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世界的悲鸣18
肖靳言的眉头, 在看到那道同样落在他身上的白色光柱时,狠狠地皱了起来。
通关了?
就这样?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穿过漫天飞舞的碎屑与尘埃, 落在不远处安静站立着的身影上。
宿珩穿着那身被血染红的墨绿色手术服。
他并没有被传送光柱笼罩,只是沉默地站在那片即将崩塌的世界,像一尊被遗忘的孤寂神像。
一股强烈的不安, 瞬间攫住了肖靳言的心脏。
他想开口,想冲过去,想将那个人一同拉进这片代表着“生”的光芒里。
可那股来自副本规则的, 无可抗拒的传送之力, 已经彻底包裹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影, 在宿珩那双被血色模糊的眼眸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 消散。
就在肖靳言的身影,即将被彻底传送离开这个副本的最后一秒。
宿珩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带着无上威严的强大意志, 猛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来自……这个崩坏的副本世界的规则之力。
它在愤怒。
作为这个副本世界里, 拥有最高权限的BOSS之一, 他非但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去折磨,去虐杀那些闯入的玩家。
反而……帮助一个“病人”, 亲手杀死了,这个副本里最核心的隐藏BOSS。
这是背叛。
是对于整个无限世界规则的, 最彻底的,最无法饶恕的挑衅与亵渎。
惩罚,降临了。
“唔……”
宿珩闷哼一声,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剧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然后,用尽全力,将其寸寸捏碎。
他的眼前,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噬。
意识,像被狂风吹散的沙砾,开始飞快地流逝涣散。
就在他即将要被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彻底拖入永恒的昏迷深渊时。
一道与周围那些圣洁的白色光柱,截然不同的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之中破开,将他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笼罩。
在整个副本世界,彻底崩塌成一片虚无的瞬间。
那道黑色的光,将宿珩从那片毁灭的漩涡之中,彻底带离。
……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宿珩最先感受到的,身上那件衣服所带来的粗糙而厚重的触感。
空气里,不再是消毒水与血腥气混合的刺鼻味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冰冷的石质与燃烧的蜡烛,还有某种不知名的干花香料,混合而成的,充满了肃穆与庄严的,古老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惨白的墙壁与冰冷的金属。
而是一间,由巨大灰黑色石块砌成的,高大而空旷的房间。
穹顶极高,呈现出一种优美的拱形弧度。
一缕缕微弱的光,从两侧狭长而高耸的彩色玻璃花窗之中艰难地穿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片,充满了神圣森*晚*整*理感的彩色光斑。
宿珩低头看向自己。
他身上那件染血的手术服,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款式古朴,通体漆黑,领口处有着白色硬质立领的神父长袍。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S级副本载入成功……】
【正在同步世界观……】
【欢迎来到特殊污染区——圣阿加莎修道院。】
【正在为您生成身份……】
【身份生成完毕。】
【您的身份是:神父。】
【您的任务是:净化所有被“绝望”所污染的灵魂,寻找到“圣物”的真正下落。】
【祝您……净化愉快。】
果然。
宿珩安静地听着脑海里那段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里,是肖靳言那扇破碎的心门里,第三块记忆碎片所构成的世界。
他进入肖靳言心门的意义——
就是进入一场又一场,由无限世界最深的绝望与痛苦所构筑而成的,永无止境的轮回梦魇。
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曾经在这个崩坏的无限世界里,施加在肖靳言身上的,所有的不公,痛苦,与绝望,都彻底抹除。
直到这扇心门彻底瓦解。
宿珩缓缓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让他感到有些陌生的黑色神父袍。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悠远的钟声,从修道院的最高处缓缓传来。
紧接着。
一阵急促而仓皇的脚步声,从门外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黑白两色修女服的年轻修女,提着裙摆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慌乱。
“神父!不好了!神父!”
她跑到宿珩的面前,因为剧烈的奔跑,上气不接下气。
“有……有人闯进了祷告室!”
“他……他把里面那本,传承了三百年的《圣言录》,给……给烧了!”
宿珩看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平静地开口。
“带路。”
那名年轻的修女,被他这种与周围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冷静,给震得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穿过一条幽深而冗长的石质回廊。
修女带着宿珩,来到了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重橡木门前。
祷告室的门,正虚掩着。
一股淡淡的,纸张被烧焦的味道,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修女指着那扇门,声音颤抖地说道:“神父,他……他就在里面……”
宿珩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橡木门。
门后是一间,比宿珩刚才所在的房间,更加宏伟,也更加庄严的巨大祷告室。
一排又一排,由深色木料打造而成的长椅,整整齐齐地朝着最前方那个摆放着圣像与十字架的祭坛,延伸而去。
祭坛的两侧,燃烧着数百支,大小不一的白色蜡烛。
跳动的烛火,是这间昏暗的祷告室里,唯一的光源。
它们将整个空间,都映照出一种,充满了神圣与诡秘的昏黄色调。
而就在那片摇曳的烛火光影之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极其随意地坐在一张长椅上。
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封面由纯金打造,镶嵌着无数细碎宝石的厚重典籍。
那应该就是修女口中,那本传承了三百年的《圣言录》。
此刻。
那个男人,正一页又一页地,将那本堪称艺术品的珍贵典籍,给面无表情地撕下来。
然后随手扔进旁边那座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烛台里。
薄薄的,记载着神圣箴言的纸张,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便迅速地卷曲,变黑,最终化作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那姿态,仿佛他烧掉的,不是什么无价的圣物,而是一叠毫无价值的废纸。
宿珩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安静地看着那个,正在进行着亵渎神明之事的,嚣张背影。
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胆大妄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永远学不会安分的混蛋。
不是肖靳言,还能是谁。
肖靳言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将手里剩下的那几页纸随手扔进了烛台之中。
“呼——”
烈火瞬间将纸页吞噬。
做完这一切,肖靳言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站起身缓缓转了过来。
当他的视线,穿过那片明暗不定的烛火,落在门口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纤减肥影上时,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上翘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那张英俊硬朗的脸上,没有丝毫亵渎神明之后的心虚与恐惧。
有的,只是一种,猎人终于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猎物时,那种充满了占有欲的笑意。
宿珩的目光,越过肖靳言,落在了那座燃烧得正旺的烛台上。
《圣言录》的灰烬,正随着升腾的热气,在昏黄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宿珩对着身后那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年轻修女,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说道:“你先出去。”
“可是,神父……”
修女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不太放心。
烧毁圣物的那个男人,他身上散发出与这座神圣修道院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这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出去。”
宿珩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修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终于从神父那过于平静的姿态里,感受到了一种,比眼前那个亵渎者,更加令人敬畏的冷漠。
“……是,神父。”
她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仓皇地转身跑了出去。
沉重的橡木门被宿珩反手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
这间祷告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变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密的舞台。
宿珩迈开脚步,踩着地面上由彩色玻璃花窗投下的斑驳光斑,一步一步朝着肖靳言走去。
他身上那件款式古板的神父袍,随着他的走动,在地板上拖曳出了一道悄无声息的黑色暗影。
“我就知道。”
肖靳言看着他,率先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祷告室里,带上了一丝,被穹顶放大了的回响。
“宿医生。”
“我还会再遇到你。”
他依旧用着上一个副本世界的称呼。
那副笃定的姿态,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分离。
仿佛那场足以撕裂灵魂的惩罚,与那道代表着生与死的传送光柱,都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短暂幻觉。
宿珩没有停下脚步。
肖靳言和他一样,都会带着上一个副本的记忆,进入到下一个由记忆碎片所构筑的世界里。
这一点,在经历了两个副本后,他早就知道了。
宿珩在那张带着一丝懒洋洋笑意的脸前停了下来,然后板起了脸,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有。”
他抬眼,迎上了肖靳言那双盛满了浓郁兴味的深邃黑眸。
“请叫我,神父。”
听到这个回答,肖靳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了。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对着宿珩微微躬了躬身,做出了一个浮夸的致意动作。
“好好好。”
他耸了耸肩,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纵容与宠溺。
“我亲爱的,神父先生。”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他说着,视线落在了宿珩身上那件,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长袍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布料的,极具侵略性的审视。
“不过,我还是觉得……”
他拖长了语调,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
“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更……性感一点。”
宿珩的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缓缓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个混蛋的揶揄。
为转移注意力,宿珩视线落在了那堆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圣物灰烬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
肖靳言的回答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仿佛他刚才做的,不是什么亵渎神明,会招来天谴的恶行。
而只是随手点燃了一堆用来取暖的篝火。
宿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开始按照副本世界的规则走剧情。
“这是镇压着修道院底下那只恶魔的《圣言录》。”
“你把它烧了。”
“是想将那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恶魔,重新释放出来吗?”
