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和离,清冷权臣俯首夺宠!》 第131章 染病(有孕,悲喜交加) 卿欢闭了闭眼,只觉得荒唐至极,她的夫君拼尽全力守护的百姓,如今却咄咄逼人,反咬一口。 北境的淳朴,想必也只是少数。 随着人越来越多,侍卫抵挡得也有些吃力,未免见血,酿制暴动,连忠叔也被挤到了角落。 其中几个灰色衣袍的男子,在大声叫嚷之后,躲过了侍卫,往墙头爬。 秋兰看到后准备拿石头去砸。 卿欢制止,随后回了卧房翻出了戚修凛给她特意打造的弓弩。 她将弓弩架在臂弯,月色中,她一双明眸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瞄准后,扣动了机括。 利箭并未射中男子,而是不偏不倚地射到他发髻上。 卿欢疾步往前走,衣裙翩跹飞舞,手中臂弩不断反射出去,箭簇要么将其钉在墙头,要么擦过对方脸颊。 她的目的只是威慑,并非伤人。 …… 出了宅子大门,卿欢不顾忠叔阻挡,目光睃视,随后指着人群中的几人。 “来啊,将他们这些编排造谣者全部拿下。” 她手指精准地指向爬墙者。 那几人脸色骇然,转头就要跑走。 卿欢给忠叔使了个眼色,忠叔反应很迅速,当即理解了侧夫人的意思,顺势带着人将那几个闹事者全部扣押在地上。 “这几个定是别国奸细,企图离间你们对戚家的信任,大伙儿千万不能上当,要信任将军,这几十年,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北境大大小小为你们护了多少次突袭,难道你们都忘了?” 众人沉默,恢复理智之后,纷纷露出愧疚的神色。 眼见着一场鼓动的风波逐渐消弭。 为了避免接触外人,宅院里所有的奴仆全部遣散,目前只有秋兰和瓶儿,做饭这些,也只能亲自动手。 次日天亮,林执那边着人送了些预防的清热解毒汤药,即便没有被感染,先吃一点,也能让身体强健些。 送药的是隔离区的将士,在门口将装着草药的小布包递给了忠叔,也没耽搁,扭头就走了。 忠叔便要药送到灶间,命人熬煮,余下的药包一并交给了秋兰。 傍晚时分,后宅一片安静,卿欢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上也热出不少汗。 她口干舌燥,便低声唤了秋兰。 屋内没有人在。 卿欢起身,顿觉额上一阵阵地冒着虚汗,双腿使不上力气。 连骨头缝都在疼。 她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披上了外袍,从床榻到门的距离,平时只要十来步,她竟走了大半晌,秋兰和瓶儿也都有些不适,但症状没有她这么严重。 卿欢裹着厚厚的大氅,戴着兜帽,面上用布巾遮住。 她去寻了忠叔,“去请个大夫来……我这身上恐怕是被传染了。” 忠叔怔住,“不可能,侧夫人一直在院内,除了昨日夜间在门口逗留了会,怎么会?” 但事情有多严重,忠叔不敢耽搁,忙快马去请了大夫过来。 林执得知后,立即随行,待回了别院,仔细地看诊把脉,脸色都僵住了。 “你……侧夫人,还请换另一只手。”林执面上一时忧愁一时欣喜。 卿欢不明所以,却还记得用帕子遮住口鼻。 林执半晌没说话,凝重地看着她,“恭喜侧夫人,您这是有了身孕,可,也染上了疫症……” 卿欢是半侧着身子,闻言,虚弱地动了动身子,却没能坐起来。 “你是说,我们侧夫人有喜了?要做娘亲了?”秋兰脸色苍白,也戴着面纱,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句,欢喜得差点跃起来。 卿欢怔怔望着林执,双手下意识抚摸平坦的小腹,心中欢喜糅杂着不舍,她染了病,若强行用药,后面这孩子只怕保不住。 但得来不易,她纠结惶恐,眼中不由得沁出水痕。 “他竟来得如此不是时候。”哪怕是早一个月,或迟一个月,也能避开这次疫症。 瓶儿咳嗽几声,慌忙退开。 “你们可能接触过病患亲人,或者是吃了什么东西?”林执问道。 卿欢细细想了会,“昨夜有人来闹事,还有晨起,你让人送了清热解毒的药材,家中还有余粮,这几日都未曾采购。” 林执面色一紧,心生不妙。 “去将那些药材拿过来我看看。” 半盏茶之后,林执看着那小布包,眉心狂跳,将布包丢到院内,倒了油焚烧殆尽。 那哪里是什么布包,分明是已经染病之人穿过的旧衣裳。 …… 夜间更深露重,戚修凛那边命刘统开闸放水,水一日之内便蓄满了水库,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城内。 终究是克制不住内心思念,拐了个弯绕回了别院。 院内灯火寂寂,有种压抑的安静,他这步子也迈得急切,见到忠叔,只觉得对方满脸愧疚,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少主公,卑职罪该万死。”忠叔恨不得自戕谢罪,可他知道,侧夫人绝不会想看着无辜者牵连。 戚修凛捏紧拳头,心脏抽紧,阔步朝着后院走。 忠叔却紧随其后,拦住他,“少主公,您不能去见侧夫人……” “让开!我自己的妻子,我不能见?”他心中不安,一把搡开了忠叔,只是在看到林执时,眸色变得阴沉。 林执挡在门口,窗门紧闭,一股药味充斥鼻尖。 戚修凛喉间酸涩,紧张漫上心头,“怎么回事?” “侧夫人染上了疫症,可她,坚持不愿意用药,这药都放了好一会儿。”说着,林执眼角湿红,嘴唇抖着。 若不是她让人送什么清热解毒的药材,也不会被人调包,害得侧夫人染病。 而那调包之人,是城内衙署的官兵,也因家中有人染病,而未能及时用药,便心生怨愤伺机报复。 她该以死谢罪。 秋兰和瓶儿被隔绝在另一间房内,两人用了药,却都在担心侧夫人。 戚修凛没有多问,也毫无避讳,径直推开门,不做任何防护便迈步进去。 屋内昏暗,灯火微微闪动,卿欢靠在榻上,声音很弱,“夫君不要过来,妾,会传染给你。” 戚修凛听她声音孱弱,心痛如绞,大步过来,看到她脸白如纸。 满心都似被揉碎了。 第132章 遇截杀,是他发妻 他把人带出京都,为的就是免于陷入危险,可现在,是他亲手把她推到了危险当中。 戚修凛喉中酸涩,上前便握住她的手,柔声问,“为何不吃药?生病了吃药好得快。” “可是觉得苦?那我让人去备一些果脯蜜饯。”说着就吩咐了外间的人,去买些甜口的东西。 哄孩子似的语气,他大手缓缓摩擦她纤细的手指。 卿欢方才还让林执,暂时不要告诉他,她有孕这件事,是因担心孩子保不住,甚至于说,她若死在疫症中,他会伤心难过。 “我待会儿便喝,夫君,你离我远一些。” 听林执说,这病传染性很高,她便不住地往回缩,企图挣开被他握住的手。 谁料戚修凛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在了怀里,直接出了屏风,走到桌边。 她无力挣扎,只能捂着口鼻,别开脸,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取了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的确苦。 可良药苦口。 卿欢很抗拒,甚至不愿吃,眼底渐渐凝聚水汽,随之大颗大颗的泪滴滚下来。 戚修凛慌张不已,以为自己身上的软甲,让她不舒服。 “别哭,抱歉,我这身上还穿着软甲,又刚从外赶回来,满是风霜,许是气味不好闻。” 他手上也脏,便匆匆将她又放回榻上,急吼吼地出去,在院中水井边打了桶冷水,净手净面,洗去风尘之后才重新进门。 卿欢本就烧得难受,此刻见他谨慎小心,不免更加伤怀,触动了病症,咳嗽得益发厉害。 似乎连肝肺都要咳出来。 戚修凛亦是接连几日未曾休息,眼底满是血丝,再见卿欢如此,不敢表露出半分别的情绪,只是托举着她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 “盘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卿欢勉强掀开眼皮,“夫君,若盘盘撑不住回京……” “不会,不许胡说。”他心头一顿,被拉扯得酸涩痛苦,慌忙伸出大手捂住她苍白的嘴唇。 他是儿郎,是武将。 父亲祖父战死时,落过泪,此后便冷情冷性多年,也不以为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再次流泪。 戚修凛将脸埋在她柔软的手心。 卿欢便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过她指缝。 …… 闹事者包括那个报复的将士都被关押在牢中,戚修凛喂了卿欢吃下汤药,哄着她睡着之后,便赶去牢中。 他手中持鞭,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打在那些人身上。 “说出谁让你们如此做,我便饶你们不死。”话毕,鞭子再次抽打上去。 几人厉声惨叫,身上早已没有好的皮肉,之后,戚修凛丢下鞭子,示意狱卒上大刑。 “没谁,是我自己觉得将军你不给我们染病的百姓用药,那不就是想着留给自己人吗?怎么,难不成将军还想屈打成招?老将军在北境的时候,可不这样。” 戚修凛勾唇冷笑,眼底满是杀意。 “动手。” 铁衣领了令,带人,架起了造谣者,扒开对方衣襟后,看到手臂上的纹身。 “狗东西,还说不是被人指使,这是戎狄的图腾……” 苏赫刚登上汗位,不会蠢到撕毁盟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昔日大皇子的旧部,在背里捣鬼。 几人见状,张嘴,欲咬破此间藏着的毒药。 铁衣直接掐住对方下颌,用刀鞘猛击过去,生生敲掉了几颗牙,也掉出了一丸毒药。 …… 城中将士分派了三之有二驻守在几个隔离区,就是防止百姓暴动。 而偏偏在此时,曾经与戚家结过仇怨的贼匪,甚至于都帖尔旧部,蠢蠢欲动。 “爷,赵小郡王派人先送了书信,说是他们护送药材途中遇到围困,可能还要晚上两日。” 不止如此,派去周边城镇的几个士兵,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铁衣将送信的先锋兵带进来,那人已是满身血污,拼着最后一口气,赶到了北境。 “将军……小郡王定会将药材安全送到……”话毕,小兵吐出口血,倒地不起。 戚修凛沉了脸,“安排大夫紧急救治。” 接着,将先锋兵抬了出去。 “全部都赶到了一起,好像有意为之,会不会有人故意制造疫症,再提前买走了城中所有治疗疫症的药材,就是……”铁衣不敢深想,这个计谋实在歹毒。 用北境数万人的性命,与戚家捆绑在一起。 到时候,一旦疫症遏制不住,圣上就会惩治国公府。 背后的人,要国公府全族的命。 戚修凛沉默片刻,“铁衣,你护送侧夫人去宁城,这里没有药,她等不得了。” 只有离开此地,才有一线生机。 铁衣跪地,“卑职领命。” 没有提前知会,戚修凛回了别院,与往常无异,照旧捧着药碗喂她吃药,说是药材已经全部到位,但因为事务繁杂,为了安全起见,先送她去隔壁的宁城。 卿欢微笑,方才,她好像咳血了,留下来似乎也不能帮他。 “好,那妾去宁城等夫君,夫君可要快些来接妾。”她呼吸很弱,鼻息气息淡得像是快要断了线。 戚修凛张张嘴,叹息着靠近她,“盘盘,我绝不会让你出事,我们还要相守一辈子,你还要为我,生儿育女。” 薄唇想覆在她唇瓣上。 卿欢担心传染给他,忙用帕子盖在面上。 隔着罗帕,他缓缓厮磨她唇瓣,最后,掀开了帕子,重重地融入她唇齿间。 她走时天色阴沉,一场大雨悄然逼近。 林执随行,秋兰和瓶儿在另一辆马车。 若速度赶得上,当日傍晚便能抵达宁城,然后即刻寻医问药,想来这大小两条命都能保得住。 卿欢靠在被褥中,听着外间震耳的一道惊雷声,接着便是哗哗降下的雨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车壁。 林执时不时地探她的额角,用帕子给她擦拭额上冷汗。 马车速度很快,林执不得不出声提醒:“铁侍卫,麻烦你慢一些,侧夫人的身子受不住。” 再这么颠簸下去,还没到宁城,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卿欢闭着眼,此刻,已说不出话来,只余眼角不断滚下泪珠。 她想恳请林执,若她死了,回去不要告诉母亲,只说她在外远游,过几年再回去。 马车倒是放缓了速度,在路过一处密林时,忽然破空而来几只利箭,射在车辕上,铁衣穿着蓑衣斗笠,那斗笠也被破成两半。 “保护侧夫人。”铁衣抽出长刀,便看到不远处乌泱泱一群人,踏泥踩雨,无声逼近。 几乎是瞬间,两方兵器便交接碰撞,林执爬出去,扯住缰绳驾车继续往前。 却不防备,被利箭射中,身形一歪,栽下了马车。 幸而铁衣策马奔来,翻上去,将失去控制的马车控制住。 铁衣掀开了帘子,看到躺在软榻上捂着腹部,毫无反击之力的侧夫人,手中的长刀,便缓缓抵了上去…… 卿欢只觉得脖颈一凉,她奋力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紧张,咳嗽不止。 “你……” “侧夫人莫要惊讶,是世子爷吩咐卑职这般做的,世子说了,戎狄的公主心仪于他,来日他娶了公主,再在京都寻一个能助力的大夫人,国公府便能重新得到圣上的赏识。” “徐家双姊妹,只不过是世子闲来打发时间的消遣玩意儿,如今休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便不能留着回京。” 卿欢死死盯着他,是铁衣,五官相貌,只是身上的蓑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可能,你休要诓我。” 他亮出了那枚如意络子,“世子爷还说,别人不要的破鞋,他也不会要!” 刀锋铮亮,映着铁衣那双阴冷的眼。 她是虚弱可那臂弩一直放在自己手边,千钧一发之际扣动了机括。 箭簇便擦破了铁衣的肩膀,他吃痛的往后仰倒,那身上的蓑衣便散开,露出里面穿着黑色的衣袍。 不是铁衣! 她没时间细想,用尽全力又射出一箭,最终软软的倒了下去。 远处雨幕中策马而来的青衫身影,手提宝剑,在马车边停下。 青衫郎君面色冷清,一身杀气,举起手中宝剑便狠狠地刺向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紧接着,他便俯身蹲下,撕开了男子脸上的人皮面具。 温时玉神色幽冷,抿唇,转身驾了马车,离开了这片密林。 他从京都而来,已经猜到有人要对他们下手,赶到北境便听闻城内闹了疫症,进不去城便一直逗留在城外,这便遇到劫杀。 至于这杀手为何要假扮戚修凛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温时玉暂时摸不清,他不时地回头看着车内虚弱的女子,明显看出她染上了疫症,于是片刻不停地驶到了离着宁城不远的一处农家。 “烦请这位大姐,帮我找个有经验的大夫来,这是酬劳。”他出手阔绰,给了一袋碎银。 那农妇原本不想让他们进院,她有个亲戚从北境那边过来,说正在闹疫症,要万事当心。 但耐不住这么多银子,莫说这辈子吃喝不愁,便是吃到下辈子也是可以的。 农妇喜滋滋收了钱袋,招呼他们进来,又准备了热水,送到房内。 “这姑娘,是您的……”农妇好奇看了眼昏迷的姑娘,两靥通红,但口唇苍白,似是高烧。 温时玉默了默,道,“是我发妻。” 第133章 这碗药,是保胎药(阴差阳错.上) 等妇人离开,温时玉又让妇人帮着给她换了身干净的农家衣裙,自己也换了身粗布男袍,这才迈步进了屋内。 只听到她呢喃着什么。 他靠近,便听到夫君二字,顿时心中泛起波澜,凝望着她虚弱面颊。 “你的夫君却是屡次让你陷入危险,我说过,若有下次,我是一定会将你带走,绝不给他机会了。” 不多时,门外脚步急促,一位发鬓斑白的老大夫被妇人带进来,温时玉忙起身。 老大夫是这附近极有经验的,搭脉刚诊了几息就面色为难。 “这位郎君,你夫人,已经有了一月余的身孕,且她还染上了北境带来的疫症,恐怕不好治疗,若用霸道的药,这孩子便保不住了。”老大夫忙起身,找了防护的东西遮住口鼻。 温时玉怔住,看向陷入高烧的卿欢,半晌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保住这个孩子,无论需要花费多少银钱,都要治好她。” 宁城离这边不远,城内尚有几味必须的药材。 温时玉在看过药方之后,乔装打扮,亲自去了宁城。 而此时,铁衣遍寻不到侧夫人,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林执重伤昏迷不醒,已经紧急送往宁城,秋兰和瓶儿不愿走,冒着雨找疯了。 铁衣几乎将整个林子翻了一遍,直到,他寻到一处满是泥泞夹杂着血迹的空地带。 马儿挣脱了缰绳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孤零零的马车安静地伫立在那,铁衣走过去,便看到车帘上溅出的血痕,地上有几片被扯下的衣裙碎片,正是侧夫人的。 地上的男人胸口心脏位置被人捅了一剑,气绝身亡多时。 铁衣头皮发麻,顿时感到五雷轰顶。 …… 戚修凛亲自带兵出城迎戎狄旧部势力,苏赫也带人支援,两方人马用了不到三日时间便将叛军追击殆尽。 堆积的尸体血流入泥土。 晌午后发出阵阵恶臭味,士兵开始清理残骸,挖坑掩埋。 苏赫穿行于往来的士兵中,策马至戚修凛身侧。 “我已筹措了万两银子,送到了北境城内,希望能帮助你度过这次难关,也谢谢你帮我铲除了这些叛军。” 戚修凛已数日未曾阖眼,眼底血丝愈发通红,面上透着疲惫,却依旧挺直背脊。 “戎狄与大晋早已结盟,休戚与共,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苏赫微笑,“这世上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戚小将军,我对你,很是服气。” 内心早已不是最初对他的赞赏,而是倾佩,如同倾佩当年的戚老将军,总觉得那样的老英雄不该落得凄惨结局。 戚修凛默了默,之后便看到小参将过来汇报,说是赵小郡王的人马已经抵达城内。 北境边城。 一篓篓的药材摆在地上,那些军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有人长舒口气,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熬煮汤药,分发给染病的患者。 药剂下去三两副,便起了显著的效果。 赵明熠身上灰扑扑的,似刚结束一场恶战,弯腰舀了桶里清凉的水,也不管生熟,直往喉咙里灌。 又连吃了几个大包子才算解了饿。 他去寻戚修凛,转身却看到铁衣。 这孩子神情憔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眼睛也是红肿着。 “你怎么啦,出门没看黄历,遇到龙王打劫了?”赵明熠抹了把嘴角,上去拍了铁衣肩膀。 铁衣嘴唇颤抖,哽咽道,“侧夫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赵明熠脸色一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徐二到底怎么了?给我好好说话。”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辰去前线通知爷,也是担心爷会因此分心。 这三日,铁衣不眠不休的去找人,始终没有半分消息。 铁衣说完。 赵明熠呆了几瞬,随后板着脸,“那也别丧着脸,继续去找,徐二可不是一般人,她能嫁给你主子,身上都带着你主子的命格了,是贵人,没人敢对她下手。” “是,小郡王说得对,卑职这就去。”铁衣抹了把脸,掉头就跑。 这一回头,铁衣便看到站在不远处脸上犹沾了血水的青年将军。 戚修凛眼眸阴沉,方才已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又追问了一遍。 “我们去宁城的途中遇到袭击,侧夫人马车失控,等卑职找到的时候,已不见了侧夫人……”铁衣跪下。 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恍惚似的踉跄了下。 赵明熠扶着他,“别瞎想,徐二不会出事的,许是被路过的行人救下来也说不准。” 戚修凛好大会才缓和了情绪,适才战场上临危不惧,现下居然有迷惘和恍惚,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 “即刻带人去那处附近的庄子仔细搜查。”吩咐完,他自己也不放心,决定亲自前往。 …… 卿欢喝了汤药,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她迷糊地听到,有人低声细语。 “夫人这一胎,若是留下,只怕后面会万分辛苦,郎君还是早做定夺的好,若是落了,端看夫人以后调养得好,您二人又正值年轻,也能很快再怀上。” 沉默半晌,男人低声吩咐,“再去熬一碗……”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却心里一惊,死死地捏着被角。 不多时那药熬好,温时玉亲自送到她面前,准备在她口中放上软管,效仿着之前的法子喂药。 卿欢却是猛地睁开眼,奋力地将药碗推开。 她瞧到温时玉,怔住,“怎么是你?” 药碗跌碎,浓黑的药汁撒了满地。 温时玉顿住,便拿了帕子擦拭她手背上溅出来的几滴,“那日你遇袭,是我把你带走,安置在这处农户家,这几日你浑浑噩噩用了几次药,疫症已好了大半,只是……你有了身子,这汤药须得继续用。” 卿欢便护住了肚子,试探地问,“那这药,是落胎……” 温时玉脸色微变,似被她的怀疑伤到了,垂眸苦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这是保胎药,这三日你一直昏睡着,既是你的孩子,我便不会自作主张,若你想留下,我自然会竭尽全力,若你不想,我也会助你达成所愿。” 卿欢歉疚不已,“抱歉,我适才也不知是你,才会生出误会。” 她靠在枕头上,身子还有些虚弱,说了这会话,便喘息不止。 温时玉便让那大夫又去熬了碗保胎药。 “温公子,林中遇刺时,我分明看到那人跟铁衣长得极为相像,连声音都一样,若不是衣衫不同,我真要以为是同一人。” 她有些后怕,细细想来若不是遇到温时玉,只怕现在已经去了阎王殿报道。 “这件事我也在查,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等到时机合适,我会送你去寻世子。” 话音刚落,那妇人便急匆匆过来。 “快去逃命吧,北境的军队,说是要捉拿叛军,正在四处搜查呢,你们看看,这画像上的娘子可不就是你夫人吗?” 温时玉接过妇人手中画像。 神色微微一顿。 第134章 用命去赌真心(阴差阳错.下) 卿欢自然也看到了,她忍不住又想起林中杀手说的话,世子许是要与戎狄的公主联姻,还要回去再娶一位对他仕途有助的夫人。 可前些日子,他还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抛下她,不会让她死,甚至为她落了泪。 “你们快逃命吧,他们凶神恶煞的,还擒住了好几个女子,说她与叛军勾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妇人说的板上钉钉,将包裹递给他们,“走吧,这里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干粮,前头五十里就是宁城了,进了城,你夫妻二人便能好好歇歇脚,也好过在我这担心受怕。” 就是唬他们的,这样一对来路不明的男女说不准真是什么逆贼。 她一个乡野村妇,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卿欢失笑,眼里沁出水痕,“温公子,我们走吧。” 温时玉便不再多留,将那包裹放在卿欢怀里,随后,他俯身用大氅将她裹住,抱在了怀里。 “莫要伤心,待来日,我会当面替你问清楚。”他板着脸,动作却很轻。 卿欢无力靠在他身前,出了门,果然看到漆黑的夜空下,远处火把幢幢,不断朝这边逼近。 她闭上眼,两行泪珠滚下来,“快走。” 无论如何不能拖累温时玉。 温时玉将她放在马车上,在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取暖,随后返回车辕,握紧缰绳,口中叱了声,那马儿便撒开蹄子往前走。 次日天亮,两人抵达了宁城,在一处客栈包了厢房,准备暂时歇脚。 温时玉给了小二一些碎银子让他去请城内最好的医科圣手。 小二喜滋滋照办。 除了给她安胎,温时玉还特意叮嘱客栈厨子,做些有营养的汤膳,便是陆续不停地送到了厢房里。 卿欢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想吐。 “这般会闹腾你,才一个月多,就如此,待大了些还得了。”温时玉皱眉。 卿欢用帕子擦拭嘴角,“我,我想吃些酸的。” 也难为温时玉了,让人备了一桌子的菜,她从昨日便心情沉重,途中也是他,一直在宽慰。 温时玉没说话,起身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提着宁城颇有名气的蜜饯铺子的酸枣回来了。 他将那酸枣酸脯摆在她面前,“我来时,看到了城门有戚家的侍卫,你此番,若是想去见他,我送你去。” 不舍,不甘,却不能阻止她去见自己的夫君。 卿欢眸光闪了闪,便是经过昨晚的事,也还是想当面问清楚。 她点点头,将酸脯压在舌下,压制那股反胃的感觉。 …… “哥,你就帮我一次不行吗?他夫人失踪了,谁知是不是被叛军杀了,你向大晋的皇帝写上一封奏请,请求赐婚,戚家便不能拒绝。” 吉娜穿着男装,容姿勃勃地策马,跟在阿兄身后。 苏赫瞥她一眼,“想什么呢?绝无可能。” “我是你阿妹,母妃去世时叮嘱你要好生照顾我,为了你阿妹的幸福,你不该多筹谋吗?”吉娜甚至想着,那位侧夫人死在了流寇手里,戚家为了巩固地位,早晚会再娶妻。 那倒不如与戎狄联姻。 “别想了,大白日不好做梦,晚上再做。”苏赫踢了下马腹,往前疾行。 戚修凛策马,目光睃视四周,他似乎已濒临崩溃,找了一夜,仍旧没有卿欢的踪影。 到底在哪儿?昨晚那般大的动静,她若是在附近,应该知晓,为何不现身见他。 是在怪他没有护好她吗? 戚修凛下巴冒出了胡渣,整个人憔悴不已。 但他威严依旧,加上神情冷肃,反而显得愈发有男儿气魄。 吉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着迷的望着他侧脸。 人群中,温时玉搀扶着卿欢,她看向那高头大马上的英挺男人,男人的身侧是戎狄娇俏飒爽的公主,两人并肩而行,任谁看着都格外的登对。 身侧的百姓低声交谈。 “听说咱们将军很快就要娶这位公主了,如今疫症遏制,这算是双喜临门了吧。” “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人神秘一笑,“当然是军中有人这么传了,空穴不来风,还能有假的不成。” 卿欢眼里漫上水汽,唇畔却扯出笑来,“你看,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她不知不觉便落了泪,胸腔酸涩疼痛,仿佛被千万根细针戳刺。 那些往日的甜言蜜语,变成了回旋镖,每一下都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温时玉抿唇,大手揽着她肩膀,“盘盘……” 他自然有能力见到戚修凛,不过要先安抚卿欢的情绪。 而戚修凛着人去拿着画像,询问城内所有的医馆客栈。 他也是许久未曾歇着加上抵御叛军时,受了伤没有及时医治,下马时便感到一阵眩晕。 赵明熠皱着眉把他扶到了医馆,请大夫给他处理伤口,那伤口与里衣黏连在一起,撕下来时几乎连着皮肉。 戚修凛闷哼出声,“我无碍,你去继续找。” “还无碍,血流干了你就满意?到时候见着徐二,她指定气恼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说不准,把你赶出去睡马厩。” 闻言,戚修凛恍惚了下,“那也好。” 啧,这人没救了。 赵明熠带了人出去,此地,便也只留下几个侍卫。 戚修凛吃了汤药,困乏至极,便侧靠在医馆的竹榻上小憩。 一阵暖香缓缓靠近。 吉娜身上用了跟那徐侧氏一样的香粉,她凑过去,盯着男人英俊的面庞,春心荡漾着,便想亲吻他一下。 …… 卿欢就知晓,不该对男人抱有太大的期望,世间男子大多薄性,长情的又有几个。 她本想跟过来,亲自问他,如何能料到,他美人在怀,乐不思蜀了。 原来,她敞开心扉是错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泥潭是错的。 远处又有铁蹄声传来,卿欢看到了马背上的铁衣,那日林间惊险瞬间浮现。 她紧张地抓住温时玉的衣襟,“我不问了,你快带我走,休要被他们发现了。” 温时玉垂首,揽着她快速离开,待回了客栈,见她坐在杌子上也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卿欢抬起发红的眸子,“温公子可愿帮我一个忙。” 温时玉听她低声请求,愣住,未曾想过她会有这种打算,“你真要如此?” 卿欢当机立断,“我自从去了国公府,便从未有过一日松懈,如今更不能让你为我涉险,无论那日杀我之人,是不是铁衣,这北境,怕真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不想拿这条命去赌任何人的真心,只想好好活着,请先生帮我。” “至于母亲,先生到时候便与她说清楚,再按照我方才讲的,我们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温时玉心跳加快,他居然生了恶劣的私心,隐瞒了杀手并非铁衣。 “这样也好,戚家与朝中势力早已结怨,你便是留在戚家,只怕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起身,定定看着她,“此事,交给我。” …… 戚修凛在察觉那阵暖香靠过来时,便想睁开眼,为将的警惕让他快速伸手,钳住对方脖颈。 吉娜被掐住脖子,用力拍打他肩膀,“唔,是我……” 戚修凛目光冷淡,“谁准你靠近我的。” 他松手,却是将她猛地推开数丈远,吉娜狼狈地撞在了墙上,痛得眼泪直流。 半晌都爬不起来。 这个男人,当真不识好歹,多少人想娶她都未能如愿,他却恨不得将她甩出八丈远。 “如今你夫人许是早已死了你何必执着?”吉娜气不过,说话便没了分寸。 戚修凛脸色冷然,几步过去,将她提起来,目光凶狠道,“再让我听到公主诅咒我的妻子,便休要怪我下手无情。” 他松开手,差点憋死的吉娜撑着脖子,又惊又恨地瞪着他。 戚修凛披上甲胄,大步而出。 如此又过了三日,一名小将士在城外不远处的水中发现一具尸首,泡了多日,尸身肿胀面目不辨,但身上的衣物和岸上的臂弩,皆让人浑身一震。 那尸首被运送回去,盖着白色的绸布,只露出的两只手,腕子上有着旧伤痕迹。 “臂弩,是侧夫人的?”铁衣惊呼。 赵明熠顿了顿,转头看向戚修凛,“宗权,你且先等等,这应该不是,也许只是巧合。” 戚修凛不说话,盯着地上的尸首。 那一截细细的手腕,还有熟悉的衣裙,半晌,他喉咙泛起腥甜,咳嗽几声,便呕出一口污血。 第135章 江南府,沈瓷(又解锁新地图) 铁衣忙去搀扶着他,却被世子拂开。 戚修凛走到尸首旁,指尖发着抖,却不敢掀开白布。 他并不相信躺在着白布之下的人,是他的盘盘,没有任何生机,指尖苍白,在水中泡了那么长时间…… 而得知找到侧夫人的秋兰和瓶儿,搀扶着林执,踉跄而来。 “侧夫人?”秋兰哭出声,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抹眼泪,便是睡着也会做了侧夫人遇害的噩梦。 却没想到,这噩梦成真了。 林执却轻轻推开了秋兰,走到尸首旁,不顾旁人阻拦掀开了白布,拿手在那尸首的小腹来回按动,半晌,她僵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都哭什么,还没找仵作呢,不能确认这便是徐二。”赵明熠心头酸涩,忙跟铁衣道,“你去找个仵作,过来……” 验尸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戚修凛目光如死寂,看向林执,“你告诉我,这不是她。” 林执沉默,语气哀恸,女尸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位置,便是护着那幼小的胎儿,而从身形体态装扮,甚至是身上的伤口,便能判断,此人的确就是侧夫人。 “将军,请节哀。” 戚修凛黑沉沉的眸子里忽然溢出几丝冷笑,“连你也要胡说八道,你们一个个,便这么想她死?我不信,继续排查搜索,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侧夫人。” 他起身,目光看也不看那具尸首,“还愣着干什么,去找!” 铁衣只能领命,率领大军继续四处排查。 戚修凛转身,回了内室,甫一进门便捂着伤处,血丝漫出来,他胸腔痛得撕心裂肺,那种失去至亲至爱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悔不当初。 他不该将她带到身边。 …… “我也不相信侧夫人遇难了,那尸首根本就不是侧夫人。”瓶儿给秋兰递了帕子,心存疑惑地看向林执。 她问,“方才林大夫为何不告诉世子,其实侧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了。” 林执苦笑,“如何能说,他若是知晓,便会再次承受挖心催肝的痛,想必侧夫人不会忍心让将军如此伤怀,倒不如将这个秘密,隐瞒起来,逝者已矣,那日林中杀手如何凶险,我亲眼目睹,他们是,奔着要侧夫人的命来的。” 秋兰不说话,闷着头,“我自侧夫人还是二姑娘的时候便跟着她了,与我们家二姑娘心有感应,我能感知,她一定还活着的。” 说完,她抹干净眼泪,跑了出去,去求铁衣带她一起去找人。 “你跟着干嘛?只会捣乱。”铁衣本不愿带着她。 他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这件事是他的责任。 秋兰笃信看着他,“求你带着我吧,找不到侧夫人,我没脸回京都,那我便不回去,留在宁城,一直一直的找。” 她跪在了铁衣面前。 把铁衣吓一跳,慌忙把他拉起来,“行了,我带着你,你别哭哭啼啼了。” 这一遭,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但其余人还是将那具尸首当做了国公府的侧夫人。 如此在宁城耽搁了近乎半个月,京都那边快马加鞭催促戚修凛入京。 苏成河才不得不出言劝他,“将军只管回京,此处有我,只要我留在北境一日,便不会放弃找到二姑娘,毕竟,她亦曾经是我的学生。” 半月来,戚修凛黑瘦许多,唯有心中益发坚定。 “少将军莫要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苏城河将那牢中戎狄旧部的证词递给他,“这些人,与京都那边勾结,人为地制造此次疫症,害死上百名无辜百姓,企图颠覆朝纲,祸乱大晋,将军需赶回去揪出此人,以正国法。” 戚修凛抿唇,知晓自己不该如此儿女情长。 他朝苏成河拱手,深深作揖…… …… 数日一滑而过,卿欢被温时玉辗转送到了江南府,寻了个隐蔽的院落,更名为沈瓷,暂时住了下来。 她一面养胎,一面也会打探京都那边的消息。 五月后,戚家的小将军回了京都,对外宣称侧夫人得了病,被送到了庄子上休养,绝口不提那位侧夫人究竟如何。 外人只以为,是小将军喜新厌旧,打发了自己的妻子离开。 不少朝中的官员毛遂自荐,盼着与戚家结亲,但听闻,那小将军面冷心冷地将人贬得一文不值。 气得好几家的女娘哭得差点寻死。 卿欢听着府里的下人谈论,嘴角微微一笑,他没有娶那戎狄的吉娜公主,也没有娶任何一个对他有助力的贤妻。 便是心里还念着她。 午后阳光越发明媚,江南的气候宜人,院内绿树成荫,她便坐在窗下翻看附近的舆图。 “沈娘子,这是京都送来的家书。”江嬷嬷是照顾她的老嬷嬷,做事妥帖,将那家书摆在桌上。 卿欢看到火漆之下是温时玉的字迹。 但打开之后,却是母亲的字。 她忙拆开,看到了信上内容的刹那,湿了眼眶。 按照她与温时玉定下的计划,母亲在得知她死讯之后,便会谎称伤心过度,请侯爷恩准让她回儋州颐养天年,如此,中途改道,来江南府与卿欢团聚。 日后,便是谁也不能将她们母女分开。 而秋兰和瓶儿,在国公府待不下去,皆回了侯府,想必,也会跟着母亲一同来江南。 窗外起了风,卿欢身上薄薄的褙子贴着微凸的小腹。 这孩子一日日长大,与她骨血相连,渐渐地,她有时候也会想起在京都与那人恩爱时刻。 第136章 身为女子,如此不要脸(世子手动……) 江南富庶,多名流居士且商业多杂。 她要立足便不能只仰仗温时玉,是以这段时间就利用之前李怀教给她的一些经商门道,苦心钻研。 卿欢身上银子不多,还无法租赁商铺只能寻人合作。 “娘子之前让老奴问过,这附近秦淮河的姑娘们都穿些什么样式的衣裙,老奴找人画了些花样子,娘子看看。”说着,江嬷嬷递给她一本册子。 卿欢道了谢,打开后细细翻看,此处远离京都,这些年汇聚了北境东南各处往来的商旅,少了京都那种紧锣密鼓的节奏,更悠然缓慢。 这边的女子也更为喜好装扮,在穿着脂粉上,只求精,便是价格昂贵一些也不会那般计较。 “娘子是打算开门做生意吗?”江嬷嬷好奇地问。 卿欢不置可否,只是道,“闲来无事,了解一下而已。” 她每次出门,身边都会有温时玉的人,想做生意,只怕没过多久便会传到他耳中。 卿欢也没打算瞒着,索性做事并未遮掩,晌午后,日头正好,卿欢让江嬷嬷备了车,穿街过巷,去了秦淮河附近的最为繁华的一条街。 远远便看到画舫上衣香鬓影,街上更是热闹鼎沸。 江嬷嬷搀扶着她下了车,卿欢带着帷帽,身上是件素色纱裙,罩衫,身形袅袅。 甫一下车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却浑不在意,迈入了一家生意爆火的成衣铺子,找了招揽客人的姑娘问了句。 “我有件衣裙,上个月买的,只穿了十日这上头的杜丹便脱了丝,你说该怎么办吧?” 这样大的店铺每日都有不少类似问题,哪能挨着解决。 便都是直接拿了铜钱,塞给卿欢。 “店里有统一的规矩,脱线二十个铜钱,娘子收着吧。”小姑娘忙得满是汗水,见她纹丝不动,以为是故意碰瓷想多讨些钱,登时露出不快。 卿欢却道,“我要见蔡娘子。” 蔡芳沁是这铺面的正好从外归来,听到有人要见她,她素日自然不会轻易见客人,不过看眼前娘子容色出挑,五官端雅,浑身气质幽静,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娘子,这人是来讹人的,给了钱还嫌少。”小姑娘低声嚼舌。 卿欢却道,“并非,我是来,与蔡娘子谈一桩生意,一桩老板稳赚不赔的买卖。” 蔡芳沁好奇了,偌大的淮扬之地,与她做生意的不在少数,可没有她这样孤身上门。 左右耽搁不了几个时辰,蔡芳沁点头,她开门做营生,买卖不成仁义在。 两人上了二楼,卿欢便开门见山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册子摆在桌上,“淮扬谁不知蔡娘子这成衣远销京都,多少娘子都很喜爱,但每年出的款式不多,便有了局限性。” 册子上是她亲手画设的四季衣裙样式,没有偏离女子喜好。 但偏偏在细节处精巧,比如裙摆辍缠金丝绒花,织金罗衣单调,就在娟裙上依照客人喜好定制装饰。 “淮扬知府的大夫人是簪缨世家,她平日不喜采买衣裙,蔡娘子要想做她的生意就要从她喜好下手,她喜笔墨,不妨在裙头用洒金绣出来几个浑厚的字体,收腰收袖。” 卿欢说完。 蔡芳沁看着她,“若她不买呢?” “先付定金,再让匠人绣娘开工,另外,铺子里不妨备着册子,将衣裙大概样式描摹出来,供客人参阅。”卿欢的册子上,描画了不少。 她本来就有作画功底,加上平日遇到陌生人喜欢观察对方穿着打扮。 久而久之,毫末之间揣摩对方喜好。 “我考虑一下。”蔡芳沁有些心动。 这两年,淮扬增了不少新的铺面,这成衣不好做,加上她定价高,靠着的也就是一些老主顾,新客是越来越少。 卿欢也不急,将册子留下来,便回去等消息。 傍晚灯起,她斜依在窗下美人榻,幽梦间似乎看到了戚修凛,俊挺的脸上挂着哀伤,薄唇张合,一声声地叫她的乳名。 …… 因着戚修凛促成了与戎狄的同盟协议,将北境的疫症遏制有功,加之老国公爷去世六载,早已该由世子承袭。 昌惠帝特拟了旨意,王全将那皇旨送到国公府,即日起世子便为国公爷。 晚膳时,戚夫人看着神色憔悴的儿子,又提起了娶妻这件事。 如今宗权已是国公爷,后宅怎么能没有女人,可自他从北境回来,没日没夜地熬着,仿佛不能闲下来。 长久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你别诓我了,徐侧氏根本没有回来,你还要瞒到几时,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你不妨看看身边……”戚夫人看了眼苏绮莹。 绮莹跟那户部家的公子到现在还没有换庚帖,也是因为那公子前些日子,约见绮莹的时候毛手毛脚。 戚夫人便做主,暂时退了这门亲。 苏绮莹偷眼去看戚修凛,还是没忍住两靥飘红。 戚修凛却起身,直接道,“衙署公事多,从明日起,我就宿在衙署,以后家中若无事,母亲也不必去寻我。” 说完,他径直离开。 苏绮莹一愣,哽咽道,“如今宗权兄长是真的把我当妹妹了,认亲宴都办了,我就更不可能嫁给他了。” 戚夫人皱眉。 “早前徐卿欢活着,他不愿意另娶,如今那人已死在疫症里,难不成还要宗权一辈子寡着,你放心,有认亲宴就有散亲宴。” 戚修凛回了栖云院,院子里空荡荡的,他点了熏香,香气缭绕时,好像伊人还在身边。 多宝阁上,还有她的书册,平日翻看的书籍中间还夹着她自己做的书简。 卧房里的每一处摆动跟之前一样,他也不准别的丫鬟动。 照旧的洗漱,换了寝衣,戚修凛才上了榻,将她常用的囊枕放在身侧,睡到迷糊时,只觉得心头火热。 这卧房里,不知何时,进了个浑身飘香的女子。 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榻边。 戚修凛再昏沉,也能第一时辰发现,便看到了只着小衣的苏绮莹。 这招数,她不是没用过,只是那时栖云院的这位活着,如今死了,总不能还霸占着栖云院。 他震怒,大手一挥,将她推开,“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苏绮莹羞愤至极,却还不愿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如今嫂嫂不在了,兄长也不想再娶,绮莹不怕人说三道四,便是留在兄长身边,无名无分也愿意。” 说着,大着胆子想要靠近。 戚修凛冷嗤,目光如冰刀,“你若继续做这种不要脸面的事,休怪我翻脸。” 一个女子被心上人说不要脸,就是在剜她的心。 苏绮莹咬着下唇,半晌才道,“绮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兄长这院里没有丫鬟,夜间口渴,便送了茶水。” 未免他怒极,将她赶出去,苏绮莹垂头,拢紧了衣裙,退了出去。 戚修凛却再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了卿欢的一件小衣,紧紧地握在掌心。 又难解心里的燥火,于是明知不该,却还是解开衣裤。 第137章 赠美人,拉拢他(见面倒计时) “我知你还活着,是被谁救下,还是被困,为何不与我来信……可是还怪我没有护好你?” 屏风后,一声闷哼,粗哑含着浓稠的思念。 帐子轻轻晃动似水波,又好像,他掌心握着的是卿欢的柔软,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她含嗔带笑的脸。 许久之后,事休,戚修凛歉疚地握着那小衣,打了水亲自洗干净。 他将卿欢的东西,一并锁了起来,栖云院也不许外人踏入。 天还未亮,便离开了国公府,去了衙署。 日上三竿时,铁衣将北境的书信送过来,“苏先生的信,爷您看看。” 戚修凛忙取过来,拆开,眼底露出失落,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不过关于那场疫症却有了很大进展,戎狄旧部那些人,在后来的刑讯中,又招了不少供词,说是有个粗蛮汉子与他们传话,给了不少银钱珠宝粮食。 “不过苏先生查到,给到他们手上的银器都是些没有冶炼干净的硫矿,他们分辨不出来好赖便都当成宝贝。” 铁衣说完,也觉得奇怪,“这些银器在淮扬一带较多,不过银矿基本都是朝廷接管,怎么会流出这么多。” 莫不是上头有人跟戎狄勾结。 戚修凛便将这件事联想到了四皇子头上,四皇子虽得圣上眷顾,可终究不是正统储君,太子再不适合,有皇后在,也不可能废黜。 所以四皇子应该很是抓心挠肝。 “安排一下,我进宫面圣,去淮扬走一趟。” …… 从乾清宫出来,已是午时,城门外马车候了许久,一名淄衣侍卫递了邀帖。 “四殿下请戚国公前往荟萃楼一聚,邀大人同赏一幅雪景图。” 侍卫递了邀帖,行了礼,转身离开。 戚修凛略一思索,便将邀帖捏紧,他乘马车抵达荟萃楼时,里面早已人满为患。 在二楼雅间,四皇子寻常锦绣道袍,挽玉冠,靠在窗边,听着珠帘后的悠扬琴音。 戚修凛被请入房内。 他挥手让身边打扇的人退出去,一时让人沏了茶,邀他同坐,取了那幅雪景图,赏了没一会儿便隐晦地看着戚修凛。 “宗权,你如今承袭国公之位,又是孑然一身了,身边没个女子怎么能成,但我知晓你待那徐二情深义重,自然不可能接纳旁的女子,但我前些日子救了个女子,却是与徐二有五六分相似。” 戚修凛顿住,拧眉看着他,“四殿下是何意?” 四皇子微笑,“出来吧,皎娘。” 珠帘一晃,女子柔媚的脸便出现在戚修凛目光中,灿若芙蕖,娇似桃花,一双含情的眸子,水光潋滟地看着他。 竟然真的与卿欢有几分相像。 但此女却是脂粉妆点,浓粉覆面,待洗净,哪里能与他的卿欢相提并论。 “皎娘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有一技巧,便是擅口技。”四皇子看了眼皎娘。 后者轻启朱唇,张口唤道,“戚大人。” 声音清脆婉转,与卿欢简直没有半分区别。 戚修凛神色淡淡,“四殿下这是要赠下官美人?” “戚大人不想要也没关系,届时我会同父皇提一句,想必父皇也会念及你刚丧妻,给你指派一门亲事,冲冲府里的晦气。” 四皇子敢说就敢做,一次不成,总会有说服昌惠帝的时候。 戚修凛便是拒绝了,说不准下次,昌惠帝能直接往他府里塞人。 且看样子,四皇子是想拉拢他。 他起身,拱手道,“既如此,那下官就多些四殿下。” 待人走后,四皇子嗤笑,“表现得情深意切,见着个美娇娘还不是迈不动脚了,去把温时玉也给本宫叫来。” …… 承安侯府。 蓦地传出一声斥骂,“真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好端端的死在了北境,害得侯府白白没了一个女婿。” 曹氏听着承安侯的怒责,温声安抚,“侯爷何必动怒,就算与国公府就此划清界限,也没什么关系,圣上如今早就收了戚家的兵权,就是瓦解戚家,以后,指不定是什么样。” 她心中正痛快着,徐卿欢一死,便没人能踩着她炫耀。 尤其是那罗氏,这些日子整日哭哭啼啼,还自请去儋州。 “侯爷,我兄长升迁之后,前些日子,在菖蒲节上相中一个世家女,后打听才知,那姑娘是柳贵妃的远方表妹。” 曹氏这话就是告诉承安侯,他兄长一旦娶了柳贵妃的远方表妹,那这以后,可就跟四皇子撇不清了。 承安侯没说话,灵君被休,一路看好的卿欢也没了,侯府又没有别的女儿,知序在官场又不似那些长袖善舞的,以后侯府需得仰仗个更稳固的后盾。 四皇子有圣上疼宠,眼下虽不是储君,可谁知以后怎么样。 自古以来废黜太子另立的先例不是没有。 “嗯,那你去库房挑些贺礼送过去,以后也跟柳贵妃走动走动。” 曹氏面露喜色,“妾知晓,那罗氏……” 承安侯不耐烦道,“她要走,就让她走,省得每日哭,哭得人心烦意乱,晦气得要死。” …… 本该哭泣做戏的罗氏,得知侯爷允她回儋州,当即便让秋兰和瓶儿收拾东西,旁地没多带。 平日侯爷给的月银也不多,但她省吃俭用,攒下不少。 秋兰故意将双眼弄得红肿,外人看了以为她刚哭过。 两个丫头闷头收拾东西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侧夫人,国公爷来了。” 秋兰脸上的笑意凝固,还未来得及装出哀伤,便看到了国公爷站在了廊下。 她哭笑不得,表情扭曲,抬手掐了自己一把,这才重新露出伤痛之色。 而戚修凛却敛了神色,方才,他若没有看错,这主仆几人,收拾东西时,似还有说有笑。 第138章 找了个赝品,真心错付(倒计时2) 罗氏谨记着保守秘密,绝不会让京都内的第五个人知晓,尽管她这段时日也见到了女婿待女儿,的确是情深义重。 “秋兰,快些给国公爷看茶。”罗氏声音沙哑,情绪也有些低糜。 戚修凛只觉是自己看岔了。 “不用,我来是给岳母送些东西,如今盘盘在庄子里养病,一时不得回来,便嘱咐我常来探望您。”他还在做戏。 罗氏恍惚了下,“你又何必瞒着我,秋兰她们都告诉我了,是我的欢儿福薄,没有福气继续做国公府的侧夫人,国公爷还有那份心来探望我,欢儿若知晓定很欣慰。” 戚修凛拧眉,看了眼秋兰,那目光里夹杂着愠怒。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嘴快,这才让夫人知晓了。”秋兰和瓶儿慌忙跪下,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 但他没有苛责,毕竟,她们是卿欢在世上的仅有的亲人了。 他留下不少东西,终究是怕触景生情,没说上几句话便起身离开。 秋兰偷摸着跟过去,从角门看到国公爷上了马车,然而有个女子却从那马车上挑了帘子。 细白的手,清婉地笑,眉眼之间与她家姑娘极为相似。 秋兰怔住,便怒不可遏,气恼地冲过去想看清楚,她如何能想到,姑娘才“离开”多久,这位人前还要做戏,却已然找了个替身。 看到她仿佛雷电似的冲过来,铁衣拧眉,大步过来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 秋兰眼底红彤彤,愤怒地瞪着铁衣,“原来话本子上说的男人最是薄情,都是真的!国公爷如此,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抬脚,狠狠地踩了铁衣一脚。 十指连心,痛感加倍。 铁衣倒抽口气,“你发什么疯,敢如此诋毁爷,当心我把你扭送到刑部,好好打你一顿板子。” 这丫头,劲儿这么大,恨不得把他脚骨给踩断了。 秋兰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双手往前伸,“绑起来吧,最好打死我,待我见了我家二姑娘,便告诉她,国公爷找了个跟她一模样儿的人……” 粗粝的大手捂在她脸上,阻止她胡说八道。 “没有的事,总之,你别胡说。” 秋兰不理会他,反正都要走了,她不在乎了。 她只是替姑娘觉得不值,一片真心错付了。 …… 荟萃楼内,温时玉神色淡然,“殿下如此高兴,想必是事成了。” 四皇子眸光含笑地看着他,“砚堂,你似乎比我更高兴。” 无需遮掩,温时玉道,“我既为殿下的幕僚,自然万事以殿下为先,即便,我与徐二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但能追随助殿下这般智识沉毅的君主,成就宏图霸业,也算是臣之幸事。” “君主?”四皇子挑眉。 这倒像是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温时玉起身,朝四皇子行了礼,“臣但凭四皇子驱策。” 他垂下眼皮遮掩了眸中情绪,这话不过是权宜之计。 早前与四皇子合作,也只是为了打压勇毅侯,而四皇子为了得圣上更多眷宠,私下举荐不少人,还在衮州猎了只白虎,送给了陛下。 看似是父慈子孝,其实是君臣之间。 “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摘了你的脑袋,再跟父皇禀报,说你有谋乱之心?”四皇子走到窗边,往外看,便从一众蝼蚁中看到一抹艳丽身影。 他目光追随,抬手,吩咐了随从。 温时玉笑道,“殿下不会自斩臂膀。” 想来四皇子还有别的贵客要见,并未与他多言,便让他退下。 温时玉前脚刚走,那艳丽身影被请到这处雅间。 “你是说表兄在这里?”文蔷去了趟北境,也得知卿欢的事,她在北境待了月余,四处寻找,白皙的肌肤晒成了蜜色。 刚回到京都不久,想着去探望卿欢的母亲,中途就被人请到酒楼。 “县主进去便知了。”随从躬身退开。 文蔷推门进去,“表兄……你可有卿欢姐的下落?” 看到包厢内的人,她拧眉下意识就要走。 却被四皇子拽住了手腕,拖了进去,搂抱到了怀里,将她禁锢的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我现在桥归桥路归路,你要娶皇子妃了,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来招惹我。”文蔷愤怒看着他。 从前对他是有些爱意,可少女情怀,总是炙热坦荡。 如果那时他就求了赐婚,想必他们早已成婚,孩子都有了。 四皇子冷了脸,“我没说过与你断了干系,就不准断。” 她拒绝赐婚,还跑回翼州相看男子,胆子太大了。 文蔷张嘴咬他的手背,一枚牙印深深地嵌在他虎口。 “解气吗?不解气的话,嘴上也给你咬。”说时,他扣着文蔷的下巴,抵过去,舌尖撬开,深深地跟她纠缠。 文蔷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幼时常在他面前晃悠,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他起初厌烦透了。 也不知何时,她长成个娇滴滴的少女,浑身香软馥郁,也不再唤他哥哥,而是四皇子。 处处跟他保持距离,他一怒之下,让那西山的蛇咬了自己,换得她的几行眼泪。 “我没有说结束,你也不许嫁人,我知你对我还有误解,待来日你定会理解,我这般做的苦心。” 他不放过,也不松手,将她压在了桌上,动手去拉扯她的腰间的绦带。 文蔷一愣,随之感到惊恐,奋力地挣扎着,哭了出来。 四皇子顿住,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他将文蔷按在怀中,轻声安抚,“抱歉,是我不好,但你不想要我,这让我很是不快,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若让我知晓你真要嫁人,我便卸了那人的手脚。” 文蔷觉得他像个恶魔,卿欢姐姐说得对,嫁人就该看品性,而不是身份地位。 四皇子见她安定下来,微微一笑。 谁拦他,谁便要死。 那徐二定是与文蔷说了什么,她才如此坚定要跟他分开,所以他让杀手伪装成戚修凛的人。 死前,也让她尝一尝,被人丢弃的滋味。 …… 戚修凛将那皎娘安置在了国公府的后院,但严令她禁止踏入栖云院。 于外人看,戚家刚承袭了国公爷的位置,新婚不久的妻子也香踪不定,他就从府外带回个娇媚的娘子。 传到陛下耳朵里,往重了想,是年轻郎君耐不住寂寞,心思浮躁,往别处想,就是儿郎情深,不惜找个样貌相似的聊以慰藉。 总之,昌惠帝不会将重心放在国公府。 也好给他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戚夫人也是忍着不快,又不好责问宗权,就算他真要纳了这个女子做妾,也好过那徐二。 苏绮莹却愈发的愤怒。 栖云院的死了,却又来个赝品,连个赝品都能得到宗权兄长的偏袒,她为何就不能? 是以她去后院为难那皎娘时,戚修凛明明知晓,却并未放在心上。 夜半时分,栖云院烛火静燃,戚修凛伏案作画。 狼毫将一应颜色染在纸上。 玉麒麟镇纸之下,女子清丽五官渐渐浮现,之后描眉画目,勾勒出杏眸中含羞带笑的神态。 第139章 衣香鬓影,似是故人(见面倒计时1) 他痴然看着画上的女子,手指摩擦着,却不能感知她的温度。 