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真的不爱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 于胭微愣了一下,半阖着眼睛,径直和对面的人说:“叫石敏接电话。”
程与翔把手机递给石敏, 轻声说:“我就说她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石敏抿唇,悻悻地接过手机,腹诽他们明明上次还一起回学校。
刚刚石敏和程与翔打赌, 赌于胭能不能听出他的声音。
程与翔说:“就算她听出来, 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此刻倒算是应验了。
石敏一直觉得于胭和程与翔的关系不一般, 就像是曾经很熟悉的两个人硬装做不认识。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两个人, 两人均表示认识但不熟。
于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于胭。”石敏小声叫她。
于胭瞥了眼赵冀舟,男人走到窗前,一手拉开窗帘, 阳光立刻泄进房间, 她觉得眼前有片刻的失明。
“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于胭拖着浓重的嗓音说。
“明明已经九点钟了,你该起床了,等过两天上课,为了早八咱们可是七点半就要起床的人。”石敏吐槽。
于胭伸手掖了掖被子, 慢慢适应了明亮的光线,懒散地说:“今天又没事, 不想起床。”
“对了,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她问石敏。
石敏看了程与翔一眼, “我就是想问问你哪天回学校, 咱们不是还要搬宿舍嘛, 如果你去的早的话, 就帮我占一个床位。”
G大恰逢一百二十周年校庆, 宿舍楼要整体装修, 暑假宿舍物品全部清空, 大家都把东西搬到了教室。
前两天微信群里刚发了通知,简单调整了一下宿舍,宿舍人员基本没有变动,但宿舍房间换了。
“不是之前住哪个床,现在就住哪个床?”
石敏:“要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就好了,关键是依照崔青青的性子,她要是去的早,断然会先挑一个好床。”
当初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崔青青最后一个到,只剩下靠门的一个床位。她不满意这个床位,明里暗里吐槽过不少次。
“那我就明天回去吧,要是去的早,我就帮你占你之前的床位,行吗?”
“于胭,我爱死你了。”石敏的笑溢出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却在注视到程与翔的目光后立刻把笑容收住。
石敏清了清嗓子,“那于胭,我就先挂了哦。”
“好。”
于胭把手机放下,呆呆地望着站在窗旁的男人。他回眸看她,阳光打在身上,似乎夹杂着一股和煦的风。他问:“同学?”
于胭抿了抿唇,“石敏,要我帮她占个床位。”
赵冀舟听到原因,轻笑一声,似乎在感慨独属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幼稚,一张床还要费尽心思。
“那个男生也是同学?”他刚刚在她旁边,显然听到了程与翔说话。
“不是同学,是石敏在追的人。”她简单解释,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丝毫不对。
“你们认识?”
“不熟。估计是他俩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拿我取乐子。”
于胭窝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浓重的鼻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要再睡一会儿。”
赵冀舟坐在床边,拉下被子,盯着她那张清秀的脸,“不吃饭吗?起来吃饭。”
于胭推了推他的胳膊,“您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昨晚不让人睡,今早还要逼人起来。”
赵冀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这是好心被当成恶人了?
“成,你睡。”
于胭瞥了眼窗外,碧空如洗,空中飘着几朵云,是独属于暴风雨过后的安静。
于胭揉了揉眼睛,“您帮我把窗帘拉上。”太亮,她睡不着。
赵冀舟半阖着眼,看在她昨晚表现还不错的份上,不想和她计较,认命地把窗帘拉上,室内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今晚不过来了,明天要回学校搬宿舍收拾东西。”
“嗯。”
于胭翻个身背对着他,藕白的胳膊露在外面,一动不动。
赵冀舟犹疑片刻,走到床的另一端,他盯着她昳丽的脸,发现她呼吸趋于均匀平稳。
“于胭。”
没有回应。
他眉眼间的笑容顿时漾开,笑她睡得这般快。
于胭在他这睡够了才走,她回去后收拾完东西,第二天直接打车回学校。
开学季,今年新生和老生一起返校,校外的车排起了长队,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于胭看了眼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通不了车,于是付过钱直接在最近的路口下车,独自拖着行李箱穿过人群。
有时候,她不得不感叹缘分。在人满为患的校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霍宪,他大概是新剪了头发,人看上去很精神。他穿了件红马甲,正在帮新生搬运行李。
霍宪也是,一个抬眸就看见了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的于胭。
他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拉着手推车走过来,带着试探与愧疚的语气,“我帮你拿吧。”
于胭舔了舔唇,拒绝说:“我自己能行。”
霍宪搓了搓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她澄澈的眸子,“上次对不起。”
他其实一直都挺想跟她道歉的,他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其实他也不想,但在那个当下他真控制不住情绪。
于胭摇摇头,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没关系,我不在乎了。”
那次她生了场大病,似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总觉得自己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一番。病好后,她甚至觉得她和霍宪这段恋爱是上辈子的事了。
就好像,突然就想透了,也放下了这些前尘往事,能处之泰然。
“胭胭。”霍宪叫住她,他发现她的眼睛依然很亮很美,但是眸中却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一股自我悲悯涌上心头,“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吗?”
于胭发现,她永远对霍宪这个人狠不下心来。
在他羞辱她的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千万种邪恶的念头,怨他恨他。可当他站在她眼前,她脑海里想的永远是他对她的好,他的好足以碾压他们间那些曲解的不堪。
霍宪这个人是她十八岁的一束光,给过她一段幸福的初恋,这些她都不想否认。
于胭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在手推车上,“辛苦了。”
霍宪拉着手推车,和她一起走在阳光下,他们穿过人群,伴随着车轮滚滚发出的巨大声响交谈。
“我大概今年要去做交换生。”霍宪说。
于胭问:“去哪?”
“香港。”
“这样就真算是天涯海角了。”她打趣着说。
霍宪低头看脚下,“胭胭,对不起。”他反复道歉,极力想挽救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
“霍宪,你不用道歉,我真原谅你了。你知道的,我不爱在这种事上撒谎。但我也是真的不爱你了,我真的放下了,所以你也不要再纠结以前了。你可以按照阿姨的意思,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谈一场恋爱,势均力敌的恋爱,没准会是不一样的感受。当然,你也可以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都是你的选择,也都和我没关系了。”
“霍宪,我真的很感谢你,救了十八岁的我。”于胭鼻子一酸,突然想哭,声音有些沙哑。
她的十八岁,如果没有霍宪的鼓励、支持与陪伴,恐怕早已淹没在茫茫人海,化为一抹灰,在无人问津的阴沟里,发臭发霉。
他带给了新生,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活着。她爱他,怀着一腔热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但她也只能爱到这里了。
霍宪偏过头,“可你想要的我还是给不了你。”
她说:“是我贪心,但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和赵冀舟的关系再狼狈不堪,也都是在我们分手之后。”
“我知道。”
霍宪把于胭送到宿舍楼下,他把黑色的二十四寸行李箱拿下来,平稳地递到她手里。
于胭嘴角上扬,“我先上去了,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
一阵风拂过,吹散了一段往事。
于胭独自把行李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搬上去。
霍宪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突然想起从前。
以前开学的时候,都是他亲自帮她把行李箱送到宿舍。
那时宿管阿姨拦住他,告诉他这是女寝。他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她哥哥,说她是新生。
后来,宿管阿姨和他混成了脸熟,这个谎就没用了。
于是他就软磨硬泡说他女朋友如何如何娇气,求着阿姨通融一下。
霍宪看着于胭在宿管阿姨那登记好,看着她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他知道,那些曾经的美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有的,只剩回忆。
于胭把行李箱拖到宿舍,推开门,宿舍焕然一新。墙重新刷了大白,床、桌椅、窗户、门都是新换的,只是这些东西上都蒙了一层尘土。
于胭费力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靠窗户的床上,那是石敏之前的床位。然后找了块抹布,带着橡胶手套开始清理自己的床。
床从木头床换成了铁床,清理起来容易一些。她简单擦拭干净,便推着手推车去教室搬自己的行李。
等她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发现崔青青把她的行李箱推到地上,把自己的行李箱摊开放在石敏的床上。
崔青青双腿跪在床上,正在行李箱里翻东西。
于胭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忽然有些感慨石敏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温声提醒,“那是石敏的床位。”
崔青青把后背挺直,“谁先到谁选床,这是当初你们说的,怎么不作数了?”
于胭:“那你没看见我把行李箱放在那张床上了吗?”
“你的床不是已经擦完了?我还以为你是把行李箱借放在这张床上呢。”
于胭眉头微蹙,“你有意思吗?”
崔青青抱着胳膊,“这关系到我接下来两年的生活,我当然要选个好床,靠窗的位置谁不想要?”
“自己下来,别逼我拉你。”于胭笑着说。若不是答应了石敏,她真懒得和崔青青计较。
崔青青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你闹吧,闹大闹到学校那里。反正我没犯过错我不怕,顶多被记过。但上次你爸来学校闹,你有啥影响你心里没点数?”
于胭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而且,我又没占你的床位,你也知道我不敢惹你,你有金主护着。但是于胭,这个床位我是要定了。这是我和石敏之间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你不怕闹到导员那里?”于胭问。
“你要告诉导员吗?”
于胭垂眸,把东西扔在地上,她不是告诉老师的性格。
“那就等导员来处理就好了。”崔青青举了举手机,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导员。
导员觉得崔青青的话有道理,更何况石敏现在还没到,终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就说把靠窗的这张床给崔青青,等石敏那边他来做工作。
于胭轻哂一声,她虽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是会尊重导员的工作。
导员走后,崔青青从床上下来,手指轻抚着栏杆,“这张床现在归我了。”
于胭转过身,安安静静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天晚上,她破天荒给赵冀舟打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得修,但是我撑不住了先睡了,明天起来再修文,明天我争取写肥一些,晚安各位
第22章 “感觉到了吗,我在这。”
赵冀舟那时候正在赵家老宅吃饭。
赵家的家庭氛围比较好, 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也没有过多勾心斗角。
赵冀舟的母亲岑凌格外在意亲情,常常把三个孩子叫回来一起聚餐。
赵霁月正在减肥, 饭没吃多少就借了个空当离开了餐厅,因为她不想听岑凌各种各样的唠叨叮嘱。
此刻她正倚在沙发上,和程落约了把游戏。游戏正在白热化阶段, 眼看着胜负在此一举, 赵冀舟放在西服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打破原本和谐的氛围。
“二哥, 你电话!”赵霁月扯着嗓子喊,手上的动作不停。
保姆吴姨连忙赶了过来,“月月, 你二哥还在吃饭。”
赵霁月视线没离开手机, “那吴姨您帮忙把手机给我哥送过去吧。”手机一直在响,萦绕在耳边,打游戏都没办法注意力集中。
吴姨系着围裙,难为情地说:“月月, 冀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吴姨在赵家呆了很多年,也算是看着赵家这三个孩子长大的, 把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摸得差不多。
例如赵冀舟, 从小就沉默寡言, 性格清冷, 不惯与人交流, 自然也不喜别人干涉他的决定、动他的东西。
尤其是在童年那件事之后, 他的防备心格外强, 平生最厌恶背叛。
手机声在这刻停下, 赵霁月的游戏也打完了。
她叹口气,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拿了颗葡萄塞到嘴里,穿上拖鞋从赵冀舟外套里翻出他的手机。
看到未接来电的那一刻,赵霁月挑了挑眉,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在她二哥的手机上看到一个有备注的人。
赵冀舟记忆力很好,对数字格外敏感,他基本上从来不在手机上存号码。
但显然,于胭是个例外。
赵霁月盯着简单的“于胭”二字,嘟着嘴把手机送到了赵冀舟面前。
赵冀舟要拿手机,赵霁月往后扯了一点儿,指尖点了点手机,她看了眼父亲赵铎和母亲岑凌,说:“二哥,你一定会感谢我千里迢迢帮你把手机送过来的。”
“是于胭找你,估计是有事。”赵霁月压低声音说。
“你和你二哥在那嘀咕什么呢?”岑凌盛了碗鸡汤。
“秘密。”赵霁月故弄玄虚地说。
赵冀舟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他起身,“我先去回个电话。”
岑凌嗔怪着说:“什么电话这么急,就不能好好把饭吃完。”她把视线移向赵霁月,“还有你,减什么肥,身体健康最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赵霁月边说边往外跑。
岑凌看了眼丈夫赵铎,“看看女儿惯成了什么样子。”
赵冀舟没仔细听岑凌又说了些什么,加快脚步走到了后院,他站在院中的常青藤下给于胭把电话拨了回去。
于胭一个人坐在楼梯间发呆,今天和崔青青闹的不愉快她本来不该放在心上,可胸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想怎么憋屈。
虽然事后她立刻就和石敏复述了情况,石敏也没怪她,反而感谢她已经尽力了,但她还是替石敏觉得不公。
她又想到自己在宿舍尴尬的关系,又觉得崔青青是因为针对她才针对的石敏。
于胭的心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掷入石子,激起一圈一圈涟漪。她想平静下来,却越想越烦躁。
洗完澡,她穿着睡衣坐在楼梯间图个安宁。她的头发还湿着,水珠滴落在睡衣上,晕成濡湿的一片。
闷热的风顺着窗户吹到她的脸上,她鬼使神差地拿着手机,拨通了赵冀舟的电话。
于胭不想承认,她渐渐有些依赖赵冀舟了。
她望着迟迟未接的电话,自我麻痹地想,一定是因为他最近总是跟她问东问西,以至于她对他有一种分享欲。
于胭的心跟着手机的响声一起起伏,终于在冰冷的机械女声中提到嗓子眼,然后下一秒坠入悬崖。
她起身,觉得心中涩涩的苦,有些失望。她走到窗户前,看着校园里微弱的路灯,抬手摸了摸头发,决定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先去吹头发。
她刚推开楼梯间的门,手机在手中震动了起来。
于胭复又把门关上,迈着小步走到窗户前,“赵先生。”
“怎么了?”他隐约猜到她应该是有事,否则她大概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于胭手指在大理石窗台上画圈,“其实也没什么事。”
“受欺负了?”他抬步,越过白色的鹅卵石,走到庭院里的假山后。
于胭手指尖的动作顿住,“也不算,就是有些烦。”
“你还会烦?”他的笑声溢出。
他觉得,她是那种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人,怎么会任由自己被欺负。
于胭把窗户拉到最大,透过铁网看着宿舍楼下依依惜别的小情侣。晚风吹在她的脸上,吹来了倾诉欲,她站在原地,简单把今天在宿舍闹得矛盾和他说了。
“要我帮你讨个说法?”他轻哂,忽然觉得她说的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那是他从没企及过的人际关系。
在他上学期间,因为人人皆知他父亲是赵铎,所以对他都礼让三分,更不要说和他闹矛盾。
于胭抿了抿唇,“这就是一些小事,您别来吓唬人。”
赵冀舟轻笑,用到他的时候问他会不会护着她,用不到的时候就说他吓唬人。
“那你今天这一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他背靠着假山,饶有兴趣地问。
目的?
