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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

作者:桥知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隔日清晨,周琰和黄允是被踹门声吵醒的。


    两人一睁眼,就看到萧恪双手抱臂,懒散地斜倚在门框上,眉眼淡漠,唇边却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场面甚是诡异。


    若不是他换上了干干净净的天缥新衣,又沐着晨光而来,他们真要觉得自己见鬼了。


    “见到活的我很失望?”萧恪笑言。


    没人想接话。屋内两人如何也想不到他是被那娇娇怯怯的婢女治活的,只当此人底子太好,强毒难杀,因而暗自失望。


    周琰想骂几句,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此情此景,说什么都不够有攻击力。


    倒是薛峤来得及时,没过一会儿也出现在了门口。她今日亦换了身新衣,杏粉上袄,笋绿裙衫,端得是清婉娴静,往那儿一站,就瞬间冲淡了此间的剑拔弩张。


    眼看别的住客也渐次打开房门,廊上人多起来,黄允赶忙出言劝和:“既然萧大人醒了,今日就依照原先的打算,将马车送到官驿,咱们去渡口乘船吧。”


    周琰仍然不快。但人都醒了,他又不能再给打晕过去。只得憋闷着洗漱一番,戾气四溢地去驾车。


    薛峤亦将行李收拾好,随萧恪上了马车。


    两人仍在车厢内独处,只是他今日举止明显不大对劲。躺得不如先前松弛,也鲜少再凑到她近前耳语,每当她扣上他手腕想把个脉或是凑到他耳边想说点什么,他还是总是下意识往后躲,耳后还时不时泛起浅红。


    可真与他交谈,他又思路正常,言语清晰。每每闭目吐纳调息,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薛峤便想,这症状实在怪异,难保不是自己首次行医出了些微差错,定要寻个机会补救一下。


    几人各怀心思,马车摇摇晃晃向瓜洲镇去。


    瓜洲古渡,水陆两别。前人有诗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原先薛峤在书上读到此句,只觉得文人惯会放大愁思。人生天地,本就难得圆满,离情别绪不过尔尔。


    如今身临其境,见运河上船行往来,想到自己也即将离京远行,成为其中漂泊者,且这一去三千余里,亦不知明月会否照人还,心底竟也升起一抹浓重的怅惘。


    转念又想,应当只是前几日疲于奔命,无暇伤怀,现在饱暖安宁,后劲上来了。于是她轻吁一声,放空思绪望着悠悠长河。


    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萧恪难得没有调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若后悔了,我放你走。”


    “卖身契都签了,何来后悔。只是想起前人诗句,感物伤怀而已。”


    薛峤并不将他所说当真,待马车挺稳,利落跳下去,跟着黄允进官驿找驿丞议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议的。驿丞年约四十,一双狭长的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望去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见黄允是个宦官,手里又有御赐手令,他立刻摆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先是沉声允诺定将马车原样送回应天府,又拱手揖礼,主动询问他们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黄允微微躬身回礼,斯文道:“我们将往徐州去,应是泊在吕梁洪渡?听闻那处悬涛嘣奔、流沫百里,寻常客船或恐难抵,不知现下是否有漕船前往?”


    薛峤闻言暗叹,自己在公主的照拂下得来满腹见闻,已是内廷下人里难得的眼界开阔,却没想到允公公亦有此见识,连漕运之事都熟稔于心。


    她不禁想,从前也没在宫中见过这人,他原是在何处任职的,又因何领了这趟并不轻松的差事?


    只是现下她不过是个婢女,纵有此疑惑,也无法真去探问,只能装作听不懂那些冷僻术语,乖顺地站在一旁做个装饰物。


    驿丞听得黄允这番话,却是面露难色:“今日出发前往吕梁洪渡的漕船是有一艘,不过那船是运粮的,没有客房,只有通铺,内设也颇为简陋,恐难招待贵人。下官倒还听闻另有一艘卫家的商船也要前去徐州,只是不知公公是否愿乘商船?”


    黄允私心当然更愿意跟官船,但带着萧恪和周琰这两个难消停的,睡通铺又实在容易惹事。


    他便问:“那卫家是什么来路?”