戚修凛苦笑,他唯有借助公事让自己不停地忙碌,但总有闲下来的时候,脑海中便一直萦绕着那道窈窕身影。 他将画作悬于床头,盼着这一夜,仍旧能梦到她,便是在梦中,他也要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一夜骤雨,京都入了夏。 戚修凛乔装打扮前往淮扬调查银矿之事,临走之时,赵明熠来送他。 见他时不时地摩擦护腕,就知还是没有放下。 “我听说你府上纳了个妾?”赵明熠一脸好奇。 戚修凛微怔,“外间这么传的?没有,那人只是个幌子,我心里从未忘记卿欢,怎么会纳妾。” “这样也好,心里有个念想总比心如死灰能挨得住,但世事无常,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还年轻,真想为她守一辈子身就得早做打算,像我,直接告诉我爹,我不能人道。” 天空一声惊雷,劈的旁边铁衣外焦里焦。 没听过伤敌一百自损一万的。 戚修凛瞥了他一眼,“怪不得那几日上朝,你父亲神色忧虑。” “我让他跟我娘再生一个,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娶妻的,情爱这东西太折磨人心,爱而不得痛苦一生,爱了得到了,谁知这情爱能维持多久,我可不想以后变成面目可憎之人。” 赵明熠对自己可没那么大的信心。 “也好,认知清醒,但若你以后遇到真心相待之人,便知,一辈子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戚修凛勒紧缰绳,“走了,小郡王回吧。” 赵明熠参悟不透,索性不想,目送好友离去。 戚修凛一行,快马加鞭,一去数月,便从六月入了仲秋。 淮扬的官员起初还算配合,但阳奉阴违。 账簿和所有的银器出入并没有纰漏,甚至完美无缺。 戚修凛也不着急,白日他是京都重臣,晚间,他便是京都来的客商,与淮扬官员攀交,一点点瓦解对方的警戒心。 “淮扬知府杨阑曾经督办过银矿的事,不过他只管辖了两年,便主动卸职,称是身体不适,回家之后还真卧床不起了数月。”铁衣花了点银子,买通了个歌妓,用一夜功夫,从苏州府的府差身上套了些话。 但这批人,嘴是真严,只进不出。 “去打探一下,杨阑的喜好。”戚修凛在淮扬数月,手中的证据不多,一切都看似正常,但越正常越是暗中诡谲。 没过两日,铁衣便查到那杨阑喜好收藏古玩字画,为人风雅,也是贫寒学子考上功名,在淮扬一带颇有盛名。 戚修凛为了便于接近他,便修书给赵明熠,让他将手上收藏的名品字画还有玉石借他一用。 ……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 卿欢在那小院中啪啪打着算盘,清点着近来多赚的银两。 虽只有一千两,可对她来说,便是靠着自己谋取的第一笔钱财。 她分取一部分装在匣子里放在床榻下的暗格,另外一部分作为家里的开支,购置柴米油盐。 卿欢与蔡芳沁合作数月,打破之前的成衣风格,非但从款式上做了改善,还提议蔡娘子寻找一些可靠的香粉玉石商贾。 购买香韵阁的衣裙,便会有妆娘亲自帮其梳妆打扮,且不收取额外的银钱。 一时间,淮扬的贵女纷纷慕名而来,生意比之前起色不少,且定制的成衣因新颖精致,掀起了一股簪花于裙裾的热潮。 灶房里,秋兰奋力的烧火,“夫人,那燕窝粥炖好了吗?我给姑娘送过去。”她起身,搓搓手,就要去掀盖子。 罗氏瞧她急躁的样子,拿了湿帕子递过去,“别毛躁,慢着点。” 主仆几人一落脚淮扬便被人带到了这处院子,见到卿欢,几人皆是抱头痛哭。 罗氏看到卿欢腹部凸起,百感交集,既心疼女儿在此处吃苦受罪,又懊悔没能早些过来照顾她。 是以这些日子,罗氏想着法子地给她炖汤烹煮,都说江南人杰地灵,在这样的地方,养了小半年,欢儿那气色才好了不少。 秋兰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盅,回了卧房,刚摆在桌上听到一声惊呼。 秋兰吓得脸色大变,刚端了水盆进来的瓶儿,亦是慌乱地差点打翻水盆。 两人冲进去。 却见着靠在美人榻上的姑娘,手抚着如萝腹部,似笑似哭。 “姑娘,你怎么了?肚子难受吗?”秋兰看着那肚子,即便已经六个多月,可姑娘的腹部比平常怀了孕的妇人要小上许多。 她还总担心是姑娘吃得少。 卿欢微笑,哽咽道,“孩子踢我了。” 说完,罗衫之下顶出个小小的鼓包,也不知是手还是脚,上下滑动,吓坏了秋兰和瓶儿。 罗氏一进门,也看到这幅场景,她潸然泪下。 “这孩子这般闹腾,想必是个小郎君。”罗氏安抚地对着卿欢的小腹,柔声道,“别恼你娘亲了,乖乖听话,外祖母给你做好看的衣袜。” 卿欢湿了眼眶,这样的日子,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这孩子出生后,若无人托举,不知未来能有什么造化。 吃了燕窝粥,卿欢起身出去散散步,前院的江嬷嬷过来同她说,“蔡娘子那边托人传了口信,说是过些日子,淮扬要办一场菊花宴,淮扬的贵妇都会参加,娘子这边,可要同去?” 江嬷嬷知晓,主子的事不该多问,但私下总会对沈娘子好奇。 “自然是去的,我这便收拾一下,去香韵阁见蔡老板。”卿欢让秋兰取了兜帽大氅,戴上了面纱,仔细遮掩之后才出了门。 …… 湖湾两处是络绎不绝的行人,湖中画舫,一袭天青色团领衫的俊俏郎君立于船首,头戴玉冠,腰悬青竹底纹香囊,右侧是个白玉环佩,如意络子随风晃动。 俊俏郎君眺望太湖之景。 “裴兄从京都远来,接管家族生意,想必还未见识过淮扬最让人流连忘返的特色吧?”蓝袍男子手持折扇,指了指不远处的画舫,“丝竹管弦,如天音妙语,稍后我为裴兄寻一佳人作陪?” 此人唤作石钱坤,是铁衣特意打探出来的至关重要的人脉,正是淮扬知府的小舅子。 戚修凛化名裴枕,与这些人打交道。 “多谢石兄,不过我来淮扬,不是享乐,家父对我期望颇高,便想着早些谈成合作。”戚修凛这客商,祖辈是皇商,家道中落,但有一门手艺,便是在银器上篆刻。 官员会私下寻找有能者,为官家办事。 戚修凛这个身份正好满足石乾坤的要求。 “不急不急,酒足饭饱再说不迟。” 远处,画舫轻晃,珠帘随风浮摆,隐约可窥背对着坐在船舱内的身影。 青丝挽起,露出一截细细白瓷的脖颈。 戚修凛顿住,紧走几步,眯了眯眼,只觉衣香鬓影,恍惚似故人。 第140章 原来是个惧内的(明天第一章见面!)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偏那坐在船舱背对他的女子发髻上别着的簪子,极为眼熟,他不由得心跳快了几分。 竟然不顾石乾坤,径直让人安排小舟,要去那画舫上看看。 “哎,裴兄,你干嘛去啊?”石乾坤眼神一瞥,看到了香韵阁的画舫,脸色一白,他可不敢招惹蔡家的娘子。 那一个个的凶悍如母虎,生意场上完全不输男子,尤其是最近,听说还有个什么沈娘子。 戚修凛不顾阻拦,催促船家,石乾坤死死地拽着船舷。 “使不得,使不得,那是蔡家的画舫,人家都是娘子,你一个郎君,唐突了人家是要被官府抓去吃官司的。” 之后,他告诉戚修凛,蔡家蔡怀明以前开过镖局,走南闯北,在淮扬定下来之后就开始做生意。 这种人就是淮扬的地头蛇。 戚修凛目光灼灼,看了许久只等那女子微微侧头,才恍惚地发现,对方并非卿欢。 “你早说啊,淮扬一带多瘦马,我给你寻一个来,绝对的色艺双全,保裴兄乐不思蜀。”石乾坤见他掉头,长舒口气。 戚修凛语气清淡,“不用,家中早有妻子,且管得严,若我在外流连声色,她只怕要生我的气了。” 啧,还是个惧内的。 石乾坤呵呵笑着,便与他一道回了船舱,让人备酒布菜。 这菜却吃得食不知味。 戚修凛在北境找了月余,回了京都后,也曾再入北境,然而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他午夜梦回,有时是那具浮肿到不辨五官的女尸。 有时是卿欢衣裙染血,含泪站在浓雾中,无声地看着他。 …… 卿欢坐在船舱内,这画舫虽四面都是珠帘,颇为通风透气,可她还是觉得闷热。 蔡芳沁看着她腹部,笑着将冰鉴里色泽红艳的樱桃挑了出来,在她面前摆了几颗。 “秋老虎盛行,暑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这些凉的你少吃。”叮嘱后,蔡芳沁又问,“初时见你,只觉得你年纪轻轻,一个纤弱的小娘子,说话做事也算爽快,没想到你早已嫁人了,可从未见过你郎君?” 卿欢早有说辞,“他是货商,常年都在外地,便是一年到头兴许也只能回来一两次。” “怪不得,但你一个独居娘子,还是要多多注意。” 话音刚落,有侍女过来,“沈娘子,好像是你夫君来寻你了。” 卿欢心头咯噔一跳,手里的樱桃滚到了地上。 她抬眸,看向距离画舫不远的一艘乌篷船,摇荡间,那站在船首的青衫郎君,儒雅地朝她微微笑着。 温时玉何时回来的? 怎么还寻到了太湖上。 蔡芳沁哦了声,“这便是你郎君啊,果真仪表堂堂,沈娘子好福气,郎君长得这般俊俏。” 卿欢张口便道,“不是,是我兄长。” 此言一出,在场的娘子几乎个个都将目光投向了那道雅致身影上。 江南女子多温婉但不乏性情豪爽者,蔡芳沁的堂妹蔡明月便是如此。 “沈姐姐,你兄长婚配了吗?”明月凑过来,那小表情像极了文蔷,同样都是心中藏不住事。 “还未。”卿欢笑着递给明月一颗果子。 她脸颊一红,难得露出羞涩,“这样啊,没想到他这样出色的男子居然还没有婚配。” 既已经谈好了事,确定参加菊花宴,卿欢也从蔡娘子手中拿到了参加花宴的名单。 她便辞别了众人,乘小船先回了岸上。 温时玉将她送到江南之后,安顿好一切便直接回了京都。 半年间,也只回来三次,每次待不了几日。 “女子怀胎十月,你如今再有三月多便要临盆,许多事要提前安排了。” 卿欢见那车上摆了一盒月饼,诧异地问,“中秋已经过去了,怎么还买了这个?” “我原想着中秋过来陪你,结果有事耽搁了,但月饼不能不吃。”他让卿欢在马车上坐好,细心地给她后腰垫了个枕头。 将月饼取了一块,递给她。 “尝尝。”眼神追随,似乎含着紧张。 卿欢低声道,“多谢。” 饼皮酥软,甜而不腻,里面掺了些桂花和坚果碎,只是看着粗糙些,不像是店面里售卖的。 她慢慢吃着,温时玉便把手放到她下巴处,接那些掉落的碎屑。 免得弄脏她的衣裙。 卿欢总觉得这样不妥,便将月饼用帕子包起来,“等我回去再吃,温公子这次能待几日,后院厢房每日都有人打扫。” 他隐隐有些失落,却还是笑道,“也就三两日,京都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一来一回,便是策马,也要大半个月。 两人一时无话,卿欢在这件事上,的确该感谢他,但那日杀她之人,就跟他没有半分干系吗? “你没有别的事想问我吗?”温时玉目光温和,与她在同在车内,下意识便想靠近。 他膝盖不由自主地抵着她的膝。 卿欢往后退,“倒是有一事想与温公子分享,方才画舫上蔡小娘子问我,你是谁,我说是兄长,她们还惊奇,说你我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 她咽了下口水,“我有个不情之请,有些痴心了。” 温时玉捏紧手指。 “你说,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她笑笑,“卿欢想认温公子做义兄,我也知自己身份比不上温公子,不过我毕竟独身在外,要是外人知晓你是我兄长,她们就不会说三道四。” 他敛了笑,呼吸缓缓发沉,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她脸上。 “你觉得我想做你兄长?”他想做的,是她的郎君,是她的男人。 卿欢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是我高攀了,那就当我没说过。” 他挫败地叹口气,哪里是她高攀,分明是自己痴心妄想,以为把她送到江南,远离戚修凛,长此以往,她能忘掉那个人。 …… 石乾坤当真找了个瘦马过来,那女子腰肢款款,穿着时兴的衣裙,身子一软就要坐在戚修凛身侧。 她那腰间的玉带,底纹便是青色的修竹,细细的几支,绣成了几个字样,看着倒是别出心裁。 戚修凛看着她的玉带。 女子香腮一红,还以为这俊美的男人看中她,想去握他的手。 他一把挥开女子的手。 “淮扬如今都时兴这种衣裙?”戚修凛看向石乾坤。 石乾坤酒喝得正酣,“是啊,香韵阁的蔡家,还有那个沈娘子,她们几乎霸占了淮扬的成衣生意,也不知这些小女子脑子里怎么想的,学男子做生意,花样百出。” “尤其是那个沈娘子,你是不知,她肚子都那么大了,自己郎君都不在,抛头露面实在有辱门楣。” 戚修凛眼皮微跳,也不知怎么回事,多问了一句,“沈娘子是何人?” “沈瓷,不知从哪来的,也不知长什么样,整日戴着纱巾,应该貌丑无颜。” 沈瓷? “妾的乳名叫做盘盘,妾告诉夫君,是因母亲生下我时,第一眼便看到摆在桌上的一盏汝窑瓷器,花纹精致,见之不忘,盘盘,乃美瓷之。” 戚修凛呼吸一沉,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怎么会联想到一起? 第141章 终得见,滋生出鲜活的血肉 石乾坤见他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还以为他是真的担心在外厮混被家中夫人发现。 “裴兄尽管放心,咱们这些人,既要一起做生意,那口风必定是紧的,再说你家中夫人远在京都,千里之遥,哪里会知道。”说着给那瘦马使了个眼色。 女子细软腰肢正要下塌。 戚修凛皱眉,目光幽冷的看了那瘦马一眼,后者唬得再不敢上前。 石乾坤见状,也不为难她了,挥挥手让她退下去,但这画舫上的歌舞却始终没断过。 …… 卿欢回了别院,开始按照蔡芳沁给的册子,熟记淮扬那些贵女的生平事迹,人与人结交,一件小事也能引起共鸣。 尤其是跟这些贵女攀识,就更得仔细。 只是她刚回来没多久,蔡明珠就哭哭啼啼跟了过来。 一见面,蔡明珠红着眼道,“沈姐姐,我能借住两日吗?” 卿欢自然不会把人往外赶,“你总要告诉我原因,是谁让三娘不高兴了?”明珠在家中排行老三,相熟之人便唤她三娘。 她只一味摇头,垂下眼睑,又哭了半晌才道,“母亲要给我议亲,是杨大人的小舅子,但他虽从商却总是流连花巷酒地,与那些瘦马伶人打成一片,这种男人如何能与……” 能与沈姐姐的兄长相比。 她虽然只见过沈公子一面,可远远那么一眼就让她芳心暗许,被母亲骂了也不去找堂姐,反而跑到沈姐姐这儿。 卿欢却知晓,不能将她留下来,否则传出去,她便有拐带之嫌。 “两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家中双亲恐会担心,若一时情急伤了身子你岂不是要自责,这样,我送你去香韵阁找蔡娘子。” 明月又想起母亲的确身体不好,便松了口。 卿欢让人套了马车,本想亲自送她,这事儿就被偏院的温时玉知晓。 他皱眉,换了衣袍,主动提出送那蔡明珠。 “那,那就多谢沈郎君了。” 明珠小脸红扑扑的,滴溜溜的眼神落在温时玉挺拔身姿,也不敢看他俊逸的脸庞,便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子儿。 那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端倪。 唯有温时玉神色淡漠,让车夫驾马,他却策马随在一侧。 待马车抵达香韵阁,明珠掀开帘子,同他道了谢,眼神便都要黏在他身上。 “不必客气,只是瓷儿如今身子不便,若蔡小娘子有事,希望莫要再去烦扰她。”他并不客气,本也不愿卿欢去做生意,他也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蔡明珠一愣,心里酸溜溜地难受,也不等她多言,那俊俏郎君便打马离开。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对方背影,浑然没注意到另一辆马车上,男人怔仲的目光。 戚修凛与石乾坤作别后,途经此地,未料到,会在江南这地方见到温时玉。 如今各为其主,温时玉便是四皇子的人。 来江南莫不是要阻止他探查银矿这件事? 戚修凛想了想,便让铁衣先去探一探。 …… 江南多曲折巷子,铁衣一路随行,不敢离得近了。 只远远看到那温三郎,先是购了些胭脂水粉,再是些糕点蜜饯,又去茶铺提了两盒茶叶,马上挂得满当当。 途经的货郎车上挂着乌金裁做的灯球,既不是中秋也不是过年,他却买了好几个。 脸上亦是噙着笑意,完全不像在京都那般冷情冷性的样子。 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铁衣便跟丢了人。 铁衣回去复命,“好奇怪啊,温时玉好像在这江南哪里藏了个小娘子,又是买吃的喝的,竟还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戚修凛默默听着,不由捏紧了指尖,他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随后越走越快,心潮澎湃出几分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爷,您怎么了?” 铁衣纳罕,就算温时玉在江南养了个娘子,跟爷也没什么关系。 温时玉都那般年纪了,又不是苦行僧,怎能不好女色。 戚修凛声音暗哑,眸光沉下去,“你这两日,在香韵阁等着,且再看看,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尤其是女子。” 铁衣瞠目,结巴道,“爷,你,你是看上哪家娘子了吗?” “不是,休要多问。”戚修凛挥挥手,让他退出去,等内室安静下来,那股说不清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那温时玉回了别院,一股脑地将采买的东西送到了卿欢的院子里。 “补给你的,中秋的灯球,月饼你要是觉得好吃,我来年再给你做。”说完,他脸上竟染上可疑红团。 卿欢既知他情意,却不敢有半分回应。 “多谢兄长。” 温时玉脸上笑意僵住,眼底期盼瞬间消失,“我说过,不会做你兄长,但我会护着你,若你执意唤我兄长,有些事,就莫要怪我挑破了。” 他步步紧逼,便是将她逼到了角落。 门外,秋兰和瓶儿察觉不对劲,正要进来。 温时玉冷声斥道,“谁都不许进来!” 他大步去将房门关上,又折返回来,将她按在了多宝阁上,索性全部说开了。 “在儋州的时候,你母亲便准备将你的庚帖交给我,而我,也做好了娶你为妻的准备,后来种种阴差阳错,你我错失了机缘,你嫁给别人,我也没了再娶的心思。” 卿欢知晓他要说什么,拧眉,“温公子,你我之间没有可能。” 他却笑道,“有没有可能,旁人会信?你没有夫君,少不得受外人欺负,我既能护你一辈子,你为何不……” 卿欢抬眸,“所以你是要挟恩图报,逼我委身于你吗?