于胭仔细思考,她好像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循着本能给他讲一讲发生了什么。
“宿舍住的不顺心,不如搬来我这?”赵冀舟轻笑着说,“总不能让你天天心烦,回过头来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什么时候把气……”她条件反射地反驳,却越说越没有底气,索性不说。
“搬来我这吗?”赵冀舟重复一遍。
于胭:“您要我住在距离学校那么远的酒店,每天起大早上早八,我还不如住在宿舍。”
“就住在你们学校附近,给你弄套房子,嗯?”
于胭眼波流动,抬头看天空,泼了墨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伴着皎月。
她觉得自己也许有片刻的心动,为景,为情。
也可能是为了他愿意一掷千金的态度。
“您能过来接我吗?”她抿了抿唇,得寸进尺,“现在。”
赵冀舟借着灯光看了眼腕上的表,冷冷地说:“于胭,我没时间。”
岑凌很看重今晚的家庭聚会,要求大家都住在老宅。
其他人都没破坏过规矩惹母亲不开心,他断然也不会开这个先河。
于胭咬了咬舌尖,她觉得自己这个情人做的有些太不端正自己的位置了。
有些撒娇的话、无理的要求在他们调情的时候说说无妨,增进感情,调动情绪。可不分时间、不顾场合提出无理要求,属实是过分了。
于胭立刻摇头,“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我还要吹头发,晚安。”
她紧张地挂断电话,手覆在胸口,她也说不出她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还隐约有些失落感。
于胭在楼梯间呆了一会儿,推开门,拿着吹风机到楼下吹头发。
赵冀舟看着熄灭的手机屏,绕过假山,又回到餐厅。
岑凌看了他一眼,“又是公司的事儿吧。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忙起来就不要命。”她指着丈夫赵铎、大儿子赵继川和二儿子赵冀舟说。
赵冀舟轻笑了下,看了眼碟中的残羹,大脑像过了沙粒一样细细地磨。
过了几分钟,他突然起身,“妈,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不是说今天都在家住吗?”岑凌放下筷子。
赵继川、赵冀舟成年后独立一方,回家的次数渐少,他们一家五口聚在一起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妈,我有些急事,改日再回来看你。”
赵冀舟穿上西装外套,瞥了眼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赵霁月,“月月,你在家多陪陪妈。”
“二哥,你还说我,你这么晚干什么去,是不是去找……”她挑了挑眉。
“管好你自己。”
赵霁月拦住他,“二哥,你不能翻脸不认人,这手机可是我帮你送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赵冀舟抬了抬手,“想要什么自己拿。”
“前一阵子你拍下的那块祖母绿宝石……”
“那东西被陈望洲拿走了。”说完,赵冀舟就离开了。
赵霁月吐了吐舌头,怪不得前几天见程落新戴的那一套首饰这么好看,原来是用她觊觎他哥哥已久的东西做的。
赵冀舟坐在车上,并不着急离开,他点燃一支烟,手肘搭在车窗上,借着月光缓缓抽烟。
烟雾缭绕,他的眸子幽而深,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岑凌定下的唯一的规矩。
赵冀舟弹了弹烟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于胭当时刚吹完头发回来,正坐在椅子上涂抹护发精油。她腾出一只手,在桌子上摸到耳机,戴上耳机才接电话。
“睡了吗?”
“还没,在涂护发精油。”
赵冀舟把烟掐灭,“收拾收拾下楼,我过去接你。”
于胭微愣一下,轻声问:“您不是说没时间吗?”
“现在有时间了。”
于胭不顾崔青青打量的眼神,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立刻翻出一条裙子换上。
赵冀舟把车停在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她素着一张脸站在绿化带旁。她不化妆的时候,是没有攻击性的,穿着条碎花裙子,清纯的像是高中生。
微风轻拂,吹起她的裙摆。她手握紧包,三两步向他奔来。
“赵先生。”
赵冀舟偏过头看着她,“我明天找人给你寻套合适的房子,你暂时先忍两天,嗯?”
“嗯。”
于胭对着他摊开双手,她往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偎在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
“我今天来学校的时候遇到霍宪了。”她犹疑地抬眸,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他帮我把行李箱送到宿舍楼下,我们在路上简单聊了两句……”
于胭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您怎么不说话?”
他手缠住她的头发,“我这不是在听你说。”
“我和您说这些只是不想隐瞒您。”
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他在意她和霍宪的事,所以选择主动坦白。
赵冀舟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他突然觉得那天他没拆开沈怀给他的那个信封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他愿意试着去相信她的坦诚,进而与她维持一种长期的稳定的关系。
“走吧,先回去。”
赵冀舟要推开她,却被她拉着不放,她头在他坚硬的胸膛蹭了蹭,“赵先生,我表现得不好吗?您为什么不表扬我?”
让前男友帮忙拿行李箱,和前男友聊天,还要表扬?
这种事,也就她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赵冀舟哼笑一声,抬起她的下巴,“要表扬,要奖励?今晚你在上面。”
他把主动权交给了她。
于胭松开他,偏过头,抬手去系安全带,“您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是想这事?”
说完,她就后悔了,他们之间,不想这事该想什么?
她舔了舔唇,“我在上面就在上面,我又不怕你。”
“我又不怕你”这几个字她说出了她的心声,不只针对在床上。
现在的她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畏惧,也许是因为他对她的宽容和放纵,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摸清楚了他的脾气秉性。
他纵然阴郁、偏执、强势,但也愿意给她一点点温情。
这仅有的温情,滋长了她的娇纵。
当晚,于胭跨坐在他腰上,披散着头发,似乎极力想证明“她不怕他”。
情到深处,男人拉着她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指尖缓缓打圈,他说:“感觉到了吗,我在这。”
第23章 “这样我就是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次日, 于胭醒过来,她眼睛还没睁开,便条件反射地去摸了摸身边。
不出意外, 又是一场空。
于胭指尖在柔软而冰凉的床单上点了点,缓缓收回手。她睁开眼,把抱枕抱在怀里, 目光呆滞地盯深蓝色的遮光帘, 心上涌起一阵失落。
她还以为赵冀舟会留宿。
昨晚他把她圈在怀里, 手缠住她的长发, 轻轻吻上她的眉心。
后来她意识模糊,他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蜷缩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安然自得地睡了过去。
于胭以为, 他不会走了,可他似乎还是走了。
于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打消自己无端的惆怅感,她隐约听到赵冀舟的说话声, 又觉得口渴,于是穿好衣服起床。
于胭看了眼站在窗前的男人, 嘴唇微张。她有片刻迷茫, 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昨晚, 迷离之际, 她隐约记得自己叫了他的名字。
电光火石间, 她睁开眼, 用晕了雾气的双眸看着他, 跋扈地说:“赵冀舟, 你别这样。”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面叫他的名字,裹着喑哑与娇嗔,让他愣了一下,汗水滴在她脸上。
一直以来,她都称他为“赵先生”,但他不在的时候,她就会毫无感情地叫他“赵冀舟”,甚至是在他朋友陈望洲面前她都不愿意装。
这次的直呼姓名仿佛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一个度,就像两块异性磁铁,紧紧吸在一起,明显也取悦了他。
他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温柔地说:“以后也可以这样叫我。”
虽然他这样说了,可于胭还是轻轻叫了他一声“赵先生”,然后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水。
赵冀舟见她喝完水,对她招了招手。
于胭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帮她把衬衣翻着的衣领整理好。
于胭竖着耳朵听他讲电话,电话那面是个女人,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但条理清晰。
她猜测,那人应该是他的母亲。
赵冀舟自始至终安静地听着,没反驳,适当地“嗯”两声。
岑凌叹口气,给赵冀舟下了最后通牒,“今晚必须回来。”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低眸瞥了一眼乖巧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她披散着头发,晨光刚好打在她的侧脸上。
“偷听完了?”
于胭把头发扎起来,“明明是您非要叫我过来的,还信口雌黄说我偷听。”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确实打心眼里震惊他母亲的话。她以为他母亲是一个果断、冷冽的人,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岑凌说起话来很温柔,虽然她喋喋不休说了很多,但丝毫没有任何烦躁,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温温和和,甚至有些话语间还有一丝撒娇的感觉。
后来,于胭想想,赵冀舟能做到对她这么温柔,大概是随了他母亲的性格。
“今天回学校吗?”他知道她明天才上课。
“回。”
“那我叫宋疆送你回去。”
“您呢?”
赵冀舟指了指手机,“回家。”
他没和她说,昨天他为了接她坏了岑凌的规矩,结果赵霁月学着他的样子,打了两把游戏也偷偷溜走了。
昨天晚上,说好的全家宴,家里只剩他大哥赵继川一人留了下来。
岑凌有些生气,一早打电话过来找他算账。
岑凌和赵铎青梅竹马,嫁给赵铎多年一直被宠着。后来有了三个孩子,在赵家依旧以岑凌为大。
三个孩子不怕岑凌,但也像父亲一样惯着母亲。
于胭点点头,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母亲身上,完全忘了自己要问他的问题。
昨晚,她圈住他的腰,隐约摸到一道疤,大概有四五厘米长。她意识朦胧,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却忘了。
于胭回学校的时候,石敏已经到宿舍了,床位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于胭走到她面前,石敏摆了摆手,“这地方睡着也不错,省的大早上被太阳照醒,毕竟咱们宿舍的窗帘遮光效果不怎么样。”
于胭说:“我过几天应该就不住宿舍了,到时候你来我床住。”
“不住宿舍,那你住哪?”
“赵冀舟那。”
“那不住宿舍是不是还得跟导员申请,还得要家长签字什么的,是不是挺麻烦的。”石敏大概知道一点儿于华良的情况。
“没事,赵冀舟应该会帮我弄好的。”
“对了,于胭,你中午吃什么,点外卖还是吃食堂。”
“吃食堂吧。”
“那咱俩一起呗。”
“行。”
今天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返校了,食堂里人满为患。
两人直奔西区二食堂的二楼吃麻辣烫,这里人还算少,她们挑了个偏僻的座位。
等待麻辣烫取号的时候,石敏支着下巴。
于胭看了眼她,她视线定格在桌子上,时不时偷瞄于胭一眼,和于胭对上视线后立刻低下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于胭问。
石敏摇了摇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先去买杯奶茶,你喝什么?”
“随便来杯果茶就行。”
于胭看着石敏跌跌撞撞挤进人群,越发笃定她有话要说。
石敏这人比较内向含蓄,一有点事都写在脸上,时不时就会脸红。
石敏买完奶茶回来,于胭已经取完麻辣烫,她接过奶茶,“谢谢,麻辣烫我不知道你吃什么,就什么都没帮你加。”
“没事没事。”石敏嘴咬着吸管,复又坐在椅子上。
于胭轻抿了口奶茶,听到石敏问她:“于胭,你说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于胭微怔了下,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居然是要和自己探讨感情问题。
“爱一个人。”于胭脑海里映出霍宪那张脸,“大概是对他有占有欲,想依赖他,想和他腻在一起。”
她垂眸,霍宪的脸渐渐模糊,她脑海里突然闪过赵冀舟那张脸,她扯了扯唇,压低声音说:“想和他上床。”
赵冀舟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挂着笑的,阴翳的,轻佻的……似乎他的每一种状态都深深印在她的记忆里。
昨晚他们像团熊熊烈火,怀着最高的热情,燃烧在一起。
于胭似乎从没听过他讲这么多情话,觉得整个过程摇曳飘零,似梦浮沉。
后来,他又把主动权拿回手里,手覆住她眉尖的小痣,问她为什么这次这么坦诚。
于胭咬住嫣红的唇,眉头微蹙,推了推他的手,不想回答。她越这样固执,他便对这个问题越执着。
他问:“为什么主动把你遇见前男友的事讲给我听?”
于胭一开口,不可控地溢出一声轻嘤,她稳住呼吸,“我怕你知道后生气,到时候不好过的还是我。”
在那一刻,她似乎连同他虚与委蛇的本领都丧失了,只能坦白自己说出自己的心声。
赵冀舟似乎很满意她的说法,把她推上风暴的中心。
于胭强压下这些记忆,抬眸看石敏,
石敏没谈过恋爱,果然被她三两句话弄得脸红了,差点把头埋进麻辣烫碗里。
“怎么了,喜欢上谁了?”
石敏抬眸,带着试探的语气说:“于胭,程学长分手了,你说他还喜欢他之前的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他呢?”石敏说。
于胭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拌着奶茶,“我可不了解他,和他不熟。”
石敏眉头微蹙,于胭和程与翔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不熟,但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那感觉像是一对分手后发誓誓死不相见的情侣。
暑假的时候,她约程与翔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碰到过一次于胭。
但是,于胭只和她打了招呼,没和程与翔说话。按理说,就算是认识不熟也应该简单点头示意一下以示礼貌。
可于胭和程与翔就是紧绷着,没人愿意退步,似乎看谁先把那根绳抻断。
可他们明明认识啊,甚至那天早晨还一起回过学校。
石敏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说,我能追他吗?”石敏问。
于胭放下筷子,“这是你的自由,你单身,他也单身,你想追就追。不对啊,这么说,你还没下手,暑假的时候我就以为你在追他。”
石敏的脸红得滴血,“我怕他不喜欢我。”
“他这人面上看着挺和善的,其实也不好相处,他要是不喜欢的人,你给他二百万他都懒得搭理。所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至少你们这段时间的相处说明他不排斥你。”
石敏抬眸,“你确定你们不熟吗?”
