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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11章

作者:桥知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将周老三送去隔壁后,萧恪踱着步子回了屋。


    卫家这船造得富丽,收取市价五倍的船资,客房也的确有五倍的雅致。屋中除却一张做工精湛的雕花木床,还另置了一张七尺多长、四尺多宽的软榻。


    现下满室寂静,床上地上仍留着昨夜打斗闹出的一片狼藉,薛峤则还未醒来,正在榻上安静睡着。


    萧恪先将床铺收拾好,换上干净被褥,而后百无聊赖地蹲到榻边,细细打量起这张熟睡中的脸。


    没了前几日的狼狈憔悴,此时也不必扮演卑微仆婢,少女现在看起来肤若新雪,一缕清气蕴在她眉眼间,让他很自然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那是去岁中秋宴上。


    他厌恶席间应酬,一如既往找了个借口逃席,在宫苑中随意寻得一棵高树,飞身上去,想要躲个清静。


    就在他刚准备闭眼小憩时,树下忽然来了个鬼鬼祟祟的少女。


    他原以为自己又撞上了什么无聊的后宫龃龉,污蔑过别人之后销毁罪证,又或是藏东西正准备栽赃别人之类的,那些人总在做这样的事。


    谁知少女左右张望一番,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而是从怀中取出本书,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他好奇地瞟了一眼,竟是本儒家经典注解。


    接着就有几个年轻大臣来了,醉醺醺的一群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才刚入仕的志得意满。


    他们当中有人认得她,开口调笑:“这不是嘉懿公主身边的小薛典簿么?不在公主身边伺候,原来是来这儿躲懒了。”


    又有人说:“你一个内廷女官竟抱着本《中庸章句》苦读,莫不是要扮男装去考状元?可你这明眸皓齿的,只怕还没进考场就被认出来了!”


    余下的人跟着起笑。


    他在树上听着,随手折了根树枝,心想,正好今日还没练剑,树下这么多欠削的,只待小姑娘哭声起,他就一个个削过去。


    结果哭声没来,倒有一道泠泠的声音响起,只听她气定神闲说:“若不得科考就不可读圣贤书,那圣人著书岂不白忙一场?毕竟诸位大人经科考入仕,四书五经理应都熟记于心,可今日一见,倒像是一个字都没读懂。既然如此,不妨都来坐下,我给你们一句句讲?”


    这话听着没什么脏词,但骂得实在难听。


    事因圣贤书而起,经她之口又指向科考,若传出去,这几个人的官不必当了,脸也不必要了。


    他们果真没再说什么,面面相觑,拱手赔礼,然后讪讪离开。


    小风波平息得太快,但树枝不能白折。最后,第一个出言调笑的那个年轻大臣头上莫名挨了一记飞来横枝。


    回忆完此事,再看榻上蜷卧着的人,萧恪扯出个淡笑,只觉得因缘际会、天意无常。


    谁能想到仅仅半年多时间,曾在皇城宫苑闹出这段小插曲的人,如今竟称得上是零落无几。那几个新登科的小官死的死、贬的贬,树上树下躲懒的两人亦离开了帝京。


    时事易变,或许只有那棵树还是原样。


    萧恪垂眸看着榻上的少女,见她经历了这几日奔波,做过通缉逃犯、演过娇弱婢子,依旧没敛去眉间那抹凛然,心头莫名一滞,便好似当时在树上抬手折枝一样,抬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薛峤是将近巳时才醒来的。


    船行水上,轻微的摇晃和水声催人好眠。从鸿福寺出事到今日,这算是她第一回舒舒服服躺着、心无挂碍地睡一个完整好觉。


    在一阵不近不远的喧哗声中,她缓缓睁开眼,就发觉上方的屋顶变成了雕花床顶,身下的软榻变成了更软的床,而萧恪正背对着她在床边打坐。


    省去前后语句,薛峤直接发问:“你干什么?”


    萧恪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运功,平淡道:“我将周老三几处要紧经脉都震断,丢给黄允了。被褥换过,是干净的。往后你睡床我睡榻。”


    薛峤微怔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怪不得将她搬到床上,原来是威胁已除,以后可以放心睡觉了,圈地盘呢!


    她对此毫无异议。两人共住一间虽不大方便,但以她如今的身份,不与名义上的主子同住一间,就只能去跟船工们挤大通铺。一个人睡床还是和人挤通铺,好赖她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床和榻的分配……那榻不比床小多少,也不难睡,并不算虐待病患。


    说话间,走廊上的响动依旧没停。


    薛峤起身漱洗用早膳,一边问:“外面怎么这么乱?”


    萧恪闭着眼,淡声回答:“李泰将他女儿打昏过去了。薛女侠若想拔刀相助,可以先为我恢复功力。半成就够用,杀个李泰不在话下。”


    “你想都别想。”薛峤淡哼一声。


    好容易帮他捡回一条命,岂能由着他任性?


