她不想陪他炸毛,更不想继续吵。


    不是认输,是没意义!


    她只想把院子里的钱一张张捡起来,再把水里的钞票从池子里一点点捞出来,给他装回箱子里,归还干净,彻底了断。


    于是言初根本没理陆洺执,转身就往楼下走。


    陆洺执一步跨出来,厉声喊:“你去哪儿?你不许走!”


    “你少管我!”


    言初吼出来的时候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她忍住了,脚步没停,连头都没回,一口气从二楼走楼梯下到一楼,一手推开一楼院子门,整个人冲了出去。


    泳池就在前面。


    她冲过去,先在池边蹲下,把散落在岸上的钞票一捧一捧全搂到一边,全程连呼吸都是乱的。


    把泳池边上的钱捡得差不多了之后,言初没犹豫,直接“扑通”一声跳进泳池。


    冰冷的水一下子扑过来,她脚踩不到底,努力伸手去够那两个漂浮着的箱子,一边捞钱,把湿透了软趴趴的钞票往箱子里塞。


    那一刻,言初是真的恨自己,恨得不行。


    谁让你贪心了?


    谁让你动心了?


    谁让你接受他的喜欢了?


    谁让你自不量力了?


    这就是你贪婪的下场,你这回看清了吗?


    明白了吗?高兴了吗?后悔了吗?


    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回忆,他们的那些亲密,一切就像这泳池里的钱,全他妈泡汤了!


    钞票一张张飘在水面,黏在言初的手臂和胸口,言初顾不得那么多,像疯了一样把每一张都往箱子里捞,仿佛那不是钱,是她想要努力对陆洺执还清的债。


    言初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捞了多久,只记得水是凉的,手是冰的,心是乱的。


    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哗”的一声重响。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水流就猛地涌来,有人从后面一把把她整个人摁进了怀里。


    “你——”她吓得低喊一声,转过头,看见是他。


    陆洺执湿发贴在额头,眼神血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一身热气,像疯了一样抓着她往浅水区拖,直到他们脚刚好能踩到泳池底。她被他整个人箍在怀里,死死的,挣也挣不开。


    言初一边推他一边急了:“陆洺执你别碰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陆洺执身上烫得不行,明明是泡在冷水里,体温却像一团火,都快要把她灼伤了。


    他……他身上怎么这么热?


    陆洺执完全没理言初,她挣,他就更用力。她推他,他就反手一推,把言初一直攥在手里不肯松手的大箱子,顺着水流推远了。


    好不容易收起来的钞票,又一次在水中散开。


    言初气得浑身发懵,想去捞,却被他再次拉回来。


    两个人贴得太近,近到呼吸都打在对方脸上,水珠从她发梢滑到他的领口,最终滴进他胸前的薄肌上。


    她鼻尖撞着他的鼻尖,眼前这个人近得几乎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他发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她浑身湿透,心也跟着一寸寸抽痛不已。


    言初哽着嗓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陆洺执一张脸写满了不甘,和压抑到了极点的情绪:“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许你走。”


    “你跟过我,所以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能去,你也哪里都去不了。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回来。就算咱们分手了,你还是我的人,你身上每一分钱都是我给的,你是我陆洺执真金白银换回来的,你懂吗?”


    “除非有一天,我不要你了,我不想再见你了——”


    “只有到了那天,你才有资格走。现在的你,还没这个资格!”


    言初气到不行:“你这什么逻辑?你这叫强词夺理!我身上是被你盖章了?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一个物件?你买来的玩具?你开什么玩笑!”


    “陆洺执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不该找我假装你女朋友!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把我卷进来!”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也不会让我现在难过到喘不过气!你要是有点脑子、有点良心,你就应该放过我!”


    陆洺执笑了:“你难过?”


    “你难过我就不难过了吗?”


    “我为了你,身上又是疤又是纹身,网上一堆人天天笑我恋爱脑,给我起难听的外号……我长这么大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这还不全是拜你所赐吗?啊?你


    说话啊,言初!你让我放过你?谁他妈放过我啊!!”


    言初听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耳朵嗡嗡响。他怎么能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只知道谁不顺他心,不应他意,他就闹翻天?这就是在有钱人家里长大的孩子吗?


    “陆洺执,”她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你有脾气,我满身是刺,谁也不让谁,谁都不服软。更别提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演你的女朋友!”