于胭差点被麻辣烫呛到,感觉辣椒油顺着嗓子溜了进去。她捂着嘴咳嗽两声,连忙喝了口果茶,“我猜的,反正你要是喜欢你就试试吧,我觉得他这人至少看上去心肠不坏。”
那天,于胭吃完饭就光速找个借口溜走了。
她知道石敏在试探自己,但她真不想说,毕竟她不想“输”给程与翔。
这几天,赵冀舟没找她,于胭在学校里享受了几天清静日子。
直到周末,赵冀舟带着她去看房子。
他大抵真是处处为她着想,选的房子距离G 大不远。
那是一套普通的复式小别墅,外观设计上融合了中西方建筑特色,既有中国古典元素,也有哥特式建筑的特征。
站在门口,从墙外能看到院内的绿意,和别墅相得益彰,一眼看去,典雅大气,景色宜人。
赵冀舟拉着她下车,“你先去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我带你看别的。”
“您找了很多吗?”
“我让宋疆找的,但这套是离你学校最近的。”
推门而入,进入庭院,亭台轩榭,各具特色。院内种着各样的绿植,葱葱郁郁,显然经过精心维护。
院子不大,赵冀舟带着她穿过白石板砖铺就的小路,拉着她进了室内。
室内整体空间通透开阔,以白色调为主。
于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阳光洒进来。
虽然在赵冀舟口中这套房很普通,但却让于胭有种家的感觉。
那种一晃而过的踏实感,让她心动。她抬手摸了摸落地窗,阳光照在她指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无缥缈感。
这哪里是家,其实是一间牢笼。
“还喜欢吗?以后你就住在这,等我回来,嗯?”他说得理所应当。
于胭嘴角扯出一个笑,环住他的脖子,讨好着说:“这样我就是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她没顾及到他脸色的变化,满脑子都在为自己盘算。她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问:“如果有一天我惹您生气了,您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赵冀舟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低沉着嗓音说:“于胭,这套房子已经过户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某最近表现不错,口头表扬一次。不过赵某,我劝你且行且珍惜,我胭对你的信任本就不多,一但玩脱了,之前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第24章 “你别说你喜欢上了于胭。”
于胭抬眸, 一束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她手环住他的腰,睫毛轻颤,“赵先生对我这么大方?”
“免得以后你惹我生气, 我把你赶出去。”赵冀舟借用她的话回答她。
于胭情不自禁地环视四周,她视线所及范围真的很小,窥不透这栋别墅的冰山一角。
但她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漫上心头, 就像小时候放学后买了点儿零食小跑着回家的感觉。
于胭真的很喜欢这套房子, 不是图财, 是图“家”这个字。
房子的所有权在她手上, 这是个她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鼻子一酸,垂眸盯着他的袖口,轻挽着, 是最普通的截角袖口, 两颗黑色的袖扣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赵冀舟。”她试探着按照他昨晚的话唤他的名字,手把他环得更紧了些,“谢谢你。”
她抬眸,男人的脸上依旧是清冷的表情。
起初, 她害怕他的狠厉、怕他的手段,可她也分不清从什么时候, 她真的不怕他了, 就好像笃定他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赵冀舟微怔了片刻, 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调戏着说:“一套房你就满足了, 胃口没我想象的大。”
于胭抿了抿唇, “我又不能把您的家底掏空, 而且, 我也没这本事。”
其实她当初对他确实是见财起意, 可她不贪心,她只希望能依靠他还清替于华良背的那一笔债。
这套房子,确实是超出她的预料了。
于胭手不断往上探,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下巴。
他比她高上很多,她这个姿势吻他的下巴刚刚好。
赵冀舟垂眸看她,她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她这个吻中看到了一丝虔诚。
她以前主动吻他,永远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或者惹他生气靠这种方式哄他,或者是有求于他靠这种方式取悦他,或者被惹炸毛了为了报复他……
赵冀舟把指尖插进她的发丝中,她身上像过了电一般,瑟缩了一下,松开他呆呆地望着他。
他把她抱到旁边的红木桌子上,弯下腰,堵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濡湿的潮热的吻,她小心翼翼地回应他,他也比平时温柔。
吻着吻着,她突然弯着唇角笑了,和他呼吸交织,笑声灌进他的耳朵里。
于胭双腿勾住他的腰,细细地磨他,她小声叫他:“赵先生。”
其实她现在还蛮喜欢这么叫他的,更像是调情。
“笑什么?”
“沾您的光,我在这偌大的北城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不该笑吗?”
于胭从桌子上跳下来,来了倾诉欲,“其实我小时候住的比这还好,后来我爸生意越来越差,我们就不断搬家,越搬房子越小,最后就住在胡同的大杂院里了。”
“其实小时候搬家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么多,感觉还挺好玩的,也没有什么落差感。现在想想,真是差的太远,还是大房子住的舒服。”
于胭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都过去了,现在也不在乎了。”
赵冀舟听宋疆说过她家的情况,父亲生意失败,母亲跟着一个美籍华裔跑了。她母亲走后,父亲便开始堕落,酗酒嗜赌,把剩下的家底都败光了,还背了不少债。
他看她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于胭倔强地说:“您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才没那么可怜。”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揽进怀里,他说:“这房子你自己布置,把你那些玩偶猫还是狗都抱来。”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她床上看到的玩偶,觉得她应该挺喜欢那毛茸茸的东西的,便好心提醒她。
于胭真觉得自己和他有代沟,她无奈地笑了笑,说:“我那个是流氓兔,只是兔子耳朵有点短,不太明显。”
赵冀舟怔了片刻,拒绝再和她交流这个话题。
他腹诽:他不过才大了她八岁,代沟这么大吗?
后来他想了想赵霁月,觉得代沟确实是挺大的。
他们在别墅里缠绵悱恻了一阵,赵冀舟拉着她起来,说要带她去吃饭。
起初,于胭还以为就他们两个人,到了包间,才知道这是个饭局。
于胭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里面的人。这次大概算是熟人局,她见到了陈望洲和江尘,还有沈凝沈怀。
沈怀见到赵冀舟,推了推正在倒酒的沈凝,“姐。”
沈凝端起刚刚倒好的一杯酒,本来嘴角挂着笑,却在看到于胭的那一刻僵在原地。
旁人似乎也没想到赵冀舟会带人来,均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人调侃着问:“赵总,这是谁啊?”
赵冀舟轻笑,语气却暧昧,“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我带她出来蹭顿饭。”
于胭舔了舔唇,面对众人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她还以为赵冀舟说的吃饭就他们两人,没想到他是带她来人情应付世故。
可她不熟悉他这个圈子,他带她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用。
赵冀舟拉着她坐在一旁,旁人起哄说:“冀舟哥,这是嫂子?”
赵冀舟轻笑一声,没言语。那人把这当作默认,起哄叫她嫂子。
于胭捏了捏赵冀舟的袖子,他轻声说:“这么叫你就应着,对你没坏处。”
她点点头,对那人笑了笑。
于胭不知道赵冀舟整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她坐在这却一点都不自在,众人的目光像把她架在火上烤。
沈凝脸上又恢复了标准的笑容,把那杯酒递给他,“赵总带人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无妨,她吃不了多少。”
赵冀舟低眸问于胭:“喝酒吗?”
于胭犹豫地点点头,她的酒量还不算太差。
赵冀舟把那杯酒推到她面前,沈凝望着他这个动作,起身走到一旁,“是我的问题,忘记给于小姐倒杯酒。”
于胭觉得她话里有话,她笑了笑,闷不吭声。她现在还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形式,自然不能硬碰硬。
沈怀怕沈凝面子上挂不过去,连忙接过酒杯,“姐,我来倒吧,你好歹是个寿星。”
沈凝笑着说:“大家都是来给我过生日的,自然不能怠慢了。”
沈怀在外比较维护沈凝,即使沈凝这么说了,依然主动帮于胭重新倒了一杯酒
赵冀舟指尖点着桌子,偏头看于胭,责怪着说:“还不谢谢沈少。”
于胭配合着说:“谢谢沈少。”
沈怀眯了眯眼,“不谢。”
陈望洲坐在一旁,对江尘说:“赵冀舟有病吧,砸场子还带着情儿来。”
江尘垂眸,“二哥是在帮于胭立威。”
陈望洲轻哂,“赵冀舟不会真栽进去了吧,这可是个大笑话。”
江尘没吭声,情这一物,谁能说得清因果呢?
眼看着众人到齐了,就有人起哄说共同喝一杯,祝沈凝生日快乐。
沈凝端庄大气地站起来,“谢谢大家捧场,以后在生意上还劳烦各位照顾了。”
于胭觉得周遭聒噪得很,但还是举起酒杯,跟着大家喝了一杯。
赵冀舟放下酒杯,挽了挽衣袖,压低声音对于胭说:“我先出去一趟,你自己呆一会儿。”
他给陈望洲使了个眼神,让他照看着于胭,别让旁人为难她。陈望洲会意,对他点了点头。
赵冀舟走出包间,站在门口的假山旁抽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果然,不出一会儿,沈凝就出来了,单手扶住木门门框。
“冀舟。”她私下这么叫他。
赵冀舟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递给她,“我妈给你的生日礼物。”
“替我谢谢阿姨。”
赵冀舟没吭声,沈凝往前凑了凑,指尖摩挲着蓝丝绒盒子,“那你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赵冀舟吸了口烟,吐着烟圈,目光幽而深邃,沉声警告她:“沈凝,做人不能太贪心。”
“要一件生日礼物就贪心了?”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玻璃翡翠镯子。
赵冀舟沉眸,随手把烟掐了,指尖点了点她的胸口,“你以为你那些手段我不知道?我没找你算账,不过是顾及赵家和沈家的面上关系。”
沈凝脸色微白,前一阵她用手段抢了赵冀舟一块地皮。
“既然赵总知道了,怎么不找我算账?”
“一块地皮而已。”
“你这是秋后算账。”沈凝拆穿他,“所有人都知道阿姨喜欢我,把我当作未来的儿媳妇。也知道我……”她顿住,“喜欢”二字她不想说出口,显得太过被动。
沈凝呼了口气,继续说:“今天我生日,你带着于胭来,不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来驳我的面子?”
“你也说了,那是我妈的想法。”赵冀舟评价。
“赵冀舟,你最近是不是对于胭宠的过分了。上次逼着沈怀道歉,这次带着她来立威,纵容旁人叫她嫂子。”
“月月这样叫她,旁人怎么就叫不得?”
沈凝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他,企图在他脸上窥探出什么,可这个男人太擅长伪装。
他不想透露给你的,你是断然发现不了。
“赵冀舟,你别说你喜欢上了于胭。”
于胭走在拐角处的绿植旁,闻言愣在原地,手紧紧捏住包。
周遭一片寂静,她透过绿植的缝隙呆呆地看着男人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手滑,所以十二点就没有更新了。从明天(10.8)起,把更新时间改到晚十一点吧,大家早些睡
第25章 “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我。”
长廊上没什么人, 穿堂风吹动了身旁的绿植,拂在于胭脸上,波动她披在肩上的秀发。
她手轻轻扶住绿植的叶子, 身子往前探了探。
于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意无意总能听到关于她的对话,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听到。
可此刻,站在这里, 她不得不承认, 她对赵冀舟的答案很好奇, 也很忐忑。
她觉得赵冀舟应该是喜欢她的, 至少是喜欢床上的她。
至于她这个人,他至少也是有点怜爱的,否则应该不会对她这么好。
至于这种“喜欢”究竟能持续多久, 于胭不得而知。
于胭抬眸, 看着站在假山旁的男人。叶子随风摆动,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赵冀舟的形象也变得半晦半明。
赵冀舟似乎也没想到沈凝会问他这种问题,眸色沉了沉。
他抬眼轻瞥了下, 看到藏在绿植后的姑娘,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敛笑看着她, 于胭心虚地低下头, 犹豫良久, 慢慢从绿植后移出来。
赵冀舟对她招了招手, 沈凝看到这个动作立刻偏过头。在看到于胭的那一刻, 她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似乎完全没有在背后议论她。
“怎么出来了?”赵冀舟牵住她的手, 感觉有些凉, 他把她的手捂在手心。
于胭抿唇,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他的掌心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温温热热的。她垂眸,也没解释自己偷听的事,坦白说:“想去卫生间,找不到路了。”
赵冀舟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快去快回。”
于胭轻轻点头,把手从他的掌心撤回来。
风有些大,于胭沿着长廊走过去,听到赵冀舟对沈凝说:“沈凝,我不喜欢被人试探。”
于胭没回头,不知道沈凝是什么表情,但她真觉得赵冀舟对她是够好够宽容的。
从赵冀舟今天对沈凝的态度来看,他这人真不太喜欢给人面子。在沈凝的生日宴上,要沈凝帮他的小情人满酒,属实是在折煞沈凝的面子。
沈凝看着于胭消失在拐角处,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我哪敢试探赵总。”
沈凝永远是沈凝,在人前永远端庄大气,维持体面。
她把那个玻璃翡翠镯子套在手腕上,镯子晶莹剔透、水润光泽,衬得人皮肤白皙。
她抬了抬手,借着灯光看了看镯子,说:“阿姨的眼光真好,你帮我和阿姨说,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赵冀舟轻哂,沈凝这是又在拿岑凌压他。
其实赵冀舟和沈凝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在外人看来还不错。赵家和沈家这几年生意往来愈发频繁,而且岑凌对沈凝的喜爱程度绝非一斑。
沈凝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人,在外雷厉风行,在各家长辈面前又乖巧听话,很会讨人欢心。
岑凌很喜欢她这性格,觉得这种人能成大器,于是前几年有意向把她和赵冀舟栓在一起。
但赵冀舟对她没什么兴趣,岑凌也尊重赵冀舟的想法,便没再继续撮合这段关系。不过,沈凝似乎是对赵冀舟有意思,把面上的关系处的不错,经常去赵家看岑凌。
于是,圈内便有沈凝喜欢赵冀舟的传闻。
“赵家你去的也挺勤,我妈你联系的比我频繁,怎么需要我替你告诉?”赵冀舟继续驳她的面子。
“沈凝,别得寸进尺。”赵冀舟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沈凝望着男人的背影,轻笑了声。
这个男人果然惹不得。只要不波及到他的利益,他会给三分笑脸。一但损了他的利益,他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于胭擦干手,对着镜子掏出口红简单补了个妆。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沈凝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胳膊。
她和沈凝的交集不多,轻点了下头,便和她擦身而过。
于胭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以沈怀为头的那群二少正在拼酒,嘴里叫嚷着“祝沈凝姐生日快乐”。
于胭脑海中闪过沈凝的身影,腹诽:你们的沈凝姐都不在现场。
于胭坐到赵冀舟身旁,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她偷瞄赵冀舟一眼,他似乎没把刚刚在外面的事放在心上,低眸问她:“怎么光吃这一个菜?”