    驿丞耐心解释:“卫氏是我们本地的大户,生意做得大,又常往来于运河上,便自行造了船。他家的船论结实不输官船,甚至还更胜一筹。因是经商的,船上供饭食,客房也多,携家带口的富户不愿挤通铺的,都常登他家的船。”


    “那便劳烦大人同卫氏打声招呼,我们一行四人,需要两间客房,船资按市价照付。”黄允不愿再多折腾,利落决断。


    此间事毕,他们回到马车边,简单转述了情况。四人将行李卸下,又将马车送去官驿,然后就近寻了家酒楼用膳等船。


    他们出发两日,一路过来不是吃些干粮点心对付,就是入夜到客栈随意叫几个小菜,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一起吃饭。


    这间酒楼名为“漕河春”,就建在运河边,登上二楼恰好可以俯瞰运河风光。黄允领头,在二楼临窗处找了一张空桌,周琰喊来店小二,叫他依着时令安排一桌酒菜。


    薛峤原以为以萧恪的性子,定要对这种不上档次的民间酒楼挑挑拣拣一番。谁知他缓步走到窗边,微微停顿看了眼运河全貌,便轻撩衣摆在长凳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点评挑剔之意。


    小二很快端来茶水,酒菜也陆续上桌。


    时逢春日,正是河鲜肥美的时候,扬州府又是天下闻名的饮食华侈、制度精巧,即使只是这样一间开在运河边供往来客商歇脚的寻常酒楼,也将一桌菜做得细致精美、滋味醇和。


    无怪乎先帝对淮扬菜情有独钟,还特意寻了扬州名厨专司内膳。依薛峤看来,这一桌佳肴虽比不得宫中饮□□湛讲究,但其临河现产的鲜美滋味,亦是大内御厨精工难抵的。


    周琰将酒囊递给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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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他去打酒,然后也在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他想着终于不用再赶车,满心只惦记着好好喝一场,没尝半口菜就先给自己满上一碗琼花露,仰头一饮而尽,直呼舒爽。


    黄允则是慢条斯理对着蜜饯樱桃、蒲菜汤一类的素菜动筷。旁边一桌的几个客商兴许是看出他面貌阴柔,是个宦官,频频侧目朝这边望,他对此却无动于衷,浑不在意。


    再看萧恪,他先是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又细品几口蟹粉狮子头,然后将桌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接着便再也不碰那些,只拣着芙蓉鲫鱼、五香熏鱼、清蒸鲥鱼吃。


    薛峤吃了个狮子头,又喝下半碗鲜美的蟹黄豆腐羹,忽然想起自己的婢女身份。


    奴婢与主家同席进餐算是僭越,周琰与黄允并未出声阻拦,大概是因为他们一个只顾着喝酒,一个本就是宦官,又都觉得婢子是给萧恪买的,宠着惯着也是他说了算。


    但到底有一层主仆关系摆在面上,吃得太自在,难保他们不会觉出异样。


    于是薛峤放下碗碟,另取一双干净筷子,夹了条鲥鱼到空盘里,开始专心拆鱼刺。


    只是从前公主身边有专司膳食的小宫女,拆鱼刺这种事从来落不到她身上,她自己吃鱼又都是直接入口再吐刺。忙活半天,只将一条鲥鱼戳得面目全非,刺的确剔下来了,但净肉的形貌也实在不大好看。


    萧恪侧目看了眼那盘鱼,揶揄道:“你被鲥鱼咬过?”


    周琰和黄允闻声都投来目光。薛峤眼眸低垂,好似一个被主子教训了的卑微奴婢,将鱼盘推到萧恪面前,小声道:“奴婢将刺都剔出来了,大人请用。”


    回答她的果然是意料之中的轻笑。


    笑过后,萧恪将方才她剔鱼用的筷子和盛着鱼的长盘都拿到了自己面前。也看不清他是如何提气运力的,只见他手腕翻转,指节轻动,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几息之间就将盘中散碎的鱼肉复原成了一条鱼的形状。


    接着,他又取过一条完整的鲥鱼,用筷尖在其背脊上轻轻一划,薄如蝉翼的鱼皮便与鱼肉分离,再折腕轻挑,细密如银丝的鱼刺尽数被剔出,整整齐齐排列在了桌上。


    顷刻间,盘中只余一片片滑嫩的鱼肉,雪白晶莹,望去好似凝脂。


    “礼尚往来,阿乔请用。”他向后懒散一靠,斜倚在朱漆栏杆上,笑道。


    周琰和黄允看完这一通表演,俱在心底大叹不妙。


    旁人见到这般场景,或许只当是身怀奇术的公子哥儿在炫技哄小姑娘开心。他们两人却很清楚,萧恪这是在明示,他经络已通,可以运转内力了。


    世间真有这等被剧毒封住经脉仍可运功自救的天才么?同为习武之人,周琰并不愿意相信,此时也不得不信。


    再回想自己这两日对此人的各种谩骂,他只觉得世事瞬息万变、时局难以预谋。


    恐怕再过几天,被挟制看管的就变成他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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