然而。
肖靳言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一点也不显得担心。
那张脸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他看着宿珩的眼睛,缓缓说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一句话。
让宿珩所有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哎……
这就是带着记忆进入下一个副本的坏处。
有他在,肖靳言越发显得肆无忌惮了。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从祷告室的门外响了起来。
紧接着。
那扇刚刚才被宿珩关上的橡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四道身影,谨慎地从门外挤了进来。
那都是一些,穿着和这个修道院格格不入的,现代休闲服饰的年轻男女。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惊恐,与无法掩饰的兴奋。
然而。
当他们的视线,落在祷告室中央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身影时。
他们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神……神父……”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高大男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我们……我们只是在找……找厕所……”
他身后的一个女玩家,反应稍微快一点,连忙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
“不小心……就闯到这里来了……”
“对不起!神父!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另一个人也赶紧附和道。
宿珩当然知道。
他们肯定不是在找什么厕所。
作为这个S级副本的第一批玩家,他们一定是触发了什么剧情,或者找到了什么线索,才会如此目标明确地冲进这间作为副本核心场景之一的祷告室。
宿珩恪守副本赋予他的神父人设。
视线从那四张因为恐惧而变得煞白的脸上,冷漠地一一扫过。
那四名玩家,被他这道不带任何温度的视线,看得浑身一僵。
一股寒意,瞬间从他们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剥夺。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固的死寂之中,宿珩终于开口了。
“你们找错地方了,厕所不在这里。”
那四名玩家,在听到这句话时,都猛地愣了一下。
找错了?
就……就这么简单?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对……对不起!神父!”
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反应最快,连忙朝着宿珩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跟着道歉。
他们迅速朝着门口退去,生怕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神父会突然反悔。
就在那个之前试图解释的女玩家,即将要逃出祷告室的瞬间。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朝着那个依旧站在祭坛前的高大男人身上,瞥了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怜悯。
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幸灾乐祸的微妙快感。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居然敢在S级副本的核心场景里,烧毁关键道具。
现在还被这个副本里,看起来权限最高的NPC,给逮了个正着。
他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想到这里,女玩家的心里,竟然莫名地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衡。
“砰——”
厚重的橡木门被他们重新关上。
就在这时。
肖靳言忽然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伸了个懒腰,那舒展的动作,让包裹在他身上的衣物,都绷出了一道充满了力量感的紧实弧度。
“神父。”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纤减肥影。
“我有点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今晚我睡哪儿?”
宿珩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也知道他这种看似随意的询问之下,所隐藏着的,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充满了试探与挑逗的恶劣意图。
宿珩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转过身,那双被烛火映照得如同笼着薄雾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
宿珩才终于开口。
“跟我来。”
听到这个回答,肖靳言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瞬间漾开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跟在宿珩的身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祷告室。
修道院的走廊,冗长而幽深。
冰冷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支燃烧着的白色蜡烛,在古老的烛台上散发着微弱而昏黄的光。
很快。
宿珩在一扇看起来,比其他所有房间的门,都要更加朴素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木质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门后的房间,不大。
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石质墙壁,和一扇狭长得,几乎无法透进任何光亮的彩色玻璃花窗。
一张小小的,由深色木料打造而成的书桌,安静地摆放在墙角。
桌上,放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蜡烛,和一本摊开的,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厚重书籍。
而就在这间,充满了禁欲与苦修气息的房间正中央。
摆放着一张,同样由深色木料打造而成的单人床。
床上,只铺着一张看起来质地有些粗糙的深灰色毛毯。
肖靳言跟在宿珩的身后,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极其迅速地扫视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那张……窄得只够一个人躺下的单人床上。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更加玩味。
“z啧啧……”
一声低笑从他喉咙深处缓缓溢出。
“看来今晚。”
“咱俩,又要睡一起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世界的悲鸣19
宿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还有其他事。”
说完, 宿珩没有再给肖靳言任何开口的机会,径自迈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将房间里那个充满了侵略性气息的男人, 连同他那充满了占有欲的视线,都一同隔绝在了门后。
肖靳言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笑意, 非但没有收敛, 反而变得更加浓郁。
罕见地, 他听从了宿珩的话,乖乖地待在了这里。
肖靳言慢条斯理地走到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边, 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张质地粗糙的深灰色毛毯。
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 清冷而干净的气息。
肖靳言忍无可忍, 埋首在毛毯中, 贪婪地深吸着其中残存的味道。
……
宿珩走出房间, 重新回到了那条幽深而寂静的石质走廊里。
墙壁上,那些燃烧着的白色蜡烛, 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一个沉默的幽魂。
《圣言录》被毁。
封印着底下那只恶魔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流逝。
宿珩能清晰地感觉到。
整座修道院的空气里,那股原本被神圣气息所压制着的, 阴冷黏腻的恶意,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走下一段盘旋而下的石质阶梯。
一扇比祷告室的门,更加古老,也更加厚重的巨大铁门,出现在了宿珩面前。
这里是修道院的藏书室。
宿珩伸出手,正准备推开那扇门。
一阵压抑着的交谈声,忽然从门后传了出来。
“……怎么办?那本《圣言录》被那个疯子给烧了!”
“我们的主线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嘘!小声点!万一被那个神父听见怎么办!”
“怕什么!他现在肯定在处理那个纵火犯,哪有空管我们!”
“我总觉得……那个神父,比这个副本里的鬼,还要吓人……”
宿珩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别吵了!”
那个像是队长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任务提示上说,要找到‘圣阿加莎的三大圣物’,才能彻底净化恶魔。”
“《圣言录》肯定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被毁了,我们必须找到另外两件!”
“可是,我们连另外两件是什么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啊?”
“线索上不是说了吗?‘答案,就藏在神圣的言语之中’,肯定就在这个藏书室里!”
听到这里。
宿珩不再犹豫。
他伸出手,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藏书室里。
那四名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翻阅着书籍的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们猛地回过头。
当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
四个人脸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一干二净。
完了。
这是他们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神……神父……”
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们……我们只是对这里的历史比较感兴趣……”
“想……想来查阅一下资料……”
“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像被吓傻了的鹌鹑,拼命地点着头。
宿珩的视线,从他们那几张写满了惊恐的脸上,冷漠地扫过。
他没有理会他们那漏洞百出的辩解。
而是径自迈开脚步,走进了这间充满了古老墨香与灰尘味道的巨大藏书室。
一排又一排,顶天立地的高大书架,像沉默的巨人,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了无数条,狭窄而幽深的通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腐朽而庄严的气息。
那四名玩家,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感觉就像在看着,一尊即将要对他们降下神罚的,冰冷的神像。
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然而。
宿珩只是从他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仿佛他们只是四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直到宿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一排书架的后面。
那四名玩家,才像是终于从溺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吓……吓死我了……”
那个女玩家,拍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
“他……他没管我们?”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别掉以轻心!”
队长低声警告道。
“这个NPC太古怪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赶紧找到线索,马上离开这里!”
……
另一边。
宿珩穿过迷宫般的书架,走到了藏书室的最深处。
这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造而成的阅览桌。
桌面上,空无一物。
宿珩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石质桌面上,轻轻拂过。
然后,他在桌子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与桌面上的星辰轨迹图,完全吻合的微小凹槽。
他伸出手指,在那凹槽上,不紧不慢地,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轻敲击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清脆。
紧接着。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张看起来浑然一体的黑曜石桌面,竟然从中间,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本由黑色皮革包裹着,用银质搭扣锁住的古老典籍,从桌子内部,缓缓地升了上来。
宿珩伸出手,打开了那枚银质的搭扣。
他翻开了书页。
那上面记载的,并非是普通的文字。
而是一种,由无数个,充满了神圣与诡秘气息的古老符文,所构成的,晦涩难懂的篇章。
【圣阿加莎的三大圣物】
【圣血,荆棘之冠,圣言录。】
【圣血,封印于教堂地底,可洗涤世间一切罪恶。】
【荆棘之冠,藏于圣器室,由三百年前,第一任神父亲手编织,戴上它,便能获得与神明对话的资格,亦将承受,神明降下的无边苦痛。】
最后那本圣言录,刚被肖靳言烧了。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座藏书室,连同外面的整个修道院,都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头顶有细碎的灰尘簌簌落下。
书架上那些厚重的典籍,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本接一本地朝着地面上砸落。
“啊——!”
不远处,传来了那四名玩家,惊恐的尖叫声。
“地……地震了吗?!”
“快跑!这里要塌了!”