    说到这,言初眼眶又红了,却死死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喜欢你,我认认真真地跟你谈恋爱,我以为咱们能一直走下去。我把我最干净最纯粹的那部分给了你。结果你告诉我,你选择我是因为我能用来恶心你爸?!”


    “你接近我,是带着目的的,是羞辱的,是利用的!”


    “我求你了陆洺执,你放过我吧。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办法了。”


    言初的声音不自觉开始发颤,语气也从愤怒变成了近乎恳求:


    “让我走,让我走,求你了,陆洺执,你放过我吧……”


    那两只箱子正飘在水面上,箱口散着,从里面飘出来的红色的钞票,正顺着水波漂到池边,一沓沓、一把把,一张张扎进陆洺执眼睛里,全是她要跟他划清界限的证据。


    陆洺执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他的眼前,这泡在水里、浑身是水、狼狈不堪的、手指发皱的、他曾真心想要娶回家的女人,正站在他的面前,红着眼睛、下睫毛还挂着泪珠、用哀求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求他、放过她。


    陆洺执从未感到这般无力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件事。


    他不允许。


    3301不能走。


    言初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哪怕她再怎么求他,哪怕他做错了一百件事,一千件事,一万件事,她也不能走!她是他的,他没开口,她就不能走!


    陆洺执这么想着,顺从身体的本能,用力狠狠地揽过她的腰。


    言初一个激灵,整个人浸在水里猛地一抖,刚意识到不对劲,陆洺执就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唇很烫,舌尖更烫,那高温几乎将她灼伤,连带着他口中的呼吸都带着不正常的烫。


    她本能挣了两下,结果他一只手钳着她后脑,另一只手把她腰往下一按,她整个人直接被压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被牢牢困进那片池水翻涌之间。


    言初只觉得陆洺执恨不得借着这个吻,把她全部拆吃入腹,一寸寸,一口一口,毫无预兆,毫无退让。


    耳后、脖颈、下巴,他像是早就记住了她最容易颤抖的地方,准确、霸道、没有一点犹豫地吻下来。


    言初没忍住,整个人跟着水波颤栗起来,甚至在某个角度,她察觉到有什么熟悉的东西顶了上来,就算是在池水里,也滚烫得要命。


    她倒吸了一口气,身子直接颤了一下,水花一下子溅得老高。水声哗然,她几乎要站不稳。


    言初一抬头,就撞见陆洺执通红的眼睛。


    她的心突地一跳,有点慌,声音也开始发虚:“你想干什么?这是在水里……你疯了是不是?”


    陆洺执没有停下,把她按得更紧了些,动作重得像是在故意惩罚她,连带着那身高烧的灼热都透过水汽一寸寸往她骨头里渗。他那低哑的声音混着水声,贴着她耳朵钻进来,让她动弹不得:


    “言初……”


    “你哪里都去不了。”


    “除非我死。”


    他喘得厉害,又贴紧了她一点,一字一顿,每说出一个字,池水都荡起一圈波纹:


    “除非……我……死……”


    第49章 在全是钞票的泳池……太刺激。……


    冰冷的池水混着那份久违的炙热,让言初眼神从抗拒,愤怒,伤心,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水花四溅,言初努力抬起头,试图去看清不远处的泳池边缘。


    那里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过几步远,就连泳池边也沾上了数不清的百元大钞。


    只要用力推开陆洺执,游过去,就能离开这一池子冰冷的水,离开这让她难过的人,离这具炙热的身体远一点,再远一点。


    只要这样做,就能脱身了……


    可言初发现她做不到。


    她也曾一度恨得想去掐陆洺执的脖子,可在双手覆上他脖颈的瞬间,她却选择遵从本能,抬手,环了上去,任由自己被那份滚烫所填满。


    言初一边喘着,一边用指甲划过他的脊背。


    该怎么办呢?她太清楚,她喜欢陆洺执,确实喜欢。


    不是因为他送了她多少东西,也不是因为他救过她,而是因为,除了陆洺执之外,她从没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过。她曾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爱、不需要温柔、不需要被人呵护的那种人。可自从认识陆洺执之后,她才意识到,她不是。


    她也想要爱。她也想被爱……


    曾经的她,太穷,太苦,让她连爱这种东西都不敢奢望。但只要尝到了甜头,她就没办法忘记,哪怕只有这么一点,哪怕只是这么一瞬间,哪怕这个人会伤害她、会惹她哭,会让她委屈到崩溃,她还是想要,她想要爱!