她正对面摆着一盘生煎鮰鱼,便一直夹这盘里的菜。鮰鱼旁边是盘文思豆腐,她偶尔也会抻着胳膊,夹上两口。
于胭抿了抿唇,“够不到。”
屋里这群人都在拼酒,哪有人吃菜?没人吃菜,就没人转桌子。她一个和这群人相比毫无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敢动桌子,只能守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吃这盘生煎鮰鱼。
赵冀舟轻笑,“哪有那么多规矩?”他把袖子挽起来,抬手帮她转了转桌子,“吃什么自己夹。”
于胭盯着他修长的手,抬起筷子夹了口素锦山药。
赵冀舟收回手,调侃着说:“敢情是要吃素啊。”
于胭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陈望洲盯着这一副场景啧了两声,对江尘说:“也就于胭是真来这里吃饭的。”
他倒了杯酒,“赵冀舟也真是闲的。”依他看来,女人这种生物惯不得,愿意谈就谈,不愿意谈就分手。
江尘轻笑,“你不觉得二哥很享受这个过程吗?”
“享受伺候人的过程?他有病!”陈望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
陈望洲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已经拿着酒杯起身,他带着打量的眼神,走到于胭身边,“喝一杯?”
于胭看了眼赵冀舟,他拦了下陈望洲的手,眼神里充满警告。他们之间太过了解,赵冀舟不动脑子就知道陈望洲过来没安好心。
要是平时,陈望洲还不至于闲得无聊为难一个女人,可今天他就是有三分兴致,只因为赵冀舟对于胭这不同寻常的几分关心。
于胭哪里知道他们这些想法,她只是觉得她这个身份,不能给赵冀舟丢面子。平时私下里她跟他闹跟他耍脾气,可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太会把握好这个情人的角色了。
她轻轻拽了下赵冀舟的衣角,举起酒杯,露出个甜美的笑,“谢谢陈老板。”
她在迷津酒吧驻唱,和陈望洲见过很多次。因为顾及着赵冀舟的面子,工作的时候他很是照顾她。于胭觉得,陈望洲格外喜欢这家酒吧,否则一个家大业大的人怎么会经常来一家酒吧?
而且,就冲着陈望洲是她的老板,她也不能拒绝这杯酒的好意。
于胭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太抬手满了一杯,“这杯我敬你,多谢陈老板的照顾。”
陈望洲挑挑眉“你酒量多大?”
于胭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她在酒吧驻唱结束就离开,从来不沾酒。她说:“应该还挺大的。”
赵冀舟闻言,抬了抬眉,眼中不可察觉地闪过一点探究。
陈望洲和她碰了下酒杯。
于胭不敢怠慢,看着他把酒一饮而尽,也闷头把一杯酒都喝了,轻轻抿了抿唇。
赵冀舟见证了这一来一去的客套,把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轻碰了下她的脸颊,温声说:“少喝点。”
“嗯。”她乖巧得不成样子,连连点头。
赵冀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上的事,不方便在这谈。他起身,“我去接个电话。”他看了眼陈望洲,“看着点她。”
“嗯。”陈望洲笑着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陈望洲一脸纨绔,“说说,你和赵冀舟是怎么认识的?”
于胭轻笑,半真半假地说:“在你的酒吧门口。”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陈望洲给她倒了杯酒,“也是,你要是骗我,我就扣你工资。”
陈望洲边和于胭聊天边和她喝酒,她稀里糊涂的,也挡不住他的热情,连着喝了不少酒,觉得胃里火辣辣的。
于胭不胜酒力,和朋友出去玩儿最多就是喝一个微醺,可今天,她是真的上头了。
陈望洲有意灌她,白酒红酒掺着喝,不一会儿她就有些发懵了。
他对她没什么坏心思,纯纯就是想试试赵冀舟对她的底线,所以便一直和她喝。而且,人醉了,还能帮赵冀舟增加点情趣。
毕竟喝醉的人可比清醒的人有意思多了。
眼看着人脸染上一层晚霞,倒酒的动作都有些迟钝,他才停住手上的动作,拦住她不让她喝了。
陈望洲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然后给赵冀舟发过去了,配文:【醉了,还不回来?】
于胭发现喝酒真的容易上瘾,尤其是此刻她处于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便稀里糊涂又要举杯。
此刻,赵冀舟推门而入,拦住了她的手,“够了。”
赵冀舟问:“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陈望洲耸耸肩,“不用谢。”
赵冀舟抬眸看着于胭,她脸色绯红,像晕染上一层晚霞。她眼神迷茫,见到便他咧开嘴角对他笑。
她笑起来像三月桃花,轻轻柔柔的。
“醉了?”赵冀舟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
“没有。”她摇了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腰,指尖勾了勾他的衣服。
赵冀舟瞥了陈望洲一眼,陈望洲摊了摊手,露出个无辜的笑,说:“她酒量太差,不怪我。”
赵冀舟环住她的腰,能闻到她浑身的酒气,“走了,回去了。”
于胭拿着包起身,黏人地紧紧环住他的胳膊,小脸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赵冀舟看着走路有些飘的姑娘,拧着眉头,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抱住了,不听话就让你睡马路。”
于胭只是醉了,又不傻,立刻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
陈望洲愣住了,那瞬间,他觉得赵冀舟待于胭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赵冀舟把她抱到车上,让宋疆把车开回酒店。途中他低头,饶有兴趣地用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真醉了?”
于胭轻笑了下,“没有。”随后便打个酒嗝。
赵冀舟把她抱在怀里,她身上的酒气很重,可他不像她,他一点儿都不嫌弃她。
她喝了酒,觉得浑身都很热,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温热的唇擦在他的脖子上,刮过他的耳垂。
“于胭,老实点。”他沉声警告,攥住她在他身下乱动的手。
于胭收回手,思绪有些混乱,突然想到了沈凝。
那时她与沈凝擦肩而过,却被沈凝叫住。
沈凝抱着胳膊问她跟着赵冀舟图什么,他又不能娶她。
于胭抿了抿唇,“我图他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不能娶我,我也没想过嫁给他。”
沈凝大抵是看不起她这种人,说:“赵冀舟又不会喜欢你,你耗了这几年青春以后还能做什么?”
于胭觉得她很奇怪,质问赵冀舟是不是喜欢她的是她沈凝,现在说赵冀舟不会喜欢她的也是沈凝。
于胭当时没说话,抬腿离开。她和赵冀舟什么关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在她跟着他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倒不劳烦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
“赵先生。”于胭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他的喉结,她问:“你喜不喜欢我?”
现在她突然也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赵冀舟眸色沉了沉,没说话。
于胭撇了撇嘴,眼皮耷拉下来,窝在一旁一动不动。
车停下,她先跳下车,扶着车门等着他出来。见他下来,她摊了摊手,“赵冀舟,你背我啊。”
赵冀舟盯着她雾了层水汽的眸子,试图打量出她是不是真醉了。
她眨了眨眼,纤长地睫毛在脸上形成一团阴影,又说:“你背我啊。”
赵冀舟把她拦腰抱起,她问:“你为什么不背我?”
他不言,只有他知道,抱着她才能遮盖住他西裤下的形状。
进了套房,赵冀舟把她放在沙发上,想去帮她拿瓶水。
于胭却牢牢攥住他的手,他的衣服已经褶皱不堪,全是被她弄出来的。
于胭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跨坐在他身上,手托着他的脸,“赵先生,你喜不喜欢我呀?”
她貌似对这个问题很执着,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赵冀舟似乎不想和醉鬼争论这个问题,拉下她的手,要起身帮她拿水。
见他不吭声,于胭手按住他,低下头去吻他,密密麻麻的吻毫无章法地落在他的脸上,晕着酒气。
赵冀舟没动,任由她亲。
她把自己折腾累了,弯腰颓废地坐在那喘着粗气。待到她休息过来,盈然一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赵冀舟不知道是不是她喝醉的缘故,他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伴着失落。
于胭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蔫蔫的,把头靠在他的肩窝,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温热的唇擦在他的耳廓上。
下一秒,她便凑在他耳边,带着得意,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喜欢我,但你喜欢c我。”
第26章 “可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于胭说完这话, 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得意洋洋,写着“我说的不对吗”。
赵冀舟轻哂, 被她气的不轻,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两句,夸她有自知之明, 自我定位明确。但他懒得和醉鬼掰扯这个问题, 估计她明早醒酒也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从前在床上, 他再威逼利诱, 她也没从口中说出过这么粗俗的语言。
而现在醉了,胆子倒是也大了。
赵冀舟把她从怀里拉下来,扔在沙发上。
于胭的胳膊不小心撞在沙发沿上, 发出一声轻响。磕在实木上, 她觉得整条胳膊疼得发麻,吸了口冷气,立刻红了眼眶,敌视地看着害她挨磕的罪魁祸首。
赵冀舟扯下领带, 解开袖扣,抬眸, 她依然在盯着他。
她委屈地说:“都怪你, 弄疼我了。”那滴眼泪挂在眼眶上, 要落不落, 濡湿了下睫毛。
眼看着她蓄在眼眶里的泪要砸下来, 他认输地放下手中的动作, 坐在沙发上, 揽住她的腰, “弄疼了?”
她偏过头, 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那晚上赵冀舟的温柔程度是于胭醒酒后要反复回忆的,比她今晚上喝的酒还要让人回味无穷。
她不曾想,他可以对她这么温柔。
赵冀舟抬起她的右手,语气略带纨绔,“是不是这只手,我给你揉揉?”
于胭把脚上的鞋蹬掉,白皙的小腿搭在沙发上,时不时动两下。她白了眼赵冀舟,把左手递给他。
赵冀舟哪里见过她这样子,平时她哄着他跟他装的时候远不如这一刻自然,也远不如这一刻让他心动。
沈凝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于胭。
那时候,晚风吹拂,庭院里绿意盎然,路灯下影影绰绰。他和她视线相撞的那一瞬,他想大概是喜欢的。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人,骄纵跋扈,恃宠而骄,睚眦必报,骨子里却又倔得可怕,拼了命维持那点自尊。
初见时,他的确是见色起意,而后又恶劣地喜欢看她身上苦苦挣扎的矛盾感。可时至如今,他却是发自内心想待她好。
从他对她说想要她这颗心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喜欢她了。只是她把这话当成个玩笑话,反问他要不要挖出来给他看看。
他的热情在那一刻被浇灭,也觉得他们之间谈论感情确实有些可笑,索性顺着她的话说,说她的心是黑色的。
她说他不喜欢她,可分明是她不喜欢他。
赵冀舟自嘲地笑笑,手捏了下她的腰,她因为痒连连往后躲。
其实赵冀舟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喜欢”是不是三分热度,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份新鲜感的热情会在什么时候消退。
但至少现在他是喜欢她的,所以甘心在她身上砸钱,不愿意见她受委屈作践自己。
赵冀舟盯着她迷蒙的双眸,突然有些感谢陈望洲把这姑娘灌醉了。
他看了看她的左胳膊,轻微有些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她是真疼还是假疼,索性把掌心轻轻覆在她胳膊上,一圈一圈地帮她揉,他问:“还疼吗?”
于胭抬了抬下巴,“怎么不疼,赵先生,您试试啊?”
又是伶牙俐齿的样子。
赵冀舟复又帮她揉胳膊,他边揉边问:“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于胭呼了一口气,酒气扑在他的脸上,她的话语依旧粗俗,“因为你喜欢操……”
话没说完,她的唇被堵上了。赵冀舟帮她调整了个姿势,以防她的手被弄伤。他细细地吻她,感受她的酒气渡入他的口中。
今天在酒局上他只喝了一杯酒,还是沈凝敬他的,可现在,似乎有些醉了,想溺毙在这个吻里。
于胭睁开眼,近距离观察他,抬起胳膊环他的脖子,和他鼻尖贴在一起。
她喜欢和他接吻,她有很大的享受成分在。
“赵先生,要不要……”她狡黠地说。
赵冀舟松开她,手揽住她的腰轻点了两下,“你乖乖坐好,我给你放水洗澡。”
赵冀舟临进浴室前回头看了一眼她,她盘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望着窗外。
他走到卧室,把浴缸放满水,出来抱她。
于胭指了指窗外,露出一个笑,“下雨了。”
赵冀舟偏头,似有似无的雨滴落在窗户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雨丝太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赵冀舟把她抱起来,三两下把她衣服剥掉,将她放在浴缸里。水的温度刚刚好,于胭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服得呼了口气,享受得闭上了眼。
那天晚上,是赵冀舟伺候她洗的澡。
她人虽然醉了,但洗澡的步骤却一个都不能少。他本想让她简单洗一下,去去身上的酒气,可她死死攥住浴缸壁,非要让他帮忙抹沐浴露。
赵冀舟手触上她光滑的肌肤,咬牙说:“自己弄。”
他觉得自己血脉偾张,体内蕴了一团火,而她好像还不自知,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的伺候。
此刻的于胭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也许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赵冀舟,所以她不设任何防备,也没有必要设防备。
于胭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衬衫解开两颗扣子,身上沾了点水。
他眼神似火似冰,她有些怂,往一旁缩了缩,探出手挤了三泵沐浴露抹到自己身上,连浴花都忘了用。
赵冀舟帮她冲掉身上的泡沫,找到浴袍把她裹好扔在了床上。
于胭的头发没吹,只被他用毛巾简单擦了两下。头发上全是水,染在床单上,晕开一朵花。
她撑着床坐起来,嘴里念叨着要吹头发。
赵冀舟无奈,只能找出吹风机,把她架在镜子前,帮她吹头发。她软得像是一滩水,他便腾出一只手箍住她的腰。
他没帮人吹过头发,上手就从头顶贴着头往下吹。于胭气得打了他手一巴掌,巴掌声响彻整个浴室,她觉得手有些疼。
“我的高颅顶都没了。”
赵冀舟的耐心已经要消失殆尽,他攥着她的手腕,把吹风机塞到她手里,让她自己吹。
伺候不起,他就不伺候了。
于胭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的右胳膊,“刚刚磕疼了,现在还没好。”
赵冀舟被气笑了,她挨磕的明明是左胳膊。他接过吹风机,指腹插进她潮湿的发间,低声问:“你说,怎么吹?”