一阵仓皇而混乱的脚步声,飞快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远去。
宿珩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比之前,要浓烈百倍的,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邪恶气息,正从修道院的地底深处,疯狂地涌出。
封印,快要撑不住了。
宿珩合上了手里的典籍。
他转过身,看向了藏书室墙壁上,那副描绘着圣阿加莎事迹的巨大壁画。
视线落在了壁画的右下角。
那个角落里,画着一间,摆满了各种圣杯与十字架的,小小的储藏室。
圣器室。
宿珩迈开脚步,径自朝着那面墙壁走了过去。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四名玩家惊慌失措的尖叫,也没有理会头顶那不断坠落的石块与灰尘。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面画着圣阿加莎事迹的巨大壁画,和他自己那沉稳得,不带一丝杂音的脚步声。
宿珩伸手摸到那微微凸起的储藏室位置,轻轻一按,圣器室的机关被拨开。
面前的石壁轰隆隆裂开,一道狭窄的通道出现在面前。
宿珩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四名玩家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藏书室的大门。
“快!快走!”
为首的队长一把推开门,冲着身后的队友们嘶吼道。
他们刚刚冲进幽深的回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异变陡生。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那些原本用来装饰的,描绘着历代神父与圣徒的古老画像,忽然像是活了过来。
画框里,那些神父原本慈悲安详的面容,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扭曲,狰狞。
他们的嘴角,咧开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非人的弧度。
他们的眼眶,变得空洞而漆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疯狂地向外窥探。
“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像是骨骼被强行扭断的声音,从那些画框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
那个女玩家指着墙上的画像,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与颤抖。
她的话音刚落。
离她最近的一副画像里,那个原本应该在虔诚祈祷的神父,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已经彻底扭曲成一团烂肉的脸,对准了那名女玩家。
下一秒。
一双干枯得如同鸡爪,指甲漆黑而锋利的手,猛地从画框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女玩家的脚踝!
“啊——!”
一声凄厉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条回廊。
女玩家整个人,都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给狠狠地拖拽到了地上。
她惊恐地回头,只看到那副画,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郁恶臭的黑色漩涡。
而那双抓着她的手,正试图将她,一点一点地,拖进那个充满了未知的,恐怖的画中世界!
“救我!队长!救我!”
她伸出手,朝着自己的同伴,发出了绝望的求救。
队长脸色煞白,他想上前,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走廊里所有的画像,都开始发生了同样诡异的变化。
一只又一只,干枯苍白、腐烂的手,从那些画框里,争先恐后地伸了出来,抓向了离他们最近的猎物。
整座修道院,瞬间变成了一座,由绝望与恐惧所构筑而成的,人间炼狱。
……
与此同时。
在修道院另一头,那间充满了禁欲与苦修气息的简陋房间里。
肖靳言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张窄得只够一个人睡的单人床上。
整座修道院的剧烈晃动,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惊慌。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伸出手,在那张质地粗糙的深灰色毛毯上,轻轻地摩挲着。
就在这时。
房间里那剧烈的晃动,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一切,都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肖靳言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坐起身,视线落在了房间墙壁上,那个用普通木料雕刻而成的,小小的耶稣十字架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错觉般的声响。
那个象征着神圣与救赎的十字架,竟然缓缓地,在墙壁上,颠倒了过来。
变成了一个,代表着亵渎与恶魔的……倒十字。
空气里,那股原本还被压制着的神圣气息,在这一瞬间,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冷暴虐、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望的,纯粹的恶意。
那股恶意,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从地底深处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玩家。
在面对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场景时,恐怕早就已经精神崩溃。
然而。
肖靳言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缓缓地向上翘起了一抹,充满了愉悦与期待的,诡异弧度。
“咚……咚……咚……”
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像是受到了某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召唤。
开始不受控制地,一下又一下,剧烈跳动了起来。
那声音,沉闷得……如同恶魔即将破土而出的奏鸣曲。
“嗯……”
肖靳言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压抑与满足的闷哼。
他伸出手,猛地捂住了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诡异兴奋感,像是一股黑色的岩浆,从他心脏的最深处,猛地喷涌而出。
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源自于血脉最深处的,对于混乱,对于毁灭,对于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极致的渴望。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
又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这股浓郁的恶意,而疯狂地叫嚣着,欢呼着。
仿佛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那个充满了黑暗与罪恶的……故乡。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纯粹的黑暗,从他的身体里,不受控制地向外弥漫。
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包裹。
肖靳言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原本深邃漆黑的眼眸,此刻,已经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深沉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墨色,所彻底取代。
那里面,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有的,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戮与混乱的,极致的,病态的亢奋。
他缓缓地站起身。
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力量,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破坏点什么。
想要去……撕碎点什么。
肖靳言的视线,落在了那扇紧闭着的,朴素的木门上。
他知道。
宿珩就在这扇门的外面。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会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流露出真实情绪的,十分有趣的家伙。
一想到那个人。
肖靳言身体里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暴虐与疯狂,竟然奇迹般地被压制下去了几分。
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不行。
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森*晚*整*理吓到他。
第113章 第 113 章 世界的悲鸣20
宿珩迈步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条狭窄到只容一人通过的、盘旋向下的石阶。
石壁冰冷, 布满了湿滑腻人的青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了数百年,混合着泥土与腐朽的古老味道。
宿珩的脚步声, 在这条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发出空洞而寂寥的回响。
他向下走了不知多久。
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完全由粗糙巨石砌成的方形密室, 出现在他面前。
圣器室。
密室的四壁都嵌着古老的烛台,但上面的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下凝固如泪的黑色蜡油。
这里没有任何光源。
只有从宿珩身后那条通道里, 勉强透进来的、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房间的木架上, 摆满了各式各样、落满了厚厚灰尘的圣杯与十字架, 还有一些早已看不出原本用途的古老器皿。
宿珩的视线,没有在那些凡物上过多停留。
他径自走到了密室最深处, 那个唯一没有沾染任何尘埃的石台前。
石台上,安静地摆放着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雕刻着繁复诡异花纹的盒子。
宿珩打开了盒盖。
一顶由干枯的,仿佛吸饱了怨毒血液的黑色荆棘,扭曲编织而成的冠冕, 正安静地躺在已经褪色的暗红色天鹅绒衬垫上。
荆棘之冠。
它看起来, 不像是能带来救赎的圣物。
反倒更像是什么邪恶仪式上, 所使用的, 被诅咒过的祭品。
宿珩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那顶冠冕的瞬间。
“啪——”
身后通道里, 那唯一的光源,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
一股比之前在修道院任何地方感受到的,都要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恐怖恶意,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这间小小的密室里。
宿珩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就在他的面前。
出现了一个, 比这片极致的黑暗,还要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高大黑影。
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形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本就不存在的光。
它没有实体。
像一个虚无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可宿珩却能清晰地听到,从那片虚无的黑暗之中,所传来的,沉重而粗粝的呼吸声。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
反倒更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爬行类生物,在喉咙深处,吞吐着充满了硫磺与铁锈气息的鼻息。
“嘶……嘶……”
甚至还有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片细密的鳞甲,在相互摩擦时,所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宿珩的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无形力量,给牢牢地禁锢在了原地。
他无法动弹。
甚至,连转动一下眼球都做不到。
只能被迫地,与那片近在咫尺的,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黑暗,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就在这时。
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地向他俯下了身。
一股带着浓郁血腥与腐烂铁锈味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
宿珩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滚烫的,湿润的,带着细密倒刺的……
从他的脸颊上……极其缓慢地,舔舐而过。
那触感,黏腻而粗糙,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
舌苔上那细小的倒刺刮过皮肤,带来一阵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刺痛。
留下了一道,充满了极致屈辱与亵渎意味的,湿漉漉的痕迹。
宿珩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冰冷到极致的恶寒,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紧随其后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无声的暴怒。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强行挣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
在挣脱的瞬间,他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石台上那顶冰冷的荆棘之冠!
尖锐的荆棘,瞬间刺破了他手心的皮肤。
一丝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染上了那漆黑干枯的枝条,像是在诅咒之物上,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就在这时。
“呵呵……”
一声意味深长的,充满了病态愉悦与满足的低沉笑声,在宿珩的耳边,轰然炸响。
那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诡异的魔力。
紧接着。
那股笼罩着整个密室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连同那个高大的黑影,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束缚着宿珩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手,用袖口用力地擦拭着自己刚才被触碰过的脸颊。
皮肤被擦得通红,甚至有些刺痛。
可那股湿滑黏腻的触感,却像是已经渗透进了皮肤里,怎么也擦不掉。
宿珩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顶沾染了他鲜血的荆棘之冠。
那只地下的恶魔。
祂在用极致的亵渎,来激怒他,让他主动用自己的血,去“唤醒”这顶冠冕。
祂在玩弄他。
……
当宿珩重新回到藏书室的时候。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无数的书架倒塌在地,厚重的典籍散落得到处都是。
而就在这片废墟之外。
整座修道院,都已经被一片,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尖叫声,所彻底笼罩。
“啊——!救命!别过来!”
“它的手!它的手抓住我了!好冷!好冷啊!”
“救我!我不想死——!”
“跑!快跑啊!去大门口!”