    就像饿了很久的人终于吃到热饭。


    就像渴了很久的人终于喝到一口水。


    哪怕她知道这段感情里藏着的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出身,是利用,是阶层的落差,是她从没说出口的自卑。但在这一刻,她只想在这份贪恋中,再多流连一瞬。


    不多,一瞬就好。


    言初没想过她会在满是钞票的泳池里,和陆洺执做暧。


    这太奇怪,太刺激,更何况今天的陆洺执那里还格外的烫,她被他抱着,后背抵在池底冰冷的瓷砖上,感受着那份独特的炙热,整个人都被飘在水上的钞票包围了。


    一些钞票泡了水,皱巴巴地贴在她肩头,贴在陆洺执坚实的脊背上。


    水面轻轻荡着,每一次晃动,都有几张钱翻起边角,被水面荡起来,一下一下地落下去。漂着,浮上来,又被压下去。


    言初实在没力气分辨陆洺执喜欢她的动机了。她只知道,至少在当下这一刻,陆洺执的体温是真的,这份刺激的快感是真的,他需要她也是真的。


    就算这份感情是畸形的,是错位的,是不该存在的,她也也渴望被人放在心上、护着、惦记的感觉……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水波起起伏伏间,言初的余光,时不时落在那一张张漂着的钞票上。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他们两个,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


    陆洺执全程就像是疯了一样,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钳着她的手腕,死死不肯松开。那力气大得不像话,像是怕他一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言初没挣扎。也挣不动。


    他浑身是池水,皮肤滚烫,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们纠缠着,一路进了客厅。


    两个人湿漉漉的脚印,一路歪歪扭扭地踩进大厅,踩进浴室,陆洺执一


    伸手,热水哗地开了,雾气迅速升腾,白茫茫一片。言初淋在热水里,看着水汽一点点糊住镜面,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背后传来熟悉的温度,是他。还是那样热,一撞上来就几乎能把她烫伤。


    言初就这样被他拥着,沉沦在这段将死未死的关系里。


    算了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言初闭上了眼。


    她想,就当用这最后的亲密,给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留一个体面的结尾吧。她这人太平凡,自然也配不上什么富丽堂皇的落幕,也不指望陆洺执能平和地替她送别,那就这样吧,湿漉漉的,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荒腔走板地结束一切吧。


    等到一切停下来,水终于被关上,两个人裹着浴巾,躺在浴室里的长条沙发上,浑身脱力般地躺着。


    陆洺执似乎是太累了,头无意识地靠在她腿上,睡着了。


    言初低头看他。


    看了很久。


    陆洺执睡得很沉,毫无防备,发梢还在滴水,看着有些狼狈,却也比醒时柔和多了。


    她抬手,用指尖就那样一点点地摸过去,从眉骨,到睫毛,再到鼻梁和嘴角。最后落在他下颌那一圈新冒出来的小胡渣上,刺刺的,有些扎手。


    言初怔怔地看着,用指腹轻轻来回地摩挲着他的胡渣,只想用指尖去记住他的样子。


    这样,以后的每一场梦,每一次失眠,每一次想他的时候,她都可以靠这份触感,全部都想起来。


    虽然她不想忘。


    但陆洺执,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言初弯下身,亲了陆洺执额头一下,平静她拿过一条干净浴巾,一下一下给他擦头发,连几根新长出来的细发都不肯放过。


    然后,她起身。换衣服,给熟睡的他盖上一张厚毛毯,关灯,拉门,走出浴室,走出了陆洺执的家门。


    言初觉得自己像是把所有悲伤都留在了那座空荡的大房子里,连带着那些所有荒唐的、热烈的、想逃避的,全都一起留下了。


    所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反而一身轻,走到马路边,拿出手机,联系了房屋中介。


    很快,中介说有个房子可以短租,小,破,偏,但便宜。


    她说行,就这个,不用去看房了。


    签完合同后,中介高兴坏了,毕竟像她这样既不看房又不谈价格的租户几乎绝种了。


    但中介又说,这房子虽然破,但也要给房东付一个月押金。言初没犹豫,转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记了个帐,这钱,以后可得一份不落还给陆洺执。她欠着,她记着。