    何况李泰与周老三不同,他是籍属扬州府的良民,而且打的又是自家亲眷,钻了律法空子,按律也判不得死刑。若真擅自将他杀了,他们两个岂不是罪加一等?


    转念再一想,恶徒暂不能杀,但无辜女子还是要救的。


    她又问:“你的心头大患已经除去了。那么我是否不必再隐瞒医术?”


    萧恪似是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仍自闭目运功,淡声回答:“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若有人阻拦,叫卫明璋来找我。”


    薛峤得了允准,利落起身推门出去。


    廊上果然乱成了一团。


    李泰的夫人鬓发凌乱,伏跪在地上,将昏死过去的女孩紧紧揽在怀里,没有掉眼泪,眼睛却红得像要滴血。那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都跪趴在她身边,肩膀缩着,将头埋得很低。


    齐氏兄弟俩一左一右拉住李泰,正好言相劝:“李兄消消火,有什么话好好说!这船上可没医馆,万一真打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李泰却并不吃这套,只挣扎着想甩脱他们,嘴里骂骂咧咧:“老子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们也要管?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花钱将这赔钱货买去!没本事就少在这儿假惺惺装菩萨!”


    薛峤朝那夫人看去,只见她怀中的女孩双眼紧闭,比起前日,她额头到下颌又新添了两道明显的红肿,眼睛周围和颈间俱是一片淤青,嘴角还渗着血。好在她心口仍有起伏,呼吸尚存。


    又听得书生讷讷开口:“兴许还是清晨饮酒伤了脾性。李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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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先回房歇着?咱们在这廊上闹出响动,恐会惊动同知大人。”


    这话一出,李泰倒像是听进去了。他消停下来,朝跪趴在地上的两个女子道:“进来服侍老子就寝。”


    说罢,看也没看夫人和女儿,兀自进了屋。


    那两个女子战战兢兢起身,薛峤这才看清她们的长相。两人俱是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柳叶眉,雪肤桃腮、琼鼻樱唇,单论容貌,竟丝毫不输卫明璋身边那两个绝色婢女。


    待他们三人进屋关上房门,廊上顿时安静下来。


    齐氏弟兄俩面面相觑,亦回了屋。书生看着仍跪在地上出神的李夫人,上前半步,欲言又止,神情一时有些尴尬。


    他轻叹一口气,无奈抬头移开视线,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个人。


    薛峤迎着书生的目光上前去,朝他微微福身见礼,又蹲到李夫人身边,扶住她的手臂,温声劝道:“夫人,廊上风大,不若先将小姐送回房躺着?”


    李夫人闻声抬头,看清是萧恪身边的婢女,竟忙挥开搀扶她的手,瑟缩着向后跌去。而后硬撑着狼狈起身,逃跑似的抱着女儿跌跌撞撞进了另一间房,迅速将门关上。


    薛峤狐疑起身,怔在原地。


    书生赶忙走到她面前,低声问:“姑娘如何出来了?可是同知大人被吵到了?”


    薛峤摇摇头说:“并未。大人在休憩,奴婢是出来透气的。”


    书生垂下眼,支支吾吾道:“那便好,那便好。李兄也是喝了酒一时没止住气性,并非有意生事搅扰,还望姑娘莫将这事禀告给大人。”


    薛峤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李泰都将人打成那样了,这厮想的竟然就只是别惊动同知大人?


    很快,她又换上一副谦卑温顺模样,柔声说:“那是自然,奴婢断不会在大人面前搬弄是非。不过上船这许久,奴婢还未弄清楚各位客人的身份,可否劳烦公子指点一二?若大人问起,奴婢也好有个应答。”


    书生道:“好说,好说。李泰兄和上官小姐昨晚都自报过家门,想必姑娘是知晓的。鄙姓韩,单名一个觉字。方才劝架那兄弟俩一名齐松,一名齐弛。我们三个还有李泰兄都是扬州府人。至于另一位小姐,鄙人也只在昨日上船时远远看到过,并不知其来历。”


    “这样听来,韩公子你同两位齐公子还有李老板很熟?”薛峤问。


    韩觉因这一声尊敬有加的“韩公子”,面上浮起一层薄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道:“也说不上熟络,只是鄙人外祖家在徐州,常乘船往来,从前亦与他们同船过,因而有些浅薄的交情。”


    薛峤看着他,压低声音继续问:“方才跟李老板进屋的那两位姐姐可是他的侍妾?奴婢当真好奇,妻妾在侧,阖家圆满,李老板怎还发这样大的脾气?”


    韩觉顿时面露尴尬,沉默半晌,他才磕磕绊绊回答:“侍妾……算是吧。至于李老板生气的原因,这说来恐怕有辱尊听。”


    薛峤朝他浅浅一笑,道:“奴婢也只是担心横生什么枝节惹大人不快,若公子不便言说,就算了。”


    韩觉犹豫片刻,似是掂量了一下轻重是非,而后咬咬牙,沉声道:“姑娘可听说过‘扬州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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