那些分散在修道院各处,试图寻找线索的玩家们,此刻正像一群被狼群追赶的羔羊,在幽深而冗长的回廊里,仓皇地奔逃着。
他们的身后。
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圣徒与神父的古老画像,已经彻底活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面容扭曲、身体腐烂的神职人员,正从那些画框里,挣扎着不断地爬出来。
它们的速度并不快。
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来自地狱的索命鬼,不紧不慢地追逐着自己的猎物,享受着它们临死前的恐惧。
一个女玩家已经被彻底拖进了一副画里,只剩下一只手臂,还在外面绝望地挥舞着。
很快。
那只手臂,就被一只腐烂浮肿的手,给硬生生拽了进去。
画像的表面,泛起了一阵水波般的涟漪。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恐怖的一幕,已经彻底把幸存的玩家们吓破了胆。
他们疯狂地向后投掷着各种道具,借此阻止鬼怪追逐的脚步,甚至连回头看一眼自己同伴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朝着修道院那扇紧闭的大门方向冲去。
……
幽深的回廊里,回荡着绝望的惨叫与仓皇的脚步声。
刚从藏书室逃出来的四人玩家中的队长,此刻正拼了命地向前狂奔。
他的肺部,像是被点燃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
体力也正在飞快地流逝。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少,惨叫声却此起彼伏。
他知道,自己的队友,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些从画里爬出来的鬼东西,给拖进无边的黑暗里。
他不敢回头。
也不能回头。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前扑倒在地。
完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
身后,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就在他的耳后响起。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冷黏腻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男人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一张彻底扭曲腐烂,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是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恶意。
一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缓缓地朝着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死亡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
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门转动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中,显得格外突兀。
男人猛地睁开眼。
只见他身旁,一扇原本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后的黑暗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长相英俊硬朗,正是那个烧了圣言录的纵火犯。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站在那里。
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大而沉稳的气场,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周围那股阴冷黏腻的恶意,都驱散了几分。
那个正准备掐断队长脖子的腐烂怪物,动作猛地一僵。
它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眶,对准了那个不速之客。
下一秒。
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那具由腐肉与枯骨构成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它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啸。
然后扔下了近在咫尺的猎物,转身就想逃回身后的画框里。
可是,已经晚了。
“唰——”
一道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回廊里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了极致。
那个腐烂的怪物,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
它的身体,便从中间,被无声地一分为二。
切口平滑如镜。
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那两截身体,在半空中,就已经化作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消散在了空气里。
肖靳言甩了甩手里那把造型古朴的黑色短刀,刀锋上没有沾染到任何污秽。
他收起刀,迈开脚步,走到了那个已经彻底吓傻了的男人面前。
他微微俯下身。
男人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救了他。
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比那些鬼东西,还要恐怖百倍的压迫感,却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
“见过神父吗?”
肖靳言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
听到这个问题,队长猛地愣了一下。
神父?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穿着黑色长袍,面容冷漠,比恶魔还要令人敬畏的身影。
“见……见过……”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在……在地下……藏书室……”
“嗯。”
肖靳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直起身子,不再理会这个幸存者。
他道了声谢,转身朝着回廊的深处走去。
那背影,沉稳得仿佛不是走在一条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回廊。
倒更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悠闲地散步。
男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进那片被鬼怪盘踞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
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发生了。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
那些正从画框里,争先恐后向外攀爬的,面容扭曲的腐烂怪物。
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它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劣质恐怖片。
然后。
它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缩,那已经彻底腐烂的身体,瑟瑟发抖。
它们小心翼翼地从墙壁上退了回去,重新缩回了各自的画框之中,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谄媚的极致恐惧。
甚至,还极其“体贴”地,为那个男人,让出了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
那个男人,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在一条,由无数鬼怪,用恐惧与臣服,为他铺就的道路上。
肖靳言没有看那些怪物一眼。
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玩家精神崩溃的恐怖存在,对他而言,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卑微的蝼蚁。
男人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肖靳言很快便走到了藏书室门前。
巨大的铁门,正虚掩着。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门后的景象,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一片狼藉。
书架倒塌,典籍散落。
但是,这里并没有宿珩的身影。
“啧。”
肖靳言发出了一声,略带不爽的轻啧。
他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
宿珩既然来过这里,又没有在这里出事,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去了别的地方。
这个藏书室,已经是修道院地下的第一层。
那么……神父会在哪儿呢?
肖靳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他甚至没意识到,整座修道院,此刻就像一个在他脑海中,被精准构建出来的三维模型。
那些仓皇逃窜的玩家。
那些从画中爬出,又因为感知到他的存在而瑟瑟发抖地缩回去的,可悲的怨灵。
一切,都无所遁形。
除了……宿珩。
那个人的气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
不对。
肖靳言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在了藏书室最深处,一处被倒塌书架所掩盖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道通往更深处的,向下的阶梯。
一股比地面上,要浓郁百倍的纯粹恶意,正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入口,缓缓地向上渗透。
那股恶意,冰冷暴虐,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
它让空气都变得黏稠,让光线都为之扭曲。
可当这股恶意,如同情人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肖靳言的皮肤时。
他却舒服得几欲喟叹。
像是跋涉了千年的旅人,终于嗅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
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熟悉的能量包裹下,发出了满足而愉悦的战栗。
找到了。
肖靳言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条通往地狱的阶梯,走了下去。
越是向下,那股邪恶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这里,才是整座修道院的核心。
是那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恶魔,真正的巢穴。
走了不知道多久。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肖靳言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个巨大到,几乎超出了想象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里,是修道院的地下二层。
也是……祭坛的所在。
空气里,那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恶意,像温暖的潮水,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包裹。
肖靳言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
遍地狼藉。
无数由纯银打造的十字架,像是被什么巨力给生生折断,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盛放圣水的器皿,早已被打翻。
那些本该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圣水,在接触到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地面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着白烟,被迅速地蒸发,腐蚀。
仿佛它们才是不该存在于此的污秽之物。
而就在这片,如同神明陨落后的惨烈战场正中央。
矗立着一座,由不知名黑色巨石打造而成的,宏伟的圆形祭坛。
肖靳言的视线,穿过那片弥漫的,充满了硫磺气息的黑色雾气,落在了祭坛之上。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找了这么久的人。
神父。
他就安静地站在那座,充满了亵渎与不详气息的黑色祭坛最中央。
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款式古板的黑色神父袍。
只是。
在他的头上。
戴着一顶,由无数根漆黑的,仿佛吸饱了鲜血的荆棘,所扭曲编织而成的……王冠。
尖锐的荆棘,刺破了他光洁的额角。
一缕鲜红的血珠,正顺着他那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轮廓,缓缓地向下流淌。
最终,滴落在他那身,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色长袍上,洇开一朵,微不可察的血花。
那画面……
神圣。
禁欲。
却又带着一种,将圣洁之物,亲手拖入深渊,染上罪孽的,极致的堕落与妖异的美感。
他不像是一个,即将要净化恶魔的神父。
倒更像是……
从沉睡了千年的黑暗深渊之中,缓缓苏醒的。
某个古老邪神的……新娘。
肖靳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
“把他狠狠按在地上……”
“亲吻他!”
“占有他!”
“让他喘!”
“让他哭!”
这些声音如同鬼魅般回荡在耳边,肖靳言晃了晃脑袋,他似乎都没意识到,这声音源自何处。
同样也没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影子不再是人形。
它像一只巨大的蜥蜴。
正在……蠕动。
肖靳言终于抬起了眸,咧嘴看向不远处的宿珩。
不知何时——
那双黑沉的戏谑眸子……早已变得漆黑一片。
第114章 第 114 章 世界的悲鸣21
宿珩站在祭坛中央。
他明显察觉到了那道视线里的不对劲。
那不再是肖靳言惯有的, 带着几分慵懒的,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的审视。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 更加原始,也更加……饥饿的眼神。
像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嗜血的凶兽。
终于看到了那个, 能让它彻底挣脱所有枷锁的……唯一的祭品。
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恶意,并非来自于这座祭坛,也并非来自于地底那只所谓的恶魔。
而是源自于……眼前的肖靳言。
或者说——
肖靳言其实才是修道院镇压着的那个恶魔。
如此看来, 他烧毁圣言录, 显然是有意为之。
“肖靳言?”