    言初什么都没拿,孤零零去了那个老房子。


    房子是真破,门口贴满了开锁广告,房门一推开就是霉味,角落还有水渍,墙皮一块块地掉。她就坐在那张快塌了的床上,四下看了一圈,突然有点发懵。


    明明换了地方,一切都算结束了。可她脑子里还是全是陆洺执。


    他从后面攥住她双手的样子,那不甘心的眼神,还有刚才那张睡着的脸。


    她走出来了,可心还在那儿,像生了根一样拔不出来。


    言初摇摇头。


    她觉得自己真得做点什么,赶紧把脑子里的陆洺执赶走。


    言初抬着头,就那么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然后掏出手机,把学英语的App打开,点进背单词界面,强迫自己盯着屏幕看。


    “abandon”,“application”,“apologize”……


    单词一个接一个跳出来,还是那个背单词的界面,可她看着看着就有点迷茫。


    她当时是为什么想出国来着?


    哦,对,是因为陆洺执。


    最开始是因为他提了一嘴出国,后来渐渐就变了,自从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之后,言初是真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什么都不懂,连英文原版书都读不下来,根本站不到他旁边去。


    只为了有一天,哪怕他回头看她一眼,也不会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人。


    可现在他们虽然分手了,言初想出国的心却没停下。借着分手,她突然多了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


    尽管身处破破烂烂的出租屋,她却比过去几个月的任何一天,都更像她自己。


    可她是言初,不是谁的女朋友,更不是谁的附属品。她只是一个人,一个想读书、想变好、想活出个人样的人。


    就算不再是为了陆洺执,她也配继续往上爬。


    可能以前她会觉得自己不配。


    但现在,她是真想为自己争一回。


    言初点开搜索,一条一条往下搜。语言班申请、生活费预估,全在她手指底下过了一遍。


    奖学金,全奖,助学贷款,能打工、能兼职的学校……


    能便宜一点是一点,她得省钱,不管自己账户里有多少钱,那都是陆洺执的。可言初心越看越凉,出国读大学可真是太贵了。她心里盘算着,不如先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再一步步攒,慢一点也行。


    但这一次,可不是为了再和谁并肩。


    就在这时,某信来了条消息。


    是钟浔。


    【浔:你租房子了?】


    她怔了一下。


    屏幕还亮着,钟浔的头像沉在消息栏最上面。她没有马上打字。只是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他怎么知道的?


    言初手指飞速敲在屏幕上:


    【言初初:是啊,钟浔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像是认真想了一下才打出字来:


    【浔:你租房那家XX机构,是我一个好朋友开的。他今天刚好在店里,看到你的身份证,问我你是不是你】


    【浔:我说是,我朋友就说你看起来状态不对,租得房子也不像你该住的那种……毕竟,我言初妹现在也是全国皆知的公众人物了】


    言初苦笑一声,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浔:你怎么搬出来了。你跟陆洺执是怎么回事?】


    看到“陆洺执”三个字,言初心里酸疼得厉害,胸口更是闷得很。


    她努力回得很平静:


    【言初初:没事,就是小矛盾。我先搬出来冷静几天。】


    钟浔没有继续问,又敲下一行字:


    【浔:饿不饿?我带你出来吃点东西】


    言初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叹气。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大家吃饭都抢,她瘦小,根本抢不过别人,每次都只能夹点边角料。钟浔总是用胳膊挡着别人,然后把他自己碗里最好的菜夹在她碗里。


    言初其实挺想见钟浔的。


    她就是突然觉得,再不跟人说句话,她可能就要憋死了。毕竟她也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现在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只剩钟浔了。


    更何况,她跟陆洺执现在分都分了,她还替他顾忌什么?


    言初一咬牙,还是回了,眼睛发红:


    【言初初:钟浔哥,我想吃馄饨了】


    钟浔回得很快:


    【浔:五分钟。】


    没夸张,真就五分钟,她还坐在床边发呆呢,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引擎声。


    言初愣了一下,跑去窗边往下一看。


    钟浔到了。


    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稳稳地停在楼下,钟浔靠着车站在那儿,穿着一件白T,干净到过分,眼睛一抬,就看见她了。


    钟浔望着她,眼睛弯起来,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


    言初心里一暖,下楼,拉开车门,上了车。


    钟浔车里有股很淡的香味,和陆洺执车里那些高级的定制香薰闻起来不一样。是那种衣服刚晒完、留下的干净味道。


    不张扬,不凛冽,却让人安心。


    钟浔自然看出来言初状态不太好,但一句也没问,车一路稳稳地开着,最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馄饨铺门口。