于胭对着镜子,手简单把头发分成两层,告诉他要一层一层地吹。
赵冀舟透过镜子看着她认真的双眸,倏地一声笑了。他按照她说的,一层一层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热风吹起她的发丝,卷着心动。
于胭觉得赵冀舟的动手能力还不错,她也盯着镜子,盯着他那张脸,嘴唇翕动,脑子里想的全是可惜他不喜欢她。
头发吹好,赵冀舟关掉吹风机,浴室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满意吗?”他问,打破这份沉静。
于胭伸手把脸上的碎发拨开,瞪着眼睛看着他。她突然转过身,把手环在他的腰肢上,踮起脚尖,用力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短很短,似乎是碰了一下,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她温热的唇就已经离开了。
可他的唇间还残留着她的余温,以及刚刚撞在一起密密麻麻、酥酥痒痒的感觉。
赵冀舟用指腹轻摸了下唇,垂眸,听见她说:“奖励你的。”
言外之意,这个头发吹得她很满意。
赵冀舟手往下探,箍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微微用力往上提,她就被放在了洗漱台上。
赵冀舟手托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他撬开她的贝齿,卷住她的呼吸,看着她的眸子一点一点变得波光潋滟。
于胭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在松开的空当问他要不要做。
赵冀舟手指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她瑟缩着后退,后背弓在镜面上。
他把她抱住,放在了床上,挑起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起身去找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他回到床前的时候,她依旧睁着眼在看他。
“难受吗?”他指了指她的胃。
于胭摇了摇头。
“那快点睡吧。”他抬手把台灯调暗。
于胭依旧呆呆地看着他,她反应有些迟钝,视线从台灯移到他的脸上花了不少时间。
“我不困,我不想睡。”
赵冀舟问她:“不睡想干什么?”
于胭隔着被子揉了揉肚子,拖着哭腔说:“想吐。”
赵冀舟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从来没想过她这么能折腾。
可人都这样了,他也不能不管,只好带着她到卫生间,看着她跪坐在马桶前。
赵冀舟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吐了吗?”
“吐不出来。”
他脸色变得阴沉,手抬起她的下巴,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故意在捉弄他的痕迹。
可她眸子清澈,消磨掉了往日的算计,眨着眼看他。
他认输了,叹口气,继续帮她顺气。
赵冀舟陪她折腾了半天,她也没吐出来一口。他无奈,又把她抱在了床上,“还想不想吐?”
她摇摇头,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不想吐,但是肚子胀。”
赵冀舟认命地帮她揉着肚子。
那感觉像是一个晴天,泛着小舟,船过之处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泛到她的心间。
“困了就睡吧。”他帮她掖了掖被子。
“你别走。”她拉住他的手。
赵冀舟垂眸,哄着她说:“我不走。”
经过他这么一说,她似乎立刻被困意席卷,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她紧紧攥住他的胳膊,酒后吐真言,临睡觉之前留下一句,“可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可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她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芝麻大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赵某被我胭拿捏得死死的,哈哈哈,等明天我胭醒酒了该不认账了
第27章 “我突然发现了赵先生的一个秘密。”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有节奏的旋律。
赵冀舟觉得风雨潇潇,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润物无声渗进了他的心房。
雷声骤鸣, 狂风骤雨掀开窗帘的一角,抬眼间是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赵冀舟隐约觉得窗户没关严,把手轻轻从于胭怀里抽出来, 起身去检查。窗户果然开了一道小缝, 他站在窗前, 雨滴扫在他身上, 清凉的,湿润的,密密麻麻的, 带着蓄谋已久的架势, 给他措不及防的一击。
就如她的那句“可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
他抬手把窗户关好,一道玻璃将他和雨水分割。他抬眸,看着落在窗户上的雨滴,晕染成层层水花, 顺势流下,形成一道雨幕。
无人窥见, 他的眼底多了分温柔, 像一泓潺潺山泉。
赵冀舟擦干手上的水, 折返回床边, 幽深的视线落在于胭脸上。
她睡得正香, 暖昧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 睫毛在眼底形成一团扇影。她一脸恬静, 侧着头, 胳膊环着被子。
赵冀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她脸上的绯红早已褪去,素着一张脸。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回荡她的那句话,一圈一圈,阵阵涟漪。
酒后吐真言,这话大概不是为了哄他开心才说的,他这样想。
赵冀舟指腹覆上她的眉毛,轻轻描摹着她的眉形,觉得心中有什么念头在勃发。
那晚,赵冀舟没怎么睡,始终惦记着她,也被她那句话消磨了心智。
从小到大,说喜欢他的人不少,虚伪的,奉承的,讨好的……只有于胭叫嚣着说她对他的喜欢只有芝麻大点儿。
那一抹喜欢幻化成一支又一支烟,碾在玉石烟灰缸里。
翌日,于胭宿醉醒来,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睁开眼,卧室一片漆黑,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的那一道光告诉她时候不早了。
她捂着脸靠在那,任由思绪发散了一会儿,呆滞地穿着拖鞋下床。
于胭一出门便嗅到一股烟味,她顺着味道,推开书房门,耷拉着眼皮去找赵冀舟。
赵冀舟闻声抬眸,把电脑合上,“醒了?”
于胭看见他左手旁的烟灰缸里攒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烟蒂,她抿了抿唇,一开口觉得嗓子像吞了玻璃碴子一样,问他:“昨晚没睡?”
“手头有些工作要忙。”他没带什么情绪说。
于胭也没多问,反正问多了他也不会说。她揉揉脖子,说:“饿了。”
赵冀舟起身,“我叫人给你送饭。”
于胭点了点头,趿拉着拖鞋去找了瓶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等饭的时候,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本想玩两把消消乐,可昨晚的记忆开始在大脑中回溯。
她垂眸盯着手机,想起昨晚自己撒娇折腾人、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姿态,后悔得咬住自己的唇,耳根红得彻底。
那一刻,她已经恨死陈望洲了,但更狠她自己不争气。
赵冀舟把表戴上,告诉她再忍一会儿,饭马上就来。
于胭没敢看他,假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游戏上,轻轻点头。
赵冀舟坐在她身旁,揽住她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于胭倔强地和他耗着,嘴上念叨着:“您先让我过了这关。”
赵冀舟夺过她的手机,随意扔在一旁,手轻轻捻着她的耳垂,慵懒散漫地问:“醒酒了?”
于胭挑着眼皮看了看他,“嗯。”
“难受吗?”
“有点儿。”宿醉的感觉像是绑了两块大石头在身上,昏昏沉沉。
“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他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在怀里。
于胭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深思,她环住他的脖子反问他:“我说什么了?”
赵冀舟眯了眯眼,打量着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判断她是真忘了还是装忘了?
于胭凑他凑得更近了些,手指蜷缩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试探:“赵先生,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她咬住唇,“我没喝醉过,头一次喝醉,我要是发酒疯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您多担待着我些,毕竟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不作数的?”他重复。
她点点头,坚定地说:“不作数的。”
赵冀舟轻笑一声,用指腹刮了刮她的脸,“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她表现出一副极度好奇但又夹杂着几分忐忑的样子。
赵冀舟手点了点她的胸口,慵懒地说:“说你喜欢我。”
于胭被这句话打得措不及防,她还以为他会拿她昨晚满口粗俗的话来调侃她。
她大脑飞速反应,顿了顿,巧笑嫣然地说:“我当然喜欢您啊,我也不敢不喜欢您啊。”
他眸色沉了沉,知道她此刻说的“喜欢”和昨晚所说的“喜欢”不是一层含义。
于胭把头扎在他怀里,“您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这句话带着讨好与虚伪,是她故意来哄他的,也不是他想听的。
赵冀舟手轻捏着她的后颈,逼着她看自己。
于胭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您不希望我喜欢您?如果这样,那我就不喜欢您了。”
她尽力表现出随和的状态,以图碾压自己昨晚酒后乱言说出的那句喜欢。
他们之间的关系停留在肉.体上刚刚好,若是掺杂了感情,给彼此都会带来麻烦。
于胭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故意迎合他。
因为一夜没怎么睡,赵冀舟的眼睛像是一块琥珀,周围凝结着红血丝。
她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眼中的光慢慢黯淡,只剩下烟灰缸中残存的那一抹灰。
于胭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发落,她摸不清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增大,弄得她脖子疼。
突然,他轻嗤一声,笑自己多情,然后渐渐收起手中的力道。
于胭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要命地说:“谢谢您昨晚照顾我。”
赵冀舟似乎想要说什么,门铃在此刻响了起来,他轻瞥一眼,松开她,沉声说:“吃饭吧。”
那顿饭吃得像是置气一般,他不愿多言,她也不敢说话。
空气中凝成一道寒冰,只有勺子和碗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于胭光速吃完饭,她起身收拾东西,说自己还有事儿,头也不回地躲了出去。
天已经晴了,空气中夹杂着雨水冲刷泥土的味道,油柏路上碾着几片落英和枯叶。
于胭盯着马路上那些被碾压过的残存的落英枯叶,那是经过雨水洗礼后干瘪的毫无生机的痕,不知怎么入了她的眼。
一阵风过,那几片落叶席卷着被吹到路边,堪堪沾在绿化带边的灰色砖石上。
红灯变绿,身旁的人浑浑噩噩地通过马路,于胭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视线不得不从那两片枯叶上离开。
其实她觉得遇见赵冀舟前的自己挺像那几片落叶的,被命运裹挟走,毫无束缚之力。
所以,她其实能理解自己昨晚醉酒对他说的那一点儿喜欢,那是她理智上无法控制的感情。
一个从尘埃里挣扎的灵魂,遇见拉自己走出泥沼的人,会没出息地控制不住心动,即使那个人她心知肚明不该喜欢。
于胭抬手把刮在脸上的碎发塞在而后,低头看了眼手机,犹豫两秒,找个人比较少的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姑娘,去哪?”司机师傅是北城本地人,口音格外明显。
于胭报了个位置。
出租车拐着弯进了胡同口,于胭让他附近找个路口停下就行,怕进去调头太难。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她,由衷觉得她是个会设身处地替人着想的好姑娘。
于胭没仔细听司机师傅那些夸奖她的话,付过钱关上车门就走了。
胡同里满是被风雨洗刷过的落叶,还没人清理。于胭踏过这些落叶,往家的方向走。
她到家的时候,于华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体育卫视,正在播放篮球赛,讲解员的语速很快,夹杂着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于胭忽然记起,于华良最爱看球赛了。
于华良半仰着身子,闻声转着眼珠子看了看。他的眼睛本就浑浊,眼白上红血丝严重,看上去像是被人撕裂的虹膜。
于胭皱了皱鼻子,屋内裹挟着烧鸡的香气。她迟钝地寻觅香气的来源,视线定格在茶几上纸袋撕开的烧鸡上。
被油浸透的纸袋上印的字还能看清,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家烧鸡店。
她小的时候,这家店还不能称为“店”,老板推辆三轮车,每日不顾风吹日晒在街上卖烤鸡。
后来老板就在北城有了块门店。
她时常感慨,老板生在了一个努力就有回报的时代。不像现在,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就如她选择了赵冀舟这条路。
近几年,随着网络的发展,这家店被带火了,成了家网红店。
于是,想买烤鸡的人都要大早起来去排队,还可能扑成一场空。
于华良抬手把电视关掉,挺直腰板,抻了抻被压的褶皱的衣服。
“闺女,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他知道于胭把自己常用的电话拉黑了,就用另一个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说给她买了烧鸡。
于胭舌尖舔了舔唇,于华良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似乎有种选择性遗忘的能力,总能忘记自己做的那些不好的事,厚着脸皮亲切地叫她“闺女”。
“说吧,这次又欠了多少钱?”她挑着眼皮,眼底是说不出的倦态。
“你爸爸是这样的人吗?”于华良拍了拍胸脯,“爸爸就是买了烧鸡想着你呢。”
于胭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才发现他今天穿的很端庄。
“吃剩下的东西给我吃?”于胭轻哂,看着被撕剩一半的烧鸡和垃圾桶里的骨头,转身就要走。
她不是馋嘴的小孩子了,早就不在乎这一只烧鸡。她回来,只是想确认他还活着。
于华良叫住她,拉开冰箱,翻出一只完整的烧鸡。
“你爸爸有那么不靠谱吗?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于胭有刹那的感动,她发现人永远是记吃不记打的动物,尤其是对于血亲。
血缘这东西打断骨头连着筋,给点甜头就压制了心头的仇与恨。
于胭没接那只烧鸡,垂眸问他:“最近有钱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于华良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沓红色钞票往她手里塞。
“你哪来的钱?”她可不信这钱是他幡然醒悟,扎扎实实打工赚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你还和王立那群人混呢?”