我知晓受你之恩难以用钱资抵消,但你就没有私心?” 他一时怔住,缓缓松开按着她肩膀的手,察觉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便露出懊悔之色。 本想徐徐图之,为何就按捺不住了。 “对不住,是我犯了浑,我从未想过用恩情胁迫你。” 便是此时,房门被罗氏撞开,她紧走过来,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温公子,有些事勉强不得,你又何必执着。” 温时玉垂眸不语,良久才转身狼狈离开。 待他走后,罗氏让秋兰去端来安神的参汤,“你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这孩子,终归是国公府的子嗣。” 卿欢不是没想过。 她假死离开北境,就是担心回到戚修凛身边,那些牛鬼蛇神不会放过她腹中孩子,便不如留在江南将孩子安全生下来。 倘若戚修凛再娶,她就带着孩子远离是非。 待孩儿长大,有能力挣前程那她会全力托举,资质平庸,便承欢膝下就好。 “我们母女吃过的苦,我自是不想让这孩子去吃,所以我与蔡娘子合作,想在这淮扬,占得一席之地。” …… 接连两日,卿欢都没有看到温时玉,但流水的补品却送到她院内。 她照旧往返香韵阁,却在第三日,发现香韵阁外围着两列官兵。 “有人买了你们的衣裙,说是穿了身上起疹子,谁是这铺面的主事人?”衙差说话倒算是和气,但禁不住百姓议论纷纷。 带着纱巾的秋兰凑过来,“姑娘,咱们先回吧,当心乱起来,会碰到小郎君。” 卿欢摇摇头,自入内,才知蔡芳沁外出,她便主动应了衙差。 “我虽不是主事人,但这些款式却是我设计的,但我也能保证,这成衣绝对没有问题,那位起了疹子的娘子,此刻在哪里?” 衙差看了她一眼,“在府衙,你随我过去。” 说着,便开道在前。 卿欢拍了拍秋兰的手背,“你待会儿在衙署外等着,放心,香韵阁在淮扬人脉丰广,衙署不会真的为难我。” 幸而衙差的确没有为难她们,特许她们乘坐马车。 抵达之后,卿欢便随着一名衙差,进了衙署,七拐八绕地来到后堂。 也是奇怪,她在堂内坐了许久,也未曾见那起疹子的娘子。 反倒来了个府衙的老爷,对她问东问西。 “祖籍哪儿?” “家中几人?郎君是做什么的?” “何时来得江南?” 她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多想,还是一一作答,“祖籍定州,去岁与夫君一起来的江南做生意,夫君是货商如今外出。” 官老爷问完,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一味地朝着东面那扇屏风看,连着卿欢也忍不住看过去。 屏风后,男人双目通红,双拳握紧似在克制着什么,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立在堂内的女子仍旧带着纱帽,长长的细纱遮住身段,却隐约露出了腹部高凸的弧度。 卿欢被讹传死后,他一直内疚自责,陷入无望的痛苦里。 这半年来,苦寻无果。 竟未能想到,她早已离开北境,前往江南,在此处定居了。 戚修凛呼吸粗重,几欲推开屏风,终究是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内心的荒凉,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就重新愈合,滋生出鲜活的血肉。 …… 衙署给的说辞,是那娘子记岔了,并不是购买的香韵阁衣裙,事后,衙差还在街巷间澄清此事。 并当着众人的面同蔡娘子致歉,还帮着招揽生意,说是弥补香韵阁的损失。 偌大的淮扬两地,还未见过这等奇闻,倒让围观的百姓好一通惊叹。 卿欢长舒口气,这腹中孩子又开始闹腾,将她内里五脏顶得火烧一般难受。 她毕竟初为人母,有些事不太懂得,便就近找了家医馆。 “无碍,夫人这一胎,看似小,其实长得敦实,这头啊或者胳膊顶着脾胃,便会觉得吃下的东西难以消化,在等些时候,夫人就要控制饮食,切忌后面胎大难产。” 秋兰吓得脸色发白,“怎,还会难产?” 老大夫笑笑,“夫人体质不错,只要多多注意,应当会顺利诞下。” 她轻抚着肚子,道了谢便结了诊金离开。 医馆安谧下来,几息之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老大夫抬头看过去,“夫人可是还有何事?” 便看到颀长挺拔的俊美郎君,深衣玉带,神色夹杂着伤痛与灰败。 “方才那位夫人,身子如何?” …… 铁衣完全不能相信,方才在衙署看到的女子,竟然就是侧夫人,尽管过去小半日,他抬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痛! 脸上也被掐出了一道痕迹。 原来是真的,侧夫人当真还活着,怪不得那日他将在香韵阁外瞧到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只觉得身形相似,可没往那处想。 他将此事告诉爷,爷当时是何神情? 震惊不解茫然无措。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后来便是找到了衙署的官爷,袒露身份,说是在查香韵阁成衣的事,那官爷倒是配合演了出戏。 第142章 夜入香闺,是我夫人(后面茶茶的争宠) 铁衣还陷在震惊里,便看到爷从那医馆出来,步子都有几分踉跄。 他上前搀了把,“侧夫人定是被那温时玉给藏起来的,他带走了侧夫人,却没有把人送回您身边,摆明了就是存了私心,爷,我们要去寻侧夫人吗?” 戚修凛却不说话,老大夫之言,那位夫人已有六月有余的身孕。 按照时间算,便是在北境时,有了这个孩子。 那时,他忙于公事,很少陪她,及至后来北境闹起了疫症。 她也染上了,竟然都未曾跟他提起半个字…… 戚修凛喉中腥甜,那血从喉管涌上来,便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住。 “爷,你脸色不好,可是旧疾又犯了?”自从侧夫人去后,国公爷便落了个情急之下呕血的毛病。 御医说是损伤了精气神,的将养个大半年才能康复。 但他根本不听御医的话,奔走北境与京都两地,数月都未曾休息过一日。 “不用,不要去找,香韵阁这边的人也都撤离,不许再靠近。”戚修凛知晓,卿欢当时一定遇到很大的困难。 否则她不会忍心抛弃他。 铁衣只能照做。 当日晚间,戚修凛枯坐在房内,手中握着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封封家书。 之前他去甘州,卿欢曾经与他写过信,当时繁忙,没来得及回。 半年前,他在多宝阁上看到这个匣子。 里面是她那些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想念。 她全部写在信里,却又藏了起来。 戚修凛提笔,按照信上内容,开始回信。 每一封都有始有终,待至四更天,外面天色依旧黑沉沉。 他换了件衣袍,黑巾覆面,快步出了庭院。 …… 卿欢这院子,晚间寂静,两个丫鬟和罗氏也都陷入睡眠。 一矫健身影从后院墙头飞身进来,避开巡守的小厮家卫,悄没声息地落在了院内。 他起先摸不清,寻了半晌才找到那处卧房。 房内点了灯,窗扇半开,坐在桌前的女子正伏案书写,青丝如瀑,侧颊粉白,身上的香色衣裙遮住腹部。 她将书册收好便回了榻上,没多大会儿便沉沉睡去。 窗棂推开,黑影翻身进来,几步行到了榻边,屈膝半蹲在她面前。 戚修凛目光灼灼,用目光描摹她眉眼鼻唇。 随后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 温厚的大手缓缓地盖在她腹部,不敢真的碰到,只虚拢着。 时隔半年,他梦里从未见过她这种恬淡的模样,她总是含着委屈,噙着眼泪,看得他心里疼得要死。 想拥抱,想与她亲昵,来抵消自己内心千疮百孔。 却也只是贴着她的掌心,喃喃问着,“为何信不过我,为何不去找我?” 卿欢睡得格外压抑,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跟鬼压床似的,直到唇瓣也被压住,那鬼还在抢她空气,气得她一睁眼便醒了过来。 外面天光大亮了。 秋兰打了水进来,“姑娘,蔡家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我说您还得用了早膳才能出去。” 十月底。 淮扬尽管气候温暖,却依旧有了几丝凉意,卿欢起来洗漱,不自觉地摸了摸唇瓣。 “不用,我喝点山药粥就行,其他也吃不下。”洗漱之后,她简单妆点,吃了碗粥。 罗氏知晓她去做正事,担心她上三竿的时候饿了,便备了些软糯的糕点,一并让秋兰带着。 卿欢披着薄氅,将兜帽戴好,便上了香韵阁的马车。 菊花宴是在淮扬有盛名的菊花庄子举办,除却淮扬的贵女贵妇,还有些官员女眷。 这次宴席,蔡家算是主办者之一,也是商户们聚在一起的绝佳途径,是以除了赏花论茶,还会关起门来谈些生意。 卿欢穿了条杭绸缠枝百迭裙,交领撒花袖口挑金边的对襟,发上只点缀了自己找人打造的烧靛蓝珠钗。 她刚迈步到庭院,就听到几个娘子低声交谈。 “这就是那个沈娘子?挺着个肚子自己夫君终日不着家,莫不是根本就没什么夫君,是未婚有孕吧?” “上回还说有人穿她们衣裙起了疹子,以后我可不要买她设计的衣裙,晦气。” “还有蔡家那个老姑娘,也是抛头露面,穿了她们家的衣裙,以后可都要嫁不出去了。” 卿欢一愣,往常还未听过这种话,今日怎么将矛头对准了她。 再一细看才瞧出来,原来这两个娘子不是旁人,正是香韵阁的对家,在这儿浑水摸鱼。 “大晋律法,随意编排以讹传讹,造成香韵阁生意受损,罚百两,口头训诫,屡教不改罚千两……” 卿欢浑然不惧,“官府已澄清,起疹子是买了别家,与香韵阁无关,几位还要胡编诋毁香韵阁百年清誉?” 她带着面纱,坦然上前,直站在几人面前。 院内一时安静如斯,那几个娘子羞得面红耳赤,跺了跺脚纷纷离开。 蔡芳沁目睹这一切,内心震撼。 维持香韵阁乃至整个蔡家的生计,这几年已是疲累至极,没想到有人真的能与她站在一条线上。 她让人请了卿欢去厢房,思索良久才道,“我打算让你入股,以后每年香韵阁分红予你三分,沈娘子可愿意成为香韵阁的老板?” 卿欢瞠目,“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上次官府传人,你二话不说维护香韵阁,今次那些娘子泼脏水,你也是没有犹豫出言袒护,我允你入股也是有条件的,若这生意做不大,那你也是没什么赚头的。” “除却香韵阁,还有布匹米粮生意,你若愿意,便可合作共赢。” 蔡家没有郎君,这几年又在走下坡路。 之所以苦苦支撑,是因为有不少人靠着这份差事养家糊口。 卿欢内心激荡,能得此机会,她如何不想把握住。 “好,沈瓷不会辜负蔡娘子厚望。” 签了一份草拟的手续,卿欢便成为蔡家在淮扬的二当家,只是刚入股,没有话事权。 但这已然足够,她稍作拼搏多挣些财资,便能在淮扬彻底站稳脚跟。 宴席开始,这边两人出得门,蔡家的嬷嬷过来,焦急道,“三娘跟那知府家的小舅子打起来了,娘子快去看看吧。” 蔡明月是厌恶石乾坤,怎么会打起来呢? 几人慌忙赶过去,远远就看到蔡明珠手里抓着竹条,一下下地抽着石乾坤的脑袋和身子。 “你个泼妇,谁要娶你,谁就倒了八辈子的霉。” 蔡明珠气恼不已,“我才不嫁你这个浪荡胚子。” 两人又打了起来,幸好石乾坤克制着,没有出手,全程只是抱头乱躲,看到蔡芳沁,直往她身后跑。 “蔡娘子,你堂内疯了。”石乾坤不慎碰到了卿欢,她身子笨重,脚下打滑便朝一边歪倒。 便是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眼见着她要倒在满是鹅卵石的地上。 角落,猛地扑出一道人影,双臂伸展,将她稳稳地接住。 她惊魂未定,抬头,唬的三魂没了七魄。 男人戴着银制的面具,双目如炬,波澜涌动,口唇紧抿,薄削的下颌线,每一处都熟悉的惊人。 “裴兄,你来的正好,咱们快些走,蔡明珠,今儿这笔账,我记下来了。” 石乾坤过来拉拽裴枕。 裴枕却纹丝不动,大掌握着那纤弱娘子的手臂,目光还落在人家脸上。 卿欢的心脏砰砰乱跳,“这位公子,请松手。” 裴枕这才退后,朝她拱手,“抱歉,方才情急之下,不是故意唐突娘子,还望娘子勿怪。” 便是此时,身后一道疾来的身影,快步至她身侧,上下打量,确认她没有受伤才薄责。 “可有哪里不适,晨起你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温时玉来的着急,并未注意身侧的裴枕,这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之间,暗流博弈。 温时玉将卿欢护在身后。 裴枕目光冷肃,目光掠过那道企图借着温时玉遮挡自己身躯的人儿。 他勾唇,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待出了门,裴枕那面具之下,早已是悲喜不明的情绪,她这半年来,与旁的男子相处,便是怀着他的孩子,也能撒谎说郎君在外是货郎。 许是过些时日,会说郎君死在了外头。 然后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 石乾坤瞧他申请不对劲,加上方才还握着人家娘子的手臂,便好奇问,“你,不是家中夫人管得严,不让靠近女子嘛,刚才怎么还抓着沈娘子的手臂不放。” 该不是就好人妻吧。 裴枕咬牙低语,“那就是我夫人。” 第143章 春梦了无痕(夫妻俩各忙各的) 他声音太低,语调太缓,石乾坤没听清,“你说什么?” 裴枕咽下那句话,“没什么,我这手上有些珍罕字画,都是父辈传下来的,也不知真假,听闻杨大人好丹青字画,便想着请他鉴赏一下,石兄能否引荐?” 酒桌上结识的生意好友,下了酒桌谁还管你有什么请求,大多想法子搪塞。 但石乾坤欣赏裴枕的谈吐气质,也很少见这般英挺的郎君,没多想,便答应下来。 “多谢石兄。”说完,男人的目光再次往回看。 想起方才温时玉待她,如此关切,而她也没有拒绝,就觉得心口堵着一股气。 繁茂的槐树之下,秋兰本想着去马车上给姑娘把食盒拿过去,迎面看到个眼熟的面孔。 她脚一软,身子倒还算反应迅速,扭头就要跑。 铁衣早已看到她,冷着脸,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儿,用力弹出去,恰好从她耳侧飞过去钉在了树干上。 “你们怎么会在淮扬?” 面对铁衣的诘问,秋兰决定抵死不认,“我不认识你。” “秋兰姑娘,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方才跟你一起进去的娘子,有些眼熟……”铁衣面色愈发冷,用刀鞘挑下秋兰的面纱。 她吓一跳,后背靠着树干,“我来淮扬是,是探亲的,夫人的亲人在淮扬。” 铁衣知晓她必定咬死了不承认。 那神情顿时沉得吓人。 秋兰站直了身体。 她没什么好心虚的,要不是跟着国公爷去北境,姑娘不会遇到这么多事,差点死在北境。 如今的生活,她们过得很舒心,决不能被人打搅。 “青天白日,铁侍卫是要用刑逼供吗?你不是最喜欢用上大刑吓唬人,绑了我送到府衙吧,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她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铁衣噎了下,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这样子,要是透露出见过侧夫人,她不得一头撞他身上。 “行了,你走吧。”铁衣撵她。 秋兰一听,眼神都亮了,也不去拿食盒了,麻溜地提着裙摆就往回跑。 一气儿跑回了宴席上,看到姑娘已经跟诸位娘子热络地说话,也不好打搅,就等到宴席结束才摸到跟前。 “我方才看到铁衣了,怎么办,国公爷可能也来了淮扬,姑娘,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不要出门了。” 卿欢顿住,想起那戴银面具的男子,摇头道,“躲不了。” 与其躲,不如迎难直上,便是被他知晓又能怎样,还能将她强行带回京都不成。 温时玉一直等到宴席散了,接了卿欢上车,细致地给她披上大氅。 “深秋有风,仔细些,今日腹中的孩子可有闹你?” 他仿佛,真将自己当做这孩子的父亲了。 卿欢始终觉得,不将他认作义兄是个祸端,便道,“多谢兄长,这般关心侄儿。” 温时玉脸色凝滞,缓缓地握紧了手指,眼底的阴翳不想吓到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同上一辆马车,没多久,马车便缓缓驶离。 …… “温时玉真是胆大包天,敢挖您的墙角。”铁衣看着地上车辙子,顿时来了气,恨不得提剑去砍了温时玉。 戚修凛心情压抑,哑声道,“那也要看他,是否挖得动。” 铁衣欲言又止,侧夫人都跟别人这般了,还不是挖走了吗?还要怎么才算,难不成真让小世子唤别人父亲。 这般想着,他万死都不能接受。 戚修凛没忘记来淮扬的目的,是为了查银矿跟北境戎狄旧部这件事。 “这几日,杨阑可曾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目光沉沉,看向遥遥马车。 铁衣道,“是见过几个盐税使,那盐税使好像是之前陛下任命的内监司,往常是在两淮一带,这些日子才来了淮扬。” 说起盐税,这也是昌惠帝的心结,大晋的盐业都是朝廷管控,再将盐引卖给盐商,有诸多弊端。 圣上的意思,银矿查清楚之后,就要大刀阔斧地进行盐业整治。 “嗯,继续让人盯着。”戚修凛转身,修长挺拔身姿,在日光下耀眼灼目。 引得出门的几个娘子纷纷看过来。 他浑然不觉,满心在想着,到底要不要与她相认,转念又觉得,不认便是对她的保护。 是夜,卧房里灯火亮敞,秋兰担心她看伤了眼睛,便多点了几盏灯。 罗氏瞧着卿欢边看账册,边去捏盘子里的蜜豆糕,便直接将盘子取走。 她一时捏了个空,诧异抬头,“娘,我还没吃饱呢。” 这孕后期,晚间的时候特别容易饿,一日要吃好几顿,但又不能多食,便少量多次。 “大夫说了,晚膳之后,要少吃糕点,灶上给你温着一小碗蛋羹,吃了就早些睡觉。” 秋兰麻溜地把蛋羹送来,淋撒了几滴麻油,黄橙橙的看着香气宜人。 “接生的稳婆已经找好了,就住在不远,大夫也就隔着半条街,随时都能来。”罗氏看着她的肚子,既担忧又期盼。 卿欢嗯了声,只低头吃着蛋羹。 待吃完,洗漱后,罗氏与丫鬟退出去,她照旧思索着如何扩宽在淮扬的生意。 与蔡芳沁合作后,这人脉便多了不少。 蔡家成衣铺子之所以渐渐滞后,一是价格高受众有限,二是供应锦缎的货商杀熟。 若是能找到稳定道义的货源,或者自己建个布庄,便能解决这个难题。 