    言初还没开口点餐,钟浔已经去柜台点完了。很快,老板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是她最喜欢的香菇虾仁馄饨,汤底加了胡椒


    粉,上面还撒了把虾米。


    言初低头看了一眼,心里热乎乎的:“原来你还记得我都爱吃什么。”


    “那当然了。”钟浔看着她,笑得温温的,“你那时候吃一口,眼睛都能笑弯。”


    言初百感交集,拿起勺子,舀了一颗,那馄饨的热气直往眼睛上扑,她也说不上来,是这股热气太烫、是这馄饨太像小时候的那碗、还是因为陆洺执……


    她眼睛忽然就湿了。


    言初什么也没说,只是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


    钟浔看着她,只往她面前又推了一碟小菜。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钟浔才说:“你不该住在那种地方。”


    言初抬头看钟浔:“怎么不该了?”


    “你现在好歹算个公众人物,住那里多少不太安全。”钟浔语气很平静,“现在多少人盯着你,你下楼倒个垃圾,都有可能碰到人拍你。”


    言初听着,舀了一勺汤,若有所思:“钟浔哥,你这话说得好像已经给我想好下一步了。”


    钟浔笑了:“那是自然啊。”


    他刚想继续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言初的手机猛地响了,一连串提示音当当当地弹出来,像疯了一样震个不停。


    言初下意识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某信来了好多消息。


    备注:傻逼。


    陆洺执。


    言初整个人一下怔住了,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钟浔也没忍住看了一眼:“小言初,好像有人找你啊。”


    言初实在是不想看,但她又觉得当着钟浔的面,不点开又太刻意,只好僵硬着点了进去。


    消息还像泄洪一样往外弹:


    【你现在在哪?】


    【你这样算什么?玩消失?】


    【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家里。真行。】


    【回来】


    【赶紧,回来】


    【现在】


    【回来】


    【看见了吗】


    【3301你装看不见是吧。】


    【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是我能查出来】


    【你还不回?】


    【可以】


    【你就这么不在乎我,是吧】


    【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在意,是吧】


    【我现在和你数到十,你不回,我现在就来找你】


    【10】


    【9】


    【8】


    【7】


    言初眼前一黑,脑子嗡的一声,连指尖都开始发麻,刚想把手机调静音,又弹出来好几条:


    【言初。】


    【我已经知道你在哪了。】


    【你在和谁吃饭?】


    【是谁?】


    【是你那个哥?】


    ……


    ……


    【等我。】


    那一刻,言初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第50章 救护车?看,我找到你了。……


    陆洺执的消息还像疯了一样往外蹦,言初手一抖,直接把他某信和手机号全拉黑了。


    拉黑完,言初整个人僵了两秒,然后看向钟浔,低声说:“咱俩走吧,快走。”


    钟浔眉头动了下:“怎么了?”


    “我不知道……”言初声音莫名发虚,“我总觉得,陆洺执可能要来了。”


    钟浔“哦”了一声,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那就让他来啊。我们两个吃顿饭怎么了?我是你朋友,和你吃顿饭也不犯法吧。”


    言初捏紧了手机,“我觉得他现在状态不太对。”


    钟浔盯着她看了几秒,收了笑:“行。”


    他站起来把手机揣进口袋:“但你别回你那房子了,不安全。”


    “那我去哪?”她问。


    “来我家。”


    言初愣住了,条件反射地抗拒:“这不太合适吧……我去你家睡哪儿?咱俩都成年了,又不是小时候了。”


    钟浔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你那房子太容易被他找到。”


    言初犹豫了一下,“那……我订个贵点的酒店?”


    钟浔认真说:“你真以为,你订酒店他会不知道?你扫个码、刷个身份证,前台录入系统,他这边立刻就能查到记录。”


    “这里是帝都,吃喝玩乐,有什么能和陆氏集团脱开关系,他要真想知道你在哪,那可太轻松了。”


    言初知道钟浔说的没错。


    她想起刚认识陆洺执的时候,那会儿她只是住进了城郊的小旅馆,就这陆洺执都能给她找出来。言初犹豫了一下,实在为难不已。


    毕竟她确实不想见到陆洺执。


    钟浔看出了言初的犹豫:“放心,我家房子挺大的。你要是觉得尴尬,我会把离我房间最远的那间钥匙给你,你进去之后想锁门锁窗都行,我不敲门,不打扰。”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而且我家那小区,还真不是陆氏集团开发的,连得不是他家那套系统,不联网,不上传信息,没人知道你在那儿。”


    言初看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浔叹了口气:“咱俩小时候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我还能对你干嘛?你要是真怕,我现在发誓也行。”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也不适合再跑了,先对付一天,等你缓过来,想去哪我再送你过去,怎么样?”