于胭还以为上次他被那群人算计输了一大笔钱会长记性。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于华良我告诉你,你守好分寸,别跟着那群人做违法乱纪的事。要你哪天你进去了,我看都不会去看你。”
于华良骤然变了脸色,把手里的烧鸡扔在茶几上,“于胭,你嘴里吐不出好话。”
于胭看着那只烧鸡,抬腿离开。
后来于胭就在想,她那天怎么就没发现端倪,她那天怎么就没耐下心来问一问于华良手里的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北城的秋天和夏天的分界线很明显,一场暴雨过后,好像突然就迎来了一个秋。
这几天,于胭一直都在忙着搬家的事。
说是搬家,不过是从学校宿舍搬到赵冀舟给她买的那栋别墅,她林林总总也就一些衣服,左不过三个行李箱就搬完了。
石敏对她依依不舍,说:“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就要独自面对崔青青了,鬼知道有多尴尬。”
“宋悦不是还在?”宋悦是另一个室友,性子比较冷,和大家的关系不咸不淡。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天天泡在图书馆。”
“那你去找程与翔呀。”于胭逗她。
石敏推了推她的胳膊,红着脸说讨厌。
搬宿舍那天,是宋疆来接的她。于胭看了看车里,问他:“赵冀舟怎么没来?”
宋疆跟她解释:“赵总最近比较忙。”
于胭轻轻点头,心想他哪里是忙,以前再忙也会叫她去套房。分明是她那天早上惹到他了,他心情不顺,懒得搭理她。
于胭坐在车上,想起上次见赵冀舟的时候——
大概是在前几天,他来学校找她,想给她办理不住宿舍的手续,结果让她拒绝了。
于胭美其名曰地告诉他,说她期末月的时候还要去图书馆复习,到时候住宿舍肯定比较方便。
他大概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没干涉她的选择,见她没这个意思,他就离开了。
其实只有于胭自己知道,她是在给她自己留后路。
在那个上午,阳光洒进别墅,她确实被赵冀舟的话语和行动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事后想一想他以前的脾气秉性,太过阴晴不定。于胭觉得,他既然能把房子过户给她,也可以把随时把这套房子收回来。
她会跟着他,但她不会一辈子跟着他。
他们终有一天要结束这种关系,要把界限划清楚。
而且,万一在这期间,他们的关系出意外,她还能回学校住,不至于流落街头。
于胭胡思乱想了一路,车停在别墅前,宋疆下车帮她把行李箱卸下。
于胭抬手,本来想帮宋疆接一下箱子,结果却在后备箱看到了一面锦旗。她伸手把锦旗拿出来展开,发现是捐赠仪式上她亲手递给赵冀舟的那面锦旗。
于胭看着宋疆,“捐了那么多钱,这面旗就留在后备箱吃灰?”
宋疆解释说:“那天我问赵总这面旗怎么处理,他随口说扔在后备箱吧。”
赵冀舟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荣誉”。
于胭挑了挑眉,“赵冀舟经常参加这种颁奖之类的活动吗?”
宋疆摇头。
很多抛头露面的活动赵冀舟都不参加,实在拒绝不了的甚至都会找人代替。
于胭手摸了摸那面旗,突然想起庆典那天石敏问她赵冀舟是不是特意来找她的。
那时候她觉得不可能,可现在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那天那么巧。思及此,她嘴角不自觉漾出一个笑。
她把锦旗收好,一手拿着旗,一手拉着行李箱。她其实不是个矫情的人,一共三个行李箱,宋疆帮她拿了两个,剩下一个她自然不会让宋疆再跑一趟。
于胭拉着行李箱穿过小路,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
门开,她拉着行李箱进去,一抬眼,看见赵冀舟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手上捧了一本书。阳光不偏不倚打在他的侧脸上,那时于胭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岁月静好。
于胭放下行李箱,也不顾跟在身后的宋疆,小跑着到赵冀舟面前。
她夺掉他手里的书倒扣在一旁,故意问:“赵先生不是很忙吗?”
于胭见他不说话,举起手上的锦旗。这种布料易吸灰,扑开的瞬间尘土进入鼻腔。
于胭捂着鼻子轻咳一声,“我突然发现了赵先生的一个秘密,赵先生本人想不想听?”
第28章 “准备什么?把自己洗干净?”
赵冀舟抬眼看了看她手中那面锦旗, 边缘黄色的流苏染着团状灰尘,锦旗红底黄字,上面的字体挥斥方遒。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东西, 觉得也没什么创新。这东西都大差不差,不值得他特意展开看一看,他也没有无聊到这种份上。
不过看着于胭挑衅的小表情, 他嘴角的笑意更甚, 顺着她问:“什么秘密, 你说说看?”
于胭轻笑, 举着手中的东西往前凑了凑,“赵先生当初给我们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学校邀请您出席捐赠仪式。”
她话锋突转, “可您参加这项捐赠仪式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抛头露面、为了这面旗。”
她挥了挥手中的锦旗, 然后它放下,坐在他腿上,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带着狡黠与得意说:“是为了我。”
赵冀舟缄默不言, 依旧在笑,眸色渐浓。
于胭脸垮下来, 指尖缠着自己的头发打圈玩儿, “您别不承认, 其实您那时候对我很感兴趣, 至少感兴趣到愿意抛弃自己的固有习惯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找你算账的呢?”赵冀舟问。
于胭拍了他的手一下,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小动作,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您这么小心眼儿吗, 我当时不就是没要您给的那张卡么。”
“嗯。”他轻哼。
“嗯是什么意思?”她不依不饶, 拿出势必要打破砂锅追问到底的架势。
“你说得对, 满意了吗?”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上面有股兰花清香。
“哪句说得对,是说您小心眼儿,还是说您当初来我们学校那一遭就是为了我?”她边说边笑。
赵冀舟缄默不言,伸手去碰她腰间最敏感的地方,果然,他轻轻一捏,她立刻弓起后背往后躲。
赵冀舟另一只手撑住她的后背,以防她掉下去。
于胭环住他的脖子,“您能不能讲些武德,被我说中就耍小手段。就算我说中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能少您一块肉。”
不能少他一块肉,但却能滋长她的娇纵。
于胭低头,头发落在他的肩上、胳膊上,狡黠地说:“赵先生,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那天凑巧我替石敏当这个礼仪,不和您在礼堂遇见,您应该也会去找我的吧。”
得出这个结论,于胭发现一切都解释通了。
之前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合,她出来抽支烟和霍宪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被赵冀舟撞到。
今天终于明白了,其实他那天是跟着她出来的。
赵冀舟始终没说话,听着她在这分析。
她现在甚至懒得在他面前掩饰,把得意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似乎只要他稍微一点头,她就可能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赵冀舟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他觉得她的眼中有一汪泉,映着这个年龄的姑娘本该有的明媚。
他隐约想起最初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全是凌厉与敌意,偶尔表现出的娇媚还是故意迎合。
而现在,他似乎在她眼中窥探到了曾经那个她,那是他最初的兴趣所在、她的矛盾之下深深掩埋的另一面。
赵冀舟也记不清他究竟没有没点头承认,只记得她嘴角的笑漾起来,夹杂着从窗外穿透进来的和煦的阳光。
她脸上的神色不变,一点一点凑近他,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他,那个吻温热地落在他的眉心。
宋疆站在门口察觉到两人亲昵起来,便尽力缩小存在感。若不是他还有事要和赵冀舟说,他早就走了。
他看到于胭吻上了赵冀舟,便低下头,默默将视线移开。
不过听于胭这么说,他确实是想起来,当时校方正式邀请的时候,赵冀舟以有事忙拒绝了。后来大概是提前两天,赵冀舟突然决定参加这项典礼。
他腹诽:这么想,于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
于胭轻轻结束这个吻,伸手整理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无意中偏过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宋疆,耳根立刻红得彻底。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耽误了赵冀舟的正事。
她轻咳两声,缓缓从他的腿上移到沙发上,低哑着嗓音说:“宋助应该是有事,你们先聊,我上楼去看看。”
“嗯。”赵冀舟轻拍了下她的臀。
于胭扶着楼梯上楼,在转角处回眸看了眼赵冀舟,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手插在兜里。
宋疆往前凑了凑,低声说:“赵总,今早岑姨过来找您,您当时正在开会,她就问了我关于于小姐的事着。”
于胭脚停在原地,迈不开步子,她想宋疆口中的“岑姨”指的应该就是赵冀舟的母亲。
人的思想也真是奇怪,她那一刻想的不是岑凌能问些关于她的什么事情,而是想岑凌这个人真是温柔,温柔到宋疆一个赵冀舟的特助都可以叫她岑姨。
赵冀舟眸色没什么变化,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他回过头来,视线和于胭撞在了一起。
于胭垂眸,心虚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立刻迈开步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气氛一下子凝成了寒冰。
宋疆没意识到于胭和赵冀舟的对视,轻声问:“那于小姐这边……”
赵冀舟摆了摆手,“无妨。”
宋疆点了点头,又和赵冀舟说了些公司的事,便离开了。
赵冀舟站在落地窗前思索了一会儿,转身上楼找于胭。
于胭正拿着剪子,摆弄桌上那些花。
她小时候看过程艳娟插花,虽说不精通,但也能摆弄两下。
此刻,她手上拿着一束淡粉色的玫瑰花,无刺玫瑰,娇而艳。她正用剪子修剪花茎,一下一下,把那些繁杂的枝叶剪掉。
赵冀舟手扶在木质的楼梯把手上,抬眼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恬淡静谧。
不知道她从哪弄了一支笔,简单把头发盘起来,垂下来的碎发遮住半张脸,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那缕碎发轻轻波动,让他时而能看清她的眉眼。
赵冀舟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缱绻地问:“还会弄这个?”
于胭抬眸,唇角弯起来,“不会,瞎弄。”她把装着两束玫瑰花的透明的花瓶推到他面前,玩笑着说,“您看看这成样子嘛?”
他们两个默契地对宋疆刚刚说的话闭口不提。
于胭从来没打算和赵冀舟的家庭产生什么关系,也没必要。于她而言,其实和赵霁月间较为频繁的往来已经越了界限。所以现在,她不会问他他母亲打听她是要做些什么。
赵冀舟低眸,那两束花只是修剪好了,没什么繁枝杂叶,但显然这瓶插花还没什么雏形。他手扶住瓶身,碎冰蓝玫瑰上的一滴水落在他的手上。
他把手上的水捻干,抬手去捏她的脸,复又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于胭温顺地靠在他的掌心,眼波流动,视线飘到窗外。她觉得他好像很喜欢这种动她,就像在抚摸一只心爱的宠物。
于胭记得她小时候于华良养过一只布偶猫。
于华良总喜欢拿些小零食逗弄它,每次他把小零食塞到布偶猫的嘴里,总喜欢顺手摸着它的毛,眼中流露出垂爱的眼神。
而布偶猫得了便宜就喜欢在他的掌心蹭来蹭去。
像此刻的她。
“这是什么眼神?”赵冀舟显然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把手放下来。
于胭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她把视线落在花瓶上,“我妈妈当年好像还特意上过插花课,那一阵子可迷恋了,几乎每个房间都要放上一瓶花。”
“这种东西修身养性还不错。”赵冀舟摘掉腕上的表,又轻轻捏她的耳垂,“那你怎么不学学?”
于胭被他弄得没了脾气,随手把手中那支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像投壶一样。
“这么没有耐心?”他问,手往下移,轻轻把住她的脖子,他的指尖落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道又一道的电流。
于胭偏过头,他能看见她青色的血管,以及感受着她皮肤上残存着一丝余温。
其实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就好像能扼住她的命门,那是种在无声滋长的占有欲。
于胭攥住他的手腕,“是您一直在捣乱。”
赵冀舟瞧着她温声细语的模样,觉得她像是在撒娇,遂放下手。
于胭躲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抿了抿唇问:“赵先生,您以后会经常过来吗?”
赵冀舟问她:“这么问是想让我过来还是不想让我过来?”
其实于胭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只是觉得他若是来的话至少她应该提前准备准备,就像曾经他找她的时候,她都要简单打扮一番。即使是不化妆,简单涂个唇膏也能让她心安。
“我的意思是,以后您要是过来,您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做一些准备……”她越说声音越小。
她觉得既然他愿意给她一个可以暂时称之为“家”的地方,那她就要追求在家的一种自由自在的状态,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像是要打一场仗。
她喜欢回家后把脱下的脏衣服扔在沙发上,把茶几堆满各种东西,往家里添置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可这些,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
“准备什么?把自己洗干净?”他问。
于胭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来不及回答,
赵冀舟说完那句话就封上了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掠夺了她的呼吸。那一刻,于胭听到了她怦然的心跳声。
轻柔缠绵的吻席卷了她大脑中所有的想法,连刚刚他的那句话都忘了反驳回去。他卷住她的舌尖,似乎想要窥探着她的秘密。
于胭蜷缩着手攥住他的衬衫,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褶皱。
后来在浮云刹那间,她觉得自己陡然失重,被他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
那间卧室是她前两天精挑细选的,向阳,有个很大的阳台,整日见到阳光。此刻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被迫着闭上了双眼。
也许是这一场情.事太突然,她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忽略了身下的床单。
白色系的床单上画着几个流氓兔,是他特意选择,特意给她准备的。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脸,吻上她的唇,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她隐约听见他学着她的口吻说:“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又不是个客人,还必须要事先打招呼?”
也许是这两天在宿舍收拾东西太累了,做完之后她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他起来穿衣服。
赵冀舟把衬衫扣子系好,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起来吗?”
于胭摇了摇头,“困。”
那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于胭是被赵冀舟弄醒的,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习惯,例如他很喜欢的一种叫她起床的方式就是用指腹挑着她的睫毛,看着她睫毛颤动,因为痒小脸皱在一起。
于胭果然不堪重负,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然后睁开双眼。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额头,“起床了。”
于胭的起床气不小,她翻了个身说:“今天又没有别的事要做了,我再睡一会儿。”
赵冀舟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让她窝在自己怀里。他大掌抚摸着她的胳膊,“月月一会儿要过来找你……”
于胭闻言立刻精神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急急忙忙地要起床去找衣服,嘴里还质问着他为什么不早一些叫她起来。
赵冀舟拉住她,温柔地说:“听我把话说完。”
“月月和我说她想过来找你,她应该给你发消息了,你在睡觉,她才联系的我。她让我问问你她可以过来吗?”
于胭迟钝地眨了眨眼,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那她怎么不直接过来?”
“这是你的房子,她过来不得争取你的同意?”