宿珩垂眸, 望向肖靳言脚下那片越发庞大和臃肿的怪异影子,声音里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绷。
他头上荆棘之冠的尖锐倒刺, 仿佛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又向内收紧了几分。
刺破皮肉的痛感,变得更加清晰。
肖靳言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向上翘起了嘴角。
那是一个充满了残忍与愉悦的笑容。
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
一个充满了暗示与欲望的动作。
宿珩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到, 在肖靳言的身后, 那个被昏暗光线拉得无比巨大的黑色影子, 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 疯狂蠕动。 那丑陋的轮廓,那滑腻的质感……
宿珩瞬间想起了在圣器室里, 那条舔舐过他脸颊的滚烫舌头。
而就在这时。
肖靳言脑海中,那道充满了蛊惑的诡异声音, 仍在疯狂叫嚣。
“多美啊……”
“看看他……”
“看看那双眼睛,那沾着血的脸颊……”
“那是为你而戴上的冠冕……”
“他是你的了……”
“去吧……”
“去占有他,撕碎他, 让他为你哭泣,为你呻吟……”
“让他彻底地……成为你的一部分……”
肖靳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被这股疯狂的低语,彻底吞噬。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粘稠,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神父……”
“你这个样子……”
他贪婪地,用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宿珩此刻的模样。
“可真好看。”
宿珩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这不是肖靳言。
这是在心门之中,被彻底蛊惑、迷失的肖靳言。
“清醒一点!”
宿珩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然而。
这句警告换来的,却是肖靳言一声,更加愉悦的低笑。
“我很清醒。”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
一股夹杂着浓郁硫磺与血腥味的狂暴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宿珩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最本能的闪避动作。
他猛地向旁边一侧!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肖靳言那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宿珩刚才站立的位置。
坚硬的黑色祭坛,竟然被他这一拳,给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蛛网般碎裂的深坑!
宿珩的眼底,闪过一丝骇然。
他知道肖靳言很强。
可他从未想过,彻底解放了内心那只怪物的肖靳言,竟然能强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一击落空,肖靳言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转过身,那双纯黑的眼眸,再一次,死死地锁定了宿珩。
他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猎豹,重新朝着宿珩扑了过来!
这一次,宿珩没有再闪躲。
他抬起手,一柄趁乱从肖靳言袖中摸走的黑色短刀,瞬间出现在掌心。
“锵——!”
刀锋与拳风,在半空中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刺耳锐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宿珩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握着刀的右手,虎口处被震得一阵发麻。
而肖靳言的拳头上,却连一丝白痕都未曾留下。
绝对的力量碾压。
“呵呵……”
肖靳言盯着那柄属于自己的短刀,喉咙里发出的笑声越来越癫狂,也越来越兴奋。
他身后的那道黑影,也随之变得更加巨大,更加狰狞。
那影子甚至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像一只独立的、由纯粹黑暗所构成的巨大蜥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贪婪地窥伺着祭坛上的宿珩。
战斗,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地拉开了序幕。
宿珩的身影快如鬼魅。
他握紧短刀,在昏暗的空气里,划出一道又一道冰冷而致命的银色弧线。
每一刀的位置,都对准了肖靳言身后的影子。
然而,这些足以斩断钢铁的攻击,落在影子身上,却像是给一头皮糙肉厚的巨兽挠痒痒。
肖靳言甚至懒得闪躲,主动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锋利的刀刃。
“呲啦——”
衣物被轻易地撕开。
刀刃与皮肤接触,却发出了一阵切割在坚韧皮革上的声响,仅仅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浅浅白痕。
紧接着。
肖靳言用更加狂暴,也更加直接的方式,还以颜色。
他的一拳一脚,都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
整个祭坛,都在他们两个人的战斗下,剧烈地晃动着。
无数碎石从那不断扩大的裂缝中纷纷坠落。
宿珩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一叶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的孤舟。
他只能依靠自己那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与精准到极致的战斗技巧,在肖靳言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勉力支撑。
每一次格挡,都像是在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
巨大的反震力,让宿珩体内的气血一阵阵地翻涌。
他头上的荆棘之冠在关键时刻,数次逼退了那条试图用尾巴缠上他腰腹的蜥蜴影子。
可惜,荆棘之冠上的神圣力量有限,效果越来越微弱。
反而因为力量透支,越收越紧。
那些尖锐的倒刺,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宿珩的血肉之中。
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不断地从他的头皮,传递到大脑皮层。
冰冷的汗水,混杂着温热的鲜血,顺着宿珩的额角不断滑落,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宿珩剧烈地喘息着,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被飞快消耗。
而对面的肖靳言,却像是拥有一具永远不知疲倦的身体。
他的攻势反而越来越猛烈。
“砰——!”
又是一次硬碰硬的对撞。
宿珩再也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力量,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空门大开。
肖靳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那张英俊而扭曲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了一股,充满了狂喜与得逞的狰狞笑意。
他猛地向前一步,伸出那只足以捏碎钢铁的手,扼住了宿珩的咽喉!
带着无上威压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宿珩的全部感官。
肖靳言就这么,单手将他从地面上,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宿珩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肖靳言如同铁钳一般的手臂,指甲深陷。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所有的力量,在眼前这个,已经彻底化身为恶魔的男人面前,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你……”
宿珩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成了一片病态的潮红。
那双总是盛满了冰霜与冷漠的眼眸里,终于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混杂着愤怒与不甘的狼狈。
这副模样,无疑取悦了肖靳言。
同样取悦了他身后那只,由纯粹恶意所构成的,巨大的影子。
“你真好看……”
肖靳言抬起另一只手,滚烫的指腹轻轻拂过宿珩因痛苦而紧绷的脸颊,声音里满是痴迷。
“终于……”
“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低声呢喃着。
说完。
肖靳言松开了手,单手将宿珩压在了冰冷坚硬的石质祭坛上。
还没等宿珩缓过神来。
一道高大的黑影,已经欺身而上。
肖靳言将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他用膝盖粗暴地压住宿珩的两条腿。
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宿珩那双还在徒劳挣扎的手腕,用一种不容反抗的绝对力量,将宿珩双手死死地按在了石台之上。
这是一个充满了羞辱与禁锢的,绝对掌控的姿态。
宿珩剧烈喘息着。
他抬起头,泛红的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死死地瞪着身上这个疯子。
然而。
这眼神,非但没有让肖靳言感到丝毫的畏惧,反而让他眼底那片纯黑的墨色,翻涌得更加剧烈。
肖靳言缓缓俯下了身。
这个姿势,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别这样看着我……”
肖靳言的声音异常沙哑。
“否则……”
“我会忍不住……”
“真的……弄坏你……”
说完。
肖靳言不再给宿珩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低下头。
用一种近乎于撕咬的姿态。
狠狠吻上了面前,他做梦都在觊觎的柔软唇瓣。
确切来说,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场,充满了血腥与硫磺气息的,野蛮掠夺。
属于肖靳言的侵略性气息,带着灼人的烫意,瞬间席卷了宿珩的全部感官。
宿珩的嘴唇被粗暴地碾磨着,甚至能尝到自己额角伤口处滴落的,那丝带着铁锈味的鲜血。
在肖靳言不容抗拒的强势下,他的牙关被轻易地撬开。
滚烫的舌头长驱直入,在他的唇齿间,不知餍足地攻城略地。
口腔内的每一寸软肉,都被毫不留情地舔舐、扫荡。
仿佛要将属于宿珩的所有气息,都彻底吞噬占有,然后烙上另一个人的滚烫印记。
这是一种,近乎于狂野的,宣示主权的方式。
宿珩被死死钳制,想挣扎都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个疯子肆意妄为。
他身后那道巨大的影子,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吭哧声。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滑腻的触感,落在了宿珩的脸颊。
这只由无限世界规则崩坏所催生的恶魔,它寄生在肖靳言的心门之中,以他的绝望为食粮,此刻已成为他密不可分的影子。
肖靳言是它。
它亦是肖靳言。
宿珩挣扎着,用余光扫过那只由纯粹的黑暗与恶意所构成的狰狞怪物。
它此刻的轮廓,已经渐渐凝实。
宿珩甚至能看到,它周身笼罩的黑雾中,一条条粗壮的铁链正在扯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恶魔缓缓地低下那颗丑陋的头颅,伸出了分叉的舌头。
舌尖颤栗地卷动,极其缓慢地在宿珩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冰冷而湿滑的痕迹。
那触感,比圣器室里那一次,还要清晰百倍。
“嘶……嘶……”
恶魔发出了满足而愉悦的嘶鸣。
它的舌头开始向上移动。
划过宿珩湿漉漉的眼角,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耳垂上,用舌尖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
那是宿珩极其敏感的部位。
宿珩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头上的荆棘之冠,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此刻激烈的情绪波动。
冠冕释放出一道乳白色的圣光,但明显力量不足,打在恶魔身上,如同飞蛾扑火,转瞬即逝。
驱动这最后一缕圣光带来的后果是,其上的荆棘,猛地向内收紧!