    言初咬了下牙,点了点头。


    “行,那就先一天。”


    很快,钟浔就开着那辆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带言初驶进了城西的一片高档住宅区。


    言初坐在副驾,沉默地望着窗外。这里她来都没来过。小区外头连块广告牌都没有,只有一条蜿蜒的私人车道。


    车一拐,滑进地下停车场。言初跟着钟浔下了车,一路走进电梯,从B2直达顶层。


    一进钟浔家门,言初就惊呆了。这大平层也太大了,站在门口都一眼望不到头。


    钟浔随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毛拖鞋递给她,又走到门边,从一个抽屉里摸了把钥匙出来,塞进她手里:“喏,你今晚房间钥匙,拿着吧。”


    他领她一路穿过走廊,走到最深那一间房前,推门:“先住这儿吧。”


    那房间里,只有晒干净被子时留下的那种的洗衣液味。里面自带宽敞的卫生间,床几乎是两米乘两米,窗帘厚得像幕布,地毯是毛织,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桌子、落地灯、还有个像是原木做的小边柜,整整齐齐,像一直有人打理,但又像从没人住过。


    “小言初,”钟浔靠在门边站着看她,“别多想,缺什么告诉我,有事给我发消息。”


    言初僵硬地点了点头:“钟浔哥,这些年我也没交什么朋友,现在有你在,还真让我觉得挺安心的。谢谢你。”


    钟浔用眼神扫了她一圈,十分自然地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别跟我客气,你说谢谢我真听不惯。”


    “好了,不说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小言初,晚安。”


    门关上的一瞬,屋里安静下来。


    言初手里捏着那把钥匙,看了一眼门,也根本没想着锁门,毕竟那是钟浔,她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他。


    她相信钟浔。


    言初在床边坐下,这床太软了,一坐就陷进去一大片,她下意识坐直了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的灰,突然有点想把自己身上的灰尘掸掉。她都怕把这屋子弄脏了。


    自从陆洺执那118亿打进她账户后,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开始往另一个方向极速掉头。


    以前她不敢想的、不敢碰的,连梦里都要绕着走的东西,现在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安。


    言初一直攥着手机,半天没动,脑子一阵一阵发涨,想起白天和陆洺执在泳池里,他全程都是用濒临崩溃的状态在亲她,咬她,一点喘息都没有留。


    仔细想想,他身上那么烫,是生病了吗?


    他现在在哪?他有没有吃饭?


    找不到她……他会为她难过吗?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弹出一条微博推送。


    【你关注的@陆洺执,刚刚更新了一条动态。】


    言初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手指顿在屏幕上没动,过了五六秒,还是点开了。


    微博热搜已经爆了。


    热搜第一:


    #陆洺执深夜发布诡异图片


    言初立刻点进陆洺执的微博,里面刚发了一张图片,没配文。


    照片很昏,像是在光线不够的走廊里勉强拍的,糊得有点严重,颜色也发灰。图里是一扇


    老旧的门,漆掉了一半,门框斑驳,铁锁上有一道生锈的划痕,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开锁广告。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租的那间房门!


    言初指尖一下子就凉了,眼皮一阵阵发胀。


    底下评论已经炸了:


    【啊?这是什么图?这是哪里?好破啊看着】


    【说真的,这图太诡异了……看得我有点毛毛的……】


    【颜值夫妇cp大粉别磕了,我觉得陆哥好像状态不太对,别磕血糖】


    【不是,我越看越像女的搬出去分手了男的发疯来蹲门的图,你别问我为啥懂,哥们经历过】


    言初只觉得头皮发麻,虽然这张照片没配文,但明显传递出一个意思。


    ——看,我找到你了。


    言初是真有点怕了,猛地把屏幕锁上,将手机放在自己腿上,盯着墙对面挂着的钟表秒针发愣,那秒针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神经上。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那里?


