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武想到自家明皓明旭,心里一软,叹一口气,抬脚一甩,将柳得运踢开。
“你不必做出这等姿态,我去给你想想办法便是,只不过你要知道,窝藏北吴探子,协助刺探军情,本也是**的罪行,所以老实点在这仓库里好生呆着,千万别跑出去露面,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柳得运跪在地上,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出去,都听您的,我待着,待着,不动,哪儿都不去。”
赵十武不放心,还是让刑大梁二将人手脚捆起来,堵了嘴,让大壮陪着梁二在这看守,领着刑大京城去想法子。
听说那老狱卒孤身一人,没有家眷,没有其他消遣,唯有饮酒一个嗜好,日常拿了饷银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个地方痛饮一场。
刑大与他结识,就是因为老狱卒欠账太多,酒馆小二不肯与他记账,刑大上前替他付了酒钱,还结清了半个月来的欠款。
两人从此没事常凑一起喝两口,刑大也没有家眷,几杯酒下去互诉衷肠,倒成了忘年交。
这探监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那大牢狱卒收了赵十武两坛好酒,便松了口。
“老哥哥,我家婶子不过是在那柳家货栈烧饭,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被连累一起下了大牢,说不定也得跟着**,她家里就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如今惦记着娘在大牢里受苦,想送几件衣裳进来,再给弄点吃的,就进去一会儿功夫,老哥哥您就高抬贵手呗?”
邢大说着又塞了十两银子过去,这大牢狱卒平日里没几个钱,就靠着犯人家属时不时给点好处费贴补贴补。
老狱卒掂了掂手里银子,又瞄一眼两坛子酒,上好的梨花白,他根本买不起也买不着,还是二十年前尝过一口。
惦记着着绵长醇厚的滋味,老狱卒嘴巴发痒,砸吧几下就点了头。
“你小子可真是拿住我了,可说好了,就见个面,说说话,不许待久了!”
邢大嘿嘿笑着连连点头,当夜趁着街巷寂静,两人将柳得运乔装改扮一番,送进了大牢。
北吴密探是要案,原本许明丽该关在女牢的,董知府下令,全部关在重刑犯监牢里,一路过了一道又一道门,黑黝黝的密道看不见底,柳得运越走心里越凉,恐惧像蜘蛛一般从背脊往上爬,又钻进心里。
等他终于看见前面监牢里坐着几个女子,依稀辨认出许明丽的背影,怀里还抱着个幼儿,他几步上前,抓住栏杆低声喊道:“阿丽,阿丽……”
许明丽听到柳得运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头,下一瞬就放下手中团宝儿,扑了过来。
“柳郎,你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作甚!既然侥幸逃了,就赶紧走,走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云州,知道吗?”
许明丽也顾不上问那天到底是谁劫走了他,只想着万幸没连累相公,让他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与他们这些北吴探子撇清关系才保得住性命。
柳得运见了这阵势,心里哪有不明白的?赵十武没有骗他,许明丽根本不是一般人。
他咽下心中苦涩,低声问道:“阿丽,当初是你让人劫了我的货物与钱财,故意做局,来帮我救我,搭上我这个冤大头,是吗?”
许明丽手握着栏杆,一时语塞,神色愧疚,见不远处老狱卒在等着,知道时间宝贵,忙擦了把眼泪道:
“柳郎,是我对不起你,但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原本想等我北吴大军南下,大功告成,就脱了奴籍与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只可恨……”
想着她突然回身,把团宝从嬷嬷手里抱过来,拉着小手往栏杆外伸,又催团宝喊爹爹……
“得运,我恐怕今生再无缘与你相守,只是团宝儿,这么小肯定会发卖为奴,到时候你想办法,救他回去,大姐,对,周大姐心善,你求求她出面,把团宝儿买回去,以后给她做儿子,给她养老送终,你记住了吗柳郎,千万千万要救下咱们儿子呀,他这么小,要是被不怀好意的歹人买去,可受罪呀柳郎……”
说着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才不到两岁的宝儿,玉雪可爱,被人买去做奴仆也就罢了,就怕那不正经的地方,买他去从小调教,做小倌儿伺候人……
更可怕的是遇上那种耍猴戏的,小小娃儿半人半猴,脸上身上皮肤烧了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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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皮**,喉咙里灌热油烧哑了,关在笼子里一辈子直不起身来当猴子耍……
许明丽浪荡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这种采生折割的把戏团,如今心中只懊悔不已,当初实该把团宝儿留在杨柳镇,给周云朵抚养……
柳得运抓着团宝儿小小的手,也哭得泣不成声,团宝这两天哭哑了嗓子,已经不能发声,只是大张着嘴,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老狱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在门口大声喊:“行了,赶紧出来吧!命该如此,哭也没有用……”
柳得运抓着儿子的手舍不得放,许明丽一叠声地叮嘱:“柳郎柳郎你答应我,救团宝儿,救咱们儿子……”
柳得运哽咽不能言,只一连点头,喉咙底下呜咽着说:“好,我救他,救他回家……”
老狱卒等不及了,过来掰着柳得运的手将他与团宝儿分开,扯着后衣领就把人给提溜出去,嘴里嘟囔着:
“好家伙,骗我是厨娘的儿子,分明是主犯的相好,这要被上头知道了,我也得**!”
还算这老头有良心,没把柳得运给扣下来邀功,出了大牢,黑黝黝夜色里他一脚把人踢出去,哐当一声关上大铁门,也不搭理候在外面的邢大。
柳得运匍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邢大怕被巡视的官差发现,赶紧扯着他胳膊,把人给架走了。
柳得运回去就发烧,赵十武没办法,也不能把人给扔在货仓不管,只好带回租住的小院。
怕被官差发现,不敢请大夫给他把脉开药,只让曹娘子去开了几副退烧安神的药给灌下去。
赵十武急着回杨柳镇,原以为把消息告诉卓大人,再绑了柳得运就能回,没想到耽搁这么久,都七八天了,他惦记媳妇和月儿,还有两个儿子,惦记得夜里睡不好。
可柳得运发着高烧,答应了把人带回去,总不能半路上丢了命,带具尸体回去吧?
只能给他喝着药养着病,好在两日后,柳得运总算醒过来了,人瘦了一大圈,完全脱了相。
醒过来他就支撑着过来主屋找赵十武,求他帮忙,把团宝儿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