剧烈的刺痛让宿珩猛地回过神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身上这个,已经彻底被欲望所吞噬的家伙给推开。
然而。
肖靳言却像是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
禁锢着宿珩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用绝对的力量,强行把宿珩再次死死地压了回去。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宿珩的喉咙深处溢出。
这声充满痛苦与屈辱的闷哼,无疑是点燃了森*晚*整*理肖靳言身体里的最后一根引线。
他身上那股暴虐而疯狂的气息,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那个吻,变得更加深入,也更加狂暴。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凶兽,用最原始,也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自己那份积压了太久的,疯狂的占有欲。
宿珩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被封住了唇舌,连闭嘴都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
充满了掠夺与疯狂的吻,终于停了下来。
肖靳言发出一声极其沙哑的低吼。
那只巨大的黑色蜥蜴,终于收回了它黏腻的舌头,重新化作一道沉默的影子,潜伏回了肖靳言的身后。
一切,都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在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地下空间里,空洞地回响着。
肖靳言依旧保持着那个,充满了禁锢与压迫的姿势。
他没有起身。
只是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了宿珩的颈窝里,像一头终于捕获了猎物,正在贪婪地,汲取着对方气息的野兽。
宿珩躺在冰冷坚硬的石质祭坛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没有再动。
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因为缺氧而泛起一层水光的眼眸,只是安静地,看着头顶那片由不知名黑色巨石所构成的,冰冷的穹顶。
良久。
宿珩缓缓地转过头。
他那双已经褪去了所有水汽,重新恢复了往日那般,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的眼眸,落在了近在咫尺的,肖靳言那张英俊而扭曲的侧脸上。
宿珩终于开口。
虽然他已经尽力控制,但声音中难免带了一丝刚刚经历过暴行的,破碎的沙哑。
“肖靳言。”
他叫着他的名字。
“欺负我。”
“这就是你心底……最绝望的画面吗?”
听到这句话。
肖靳言那具还沉浸在余韵之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纯黑如墨的眼眸,对上了宿珩那双,平静到近乎于冷酷的眼睛。
短暂的对视之后。
肖靳言的嘴角,缓缓向上翘起了一抹,充满了邪气的弧度。
他甚至还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自己殷红的嘴唇。
“不。”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心寒的笃定。
“这当然不是我最绝望的画面。”
他顿了顿。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更加深沉,也更加病态的欲望。
“这是我……最期待的画面。”
宿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空白与错愕。
而肖靳言,显然十分满意他此刻的反应。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加深。
他甚至还想低下头,再去亲吻那双,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张开的柔软嘴唇。
然而。
就在肖靳言因为得逞,而产生了一丝松懈的瞬间。
宿珩那双原本已经脱力垂下的腿,毫无征兆地猛然抬起!
膝盖,如同一柄破城的重锤,狠狠地撞向了肖靳言的小腹!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肖靳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便被这股超出了他预料的巨大冲击力,给硬生生地……
踹飞了出去!
第115章 第 115 章 世界的悲鸣22
肖靳言重重地砸在几米外。
那片散落着无数圣器碎片的地面上, 激起了一片呛人的烟尘。
祭坛之上。
宿珩撑着石台,猛地站了起来。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滚烫的肺叶,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刚才那一记膝撞,几乎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肖靳言被踹飞出去,身体还未完全落地的瞬间。
宿珩已经像一头优雅而致命的猎豹, 从那座已经布满了裂痕的黑色祭坛上,一跃而下!
那件包裹着他纤减肥躯的黑色神父袍,被凌厉的劲风带起, 在昏暗的地下空间里, 划出了一道充满了凛冽肃杀之气的黑色残影。
弥漫的烟尘之中。
肖靳言缓缓撑起上半身。
他那张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脸上, 沾染了些许灰尘,非但没有减损分毫, 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那双纯黑如墨的眼眸里,非但没有丝毫被人偷袭得手的恼怒。
反而,翻涌着一种更加病态,也更加兴奋的诡异光芒。
“呵呵……”
一声充满了愉悦的低笑, 从他的喉咙深处缓缓溢出。
“有意思……”
他伸出舌尖, 舔掉了唇角的血迹, 声音沙哑。
“真有意思……”
就在他低语的瞬间。
一道黑色的身影, 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宿珩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
他飞身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苍鹰, 朝着刚刚才坐起身的肖靳言,狠狠地扑了过去!
攻守之势, 在这一瞬间,彻底逆转。
肖靳言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躲或者格挡的动作。
他只是抬起头,脸上带着那抹充满了邪气的诡异笑容, 就这么任由宿珩将他,重新扑倒在地。
那姿态,不像是在迎接一场战斗。
倒更像是,在迎接一个期待许久的拥抱。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宿珩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跨坐在了肖靳言的身上。
他用膝盖,死死地压住了肖靳言那两条充满了爆发性力量的大腿。
双手,则像是两把铁钳,牢牢地扣住了肖靳言的肩膀,将他按在了这片充满了神圣与污秽的废墟之上。
这是一个,与刚才何其相似的,充满了禁锢与压迫的姿态。
只不过。
这一次,他和肖靳言的位置,彻底调换了过来。
宿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肖靳言。
他那双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一层生理性水汽的眼眸,此刻,却冷得像两块凝结了千年的寒冰。
肖靳言被他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没有挣扎。
甚至,连一丝一毫想要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宿珩动作。
那双漆黑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眸,就这么一瞬不瞬地,与宿珩对视着。
良久。
肖靳言的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笑了。
笑得肆意而张扬。
那是一种——
猎人看着自己心爱的猎物,在用它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进行着徒劳的,却又无比可爱的反抗时,那种充满了纵容与玩味的笑。
“神父……”
“你这个样子……”
肖靳言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占有欲。
“我更喜欢了。”
宿珩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身下这张,英俊到近乎于邪恶的脸。
额角被荆棘刺破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
一滴血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了肖靳言的脸上,像一朵在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妖异的红梅。
他没有时间了。
荆棘之冠上,那最后一丝属于圣阿加莎的神圣力量,正在飞快地流逝。
冠冕本身,也因为力量的透支,而越收越紧。
必须在它彻底失效之前,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头皮上传来的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地刺穿着宿珩的神经。
必须在它彻底失效之前,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宿珩缓缓俯下了身。
他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朝着身下那张还在对他笑的脸,凑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近到,宿珩甚至能清晰地从肖靳言那双纯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此刻那张沾染着血污,狼狈而疯狂的脸。
看到他这个动作。
肖靳言眼底的笑意,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也更加充满了期待。
他甚至还微微仰起了头,主动迎合。
仿佛在邀请宿珩,继续刚才那场被粗暴打断的,充满了血腥与掠夺的亲吻。
然而。
就在两个人的嘴唇,即将要触碰到一起的瞬间。
宿珩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没有吻下去。
而是微微张开了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然后。
在肖靳言那错愕的注视下。
宿珩蓦地低下头。
他以一种充满了报复与泄愤的姿态,狠狠咬在了肖靳言的唇上!
“唔……!”
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刺破了柔软的唇肉。
一股带着甜腥味的温热液体,瞬间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彻底炸开。
那不仅仅是肖靳言的血。
还混杂着,从宿珩额角伤口处,滴落下来的,属于他自己的血。
两个人的血液,在这一刻,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宿珩的牙齿还在不断地收紧。
仿佛要将身下这个男人,给活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
剧烈的疼痛,让肖靳言那张英俊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因为剧痛而产生的,短暂的失神与空白。
机会!
就是现在!
宿珩猛地松开了口。
他甚至来不及去擦拭自己满嘴的鲜血,那殷红的液体顺着他苍白的下颌,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宿珩一把抓住自己头顶已经快要彻底失去光泽的荆棘之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扯!
头皮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剧痛让宿珩眼前一黑,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强忍着剧痛,单手紧抓着荆棘之冠,趁着肖靳言还沉浸短暂的僵直之中,将那顶冰冷的荆棘之冠,狠狠按在了肖靳言的脑袋上!
“啊啊啊啊啊——!”
就在荆棘之冠接触到肖靳言皮肤的瞬间。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几乎要刺破整个空间的恐怖尖啸,猛地从肖靳言的身后,那道巨大的黑色影子里,轰然炸响!
那顶已经快要耗尽所有神圣力量,变得黯淡无光的冠冕,在接触到宿珩的血液,与肖靳言体内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恶意的瞬间。
竟然再一次爆发出了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乳白色圣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神圣。
像一把,由天堂降下的,足以净化世间一切罪恶的审判之剑!