    幸好没回去。要是她一念之差回去了,那她现在面对的,就不是他阴森森的微博,而是陆洺执那张脸,那张她只要一看到就会彻底没办法的脸。


    言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洺执。


    她一旦面对他,就没办法不动摇。一旦看他一眼、听他叫她名字,被他抱在怀里,她那点心理防线根本不够用。恨他吧,她做不到;想他吧,她又不想让自己这么不争气。


    就在这时,手机好巧不巧又震了一下。


    【你关注的@陆洺执,刚刚又更新了一条动态。】


    言初心一提,明明不想看,却又怕自己错过什么。


    陆洺执的主页里,最新那条微博静静挂着,没有配图,也没有文案。


    ——@3301。


    言初忽然觉得心底发冷,那是一种被他死死盯住的错觉。


    紧接着,陆洺执又一连更新了好几条:


    @3301


    @3301


    @3301


    ……


    ……


    他知道她会点进去。他知道她在看。他甚至笃定,她不可能不看。


    他在逼她回应。


    言初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下去。但她总感觉,只要她不回应,他就能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刷屏。


    她是真的有点怕了。


    这事最开始,是她提的分手没错,但他也提了,可现在呢?又来干嘛?你既然也同意了分手,转头又追上来,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说清楚啊,陆洺执,你到底想怎么样?


    言初一口气卡在胸口,吐也吐不出去,憋得要命。她认真想了想,陆洺执这一辈子,可能真没吃过几个大亏。


    谢依洺算一个。她算第二个。


    别管他和陆正廷关系如何,家世摆在那里,所有人只会捧着他,顺着他,却没人教他怎么面对“得不到”这回事。


    所以他才会这样。言初觉得,这不是喜欢,这是不甘心。而她可不想陪他演了。


    言初直接把手机关机,丢在床头。脑子乱成一团,她脱了衣服躺进云朵一般舒服的被子里,拽过被子盖住头,就那样躺着。


    不回应,就是她现在唯一能给他的回应。


    这一晚,言初睡得很浅,那些关于陆洺执的回忆,和他那些瘆人的举动,杂乱地在她梦境里糊了一宿。


    等天亮她睡醒,她坐起来,盯着窗外发呆,身子跟断了电一样,空空的,发乏。


    言初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出房门。


    钟浔的家真是太大了,空得像住不满人一样,从自己那一间出来,路过好几道房门,这才走到大厅。


    一进来,她整个人顿了一下。


    钟浔已经在那儿了。


    他穿着件浅驼色的薄针织衫,袖子挽到小臂,下面是一条灰色的家居裤,看起来松弛、清爽,又不至于太过随意。


    钟浔面前的大理石圆桌上,正放着两份早饭,一人一份,整整齐齐地摆着。


    盘子里牛油果切得整齐,水波蛋下面还垫了黄油煎好的脆面包。旁边还有一小碟带醋汁的色拉。连咖啡杯都温着,向上飘着白色的热气。


    “小言初,你醒了。”钟浔声音不高,带点刚起床的沙哑,“真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


    言初揉了把脸,笑了一下:“你这就不懂了,我以前只要起得早一点,能多赚不少钱呢。”


    钟浔脸上的表情跟着沉了一瞬,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把自己面前那份早餐,给言初推过去。


    “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言初心里有些暖,她坐下,拿起叉子,低头吃了一口。


    食物是热的,吐司边烤得焦香,咸香里透着一股安心的味道。


    “……钟浔哥,真好吃。”


    言初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她其实挺饿的,胃一接触到热的东西,就自动想往里塞。可脑子太乱了,怎么也静不下来。


    陆洺执那118亿还在她账户里躺着,转也转不出去,本来想取成现金还他,结果钱没还成,还和他在洒满钱的泳池里做了……


    言初实在是头疼,该怎么把钱还他呢?怎么才能和他彻底切割开呢?


    钟浔看她吃了几口都没抬头,估摸着气氛太沉了,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


    电视亮起,传来一条新闻播报。


    “据本台收到消息,今日凌晨,有市民报案称,在城北一老旧小区发现一位疑似身份特殊的男子,随后该男子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目前初步确认,此人身份为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正廷独子,陆洺执。”


    言初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


    “目前尚无官方回应,陆氏集团暂未发声,是否涉及突发病症或其他情况,尚待进一步确认。”


    救……救护车?他怎么又进医院了?


    言初手里的叉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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