想着想着,卿欢便有了些困意,拉过了薄衾盖在脸上。 夤夜。 屋内又是一阵窸窣,借着月光翻入的身影快如猎豹,到了榻边便温顺下来。 戚修凛身量本就高大,将烛光挡了大半,甫凑近便听到她呓语。 似在唤他。 他微微一笑,笑容又僵在脸上,是因她接着便骂他浑蛋。 语气满含委屈薄怒,也不知他梦里做了什么混账事,让她这么伤心。 戚修凛蹲下身去,将被衾拉过来给她盖好肚子,本不想离她太近,却因想她想得厉害,不知不觉又做了真的混账事。 他粗糙的手指握住她莹白指尖,凑在唇边,心满意足地挨个亲了个遍。 又觉得这样已经无法满足内心情意,便俯凑过去,就着两片红唇,厮磨很久。 以至次日清晨,卿欢涨红了脸,这身下粘腻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 昨夜里,她上半夜的梦明明是在北境看到戚修凛抱着吉娜公主,两人交颈缠绵。 后半夜,那跟他交颈缠绵的人,就变成了她。 戚修凛还如此放荡不羁,梦中种种,简直不忍直视。 幸好一切都是虚假的。 第144章 世间男子大多薄性(戚修凛:我不薄性) 京都的赵明熠自接到了戚修凛的传书后,便想起了父亲的库房里有不少奇珍异宝。 他早前也曾得了祖母的赏,但那时候不喜字画玉石,全部丢给了父亲。 现下想起来,便偷偷撬开了门,一股脑地搜罗了不少好东西。 装了满满一大箱子,趁人不备全部送上马车,连夜送出了城门。 他又折返回来,想着再取几件,结果被父亲发现,吩咐了家中所有仆从丫鬟,追着他撵。 赵明熠手脚麻利地爬到树上,抱着树干叫嚷。 “爹,我就是拿你几件破字画,你至于带着一百来号家丁追着我揍吗?我是你儿子,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王爷拿着鞭子,呼哧喘气,“你给我下来。我保证不打*你。” 中间那个死字,自动摒弃。 等他下来,老王爷指定要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连赵王妃都忍不住训他,“那是几件破字画吗?那是先帝曾经赏给你父亲的,你倒好,不问自取,还把库房的古玩全部打包带走。” “可你把我当鸡撵算怎么回事,我不要脸面的吗?”赵明熠理亏,但嘴硬。 老王爷气笑了,指着他,“下来,乖乖去跟太傅家的三姑娘相看,我就不跟你计较。” 赵明熠就知道有这茬,他答应得也爽快,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找着机会直接溜之大吉。 后来,他借尿遁逃跑,用了十来天,带着一箱字画玉石宝贝,从京都渡口包了艘客船。 一路不歇,乘浪踏波,直入江南。 待见到戚修凛,他双脚好似悬浮在水上,整个人摇晃大半日才缓过来。 “看看吧,都是我爹的宝贝,不过,有些送给你,有些可不能搞坏了,是祖父送给我爹的。” 铁衣打开箱子,顿时被闪瞎了眼。 小郡王着实胆子大,竟然带着这么多宝贝招摇过市,就不怕招贼惦记吗? “多谢。”戚修凛淡笑,他没想到赵明熠如此义气。 赵明熠却看着他眉眼间的舒展,如冬日凛雪融化成水,尽显春色。 他怔仲问,“宗权,你在江南,莫不是结识什么女娘了?这才数月没见,怎么就像脱胎换骨了。” “前尘过往,我已经放开,自然是要展臂以博来日。” 戚修凛这话,说得人云里雾里。 所以徐二已经是前尘过往了吗? 只不过戚修凛转头便吩咐铁衣去找淮扬最好的接生稳婆,甚至想着给那还未出生的孩子,置备些鞋袜衣物。 …… 淮扬知府杨阑最好字画,也好帮人鉴赏。 他往日是贫寒学子时,被人讥讽嘲笑,说他一介寒门还妄想攀绮门,与达官显贵坐在一起,简直就是痴心。 是以落得个心病,即便坐上知府位置,任谁说手中有字画需要他品鉴,他都是来者不拒。 太白楼上,远处湖水泛着粼波。 杨阑一看到那幅百年前遗落民间再无踪迹的字画,整个人为之一振。 加上戚修凛谦逊,对他更是句句附和,让杨阑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裴小兄弟,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情见识,倒让我觉得,像是见到了昔日在国子监的恩师。”杨阑曾在国子监待过数月,苏祭酒便是他恩师。 戚修凛顿住,果然天助他,“可是如今在北境的苏先生?” 杨阑惊讶,“你也识得?” “苏先生桃李天下,在下不才,也受到先生的教导,去岁去北境,还见过先生,与之畅谈过,先生提及有个学生虽为寒门士子,却极为刻苦,已官至知府,原来就是杨大人。” 这下,杨阑已是泪湿了眼眶,待戚修凛更加亲和,甚至主动邀他去府上一叙。 得此造化,戚修凛所筹谋,事半功倍。 另一边,卿欢看着坐在她面前,垂涎地盯着桌上糕点的蔡明月。 “想吃就吃罢。”卿欢将碟子推过去。 蔡明月赧然一笑,“谢谢沈姐姐,上次都是我的错,我本想今日来赔礼,不是来讨糕点吃的。” 边说边往嘴里塞。 小模样逗笑了罗氏,她让秋兰去把剩下的糕点都打包好,待会儿给蔡小娘子捎带上。 卿欢好奇,“你为何要打石公子?” “他浪荡惯了,他身边的那个裴枕也不是个好东西,两人还在太湖上召了几个瘦马,就这种人,还想让我嫁给他,倒不如让我嫁给一条狗。” 卿欢愣了下,脸上笑意凝固,她说的裴枕,应该就是化名的戚修凛。 至于戚修凛为何要乔装改名,还与石乾坤攀交,她无意打探,只是心里绵密地窜过疼意。 “可我娘还是不放弃,说让我去知府家走一趟,沈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蔡明珠无人可倾诉,只能来找沈姐姐。 卿欢喝了几口茶才压下喉间的酸涩,“若你真不想与石公子议亲,倒不如与杨夫人说明,我看石公子对你也无意,你们协商好,免得令尊生出误会。” 蔡明月瞪着眼,“我竟没想过要跟杨夫人说,那我要怎么开口?” “你不用开口,自有人会主动,石公子想必比你更急。” 明月点点头,“那沈姐姐你能陪我一起吗?便在杨家附近的茶馆等我就好,我有点紧张。” 卿欢自然有此打算,她本就想结识杨夫人,当下便应了蔡明月的恳求。 等蔡明月走后,秋兰一人跑到廊下生闷气。 瓶儿见她拿着地上的草苗撒气,便上前询问。 “方才我听着明月娘子说,男子大多喜新厌旧,就想起……那位国公爷,在京都也找了个与姑娘相似的女子,我还见着他把人带在身边,姑娘为他辛苦孕育子嗣,吃尽了苦头,我心里气。”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在大晋也算多见,但她就是为姑娘感到不值。 穿堂风,卷着秋日落叶,飘到不远,锦缎鞋履顿在原地。 卿欢神情怔仲。 她手托着小腹,只觉得肚皮渐渐发紧发硬,一时站得困难,撑着廊柱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第145章 猛灌一桶醋(情敌真多) 妇人孕后期,不能忧思多虑,最好放松心境,到临盆之际才能顺利生产。 卿欢这一胎本就来的困难。 半年前从北境到了江南,整整走了快两个月才抵达。 温时玉就是担心对她身子不利,才让车夫和临时雇的嬷嬷悉心照顾。 到了江南,养了没多久又开始忙于生意。 她立在那儿缓了好大会,低声唤了秋兰,“我走得快了,拧着肚子,你们扶我回去坐一下。” 两个丫头都吓了一跳,赶紧闭嘴不敢再嚼舌根。 事后,罗氏请了大夫过来看诊,确认只是情绪波动以致震痛,这不是个好现象,至少在足月前,不能再被任何人刺激。 等卿欢喝了安神汤,躺在榻上小憩。 罗氏将秋兰叫到了耳房,“你方才说了什么?” 她支支吾吾,将在侯府门外看到的事告知了夫人。 “没有看错?”罗氏不太相信。 若戚修凛当真想要找个与欢儿相似的女子,何至于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难道真是为了面子,才在人前做戏。 但无论哪一种,这话是不能再让欢儿听到。 温时玉听说后院那边请了大夫,情急之下,便要起身,却又生生地遏制住了。 现在他对卿欢就如同捏着一根风筝线。 他紧,她便想极力挣脱,甚至开始谋划跟蔡家的合作,不再仰仗他。 他松,说不准她会念在他态度的改变,两人关系进而缓和。 “你盯着石乾坤,还有他身边那个叫裴枕的男子。”温时玉吩咐了暗卫。 暗卫领命离开。 不多时,小院家仆送了封信笺,信上似扑了脂粉,浓香呛人。 温时玉皱眉打开,扫了几眼便点了火折子,将信给烧成灰烬,随手丢到了竹筒中。 他来江南,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封几个人的口,至于能不能封得住,就看戚修凛的动作是否够快。 温时玉知晓,史书上多少皇子夺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败者,死无全尸。 他隐约揣测到了四皇子的意图,自己虽不是忠义的士大夫,可也不会做谋逆篡位的背逆者。 …… 晌午之后,蔡明珠派了马车过来,她与卿欢坐在一处,紧张得手心冒汗。 “沈姐姐,我有点怕,不知道怎么跟杨夫人说。” 卿欢塞给她一张小纸条,“照着背下来,拢共说个大概就行,蔡小娘子,其实你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本不该插手,只你若顺了父母心,嫁给石家公子,难免以后过得难以顺心。” “我与你堂姐也算好友,但帮你这件事,未必就能成功。” 蔡明珠红了眼,“我知晓,谢谢沈姐姐。” 马车抵达杨府之后,蔡明珠下车,带着丫鬟提着礼物便上门了。 卿欢去了不远处的茶楼,那楼里有个圆台子。 她找到茶楼老板,将手中的钱袋子摆在桌上。 “帮我寻几个会些功夫的梨园子弟,按照这套词儿,唱上一段。” 老板见她戴帷帽,遮住脸,但通身有股淡雅出挑气质,便仔细看了唱词,没什么问题。 唱的正是石家两位知名的将军事迹。 这在淮扬不算罕事。 不少有点名望的世家会包场子,专门请人拟词做曲,在露天台子上让那优伶唱上一段折子戏。 老板当即就应下,拿了钱袋子去找伶人。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那优伶记性不错,全篇便能通背下来,只听锣鼓敲响,圆台间便是个娇俏的小娘子,手持长枪,舞得飒飒生风。 茶馆的看客皆看出来这折子戏的主人翁正是杨夫人以及她早已故去的长兄和父亲。 据说这杨夫人也是个女中豪杰,嫁给杨知府后就退居宅院。 卿欢这出戏,就是排给杨夫人看的。 果然不久之后,杨夫人就听到家门附近的茶馆有人在唱公子和老爷的戏谱。 她登时一愣,手里的茶碗差点打翻了。 蔡明珠是照着沈姐姐给的词儿说的,没想到杨夫人反应这么大,这是被她一番话给感动了? 明珠内心窃喜着,扭头就看到同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石乾坤。 “姐,要我看,这婚事就算了,我根本不想娶她,我早有心仪的女娘了。” 杨夫人看着他,皱眉,“你有喜欢的女娘,哪家的,是淮扬这儿的还是那些……算了,今日蔡娘子来,是我招待不周,乾坤顽劣,上次在菊花宴对你动手,我已教训过他,本该是我们上门道歉。” 蔡明珠笑笑,“是我仰慕杨夫人美名,所以才登门拜访,也顺便告诉夫人,我心中所想。” 看来,八字有一撇了。 杨夫人以为父兄死后,便被人遗忘,却没想过还有人排了折子戏。 她心中思念亲人,便亲自去茶馆。 见到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戴着帷帽,时不时地拊掌喝彩,又拿了不少铜钱彩头打赏。 杨夫人惊异道,“沈娘子?竟然是你?” 卿欢回头,只撩了一点细纱,朝杨夫人行礼,“夫人莫要怪我,是我来淮扬许久,久仰两位将军的美名,这才斗胆让人排了折子戏。” 杨夫人自然不会怪她,早些日子还听闻这位沈娘子的美名,便是面对官府的人也临危不惧。 化解了香韵阁的风波。 夫君在外奔波,家中独有她一人操持,已经够辛苦了,杨夫人也曾独挑大梁,是以对她便多了几分亲切。 两人便在这茶馆,听戏谈心,竟忘了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才互相作别。 经此一事,日后只要再制造点偶遇,这杨夫人对她就更加上心。 蔡明珠在马车上等了许久,也未见沈姐姐从茶馆出来,等到她差点睡着,听着小厮说,“沈娘子出来了。” 她扒着车窗,果真看到杨夫人与沈姐姐不知说些什么。 “沈姐姐这般好,为了我,还特意约了杨夫人。” 明珠感激得要哭出来。 但等杨夫人离开,她正要下车却看到一宝蓝色道袍,戴着银制面具的男子,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沈姐姐。 …… 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份,还要装作不知情,卿欢也觉得好笑。 她察觉了背后的黏糊目光,也根本不回头去看。 戚修凛望着她背影,这几日的思念仿佛一汪泉水,潺潺不停地冒出来,连着眼神也灼热了几分。 却不想,她一眼都吝于给他,生生将他视作空气。 戚修凛敛眸,掩饰激越的心情,想着,也就这样远远先看上一会。 茶馆里忽然奔出个还未完全卸了妆的旦角儿,径直来到了卿欢车前。 这旦角儿是个郎君,长得颇为俊秀。 方才风吹细纱,他看到了帷帽下的绝色容貌。 “娘子若下次还点折子戏,能不能再来找我?” 淮扬有不少商贾富贵人家,包养旦角儿,养在宅邸供人消遣。 他也存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希望娘子能看看他。 卿欢一愣,没有多想,“可以,往后我可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点这出折子戏。” 旦角儿双眼亮晶晶,“我叫兰生,娘子莫要忘了兰生的名字。” “兰生,倒是个娟雅的好名字,我记着了。”卿欢说完,隔着帷帽朝旦角儿笑了笑。 那兰生脸颊通红,羞垂下头。 不远处,戚修凛目光冷峻,脑中一团乱麻,他抬脚就要往前走。 “爷,您不是说要先隐瞒身份,等事成再跟侧夫人见面吗?”铁衣一愣,上前去拦。 戚修凛冷冷看着旦角儿,额角青筋冒起,“再等下去,她就要在这淮扬扎了根落了户。” 第146章 还能唤我一声夫君吗(卿欢:不能) 扎根落户。 这四个字是锐利的尖刀,戚修凛尝过温柔乡,就不会再想过冷情冷性的日子,由奢入俭难,他一想起来,心就被狠狠戳了下。 青天白日并不适宜去见她。 只是跟着马车走了许久,目送她回到别院,又等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蔡明珠却将一切看在眼里,慌忙去寻卿欢,“沈姐姐,你要当心那个脑子有病的人。” 卿欢思绪正乱着,冷不丁听她这话,微露诧异。 “抱歉方才在想事便没有等蔡小娘子,你说的是哪位?” 蔡明珠凑过去,低声道,“裴枕,就是那日在菊花宴上借着帮你,实际轻薄于你的男子,跟石乾坤一样,物以类聚。” 卿欢顿了顿,“好,多谢蔡小娘子,我会注意。” 蔡明珠这才放下心来,又仔细地看了几眼沈姐姐的样子。 的确是美,且有种恬淡安静的气质,难怪那些男子连脸都没有看到便心生向往。 …… 戌时,秋雨绵绵,淅沥雨水打在窗棂上。 这雨来得仓促,风起便落了下来,打湿了窗边晾晒的一些草药。 秋兰和瓶儿忙着将草药收回来,卿欢则将靠在窗棂边的几本册子收到多宝阁里。 待雨水大了起来,天也彻底暗下来。 饭后,卿欢洗漱之后,便没再看书,而是早早便上了榻。 罗氏见她困顿便掩好门窗,出了门去。 亥时不到,窗子又被推开。 来人携一身风雨,在窗下解开蓑衣摆在角落,轻声慢步走到了屏风一侧,也没敢靠近。 窗外风雨大作。 卿欢梦中又是细碎的过往,这次便看到了他怀里揽着个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子,而自己则被他无情嘲讽,将她昔日真心踩在地上,尊严也被撕得粉碎。 她从狼狈中醒转过来,惊出一身冷汗,便看到屏风外那道黑漆漆的人影。 登时将她吓得从枕下取出匕首,握在掌心,“谁?” 来人忙出声,“盘盘,是我。” 熟悉的声音,叫她心头狂跳,双目圆睁的看过去。 这人着实胆大,她以为,他会再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如此沉不住气。 他从暗影中走出来,落拓身形在烛光中清晰,这次没有戴着面具,英挺俊朗的五官深邃分明。 “这位郎君,夜闯娘子卧房,寡廉鲜耻,岂非窃贼,你要是想要银钱,我给你,拿了银子便速速离开,我不会去报官。” 戚修凛苦笑,退后一步,擎灯照着自己五官。 “半年前,你从北境离开,来了江南,在这淮扬落户,可知我期间不断往返北境京都,还以为此生我们不得见,没想到,上苍终究待我不薄,徐卿欢,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谁。” 他从她眼里,居然看到了嫌弃。 心里不由得怯了几分。 卿欢一时又想起梦境,面色也冷了,“这是淮扬的郎君想出来搭话的法子?无耻之徒,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兄长就在别院,他定不会放过你。” 不提温时玉尚好,提了,戚修凛抿唇,阔步上前。 “你干什么?”卿欢警惕性大起,他靠得近,匕首离他胸膛只有寸许位置。 偏偏他毫不畏惧,眼见就要捅刺进去。 卿欢将匕首偏移几分,双目发红,“你疯了。” 戚修凛便顺势屈膝,在她面前蹲下,“我是疯了,那些暗杀你的人,我抓到之后,严刑逼问,也未能问出半个字,事后在宁城春城等处找寻,你那时若是还未离开应当能看到布告,不去找我,可是因为受了伤。” 目光还在她身上扫视。 卿欢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有些撼动,“那时世子不是与吉娜公主传出好事将近,找我,不过是想一纸休书给了我。” 见她承认自己就是卿欢,戚修凛微微一笑,却又皱眉。 “绝无此事。” 卿欢看他神色肃凛,加之他并未迎娶吉娜,想来是真的,但半年的自由生活,她已经不愿意再回到京都,受困与后宅内院。 一旦心软,就势必恢复国公府侧夫人的身份。 戚修凛说完,便从怀中摸出几封信,分递给她,“这是你之前写与我的,你放在卧房多宝阁上,我一直随身带着,睡前总要看上几眼,这些,是我的回信。” 藏在他怀中,这么大的雨,一丝未湿。 她微微一愣,鼻头发酸,别开脸,不去看他。 戚修凛见她态度缓和,心中喜悦,拆开一封便念了出来,“午后小憩,梦中得见盘盘,心中欢喜,却不得与人道,梦中贪欢,多睡了半个时辰,以至让几位将军在院中暴晒许久……” 卿欢不记得这是哪一段,但听他毫不知羞地念出来,还是红了脸。 “住嘴,我没问你这些事。”她把信拿走,扫一眼,便重新丢给他。 后面更是让人脸红耳赤。 “在北境,吉娜是来找过我,但我已严厉拒绝,且我的心如何,你最清楚。”