于胭抿了抿唇,其实她和赵霁月的关系也没有好到什么份上,但她很喜欢赵霁月的性格。而且,赵霁月征询她的意见给足了她尊重,她不忍心拒绝她,于是小声说:“那让她过来吧。”
“那你起床?”赵冀舟眉眼更加温柔。
“嗯。”于胭点头,遂又拉住他的手,“帮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她的衣服都在楼下的行李箱里,行李箱还没来及收拾,他们就先厮混到了床上。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去帮她拿衣服。
于胭换好衣服去楼下找自己的手机,微信有很多未读消息,大都来自班级群,是一些活动照片和视频。
她这才想起来,前一阵子听石敏说学校一百二十周年庆系列活动——外语文化节今天开幕。
外语文化节主要由外国语学院操办,每年都有。因为今年刚上校庆的大日子,所以活动举办得轰轰烈烈。
于胭点开一条视频随意看看,画面中正在表演莎士比亚话剧《皆大欢喜》,崔青青在里面饰演女主角Celia,她穿了件黄色系的宫廷风裙子,站在舞台上念独白。
因为视频是同学站在台下拍的,所以画质不是很清晰,嘈杂声也比较严重,根本听不清台词。
于胭看了大概二十秒就把视频关了。
她不知道别人的大学时期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她这个大学过得浑浑噩噩。
“浑浑噩噩”这个词其实也不形象,她只是没参加过什么大学里的活动,她曾经把时间都放在了兼职赚钱上。
于胭退出班级聊天群,点开石敏的微信。
石敏陆陆续续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除了一些夸张的表情包,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说她下决心和程与翔表白了,此刻正在咖啡厅等程与翔过来。
于胭在对话框里打了个“加油”,旁边立刻就弹出几个表情包,她犹豫了一下,选了个大白鹅的表情包给她发过去了。
也许石敏是因为太紧张太激动了,立刻就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于胭。”石敏可怜兮兮地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
“怎么办啊?我紧张死了,你说他会不会同意啊?你说他是直接拒绝我还是委婉地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呢?”
于胭没跟别人表白过,当初和霍宪在一起是霍宪主动表的白,后来她就跟了赵冀舟,连表白这个流程都没有。
她没体会过那种压抑着心跳还止不住颤抖害怕的感觉。
“于胭。”石敏以为她没听见,又叫了她一声。
于胭仰在沙发上,“你别怕,他又不能吃了你,他这人不是脾气还挺好的么。”
“我真紧张,你说万一我们在一起然后吵架分手了怎么办?”
“你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
石敏坐在咖啡厅里捂住了脸,她就不该给于胭打这个电话来求助,她根本就不懂自己的心情。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一会儿他该来了。”
“那你加油……”
于胭看着手机,腹诽石敏挂电话还挺快,她还没说完。
于胭坐在沙发上,打开Q.Q,找到程与翔的联系方式,她犹豫了两秒,别扭着问他干嘛呢。
程与翔:【和石敏约了咖啡厅。】
程与翔:【你有事?】
于胭:【一会儿不管怎么样,你对石敏好些。】
程与翔看着这云里雾里表意不明的一句话,给她发个“你有病啊”的表情包。
于胭忿忿地在嘴里嘀咕:“你才有病,好心当成驴肝肺。”
“骂谁呢?”赵冀舟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他手上端了一盘葡萄。
于胭瞄了他一眼,立刻把手机屏幕熄灭了。她把手机扔在一旁,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
赵冀舟坐在她旁,把葡萄递给她,“尝尝?”
于胭笑嘻嘻地说:“赵先生,您喂我呀。”
赵冀舟轻笑,居然真的捻起一颗葡萄。于胭抿了抿唇,从他手里把葡萄顺过来,“我还是自己吃吧。”
赵冀舟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问她:“刚刚在跟谁聊天呢?”
“石敏,她要和一个学长表白,给我打电话壮胆。”
赵冀舟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但他没有多言,转移话题说:“一会儿我还有事,想吃什么就和月月出去吃。”
“嗯。”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总是迁就她,她嘴上说得挑剔,实际什么都吃。”
于胭抿唇笑了笑,“知道了。”
于胭摊手把那盘葡萄拖到自己面前,葡萄还没吃完,赵霁月就过来了。
赵霁月穿了条黑色的吊带裙,粉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看到于胭就亲切地环住她的胳膊,叫她小嫂子。
于胭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把那盘葡萄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哥洗的,你先吃着,我再去帮你洗点。”
“我二哥洗的。”赵霁月挑着眉看了眼赵冀舟,“难得啊。”
她拉住于胭,“你不用给我洗,我就吃这些就行了。”
赵冀舟没理睬赵霁月含沙射影的那些话,把领带系好,叮嘱赵霁月:“我先走了,你记得带她吃饭。”
“我知道了,放心吧。”赵霁月用拿着葡萄的手比了哥“OK”的手势。
看着赵冀舟离开,赵霁月立刻躺在沙发上,“小嫂子,我二哥终于走了。”
“你不爱和你哥呆着吗?”
赵霁月伸了伸懒腰,她不是不喜欢和赵冀舟呆着,是不喜欢见于胭的时候和赵冀舟呆着,因为赵冀舟总是叮嘱她一些让她觉得看不起她的话,比如一定要带着于胭去吃饭。
“不是,就是觉得我二哥得了被害妄想症。”
“嗯?”
“总觉得我要害你。”赵霁月埋怨着说。
于胭被她逗笑了。
她们两人窝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于胭突然想起来还没收拾好衣服,就说让赵霁月自己看会儿电影,哪料赵霁月追到了楼上,弯下腰帮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按照顺序整理好。
收拾完衣服,赵霁月就要带着于胭去吃饭。
“小嫂子,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哎呀,我也都可以了。”赵霁月说。
“那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逛一逛,看到有什么想吃的就吃什么。”于胭试探着提议。
赵霁月点头说好。
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就打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商场,赵霁月在车上说:“小嫂子,咱们吃完饭再做一个美甲吧。”
她伸出手给于胭看,“上次做的钻都要掉光了。”
于胭笑着说好。
这一带的步行街不允许车进入,司机师傅把车停在附近,于胭付过钱后两人便下车了。
下午的太阳有些烈,赵霁月刚下车就从包里掏出口罩戴上。
“你这是做什么?”
赵霁月解释:“刚做了个美容项目,不能暴晒。”
于胭闻言,立刻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给她,赵霁月笑着说:“谢谢。”
步行街人比较多,赵霁月便一直挽着于胭的胳膊,嘴上还说:“小嫂子,我可不能把你弄丢。”
于胭回头笑了笑。
走到前面,几个人正架着梯子拆墙上的宣传海报,于胭看了眼,是那个她喜欢的汽水牌子。
海报面积很大,覆盖了整张墙,那人揭开左上角,海报上代言人李楠的脸立刻被遮住了大半。
于胭定睛看着工人手上的动作,直到看到那张海报完全扑在地上,被过路人踩了两脚。
“这是要换代言人?”于胭随口问赵霁月。
赵霁月摇了摇头,“你没看前两天的微博热搜吗?”
“什么热搜?”于胭对娱乐圈的事不感兴趣。
赵霁月解释说:“这个李楠偷税漏税被曝光了,劣迹艺人,大概要被封杀,品牌方现在都抓紧时间撇清关系呢。”
赵霁月耸了耸肩,吐槽着说:“小嫂子你信不信眼缘这个东西,我从第一眼见到李楠这个人,我就不喜欢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
于胭反问:“那看来我很符合你的眼缘。”
“那是当然了。”
于胭笑笑,和赵霁月越过了这片区域。
“而且,我听说去年底她就被提醒补税,那时候她还找过我二哥呢。”
于胭笑着问:“李楠为什么要找你二哥?她和赵冀舟是什么关系?”
第29章 “想不到我们胭胭是这样的人,喜欢看大尺度的电影。”
烈日炎炎, 热浪不断从地面上涌起来。
赵霁月扶了扶帽檐,偏过头,用余光打量着于胭。
于胭简单扎个低马尾, 也正偏着头看着她,嘴角的笑一直都没收起来。
赵霁月觉得光看她的眼神,似乎真的是单纯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
可这个问题赵霁月不敢回答。
赵霁月挽着于胭的胳膊, 模棱两可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这个问题恐怕你得去问我二哥了。”
于胭抿唇想了下, 摇了摇头,“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可她知道, 她对这个问题越发好奇, 甚至在赵冀舟和李楠这段迷蒙不清的关系中有些吃醋。
于胭甚至悲哀地想,如果她和赵冀舟初遇那天,他没有推开李楠,那他大概是要带着李楠回套房的吧。
想到这, 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耸了耸肩, 对赵霁月说:“走吧, 先去吃饭吧。”
那天于胭和赵霁月吃过饭又去做了个美甲, 傍晚于胭才回家。
她窝在沙发上看了部电影, 等到电影看完, 她去洗了个澡, 赵冀舟还没回来。
于胭犹豫着拿出手机, 给他发了微信, 问他今天还回不回来。
过了半个小时, 赵冀舟告诉她工作还没忙完,就不回来了。
于胭扎了个丸子头,敷了个补水面膜,弄完这些,她再拿起手机,刚好收到赵冀舟回的消息。
于胭犹疑地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她咬了咬牙,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和李楠是什么关系,索性回复个“知道了”就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那天晚上,于胭罕见做了一个梦,还把梦中人的一颦一笑记得那么清晰。
都说梦中的场景是现实的结合体——
那是个雪天,初雪纷飞,她顶着雪从校门口出来沿着马路往前走,才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酒吧一条街。
那个场景中没有她的梦魇王立,没有搞不清关系的李楠,只有赵冀舟,他孑然一身站立在风雪中,眉眼间尽是温柔。
他见她过来便拉住她冻得冰凉的手,问她冷不冷。她摇摇头说不冷,只是有些害怕,他问怕什么,她又不说话了。
于胭次日醒过来才笑这果然是场梦,因为初见的时候赵冀舟哪有这么温柔?
她笑自己最近一点一点把赵冀舟塞进了心里,居然开始梦到他,开始有患得患失的情感。
于胭压制住心头这些念头,穿好衣服打车回学校。
本以为这个李楠只是一个小插曲,她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李楠于赵冀舟只是过去式。她强迫自己不再纠结好奇李楠和赵冀舟的关系,慢慢过了心里这道坎。
可她也没想到,很快真相就被赵冀舟亲自送到了她手上。
于胭回学校见到石敏才知道她和程与翔表白成功了,石敏一改往日的腼腆形象、絮絮叨叨给于胭讲她表白那天的过程。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都想好了,如果他拒绝了我,我就嬉皮笑脸地跟他说我开个玩笑。反正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嘛,我也不能让他讨厌我、躲着我吧。结果,结果,他居然答应了。”石敏把头靠在于胭肩上,越说声音越大。
“然后呢?”于胭偏过头问她。
“什么然后啊?”
“接吻了吗?”
石敏脸颊一红,嘀咕着说:“哪有那么快啊?”
于胭被她的反应逗笑了,玩笑着说:“现在怂一些就怂一些吧,至少表白的时候有胆子。”
石敏拉住她的手,露出取经的眼神,“于胭,你说到底应该怎么谈恋爱啊?”
于胭愣了一下,抿着唇说:“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那你和赵冀舟是怎么增进感情的?”
于胭垂眸,拧着眉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和赵冀舟最初的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他叫她去哪,她便去哪,他带着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后来他渐渐开始怜惜她,做什么都要征求下她的意见,问一下她愿不愿意。
他们之间是怎么从最初针尖对麦芒的关系过渡到现在比较平和的关系,于胭也不得而知。
“那平时他找你,你们都做些什么啊?”
“吃饭?”
“上床?”
石敏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窥探她口中的这种关系。
于胭对着她笑笑,“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她和赵冀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可她这么回答过后,心里却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
“那要不然我也试试送他点礼物?前两天他给我买了个手链。”石敏抬了抬手,把衣领里的项链吊坠露出来。
那是个银项链,上面挂了个简单的心形吊坠。石敏把吊坠上展示给于胭看,上面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
于胭想不到程与翔还这么懂浪漫,偷偷笑了笑,问石敏:“那你打算送他什么礼物?”
“也送件首饰?”
“应该也行吧。”于胭说。
石敏抬手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吧,改天我去逛一逛,送他一件礼物。”
她缩回手,挽住于胭的胳膊,“于胭,周末你陪我一起去挑,好不好?”
于胭耐不住她这么求自己,点头答应了。
周六,于胭陪石敏去给程与翔挑礼物,她也没想到买完礼物会在咖啡厅遇到赵冀舟和李楠。
当时,于胭和李楠站在外面,赵冀舟和李楠坐在里面。
于胭觉得隔着一扇玻璃,几个桌子,赵冀舟的身影被模糊化了。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楠。
李楠穿了一身休闲装,胳膊搭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泪眼婆娑,“赵总,求求您了。”
赵冀舟没言,李楠便拉住他的手,“求您了。”
于胭觉得自己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花,视线渐渐模糊,突然停在原地。
她尽力保持着镇定,才没有冲进咖啡厅质问赵冀舟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答应她了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有别人。
为什么还要任由别的女人拉他的手?
石敏眉头微蹙,问于胭怎么了。
于胭舒了口气,对石敏说:“你先自己回学校吧,我突然想起来赵冀舟在附近,我等一等他。”
也许是不想让石敏看到自己的难堪,不想让自己陷入太过被动的地步,她选择了隐瞒。
“那行。”石敏挠了挠头,“我先回去了。”
于胭站在咖啡厅外面,看着赵冀舟把李楠的手掰开,嘴唇翕动着说了些什么。
她无暇去猜测赵冀舟说了什么,索性抱着胳膊等他出来。
她其实没等多久,但是等待的过程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过电影般都是李楠拉住他手时的画面和初雪那天赵冀舟推开她的画面。
于胭的嫉妒心作祟,她希望此刻赵冀舟说出的话像雪夜那天那样残酷。
她突然想到赵霁月的话,觉得李楠大概是为了偷税漏税那件事来找的赵冀舟。
可赵冀舟会不会帮她,怎么帮她,她要拿出什么作为回报。
这些于胭只能徒劳无功地猜测。
终于,赵冀舟从咖啡厅走了出来,把她从仿佛猜测中拉出来。
他身后跟着李楠,李楠抬眼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于胭觉得,她最近应该是没睡好觉,再好的遮瑕都遮不住眼底的黑眼圈。
于胭把视线从李楠身上移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冀舟,眸中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赵冀舟见到她的那一瞬眸子动了动,转身低声让李楠先走。李楠抿了抿干裂的唇,戴上墨镜踏着一双高跟鞋离开了。
赵冀舟朝于胭走来,嘴角的笑漾出来,“你怎么在这?”