“滋啦——滋啦——”
一阵阵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声响,不断地从肖靳言的身上疯狂响起。
一股股带着浓郁硫磺与焦糊味的黑色烟雾,从他和冠冕接触的地方,不受控制地向外冒出。
他身后那道由纯粹恶意所构成的巨大黑影,在被圣光笼罩的瞬间,便开始剧烈地翻滚扭曲。
恶魔那原本已经开始凝实的身体,重新变得虚幻。
它的口中,发出充满了无边痛苦与怨毒的疯狂嘶吼。
那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能直接穿透灵魂的诡异魔力,疯狂地冲击着宿珩的大脑。
而被他死死压在身下的肖靳言,也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强行操控着。
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弧度疯狂地向上拱起,试图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宿珩,给狠狠地掀翻下去。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巨大。
宿珩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试图用自己渺小的身躯,去压住一头,即将要挣脱所有束缚的远古凶兽。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连手臂上的青筋,也因为极致的发力,而一根根地暴起。
头顶传来的剧痛,与耳边那魔音贯脑般的嘶吼,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撕成碎片。
他知道。
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宿珩即将要失去所有力气,被身下那股狂暴的力量,给彻底掀飞的瞬间。
他忽然低下头,贴在肖靳言的耳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到足以烙印进肖靳言灵魂最深处。
“我不叫神父。”
“我是宿珩。”
那双因为痛苦和脱力而失焦的眼眸,倒映着身下男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却流露出一丝近乎于温柔的决绝。
“你的……爱人。”
那句轻飘飘的,仿佛情人间最亲密呢喃的话语,像一道划破了无尽黑夜的惊雷。
在肖靳言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爱人。
这两个字,是如此的陌生。
却又带着一种,仿佛已经镌刻在血脉里的熟悉感,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肖靳言那双纯黑如墨,翻涌着无尽疯狂与暴虐的眼眸,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眼底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剧烈地动荡起来,掀起了滔天巨浪。
紧接着。
那片黑暗,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
一丝茫然与错愕,从那裂缝深处,艰难地渗透了出来。
肖靳言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猛地一僵。
那股足以撼动山岳的狂暴力量,在这一瞬间,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他失神地躺在那里。
身后那道还在圣光之中疯狂扭曲嘶吼的巨大黑影,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那充满了怨毒与痛苦的尖啸,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困惑与不安的,低低的呜咽。
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肖靳言的视线,死死地锁在宿珩那张沾着彼此血迹,苍白而决绝的脸上。
他甚至感觉不到头顶那顶荆棘之冠,所带来的如同灵魂被灼烧般的剧痛。
也感觉不到,宿珩的牙齿,在他唇上留下的带着血腥味的印记。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两个字,给彻底地,囚禁了。
爱人……
爱人?
肖靳言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在喉咙深处,用一种近乎于气音的沙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为什么……
为什么是爱人?
无数个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是被砸碎的万花筒,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闪现,重组。
那个坐在奢华宫殿里,面容苍白,神情恹恹,却用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的……阿诺斯公爵。
那个穿着白大褂,神情冷漠,手里拿着冰冷的手术刀,却一次又一次,将他从失控边缘拉回来的……宿医生。
还有眼前这个……
这个穿着古板的黑色神父袍,将他死死压在身下的……神父。
同样一张脸。
同样的气息。
同样一种,让他无法抗拒,让他从灵魂深处,就感到无比熟悉与亲近的……感觉。
他一直在。
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从一个副本,到另一个副本。
从一片绝望的深渊,到另一片,更加黑暗的地狱。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
难道他真的是……
来救赎我的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火种,瞬间在他那片已经被黑暗与绝望彻底侵占的荒芜心底,燎起了熊熊大火。
那火光,是如此的微弱。
却又带着一种,足以燃尽一切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不……”
“他在骗你……”
“他在用谎言,来削弱你的力量……”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吞噬了他,你就将获得真正的,永恒的自由……”
那道属于恶魔的,充满了蛊惑与怨毒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叫嚣起来。
然而。
这一次,肖靳言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轻易地煽动。
他的眉头,痛苦地紧蹙在了一起。
他看着宿珩。
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而变得愈发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看着那双,因为剧痛与脱力,而泛起了一层薄薄水雾,却依旧固执地,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清冷眼眸。
看着他唇角,那抹属于自己的殷红血迹。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而陌生的刺痛,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比头顶圣光灼烧的痛苦,要清晰百倍。
也比被宿珩咬破嘴唇的疼痛,要深刻万倍。
那是一种,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怎么……
怎么可以……
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宿珩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男人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
那不再是,因为痛苦而产生的挣扎。
而是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战栗。
他知道。
自己的赌博,起作用了。
就在这时。
那顶被他死死按在肖靳言头上的荆棘之冠,所散发出的乳白色圣光,忽然猛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迅速地,变得黯淡了下去。
圣阿加莎残留在上面的最后一丝神圣力量,终于……耗尽了。
束缚着恶魔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消散。
肖靳言身后那道,原本已经变得虚幻的巨大黑影,再一次开始疯狂地翻滚蠕动。
它正在重新凝聚。
那股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纯粹恶意,重新笼罩了整个空间。
宿珩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进行第二次压制。
然而。
就在那只恶魔,即将要重新挣脱束缚的瞬间。
被他压在身下的肖靳言,忽然抬起手。
用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姿态,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滚烫的指腹,擦过宿珩唇角那道,还带着温热的血痕。
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
最终,落在了宿珩那双,盛满了疲惫与警惕的,冰冷的眼眸上。
“别怕。”
肖靳言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
却已经褪去了属于恶魔的疯狂与粘稠。
重新恢复成宿珩所熟悉的,那种低沉而平稳的,令人心安的质感。
那双纯黑如墨的眼眸里,所有的混乱与挣扎,都已经被一种,更加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意志,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说。
“有我在。”
第116章 第 116 章 世界的悲鸣23
话音落下的瞬间。
宿珩能清晰地感觉到, 身下那具滚烫而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彻底松弛了下来。
那股足以撼动山岳的狂暴力量, 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该结束了。”
肖靳言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
他看着宿珩,那双重新恢复了清明与理智的深邃眼眸里, 翻涌着宿珩看不懂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复杂情绪。
有灼人的心疼。
有噬骨的懊悔。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失而复得的庆幸。
下一秒。
肖靳言收回了抚摸宿珩脸颊的手, 转而猛地朝自己头顶用力向下一压!
他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姿态, 将那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神圣力量的荆棘之冠,更加用力地按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 仿佛要将灵魂都一同挤碎的闷哼,从肖靳言紧咬的齿缝间硬生生挤了出来。
尖锐的荆棘,彻底刺穿了他的头皮。
殷红的鲜血,瞬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 顺着他的额角疯狂地向下淌落, 将他那张英俊硬朗的面孔, 都染上了一层妖异而惨烈的血色。
与此同时。
一股股比之前要浓郁百倍的, 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烟雾,也从冠冕与他皮肤接触的地方, 疯狂地向外涌出!
血色与黑雾,在他身上交织, 缠绕。
像一场神圣与邪恶之间,最惨烈的,不死不休的交锋。
“吼——!”
充满了无边痛苦与极致怨毒的咆哮, 猛地从肖靳言的身后那道巨大的黑影之中,轰然炸响!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嘶吼。
而是一种,带着实质性精神冲击的疯狂诅咒,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宿珩的大脑。
宿珩眼前瞬间一黑,耳边是无休无止的尖锐嗡鸣。
他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身下的肖靳言,倒了下去。
预想中与坚硬胸膛的撞击,并没有发生。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
肖靳言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背,然后一个迅猛而流畅的翻身,将两个人的位置,再一次,彻底调换了过来。
这一次。
肖靳言的动作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粗暴与掠夺。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彻底脱力的宿珩,轻轻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让他虚弱地靠在自己怀里。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已经被鲜血与汗水模糊了视线的眼眸,冷冷看向那团正在圣光与黑雾之中,疯狂扭曲翻滚的巨大影子。
“吵死了。”
肖靳言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以及冰冷刺骨的杀意。
随着他话音落下。
那团原本还只是影子形状的恶意集合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强行从肖靳言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野蛮地拉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恶魔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
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黑色雾气,在一瞬间,彻底爆发。
像一颗在密闭的地下空间里,被悍然引爆的黑色炸弹。
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包括那顶荆棘之冠上,所散发出的最后一丝微弱的乳白色圣光。
整个祭坛,彻底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之中。
宿珩靠在肖靳言的怀里,剧烈地喘息着。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疯狂恶意,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两个人疯狂地挤压过来。
仿佛要将他们,给活生生地碾成齑粉。
然而。
肖靳言搂着他的那条手臂,却像是一道由钢铁浇筑而成,绝对无法被撼动的堤坝,为他隔绝了所有的危险与恶意。
黑暗之中。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血肉重组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
那片浓郁的黑暗,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
一个巨大到,几乎要占据整个地下空间的,狰狞而恐怖的身影,终于彻底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头,仿佛从人类最深沉的噩梦之中,一寸寸爬出来的怪物。
它有着蜥蜴般丑陋而扭曲的头颅,一双猩红如血的巨大眼眸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对于一切生灵的怨毒与憎恨。
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仿佛是由凝固的黑暗与风干的绝望所构成的,粗糙而坚硬的黑色鳞甲。
锋利如刀的尖爪,深深地刺入地面,在坚硬的黑色岩石上,留下了道道深邃的划痕。
一条布满了扭曲骨刺的,粗壮而有力的尾巴,在它的身后不安地来回扫动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充满了硫磺与腐烂气息的腥风。
而就在它那狰狞的身体上。
还缠绕着无数条,由不知名的金属所打造而成的,锈迹斑斑的粗大铁链。
只是,那些铁链看起来已经变得十分稀薄,近乎于半透明。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彻底崩碎。
这只怪物。
这只由无限世界规则崩坏之时,所诞生的,最纯粹的绝望与恶意的集合体。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祭坛下方,那两个渺小得如同蝼蚁般的人类。
它的视线,越过头戴荆棘冠冕、满身血污的肖靳言,最终落在了他怀里,那个黑发黑眸,面容苍白,却美得如同堕落神祇的青年身上。
“杀……了……他……”
恶魔张开布满了层层利齿的巨口。
发出的,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不似人声的嘶吼。
而是一种,充满了蛊惑与引诱,沙哑而粘稠的低语。
那声音,直接在肖靳言的脑海深处轰然响起。
“不要……被他欺骗……”
恶魔的声音带着扭曲的笑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肖靳言的灵魂。
“他不是你的爱人。”
“他只是你的囚笼,是束缚你自由的枷锁!”
