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山倒没敢把那一百多名土匪直接带过来,而是让他们扮作流民,到了清水县外就陆陆续续进山藏匿着,最后只剩许猎户一家先去杨柳镇镇上打探情况。
他和江大嫂领着彦律和山娃子,扶着许大娘进了镇子找人一打听,就哗啦围上一群人。
杨柳镇上谁不知道周红果?
只不过众说纷纭,有看着许望山几人像是逃难来的流民,指点着去义庄的,也有说你们既然是周红果的亲戚,那不如直接去周家院子。
当然更多是指点着让他们去赵家,许望山和江大嫂不知道红果与赵十武成亲的事儿,想来想去,谨慎起见去了周家院子。
周家院子现在是齐婶子和钱娘子两家人在住,领着十几个帮工酿酒,做果脯果酱。
还别说这两年周家作坊里出来的这三样东西,给红果打出个招牌来,就叫桃源果品,往县城和云州府城里送,颇受欢迎,供不应求。
齐婶和钱娘子没见过许望山与江大嫂,见他们衣衫褴褛,不敢开门,差点把人给拒之门外。
正好山子带人送果子来,见到许大哥觉着面熟,看了又看,忍不住上前问道:
“您是……许大叔吧?”许望山见这小伙子人高马大的,一时没认出来,点头道:
“我姓许,这位壮士是……”
山子一时窘迫,挠了挠头道:“许叔江婶,是我,山子啊,您忘了,当年您还教过我射箭呢……”
许望山和江嫂子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江嫂子忍不住感叹:
“真是看着你们年轻人,就觉着自己老了,这也就三年不到吧,山子你都长成……这般模样了,你要不说,一点认不出来!”
江嫂子没法形容她心里的感受,眼前这娃脱胎换骨一般,长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不是么?三年前山子十六岁,如今都快二十了,又在桃源县独当一面,管着开荒建村,挖矿筑坝开路所有事儿,可不就历练得像个人物了么?
山子嘱咐了手下几句,让仔细与齐婶钱娘子交接,对好账,转身领着许叔一家去找姑姑。
见许奶奶行走不便,又细心地让人抬来一架滑竿,亲手扶着她胳膊上去坐稳了,才让抬起来。
“许叔,江婶,您们没有收到姑姑的信吧?大前年从定州回来,翻过年开春我姑姑姑父就成亲了,年底生了一对双胞胎,如今也得叫两岁了,可稀罕人了……”
山子本来话不多,见着许叔,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由得絮叨起来。
“真的啊?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吗?还是一儿一女?叫什么?长得像谁啊?”
江大嫂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抓住自家相公的胳膊,一连声问道。
山子一一作答,几人聊得热闹,很快就到了赵家大院。
老张头在门口守着呢,见山子领了三五个人来,虽衣衫褴褛,可山大总管神情亲热得很,忙起身行礼。
“行了老张头,快进去跟许娘子说一声,告诉我姑姑,定州许叔和江婶一家来啦……”
山子知道姑姑姑父一直盼着许叔一家,语气欢快又喜悦,老张头被感染了,一叠声地应着,将院门大打开,让滑竿进去,又小跑着去月洞门里传话。
红果正跟王婶和石柱嫂子叙话呢,这两年她怀孕生娃,又忙义庄和桃源山谷的事儿,几乎没回过周家村。
王婶和石柱嫂子还有全婶子,隔几个月上杨柳镇一趟,给红果送些山货粉条来。
年前全婶子也做奶奶了,得了个大胖孙子,整日里抱着舍不得放手,这回就没得空来。
明皓和明旭兄弟俩一岁三个月,明皓身强体壮,干什么都快一步,翻身坐爬抓握吃辅食,都比明旭厉害些。
最近几日还学会了喊得得,酿……,含糊不清大舌头,乐得王婆婆和石柱婶婶逗个不停。
红果见大家都围着明皓,便伸手把明旭抱起来,在他脸上蹭了蹭,亲一口小声道:
“我们明旭也是个乖宝宝,可聪明了,喜欢看画片是不是?”
红果以前给月儿就做过画片,那时候条件简陋,用木炭笔简单画画,如今给明皓明旭做的可就精致多了!
木板打磨成四四方方的小块,一面雕花一面刻字,明皓只当积木玩,明旭却会指着上面的字认。
“老虎,对,大老虎……”红果说一个,明旭就准确地拿起对应的那木片,偶尔错了,红果也不急,慢慢纠正。
旁人只顾着看明皓表演,却不知道,红果怀里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已经认识好多字儿了……
才一岁三个月的小人儿,红果也不敢相信他真认识字儿,只当做是巧合。
智多近妖,她宁愿明旭身体壮实些,别那么聪明才好。
突然王婶她们发出一声惊叹,红果往她们那边看去,见檀木坐床上,明皓颤巍巍地拍着小手,竟然自个儿站了起来!
扭头看见娘亲看着自己,裂开嘴冲红果呲着粉嘟嘟的牙床,乐呵呵地喊一声酿……
红果正想腾出一只手来牵住他,下一瞬皓儿就迈开小脚丫往她这边来,可惜才迈一步,就脸朝下摔了个鼻栽葱!
还好红果手快,胳膊伸出去,托住了他肚子,没真摔着脸。
哇啊哇啊,明皓吓了一跳,放开嗓门哭起来,红果知道他是眼馋自己抱着弟弟又亲又陪他玩画片儿,赶紧把人抱到怀里,一边一个,摇一摇哄一哄。
明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哭得稀里哗啦,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指,点点他腮帮子,突然冒出一个字:“笨。”
众人都愣了,红果还是第一次听明旭开口说话,忙凑上去问:
“旭儿,你刚才说啥,再说一次,给娘听听好不好?”
可明旭惜字如金,再也不肯开口,只顾着玩手里的画片儿。
王婶和石柱嫂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确定,这小娃娃刚刚是不是说了个字,笨?
红果几次追问没有回应,悻悻然地说:“想来是凑巧,他啵了一声,咱们都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