于胭不为所动,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的温度似乎比正常的时候要高,“这地方只许赵先生来,我就不能来?”
一开口就是炮火味。
赵冀舟伸手揽住她的腰,缱绻着问:“这是又哪里不顺心了?”
于胭拍开他的手,觉得他就是明知故问,他刚刚做了什么他难道会不清楚?
“没什么不顺心的,就是逛街看见您了,跟您打声招呼。现在招呼也打完了,您忙,我就先回去了。”
赵冀舟看着她敛住的眸子,只是徒劳的笑。
想来,这姑娘是在这闷声吃醋。
他觉得,她吃醋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前几天,赵霁月把于胭打听李楠的事情告诉他了。
他知道于胭好奇这件事,便想着要不要解释解释。但她没问,他便也没主动提及。不成想,今日倒是让她撞见了。
“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带你一起去,吃完我送你回去?”他问。
于胭舔了舔唇,“赵先生无论是参加个饭局,还是约人喝咖啡,都是您的自由,与我无关,您也不用告诉我,也不用带我来。”
说完,她就拎着包扭身走了。
赵冀舟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意外地觉得,他很喜欢她吃醋地样子。
为他吃醋,是不是说明心里有他?
斜阳余晖染红半边天,街上车流如织。
于胭强撑着一口气站在路边,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在见到赵冀舟和李楠喝咖啡的那一刻这么愤怒,就像是抓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出轨。
可明明赵冀舟已经推开李楠了。
于胭深呼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拿出手机叫了个车。
她回家后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窝在沙发上找了个电影看。
她找了一部1992年的老电影——《苦月亮》,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看了很多遍。初看时觉得是情感的扭曲,后来多看了几遍,慢慢屈服,终于理解这部电影的魅力,在于现实。
热恋时把浪漫的性.爱演绎到极致,追求圣洁的爱,后来渐渐坠落,打破爱的幻影,沦为一种相互折磨。
窒息的爱,彼此的囚影罢了。
她突然记起,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和霍宪一起。电影结束时,她对霍宪说,他们一定不要变得这样。
所以,在霍宪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在她知道霍宪去参加母亲给介绍的相亲局的时候,选择了分手。
最好的时候分开,总好过被哀怨消磨掉最初的爱意。
遮光帘挡住窗外的光,影片斑驳的影子映在墙上,照在于胭的脸上。
她忐忑地发现,渐渐地,赵冀舟已经填补了她心中原本属于霍宪的位置。
于胭缩了缩身子,拿个抱枕抱在怀里,像是拥有了一个倚靠。
即使她已经熟悉了情节,甚至已经记住了一些台词,但依旧倚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电影,就连赵冀舟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赵冀舟回来的时候电影正在播放早餐喝牛奶的经典情节。
女主角咪咪用饱满的唇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后任由牛奶顺着自己的唇缓缓流下。她将牛奶抹匀,走到爱人面前,和他热吻,亲昵,缠绵。
那杯牛奶变成了最纯洁的催情剂,伴随着烤面包从面包机中弹起的声音,情绪达到顶峰。
赵冀舟隐匿在角落,盯着电影里缠绵的画面,然后把视线移到安安静静看电影的姑娘身上。她披散着头发,穿了件白色的吊带裙。
他喉结滚动,随后轻哂一声,等了大概两分钟,等到这个情节过去,才走到她身旁。
“自己在家就看这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胭陡然一惊,脸颊立刻红得滴血。
“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想到后面的情节,于胭抬手便把电影关了。
赵冀舟环住她的腰,手抬起她的下巴,对她的话题避而不答,反问她:“喜欢看这种?”
于胭咽了咽唾沫,“您怎么还断章取义呢?您能不能看完整场电影再评价?”
“看什么?两个人相互折磨?”他反问。
于胭明白,他看过这部电影,就是在故意断章取义。
赵冀舟手抹了抹她的唇,“想不到我们胭胭是这样的人,喜欢看大尺度的电影。”
于胭那一刻愣住,她觉得她的脸上一定写满了震惊,为他口中这个称呼。
于胭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胸膛,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被醋意席卷,“您别抱我,除了我,有的是人找您投怀送抱。而且人家还是大明星,各个方面都比我优秀。”
赵冀舟好整以暇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吃醋了?”
于胭笑了笑,“没吃醋,我哪有资格吃醋?”
突然,同城跑腿给她打电话。
于胭穿着拖鞋去开门,抱了一个箱子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茶几上,用剪刀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汽水递给他,“赵先生,喝汽水吗?”
赵冀舟垂眸,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看到,玻璃汽水瓶上还印着李楠的代言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苦月亮》这部电影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看,大概就知道赵某为什么这么说胭胭
第30章 “求你了,先出去。”
于胭举着那瓶汽水, 挑着眼皮看着他的反应。
赵冀舟一动不动,眼神幽而深,竟然真的仔细打量起来玻璃汽水瓶上李楠的照片。
于胭抿了抿唇, 拉住他的手,把汽水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啪嗒”一声把室内的灯打开。
头顶的灯突然大亮, 赵冀舟眯了眯眼睛, 迟钝地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姑娘。
于胭抱着胳膊, 似有似无遮住胸前的风光。在灯光的映衬下, 她的皮肤透着光泽。
“既然赵先生喜欢看那就好好看。”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坐在沙发上,抬手够到烟盒, 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又俯下身拉开抽屉去翻打火机。
赵冀舟又拿出一瓶汽水,将两瓶汽水盖子啮合在一起,微微用力,左手的那瓶汽水盖子被掀翻, 刚好落在他脚边的垃圾桶里。
于胭连翻了两个抽屉都没找到打火机,忿忿地坐在那, 把嘴里的烟拿在手里捻来捻去, 烦躁不已, 最后将烟扔在茶几上。
她以为自己含沙射影到这个地步, 他怎么也该解释解释李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了。可他似乎无动于衷, 甚至把她的气愤当作一种乐趣。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 又把没看完的电影重新打开, 拿着遥控器调了调进度, 坐在那屏气凝神地看电影。
赵冀舟帮她把灯关掉, 坐在她旁边,把那瓶打开的汽水塞回她手里,“我不喜欢看。”
于胭故意和他找茬儿,抬了抬下巴,视线没从电影上移下来,说:“我喜欢看。您不是说,我就是喜欢看大尺度的电影?”
他说的是李楠,她却故意说电影。
赵冀舟瞥了眼电影的画面,夺过遥控器,又往前调了调进度条,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就多看。”
于胭赌气似的视线死死盯着电影画面,其实她知道,她心里早已经乱成一团麻了,耳根也红得彻底。
好不容易熬到电影中那个吃早餐盒牛奶的画面过去了,赵冀舟却又拿着遥控器重新调了回来。
如此往复,终于等到她忍不住,忿忿地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赵冀舟这次没动遥控器,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汽水上,说:“是你喜欢喝。”
我不喜欢看,是你喜欢喝。
他记得她上次提过这个牌子的汽水有小时候的味道。
见她没吭声,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帮她把那支烟点燃,塞回到她嘴里,似埋怨地说:“最近怎么越来越没耐心?”
于胭吸了口烟,故意对着他吐着烟圈,“大姨妈要来了,经前焦虑症,没办法。要不然,您多担待着点儿?”
赵冀舟轻哂,双手箍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于胭陡然一惊,手中的汽水差点洒了。
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把汽水放在茶几上。
赵冀舟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垂眸间将她衣下的景色窥探得淋漓尽致。
她一手拿着烟,一手捂住胸口,警惕地看着他。
赵冀舟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你不是也痛经?要不给你找个靠谱的中医调理调理?否则每个月都经前焦虑症跟我发一次脾气,我怕哄不好你?”
于胭轻哼一声,觉得他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不受她这些小脾气。
“赵先生嫌烦可以不来找我。”她自己过更不错。
手中的烟还在烧,烟灰飘落在两人身上。
赵冀舟瞥了眼她手中的烟,夺过来碾灭在烟灰缸里,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心里想的肯定是我不来找你更好。”
于胭被人窥探到心里的想法,垂眸,要从他腿上下来。
赵冀舟紧紧箍住她的腰,“好了,不闹了。”他知道再逗她,她真要没耐心和他周旋了。
“想知道什么怎么不来问我,就会自己生闷气?”
于胭抿了抿唇,依旧一言不吭。
电影画面还在闪动,灯光忽明忽暗。
赵冀舟将手探到她的裙摆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腿。她感觉身体间像是有电流通过,不得不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头发落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
“我们胭胭喜欢看,肯定也喜欢做。”他说,把指尖探得更深。
于胭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她觉得自己是被他气的。
而他脸上的表情都没任何变化,就连呼吸都没紊乱,他开始解释说:“李楠今天约我出来确实是要找我帮忙,因为前几天她被爆出来偷税漏税,各个品牌方纷纷选择解约,她怕她好不容易拿到的那个女一号也因此打水漂。”
“我这么说,还气吗?”
电影的背景音乐跌宕起伏,他手上的动作依旧在进行。
于胭轻喘着气,摇着头抬手去攥他的手腕。
她觉得自己的注意力都被他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吸引了,密密麻麻的酥感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轻吭一声,嘀咕着问他:“那你答应了吗?”
赵冀舟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眉间的痣,“我们胭胭想不想我答应?”
于胭快被他折磨疯了,耳边全是他温柔的声音,交杂着电影中的背景音乐。
她的身体似乎拥有记忆,所以不对他设任何防备,对他的入侵全盘接受。
“赵冀舟,你放开我。”她徒劳无功地说。
赵冀舟轻笑,暧昧地说:“我们胭胭还在生我的气,我不得把你哄好?”
“赵冀舟,谁要你这么哄了!”她眼中蒙了一层雾,伸出手去推他坚硬的胸膛,然而以失败告终。
“那你说说怎么哄?”
于胭挣脱无劳,依旧对自己的疑问耿耿于怀,遂伏在他耳边问:“她为什么会找上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冀舟手上的频率没变,依旧有节奏地挑动,他云淡风轻地跟她解释:“有导演处心积虑地把她送给我,我没要。”
他用手把她沾着汗水的头发塞到耳后,“于胭,我没碰过她,你吃什么醋?”
“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断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吃醋了。
“我希望赵先生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有别人。”
赵冀舟手上的动作忽然一用力,她像是一条窒息的鱼,大口喘着粗气缩在他的怀里。
她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和他辩驳,缩着脖子把褶皱的裙摆抻平盖好自己的腿。
赵冀舟的手依旧停留在原地,他抬眸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已经带着淡淡的柔光和深情,而眼中氤氲着那汪泉和他指尖上的一样,潺潺细流。
“还气吗?”他低哑着嗓音问。
于胭感受着他手上的危胁,他蜷了蜷指尖,似乎在说她要是还生气,那他就再哄她一次。
“赵冀舟,谁要你这样哄了?”她扯着哭腔,觉得更加委屈,还被一层羞耻感裹挟。
她明明在和他置气,生理上却早已经臣服于他给的温柔和舒适。
“不喜欢吗?”他作势再来。
她连忙摇头,泪眼婆娑,“求你了,先出去。”
“于胭,我就这么伺候过你一个人。”他认命地说,也算是一种解释。
他抽了两片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把她从怀里放下,温柔地帮她顺了顺气。
于胭双腿并在一起,觉得口干舌燥,因为他这句话。
其实他们做这种事最正常不过。
在不掺杂感情的时候,她想的很开。可现在,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贪婪地希望他们再做这件事的时候多投入一些感情。
如果不是爱的话,至少要是喜欢。
可“喜欢”这两个字值多少分量,保质期又能有多久呢?
她越想越觉得乱,她其实不该投入任何感情在这段关系中的。
于胭伸手摸到茶几上放的那瓶汽水,连着喝了小半瓶,觉得食道里被一口气顶着。
她打了个嗝,迷茫地看着他。
赵冀舟温柔地问她:“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于胭迟钝地摇摇头,连他到底要不要帮李楠这个问题都忘了问。
“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我总不会瞒着你。”
于胭垂眸,她只是觉得她问的话有些僭越规矩了。
赵冀舟叹口气,认真地告诉她:“你可以有知情权。”
于胭点了点头,带着迟钝与犹疑。
她现在其实很想问问他,在他心里,她占有怎样的地位?
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好,还是只对她一个人?
赵冀舟捻了捻指腹,抬眸看着她,夹着一团火。
于胭觉得自己现在是气不起来了,虽然她承认她今天有故意在给赵冀舟使颜色的成分在。
于胭低头看了看他裤下的凸起,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我要先洗个澡。”
赵冀舟喉结滚动,“那我看完这个电影。”他拉住她的手,叮嘱她,“洗完澡记得下来。”
于胭点了点头。
等到《苦月亮》这场电影结束,赵冀舟也没等到她。
他简单收拾了下,抬腿走到楼上,伸手去推她的卧室门,却没推开。
赵冀舟眉头微蹙,再次尝试,依旧以失败告终,他敲了敲门,“于胭。”
于胭放下梳子,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于胭。”他复又叫她,“洗完了吗?”
于胭清清嗓子,“我累了,就先睡了。”她犹疑着瞥向窗外,天色还亮着,她耀武扬威地说,“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
赵冀舟轻笑,“锁了门防着我?”
于胭腹诽:不锁门就要和你睡。
他又轻叩了两下门,她这次索性不应声了。
赵冀舟轻哂,咬牙切齿地夸她好样的,也学着会折腾他了。
于胭抿了抿唇,走到浴室,打开吹风机,任由吹风机的声音盖过他的说话声。
于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门口走的,她躺在床上拿了本书,沾沾自喜,幼稚地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却没成想,夜半时分,她睡的正熟,男人堵住了她的唇。【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