他强势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狂烈的跳动下,两人都是浑身一震。 嗅着她熟悉的香气,看她为自己孕育子嗣,忍受辛苦,他心头滚热。 卿欢忽然开口,轻声唤道,“戚国公。” 他应了声,几不可察地靠近。 “我不想过拘宥于后宅的生活,淮扬的女子亦可经商,并不会对女子苛责太多,若你想要个规矩温顺的夫人,不妨将眼界放出去,自有别的娘子愿意侍奉国公爷。” 戚修凛怔住,“你还在怪我,没有护好你。” 他低头看向她高凸的小腹,“你怨我怪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这半年确实吃了许多苦,如今快要临盆,的确不适合启程回京,等孩子生下……” 卿欢打断他,“便是生下来,我也不会回京的。” 她心情很是复杂,回去便要重新面对各种关系,不回去,来日若是身份暴露,也是个难题。 戚修凛看出她在犹豫,担心迫得急了她恼怒,缓了语气道,“我来淮扬是督查银矿的案子,这件事陛下很是重视,想来与北境那场疫症有关,疫症死了上百人,是戎狄大皇子旧部暗中制造的。” 他没有瞒着卿欢,就是想让她知晓,自己待她是何种心意。 “人为?”卿欢想起那些闹事的百姓,还有她为了打消百姓疑虑故意说有细作挑拨。 竟然真的有细作。 想得多了,她小腹又是一阵收缩,不由靠着床头深深呼吸。 戚修凛顿时惊住,颇有些慌乱,一时不知如何帮她舒缓,便想唤人去找大夫。 她一手捂住他的唇,从他唇里呼出的热气烫了她掌心。 “别喊人,我缓一缓就行。” 她闭上眼,等着腹部收缩过去,僵硬的肚皮渐渐松缓,睁开眼看到他不知何时倒了温茶,捧到她面前。 她想问一问,那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但眼下自己情绪不宜再被波及,于是直言,“戚国公,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这身子臃肿且受不得刺激,否则会有难产风险,您若是还念着当初的夫妻情分,就暂让我在淮扬过些安生日子。” 戚修凛如今见到她,自是不会轻易放开。 他目光温和落在她脸上,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我会安排人在庭院附近保护你。” 卿欢皱眉,将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互相退了一步,卿欢知道他是个轻易不会罢手的人。 看似转圜,实则在给自己布下天罗大网,她即便对他还有那么些情意,也不敢轻易再回到他身边。 “在人前,国公爷最好还是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会打搅国公爷办正事。” 戚修凛道,“可以打搅。” 她噎了下,“我对外宣称夫君是货商如今在外跑货,裴公子与石公子交好,难不成想让人以为我是个品行败坏的妇人。” “我知,你放心,我会装作不认识你,但你不能阻我对你的好意,也不能再忽然消失不见。”他也亮出条件。 各执己见。 卿欢深吸口气,“大夫说,我若精神不济,总是处于担忧中,恐有难产之相。” 他默了默缓缓退后,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任心里抓心,也绝不让她为难。 “你……还能唤我一声夫君吗?” …… 戚修凛临时租赁的别院,便让人送了热水,准备洗去身上雨气。 赵明熠睡不着,听到动静披衣起身,打开窗子坐在窗棂上,朝屏风后的矫健身影看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儿去了?” 没回音。 戚修凛沉浸在与她相认的欣喜里,浑然没有听到赵明熠的话,他心绪跌宕起伏。 一时欢喜一时拧眉。 热气氤氲,赵明熠翻进去,差点摔个四仰八叉,扶着腰爬起来的时候,屁股一阵酸疼。 赵明熠一瘸一拐走到屏风边,瞪着眼,“宗权,你莫不是见鬼了,哪家的艳鬼把你魂魄都勾走了。” 这笑的也太诡异了。 他头皮发麻。 戚修凛这才看到他,“没什么。” “你越是这么说,越是有鬼,我不信,”赵明熠嗅了嗅,有股很淡的女子脂粉味,接着便看到宗权手上握着条女娘的帕子。 “你……不甘寂寞,去找人排解了?” 戚修凛起身,哗啦水声中,赵明熠叫了声,“我不好男风,你别这样啊,怪吓人的。” 谁知戚修凛快速穿戴好,把他一气儿地撵了出去。 赵明熠去找铁衣,“你家爷是不是找女人了?他怎么半夜三更出去,回来还一脸春色,那徐二怎么办?” 铁衣一听,顿时困劲儿没了。 “爷来淮扬是办正事儿的,小郡王不能胡乱揣测,没得给我家爷脸上抹黑。” 赵明熠愈发奇怪,于是接连好几日都夜半不睡,偷摸着蹲在墙根想抓点把柄,结果宗权偏又不出门了。 …… 温时玉也察觉卿欢不对劲。 有时用膳,她会短暂地恍惚,挟了不喜的菜,放到口中才会皱眉吐出。 他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惹她烦心。 “我找人,替你接手香韵阁的事,这段时日你留在院中安心待产。”温时玉如此安排。 卿欢正好胃口蔫蔫,“不了,你找的人也代替不了我,不过,我便从今日起,等到生产之后再去香韵阁。” 温时玉面色平淡,内心却风起云涌,连握着双箸的手也用了几分力。 那人也来了淮扬。 看卿欢的反应,他们应该见过面了,不然,她不会如此听话地避在院中,所以藏了半年之久,精心蓄养的花儿,仍旧是要被人摘走? 他不愿意。 第147章 脸怎么如此红(骨子里还是直男) 温时玉不能总是在此处,这半年鲜少过来探望她,所以卿欢有时会与他一同用膳。 但饭后便各自回了院中,卿欢闭门不出,自从上次失了分寸,她就格外警惕。 如今便是连话也同他说得少。 他还有要事,自然不能多耽搁,走时还留了几个暗卫乔装扮作家丁,以防备卿欢再次与那人见面。 菊花宴之后,香韵阁生意依旧水涨船高,加上杨夫人对卿欢态度转变,秋冬的衣裙便也开始在香韵阁置购。 除非熟客,或是提前预定,指定让沈娘子帮着设计,否则,她轻易不会踏出门。 这日午后,蔡芳沁忽然造访,将漆木雕花的匣子递给卿欢。 “原本说是按照一年四季度来给你分红,不过这个月营收可观提前与你一些,淮扬有几大钱庄,这些银两你留在身边并不安全,我会差人跟你一起去将银钱存在钱庄里。” 白花花的银子,挤挤挨挨,垒了四层,略看一也有千两。 如此算下来,每年至少万两。 但看着蔡芳沁似乎面有忧愁,眉头不展。 “蔡娘子是有心事?看着气色不好,秋兰,去将我之前做的合欢红枣茶泡一些送来。” 卿欢吩咐一句,秋兰自去泡茶。 蔡芳沁苦于无人诉苦,便将此事告诉她,“官府那边通知加增赋税,我这手底下的劳工大多没有多少农田,俱是早些年就已经被朝廷征了去,但现在那位专管税收的大人说是劳工为了不缴纳田税而抗法不遵。” “官府征地,都有记载,他们要想再收田税就得拿出证据。”总不能因为天高皇帝远就这么藐视王法。 蔡芳沁皱眉,“劳工有些胆大的便是这套说法,结果当天晚上,他们的住处就被人一把火烧了,如今已有十数人住在了铺面后院。” 卿欢张了张嘴,这件事,她是帮不了,但有人能帮。 “蔡娘子不必着急,淮扬有杨大人在,杨大人不会放任不管。”话音刚落,院子里有人着急要见蔡芳沁。 卿欢托着后腰起身,罗氏未免耽误她们谈话就一直在外间,此刻也忙着过来扶着她。 几人出了房门,看到蔡家的家丁额头见了血,“渡口那儿打了起来,淮扬的布政司去查货,说是咱们的货船上有朝廷丢失的东西,他们翻查的时候将咱们的丝线骨扣和布匹都扔到了河里。” 家丁大喘气,接着说,“两边打起来,官府的人失足掉了下去,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众人大惊。 卿欢忙道,“蔡娘子先去看看,我这边再想办法。” 一船货物运过来,中途耗费多少人力财力,就是官府查货也不该如此蛮横。 卿欢担心蔡家会吃亏,就只能去找杨夫人。 蔡芳沁点点头,“此事牵扯官府的人,你现在身子不便还是不要出门,免得冲撞了胎气。” 只她前脚刚走,卿欢就让人备下马车。 罗氏见她忙碌不歇,知晓劝不住便帮着去将马车上铺了柔软的被褥。 …… 午后天气沉闷,知府后宅,杨夫人一听此事,拍案震怒。 “沈娘子只管放心,我这就去寻杨阑,在他的辖区,这布政司也太专横跋扈。” 卿欢感激不已,“多谢杨夫人,若非情势所迫,商铺损失惨重,劳工也面临着拘捕,我是万万不敢来叨扰杨夫人。” 杨夫人自有一股侠义柔肠,让她在此处等候,便去寻了杨阑。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杨夫人还未回来,却是杨阑沉着脸出现在会客厅。 “沈娘子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然算计到了我夫人头上。”杨阑看向卿欢,“你莫要以为在茶馆排上几处折子戏笼络了我夫人的心,便能利用她为你做事。” 卿欢心头一跳,“民妇不敢,民妇只是与杨夫人一见如故,其实数月前便在香韵阁见过,也相谈甚欢,民妇也知大人刚正不阿,清廉为官定不会让淮扬商贾失了对官家的信任之心。” 杨阑不是不帮,而是那布政司与盐税使宋秉礼关系匪浅。 而宋秉礼又是陛下亲封的淮扬税使。 如今这位宋大人的亲信就在他府上,他一人之力,如何能螳臂当车。 “你一介妇人如何理得清,速速离开。” 杨阑念在她夫君在外,是个独居娘子,不想落人个欺凌弱小的名头,便让人好生将她送了出去。 纷乱中,卿欢的帷帽被挥落,一张芙蓉般的白皙面容迎着日光,迸出万千光彩。 秋兰就等在院中,见状,赶紧过去扶着她,“娘子没事吧。” “没事,恐怕这事儿比我们想的要严重,连杨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卿欢垂眸,用袖口遮住脸颊。 远处垂花厅,有人赞了句,“这容色,的确娇,恰又是个有孕的,正是合适。” 另一人接道,“可要去将人捆了去?” “不急,你可不知她是蔡家那个娘子的友人,若是平白失踪,少不得给干爹制造麻烦,先等等。” 两人说完,转身离去。 这边卿欢就知晓,杨阑是忌惮那个布政司,她没办法了,一咬牙,便返回了别院,却没进门,而是从怀中摸出一枚玉哨。 吹响之后,也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身形利落的侍卫。 “夫人有何吩咐?” 卿欢沉声道,“送我去见你们国公爷。” 那侍卫面露喜色,当即应下,随后乔装成了马夫亲自驾车,待至那处两进宅院时,巧遇了出门的赵明熠。 “呵,香车宝马,哪家的娘子来寻你们公子了?”赵明熠还当是倾慕宗权的,说话没个好气儿。 侍卫为难,“要不,让娘子先进去,公子定是欢喜见到娘子的。” “欢喜什么,我还不信了,这世上能有比徐二还要好的女娘,我今儿就看看是什么样的妖艳女娘,能勾的宗权没了心智。” 赵明熠一时说着,便想去掀开帘子,那帘子先一步挑开,是个戴着面纱的小丫头,看眉眼有点眼熟。 也不等他细看,小丫头身后,缓缓下来个娇滴滴的娘子。 戴帷帽,看不清脸,但一看腹部,才知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他瞠目结舌。 愣在当地。 就连美妇人同他说话,他也没听清楚。 卿欢见他怔仲,便不多留,带着秋兰与那侍卫一同迈进了庭院。 此时戚修凛并不在,卿欢便在花厅等着。 “你们就这么放她进来了?也不盘查一下?”赵明熠的脸色,可以说得上不好看,甚至有些生闷气。 他坐在那女子不远,闷头喝茶,时不时地拿眼神打量对方。 卿欢抬手,搭上了帷帽边缘,似要摘下来。 赵明熠一双眼睁的大大的,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女子,如今连通传都不用便可直接进门。 …… 啪的一声。 赵明熠手里的杯子摔掉在地上,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冲到她面前。 “你……你是……” 卿欢微笑,“赵小郡王,别来无恙。” 赵明熠如何敢信,不住地揉着眼睛,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也摘了面纱,居然是秋兰。 “你没死?那你的肚子这么大……”赵明熠受了不小的惊吓,脑子反应慢半拍,却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点。 “莫不是你当初是从北境直接来了江南,所以说这半年,你一直在这里?” 她点点头。 各种曲折实在是三两句说不清楚。 此时的货运码头,秋风瑟瑟。 戚修凛眼前便是蔡家被拘捕的一众劳工,说是将官差推下了船只,这才造成了官差溺死。 布政司唤陈鸿,此刻便要对将那些人送至淮扬大牢。 却被戚修凛给制止,为此,那位陈大人暗中嫉恨上了他。 宅院的侍卫赶过来通传时,戚修凛只听了前头几句就吩咐了铁衣,看护好这些劳工。 他策马朝着别院赶。 甫一踏进院子,直入花厅,远远看到赵明熠拉了个凳子坐在卿欢面前,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他脸色微变,大步过去,却是把凳子连同赵明熠往后拽开。 赵明熠低呼一声,差点摔倒,等他看清,面前就是一堵宽厚的后背。 “宗权,你藏得真深,竟也不透露给我,怪不得你半夜出去,我差点找道士给你叫魂。” 赵明熠扒拉戚修凛的肩膀,跟卿欢道,“徐二,你在与我说说你在淮扬还做了什么?除了结识那个什么蔡娘子的……” 戚修凛目光灼灼看着她,“找我有事是吗?” 卿欢也不兜圈子,“蔡家商船出事了。” 他点头,“我知道,劳工推搡时,导致衙差溺水,你是为这件事而来,放心,我都安排铁衣盯着陈泓,绝不会让他对那些劳工动刑。”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戚修凛却是牢牢看着她。 “先别急着走,我给潮儿买了不少鞋袜和衣裤,你看看如何。” 卿欢愣住,谁是潮儿? 赵明熠直勾勾盯着她肚皮,“宗权连孩子名字都取好了啊。” 戚修凛也没理会好友,小心的扶着她起身,“听说后期走路会很累,要不,我抱你去?” 厅里几人惊讶不已,倒不是这话有什么不妥,夫君关心妻子,这是再正常不过,不正常的是国公爷脾性大变。 卿欢脸皮薄,正要拒绝,他已经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时,差点扫到赵明熠的脸。 她忍不住脸红,又觉得戚修凛变化如此之大,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都不避讳。 “你脸怎么如此红?身体不舒服吗?”戚修凛一气儿说了很多话,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卿欢郁结,“你这儿空气不好,我喘不上气。” “那应该是赵明熠昨日抽了水烟袋,我马上让人熏香洒扫。” 赵明熠跟着不远,听得清清楚楚,天降一口锅扣在他脑袋上…… 第148章 用美色扰人心神(嗯,可能开窍了) 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紧跟几步,听了些黏糊话,就顿住脚步。 方才听宗权的意思,这边码头有官府的人闹了事,一时好奇,扭头出了庭院,朝那码头奔去。 抵达码头之后才远远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陈鸿那家伙一脸阴相。 赵明熠是见过这陈鸿。 有一年陈鸿进京述职,却不知为何在途中跟人起了冲突,被打得满脸是包,后来据说那几个围殴他的人被关押了大牢,至于后面是生是死就不清楚了。 赵明熠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上,找到了铁衣,“你家国公在忙着正事,我来帮一把。” “小郡王,可你这次来淮扬,身份暴露,老王爷知晓不会怪你吗?” 赵明熠啧了下,“我偷他字画,他都没舍得打我一下,别看他规矩多,私底下还是挺护犊子的。” 远处,陈鸿冷眼看着戴着细纱帷帽,青色衣裙的女子,“本官只给你三日期限,商税和你手下那些有田业的劳工,要是还拖欠官府税收,那就别怪本官不念及情面了。” “蔡娘子是个聪明人,知晓怎么护住自己的人,可别让本官等太久……哎哟,谁敢打本官?” 鸡蛋大小的石头砸在了陈鸿后脑勺。 他探手一摸,掌心都是血。 赵明熠立在不远,手里掂着另一块,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鸿,“陈大人,可还记得我?” 横出这变故,衙差正要上去拿人,铁衣抽出长刀,呵斥道,“京都赵王府的赵小郡王,孙太妃的嫡亲皇孙,谁敢上前,给我退回去。” 衙差讪讪纷纷退到一边。 蔡芳沁眉心微动,静观其变。 那布政司是个长袖善舞的,哪里不认识赵明熠,当即脸色僵硬。 蔡家到底是什么背景,居然有戚总督和小郡王做靠山。 他不得不收敛獠牙,换了副笑脸。 …… 另一边,戚修凛抱着卿欢回了后院,一进卧房就闻到熟悉的药草香,是她往日在京都常用的。 她抬头看他,恰好他也低头。 眼里的笑意温柔几乎溺出曈眸。 卿欢知晓他心情好,也没有说过过分话,顺势道,“放我下来。” 戚修凛将她安置在垫着软枕的椅子上,从箱笼里取出不少东西,一字摆开在她面前的桌上。 有小孩儿的衣帽鞋袜,小巧可爱,可见也是上了心的挑选。 他似改了策略,没有逼她认清心意,反而一步进三步退,他虽在边关五年,可回京后哪日不是宦海沉浮,与她一介女子做博弈,实在轻巧。 卿欢收回了目光,“大人有心了,这些东西,稍后再收起来,我想问问蔡家……” “你觉得潮儿这个乳名怎么样?”戚修凛扯了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倒了杯果茶推到她面前,“我还给这孩子取了个大名,叫戚濛,亲缘似细雨绵长,盼他/她既坚毅果敢,在困境中也能从容不迫。” 她抿唇,这才注意他眼底淡淡乌色,想必这些日子也没有休息好。 “戚濛,国公爷的意思,到时我生下孩子,便要让孩子认祖归宗,跟你一起回京都?”卿欢眸光流转着细碎的光。 戚修凛瞧着她,目不转睛,“你要是想在江南继续生活,待处理好所有的事,我就留下陪你,其余琐碎的事你不用担心,回了京都,国公府也只会有一个大夫人,不会再有旁地女人。” 他还是想将她母子接回去。 意识到这点,卿欢叹口气,“这件事暂时往后放一放,先解决蔡家的事。” 戚修凛见她反应平淡,心头一松,把凳子往她旁边挪了挪。 “蔡家的事,我会查清楚,你只管宽心,但你现在跟蔡家有了合作,官府会盯着你,也不安全,不如我给你另外置一处别院,你跟岳母搬过去。” 