“看看他,看看他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那份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他把你当成什么?一个需要被驯服的,可怜的怪物!”
“而你,你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你本该拥有一切!”
恶魔的蛊惑,变得越发尖锐,直刺肖靳言内心最深处的骄傲与不甘。
“把他的灵魂,献祭给我!”
“我将赐予你,挣脱一切束缚的,永恒的自由!”
“我们……将合为一体,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
“到那时,你再也不用乞求他的垂怜,你可以将他……永远地囚禁在你的神国,让他只能仰望你,只能属于你,让他为你哭泣,为你……沉沦!”
恶-魔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像最甜美的毒药,一点一点渗透进肖靳言灵魂的每一道缝隙。
肖靳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僵硬了起来。
内心深处那股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对于混乱,对于毁灭,对于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极致渴望。
再一次……被这股声音重新勾动。
肖靳言刚刚才恢复了清明的眼眸,开始不受控制地,重新被纯粹的墨色缓缓侵占。
短暂的迟疑。
却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就在肖靳言的理智,即将要再一次,被那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欲望所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带着轻微颤抖的手,轻轻牵住了他。
肖靳言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
对上的,是宿珩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厌恶,也没有任何的算计与利用。
有的。
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心疼。
宿珩看着他。
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看着他头顶那顶,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的荆棘之冠。
看着他眼底,那片正在与无边黑暗,做着最后抗争的,微弱的清明。
宿珩默默收紧了自己的手。
他用一种,近乎于宣誓般无比郑重的姿态,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了肖靳言的指缝之间。
十指紧扣。
严丝合缝。
“离开这里。”
宿珩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特有的沙哑,却蕴含着一种,足以穿透所有蛊惑与黑暗的,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肖靳言。”
“我来带你回家。”
……
回家。
这两个字,像一道撕裂了无尽永夜的温暖晨光。
在肖靳言早已被黑暗与绝望彻底侵占的世界里,悍然投下了一束,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滚烫的光。
他眼底那片,正在与无边黑暗做着最后抗争的微弱清明,在这一瞬间骤然大盛。
混乱与疯狂,如退潮般,迅速地从他的眼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宿珩所熟悉的,那种深邃而沉稳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黑沉眸光。
肖靳言静静看着宿珩。
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唇上还沾着彼此交融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一起……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只盘踞在他们面前的巨大怪物,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与暴怒的疯狂咆哮。
“不——!”
“你不能——!”
恶魔那双猩红如血的巨大眼眸,死死地锁定在肖靳言的身上,里面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怨毒火焰。
“你忘了吗?是谁,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回应了你的召唤!”
“是谁,在你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赐予了你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是我!是我啊!”
“你是我的一部分!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
恶魔的声音,像一道道淬了毒的诅咒,疯狂地冲击着肖靳言的灵魂。
然而。
这一次,肖靳言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动摇。
他只是用那双重新恢复了清明的眼眸,冷冷地瞥了它一眼。
“闭嘴。”
肖靳言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该结束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恶魔的脸上。
它那充满了怨毒与蛊惑的嘶吼,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暴怒。
“吼——!”
恶魔张开了那张布满了层层利齿的血盆大口,一道由纯粹的黑暗与毁灭能量所凝聚而成的吐息,朝着两人喷涌而来!
那股力量,足以将钢铁瞬间融化,将岩石彻底腐蚀。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肖靳言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道已经近在咫尺的死亡吐息。
他只是低下头,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轻轻吻了吻宿珩那冰冷的,沾染着彼此血迹的嘴唇。
“站稳了。”
就在那道黑色的死亡吐息,即将要将他们彻底吞噬的瞬间。
肖靳言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烈撞击。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能量洪流,在距离肖靳言指尖还有一寸的地方,竟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
那狂暴的能量,就像一条被扼住了喉咙的毒蛇,在他的面前疯狂地扭曲,挣扎,却始终无法再前进分毫。
肖靳言的眼神,冰冷而漠然。
他才是这扇心门的主人。
这里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意志。
这只恶魔,是他绝望的产物,却也同样,受他最深层意识的支配。
当他选择沉沦,恶魔便能吞噬他。
可当他选择清醒……
“我说过。”
肖靳言五指微屈,轻轻一握。
“该结束了。”
“轰——!”
那道被禁锢在半空中的黑色能量洪流,竟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猛地调转方向,以一种比来时更加狂暴百倍的姿态,狠狠地轰回了恶魔自己的身上!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难以想象的惨叫,响彻了整个空间。
恶魔那庞大的身躯,被森*晚*整*理自己最强大的攻击,给硬生生地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石壁上,激起漫天烟尘。
它身上那坚不可摧的黑色鳞甲,被炸得寸寸龟裂,流淌出粘稠如石油般的黑色血液。
“你这个……叛徒!”
恶魔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它看着肖靳言,猩红的眼眸里,终于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就摆脱了自己用无尽欲望所编织的,最完美的牢笼?
肖靳言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
他将宿珩轻轻地打横抱起,仿佛抱着全世界的重量。
然后,他一步一步,朝着那头已经身受重伤的怪物,缓缓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
每一步落下,整个地下空间,都会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那些缠绕在恶魔身上的,由规则所化的,近乎于半透明的铁链,随着他的走近,开始一根一根地,重新变得凝实,并且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不断地向内收紧!
“不……不……放开我!”
恶魔终于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它疯狂地挣扎着,那条布满了骨刺的粗壮尾巴,在地面上胡乱地拍打,抽出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那些铁链,是肖靳言意志的延伸。
是他为自己,也为这头怪物,亲手打造的囚笼。
肖靳言走到了它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头,曾经将他拖入无边地狱的,自己的一部分。
“你赐予我的力量?”
肖靳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嘲讽的弧度。
“不。”
“你只是,窃取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物归原主。”
话音落下的瞬间。
肖靳言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
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恶魔那坚硬的鳞甲,径直地,插进了它那由纯粹恶意所构成的,滚烫的胸膛!
“吼——!”
恶魔发出了此生最痛苦的咆哮。
肖靳言的手,在它的身体里,抓住了一个正在疯狂跳动着的,由无尽黑暗能量所凝聚而成的核心。
那是它的力量之源。
也是……原属于崩坏的无限世界的规则核心。
“再见了,无限世界。”
肖靳言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他猛地一握!
“砰——!”
那颗黑色的能量核心,应声而碎!
化作最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磅礴力量,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肖靳言的身体。
而那头巨大的恶魔,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烂肉,在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光泽。
它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崩解消散。
化作点点黑色的光尘,最终,彻底消失在了空气里。
随着恶魔的消亡。
这个由绝望与恶意所构筑的,充满了不详与亵渎的地下祭坛,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头顶的穹顶,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
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缝隙。
这个心门世界,正在崩溃。
肖靳言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末日景象。
他只是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
宿珩靠在他的胸口,因为脱力而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了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那顶沾满了血污的荆棘之冠,早已在刚才的冲击中脱落。
他额角那道被荆棘刺破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肖靳言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温和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轻轻地覆在了宿珩的伤口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一切,肖靳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宿珩光洁的额头。
感受着对方平稳的呼吸与心跳。
感受着这个,将他从无边地狱里,重新拉回人间的……真实。
“抓稳了。”
他在宿珩的耳边,用一种,充满了无尽珍视与缱绻的沙哑声音,低声说道。
“我们回家。”
下一秒。
一道乳白色的光柱落下。
在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的前一秒,两人在白色光柱的包裹下,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片……绝望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