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玉虽是借着外出查案的缘由,可他到底只是个大理寺少卿,权势有限,并不能插手淮扬官事。
“温大人尽管开口。”
温时玉便道,“宋监使可知今日淮扬码头那陈泓死了个手下,却将此事全盘怪责在淮扬三大家族的蔡家头上,温某知晓,蔡家曾经得罪了监使,若想除之,便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是会激起民愤。”
“若到时,民起而反之,传到了京都,会对宋监使不利。”
宋秉礼顿了顿。
他是想铲除蔡家,蔡老头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
明明在商会说几句软话,多孝敬一些银钱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联合那些商会,妄图改变这淮扬商场的规则。
“那温大人有何妙招呢?”
温时玉微笑,“温某倒是有一计。”
……
亥时,卿欢见到了蔡芳沁,没想到关押在大牢里的几个劳工已经被放了出来。
陈鸿跟吃错了药似的,给了银钱补偿那几个劳工。
还宽限了缴税的时间。
“多谢沈娘子,从中周旋,没想到沈娘子竟然能说服杨大人,芳沁感激不尽。”蔡芳沁拱手,朝着卿欢行了个江湖礼。
卿欢一愣,她今日是去见了杨夫人,可并没有半分成效,反而被杨大人给赶了出来。
难道是戚修凛?
“解决了就是好事,但以后还要更加警惕,也不知这位陈大人何时会再次发难。”
蔡芳沁面色和缓,“官场向来如此,陈鸿一直想把持淮扬商会,我父亲又是商会会长,只怕这次风波,就是陈鸿想要让蔡家屈服。”
两人闲话一会,蔡芳沁起身告辞。
没多大会儿,院外传来一阵笛声,声音悠扬,传入庭院。
卿欢拧眉,是温时玉。
她便让秋兰出去送个口信,说今日已太晚,不宜再见。
谁知秋兰刚出门就被铁衣拦住了。
“你毕竟是国公府的丫鬟,还是少见外男,还有侧夫人,闲杂人等,以后都不要见了。”
秋兰一听,气笑了,“你还敢提侧夫人三个字,当初我们姑娘在北境遇到袭击,差点身死,可是温大人救了我家姑娘,要不是温大人,我家姑娘早就魂断那场冰雨里,还有姑娘腹中的孩子,那时节,国公爷忙着公事,奴婢作为一个丫鬟自然没有资格质疑,但国公爷后来还找了个与姑娘相似的女子,算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为姑娘感到不值。
说完,也不怕,大不了这条小命交代在这。
“你胡说什么,爷什么时候……”铁衣语塞,担心被外人听到,“这种话不许再说了,爷那是有缘由的。”
“天大的缘由,也不能伤害我们姑娘。”秋兰说完,撞开铁衣,直直地往外走。
暗影处,走出一道人影。
戚修凛看向后院,猛然想起,卿欢每次看他,眼神中总有股警惕。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爷,您别听秋兰那丫头胡说八道,不过温时玉竟然也去了北境,这个四皇子,又想拉拢您,还背里跟您耍阴招,他究竟想干什么?”
戚修凛冷声道,“他想要的,可太多了。”
他大步朝后院去,在庭院树下站了许久才迈步过去。
罗氏见到他,也不算惊讶,毕竟早前那侍卫去接她们的时候,就已经透露出是国公爷的意思。
兜兜转转,该遇到的,还是不可避免。
“欢儿吃了药膳,已经睡了,国公爷,我想跟您谈谈。”罗氏将门掩好,走到不远处。
戚修凛颔首。
半晌,罗氏才道,“看得出来,国公爷待欢儿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欢儿有心结,恐怕一时半会打不开,你千万别急,要一步步来,她是个心软的孩子。”
罗氏是旁观者,看得清戚修凛秉性耿直,胜过承安侯千百倍。
她不希望欢儿以后孤身带着孩子,过着漂泊的生活。
戚修凛神情郑重,“宗权定不辜负岳母的嘱托。”
……
他在这卧房外站到了半夜。
惊雷响起时,卿欢猛然睁开眼。
下意识去看屏风,那里空无一人。
她醒了便睡不着,起身去倒茶喝,便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国公爷,您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啊?要下雨了,您还是回去吧。”瓶儿的声音。
秋兰没说话,想淋就淋吧。
卿欢本不想过问,但这院子也是人家找的,事情也是人家帮的,她便披衣出门,让秋兰把他放进来。
“房内有伞,你取了赶紧回去洗漱,仔细别生了病。”她说完就要回去。
戚修凛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不说话,简单的擦洗之后,就跟着她进了卧房。
卿欢回头,“你跟进来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卧房,没有国公爷睡觉的地方。”
他道,“我睡在地上。”
“……”
卿欢皱眉,“国公爷在说笑吗?我如今是沈瓷,不是徐卿欢,也不是你的侧夫人……”
他忽然拆解衣袍,脱下身上半湿的外衫露出里面中衣,“你给我做的,原本一直都是我自己清洗,上次被府中婢女洗了一次,差点敲坏了,沈娘子若是得个空,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件。”
她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想给你做衣袍的女子多的是,不多我一个。”卿欢托着肚子,靠在了美人榻上。
这伟岸高大的男人长腿一迈,在她面前收敛了锋锐,变成温润的郎君。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明。”
卿欢护着自己的肚子,也怕他忽然起了兴头,但一想到自己大腹便便,哪里能让他失去控制。
她点头,就听到戚修凛道,“四皇子想要拉拢我,先以武力胁迫,再使了美人计,送我一个与你长得很是相似的女子,连声音也有七八分像,若不是细看,只怕任谁都会误解那人就是你。”
卿欢心提起来,“他送你,你便收到了房内,可见这世上也不是谁都不能被替代的。”
男人叹口气,俊挺五官隐在暗处,倒看不清情绪,但他握住她的手。
掌心滚烫。
“欲让其败,必要先让其膨胀,月满则盈水满则溢,我的人,查到了四皇子在衮州,暗中屯兵操练,他手中的将士,比明面上的多了至少五万。”
卿欢愣住,这样的话,便是说明四皇子有谋反的心。
她一时就忘了初衷,被他带到另一个话题,“圣上疼宠他,他为何还要屯兵操练?”
“自古夺权之路都是如此荆棘,看似宠爱,其实将他打发去了衮州,就足以说明,太子无论怎么样,都会继承皇位。”
他没有瞒着她,只有说开了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就不怕我说与其他人?”卿欢手心冒了汗,这个消息,委实太过震撼。
四皇子屯兵,若真有谋反的心,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起兵,那大晋岂不是要陷入内乱。
“你不会,盘盘从前在京都就处处为我考虑,如今我也相信盘盘,你也要信我,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半分接触。”
他用军机大事,混着儿女情长,让她无从抵抗。
毕竟,兹事体大。
卿欢怔仲,下一瞬,她就感到那大手揉捏她手背,溽热从指尖传递到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