他一时说话,还要盯着她看,目光跟把火似的,烧得她坐立不住。 即便许久没见,他依旧英挺俊美,加上这一袭绯色官袍,衬得眉眼清隽,摄人心魂。 卿欢也没听清他的话,含糊应了声好。 “你既答应了,那也就不用回去,我会派人去将你用惯了的东西,一并都捎过去。” 他起身,大步出去,吩咐几句,再回身时眼底浓烈的喜色,根本遮挡不住。 她后知后觉,那神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国公爷好歹也是大晋重臣,怎能对我一介民妇耍心机。” “你既是我孩儿的母亲,就不用张口闭口民妇,我也唤你盘盘,我们就算当做好友,也不必这么拘礼。” 跟京都重臣做朋友? 卿欢失笑,他也能说得出口。 但转念想,戚修凛说的也没错,蔡家接连出事,明显就是有蹊跷,像是有人故意针对。 …… 罗氏和瓶儿被接到另一处宅院,到了晚间,温时玉回来,才知晓此事。 他不由冷笑,也不说话,握着茶杯,用了力气,便捏碎成几片。 碎片割开他手心,潺潺的血便流了出来。 如今她要走,他自不会强行阻拦,但至少同他说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离开算怎么回事? 温时玉心中酸涩,夹杂着愤怒,起身去了她的卧房,房内她常用的东西已被收走,但桌上留了张书信。 他慌忙拆开,又将信件捏得皱巴巴丢到了桌上。 信上与他简单解释,说是蔡家不知为何得罪官府的人,恐怕会查找沈家,不想牵连他便另外寻了住处。 他坐在榻上,缓缓抚摸空荡荡的床榻,似乎那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欢儿,是我将你送到淮扬,躲避了追杀,这半年来,我往来数次,你竟还放不下他?还要投身他的怀抱?” 温时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换了衣袍,只身策马,去了淮扬一处奢华宅邸。 被侍卫引带着进了内院后,远远听到歌舞靡靡之音。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舞姬着着清凉的装扮,极力扭动腰肢去讨好坐在上首位置披头散发的男子。 男子面白无须,年约三十,身形偏瘦,阴柔的长相倒教人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 “温大人,稀客呀,来人给大人斟酒。” 温时玉颔首,“宋监使,有一事,想劳烦一下宋监使。” 宋秉礼长眉一挑,推开了身上的妖娆舞姬,捏着酒杯走到温时玉面前。 第149章 有谋逆造反之心(请娘子给我做件衣裳) 温时玉虽是借着外出查案的缘由,可他到底只是个大理寺少卿,权势有限,并不能插手淮扬官事。 “温大人尽管开口。” 温时玉便道,“宋监使可知今日淮扬码头那陈泓死了个手下,却将此事全盘怪责在淮扬三大家族的蔡家头上,温某知晓,蔡家曾经得罪了监使,若想除之,便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是会激起民愤。” “若到时,民起而反之,传到了京都,会对宋监使不利。” 宋秉礼顿了顿。 他是想铲除蔡家,蔡老头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 明明在商会说几句软话,多孝敬一些银钱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联合那些商会,妄图改变这淮扬商场的规则。 “那温大人有何妙招呢?” 温时玉微笑,“温某倒是有一计。” …… 亥时,卿欢见到了蔡芳沁,没想到关押在大牢里的几个劳工已经被放了出来。 陈鸿跟吃错了药似的,给了银钱补偿那几个劳工。 还宽限了缴税的时间。 “多谢沈娘子,从中周旋,没想到沈娘子竟然能说服杨大人,芳沁感激不尽。”蔡芳沁拱手,朝着卿欢行了个江湖礼。 卿欢一愣,她今日是去见了杨夫人,可并没有半分成效,反而被杨大人给赶了出来。 难道是戚修凛? “解决了就是好事,但以后还要更加警惕,也不知这位陈大人何时会再次发难。” 蔡芳沁面色和缓,“官场向来如此,陈鸿一直想把持淮扬商会,我父亲又是商会会长,只怕这次风波,就是陈鸿想要让蔡家屈服。” 两人闲话一会,蔡芳沁起身告辞。 没多大会儿,院外传来一阵笛声,声音悠扬,传入庭院。 卿欢拧眉,是温时玉。 她便让秋兰出去送个口信,说今日已太晚,不宜再见。 谁知秋兰刚出门就被铁衣拦住了。 “你毕竟是国公府的丫鬟,还是少见外男,还有侧夫人,闲杂人等,以后都不要见了。” 秋兰一听,气笑了,“你还敢提侧夫人三个字,当初我们姑娘在北境遇到袭击,差点身死,可是温大人救了我家姑娘,要不是温大人,我家姑娘早就魂断那场冰雨里,还有姑娘腹中的孩子,那时节,国公爷忙着公事,奴婢作为一个丫鬟自然没有资格质疑,但国公爷后来还找了个与姑娘相似的女子,算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为姑娘感到不值。 说完,也不怕,大不了这条小命交代在这。 “你胡说什么,爷什么时候……”铁衣语塞,担心被外人听到,“这种话不许再说了,爷那是有缘由的。” “天大的缘由,也不能伤害我们姑娘。”秋兰说完,撞开铁衣,直直地往外走。 暗影处,走出一道人影。 戚修凛看向后院,猛然想起,卿欢每次看他,眼神中总有股警惕。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爷,您别听秋兰那丫头胡说八道,不过温时玉竟然也去了北境,这个四皇子,又想拉拢您,还背里跟您耍阴招,他究竟想干什么?” 戚修凛冷声道,“他想要的,可太多了。” 他大步朝后院去,在庭院树下站了许久才迈步过去。 罗氏见到他,也不算惊讶,毕竟早前那侍卫去接她们的时候,就已经透露出是国公爷的意思。 兜兜转转,该遇到的,还是不可避免。 “欢儿吃了药膳,已经睡了,国公爷,我想跟您谈谈。”罗氏将门掩好,走到不远处。 戚修凛颔首。 半晌,罗氏才道,“看得出来,国公爷待欢儿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欢儿有心结,恐怕一时半会打不开,你千万别急,要一步步来,她是个心软的孩子。” 罗氏是旁观者,看得清戚修凛秉性耿直,胜过承安侯千百倍。 她不希望欢儿以后孤身带着孩子,过着漂泊的生活。 戚修凛神情郑重,“宗权定不辜负岳母的嘱托。” …… 他在这卧房外站到了半夜。 惊雷响起时,卿欢猛然睁开眼。 下意识去看屏风,那里空无一人。 她醒了便睡不着,起身去倒茶喝,便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国公爷,您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啊?要下雨了,您还是回去吧。”瓶儿的声音。 秋兰没说话,想淋就淋吧。 卿欢本不想过问,但这院子也是人家找的,事情也是人家帮的,她便披衣出门,让秋兰把他放进来。 “房内有伞,你取了赶紧回去洗漱,仔细别生了病。”她说完就要回去。 戚修凛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不说话,简单的擦洗之后,就跟着她进了卧房。 卿欢回头,“你跟进来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卧房,没有国公爷睡觉的地方。” 他道,“我睡在地上。” “……” 卿欢皱眉,“国公爷在说笑吗?我如今是沈瓷,不是徐卿欢,也不是你的侧夫人……” 他忽然拆解衣袍,脱下身上半湿的外衫露出里面中衣,“你给我做的,原本一直都是我自己清洗,上次被府中婢女洗了一次,差点敲坏了,沈娘子若是得个空,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件。” 她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想给你做衣袍的女子多的是,不多我一个。”卿欢托着肚子,靠在了美人榻上。 这伟岸高大的男人长腿一迈,在她面前收敛了锋锐,变成温润的郎君。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明。” 卿欢护着自己的肚子,也怕他忽然起了兴头,但一想到自己大腹便便,哪里能让他失去控制。 她点头,就听到戚修凛道,“四皇子想要拉拢我,先以武力胁迫,再使了美人计,送我一个与你长得很是相似的女子,连声音也有七八分像,若不是细看,只怕任谁都会误解那人就是你。” 卿欢心提起来,“他送你,你便收到了房内,可见这世上也不是谁都不能被替代的。” 男人叹口气,俊挺五官隐在暗处,倒看不清情绪,但他握住她的手。 掌心滚烫。 “欲让其败,必要先让其膨胀,月满则盈水满则溢,我的人,查到了四皇子在衮州,暗中屯兵操练,他手中的将士,比明面上的多了至少五万。” 卿欢愣住,这样的话,便是说明四皇子有谋反的心。 她一时就忘了初衷,被他带到另一个话题,“圣上疼宠他,他为何还要屯兵操练?” “自古夺权之路都是如此荆棘,看似宠爱,其实将他打发去了衮州,就足以说明,太子无论怎么样,都会继承皇位。” 他没有瞒着她,只有说开了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就不怕我说与其他人?”卿欢手心冒了汗,这个消息,委实太过震撼。 四皇子屯兵,若真有谋反的心,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起兵,那大晋岂不是要陷入内乱。 “你不会,盘盘从前在京都就处处为我考虑,如今我也相信盘盘,你也要信我,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半分接触。” 他用军机大事,混着儿女情长,让她无从抵抗。 毕竟,兹事体大。 卿欢怔仲,下一瞬,她就感到那大手揉捏她手背,溽热从指尖传递到了心扉。 第150章 嘴上有个牙印(戚修凛:你不懂 ) 戚修凛吮吻她指头,“我看到你跟温时玉在一起,我心里不快,很是不快。” “但在北境,确实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叫你陷入危险,那无数次,我都想着,你若真死了,我便不娶了,以后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做养子。” 她低呼,“婆母绝不会答应的。” 他笑笑,俯凑过去,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将她从那榻上扶了起来,大手托举她后背。 “我那时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孩子,大约七八岁,不过既然我们有了子嗣,这件事,我自然不会再想。” 边说,大手还边缓缓地揉捏她后背。 卿欢怔仲看着他。 半年之久,他思念的情绪也只在梦中才能发泄,如今拥着娇软的人儿,戚修凛难免心猿意马,双目也盯着她粉润唇瓣。 方才她喝了水,现下看,那唇瓣水盈盈的。 卿欢也不知如何回应,眼眶却渐渐湿润,内心很乱,“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真是假……” “这半年多,我每次想你,都会看你给我写的信,徐卿欢,你说过会留在我身边……” 若是之前,她恐怕听到这话会一脚踹开他,再讥讽一句,“妾是蒲柳之姿,恐怕入不得国公爷的眼。” 但现下,她眸中潮热,“那日杀我的人,跟铁衣长得一模一样,他还说,我只是你闲来消遣的玩意儿,后来,我被人救下,逃亡途中,军中的人在捉拿细作,他们说我便是那细作。” 戚修凛完全没想过会有这种事。 他怒极,“绝无可能,铁衣寻到你时,马车边的确有个早已死了的杀手,并非铁衣,而细作,更是无稽之谈。” 有人想要离间他们,其心歹毒,他绝不会放过。 卿欢恍惚看着他,“我……” “盘盘,信我,不要疑我。” 戚修凛手指探过去,摩擦她脸颊,呢喃几句,到底苦苦熬了许久,没有撑住。 两人如何交吻,如何缠绵,到卧在窄窄的美人榻上。 卿欢已经毫无所觉,只有唇舌被他引带着,软绵绵地侧躺在他面前。 他依旧保持这个姿势,双手捧着她的脸,她一动弹,他就使了巧劲儿,既不会弄疼她,也能让她感到愉快。 次日天亮,秋兰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国公爷已经走了。 美人榻上的姑娘盖着锦被,国公爷就侧坐在地上,支肘撑着鬓角,闭目休息。 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姑娘的手。 秋兰愣了下,又悄悄退了出去。 罗氏见到她退出来,问,“怎么了?” “夫人,姑娘和姑爷,好像和好了,我瞧着姑爷坐在地上,两人都像黏在一起了。” 瓶儿想去看看,被秋兰拽出来,“别去,打扰了姑娘休息。” 罗氏心下舒缓了,想必昨夜两人已经说清楚,只要欢儿心中有国公爷,那一切就好办了。 …… 晨起用膳,卿欢还觉得别扭,戚修凛坐在旁边,给她夹菜。 他衣冠楚楚,与昨夜那个揉捏纠缠的人完全割裂开。 “用了膳,你就留在别院,有事就交代侍卫去做,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我知你如今也算是香韵阁的半个老板,但你如今的身体,不能劳累。” 卿欢一听,不吃了,“你不想让我做生意?” 戚修凛见她放下筷子,宽她的心,“不是,你既有才情能够变作银钱,这是好事,只是万事还要以身体为重。” 她这才放下心。 早膳之后,戚修凛又让大夫给她请了脉,确认没事才出了院门。 赵明熠手里拿着包子,靠在树下,看到他将剩下几口塞到嘴里,用巾帕擦拭手指溜达过去。 “你知道昨天大牢里的人都被放出去了,是你暗中让人这么做的吗?”赵明熠一早出去吃了淮扬的特色小吃,买了几笼包子,准备给徐二,结果人家夫妻俩关上门来吃早饭。 都不带他一个。 戚修凛拧眉,“不是我。” “那会是谁?”赵明熠觉得奇怪,陈泓是个睚眦必报的,别说死一个人,就是掉一根毛他都得报复回来。 说完,他视线一转,发出惊呼。 “宗权,你脖子被谁咬了,还有这嘴上,怎么也有个牙印。” 深秋了,难道还有蚊子。 戚修凛拉了下领口,又抚了下嘴角,想起昨夜,他情动的时候,弄得她不舒服,卿欢就狠咬了他几下。 “你没有妻子,你不懂。” 赵明熠是不明白,他扒开宗权的衣领子,仔细的看了几眼,但也不是那么蠢笨。 “看来是蚊子咬的,淮扬的蚊子这么大啊。”他说完,扭头走了,还让人找了药膏子给戚修凛送过去,让他好生抹一抹。 戚修凛手里拿着紫玉膏,转手扔到了铁衣怀里。 “去查查,昨晚放走那些劳工之后,陈泓去见了什么人?” 铁衣将药膏子塞到药囊里,领命去查。 而昨晚,温时玉却是在别院外站了许久,回去便起了烧,只觉得迷糊中,有人抚摸他的脸。 似乎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脖子上的冷汗。 熟悉的香味扑入鼻尖。 温时玉口中呢喃,“欢儿……” 那人手里的动作顿住,凑过去轻声问,“沈公子,你要什么?” 蔡明珠来找沈姐姐,才知她已经搬出去,但沈姐姐的房内,沈公子趴在桌上,浑身滚烫。 她找来了大夫,赶紧给他看诊,亲自熬煮汤药,喂他吃下。 他似不舒服,睡梦中也在呢喃谁的名字。 蔡明珠想听清楚,结果被他一把抱住,压在了胸前。 她羞得脸颊红透,整个人僵着身子,半点不敢动,却还是大胆地将脸颊贴着他。 蔡明珠向来胆子不小,敢拿着鞭子抽石乾坤,但面对沈公子,却不敢吐露心意。 “欢儿。” 他又在唤了。 蔡明珠听得清清楚楚,“欢儿是谁?是你心仪的娘子吗?” 温时玉掀开眼皮,看到身上的女子,并非卿欢,他猛地将她推开,虚弱的坐起身,一双眸子泛着寒光。 “我,你起了烧,我才留下照顾你,沈公子不要误会。”蔡明珠无措解释,一张芙蓉脸羞的红彤彤。 温时玉捏了下额角,“多谢,蔡小娘子先回吧,瓷儿去了别的地方,你若想寻她,以后不要再来此处了。” 蔡明珠一愣,“那我去哪里寻沈姐姐?” “她总会再去香韵阁,你找蔡老板就好。”温时玉表情清淡,起身,直接穿戴好,“在下还有要事,就不招待蔡小娘子,失礼了。” 话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蔡明珠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沈公子似乎很讨厌她,竟连一眼都不曾看她。 蔡明珠很是失落,低头出了大门,闷头走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晕。 有人拿出画像比对了下,“不是她,那小娘子怀胎有七月。” “那这个怎么办?” “带走吧,正好用她当饵。” 第151章 学花楼里的小馆扭腰(遇劫) 蔡明珠到底是的女子,也知这样贴上去不得郎君一眼,内心既羞又怒,但转念一想,她跟沈姐姐的兄长前后不过见了几次,他哪里就能对她青眼有加。 她去香韵阁找堂姐,询问沈姐姐的下落,当天便下了拜帖,想去探望沈姐姐。 但令她挫败,堂姐也不知沈姐姐到底住在哪里。 在这淮扬地带,竟然还有堂姐找不到的院落? 劳工被释放之后,一切看似正常,蔡家的生意也并未受到影响。 灶间红泥炉子上火苗嗤嗤跳动,瓷罐里煮着养胎的药膳。 铁衣看着忙碌的国公爷,不得不出声打破灶间沉静。 “爷,您说这件事该怎么办,陈鸿这人之前就干过以查货为由,将货商下狱,借机谋取高昂赎金,前两年还因为一个丝商不从,当场起了冲突,死在了衙差的刀下。” 戚修凛知晓陈泓这个官当得不够清正,背后应该有人护着他。 “还有呢?” 铁衣道,“他跟管理银矿的几个官员都有接触,还有淮扬的盐税使宋秉礼走得很近。 卑职查到,银矿那边的账册,有批银器不知去向。 而同年,陈鸿就给宋秉礼送了处宅邸,外人进不去,卑职夜探,也只远远看到地上铺了镀了银的砖块。 连廊下的廊柱都贴了金纸,但是到了白天,银转和金纸就被遮住了。” 戚修凛眉头一皱。 赵明熠来了后院。 他知晓陈泓的身份,特意来提醒宗权几句。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脸色都这么臭,是那陈泓还是宋秉礼?” 真巧,赵明熠口中两个人都猜中了。 戚修凛用棉布掀开盖子,见熬煮得差不多就停了火,边净手边问他,“你在京都最好八卦,可有听过这宋秉礼的事迹。”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呢?什么叫我好八卦,嫌我长舌啊,但今儿我还真要给自己正名,我这张嘴这耳朵可不是什么都听的。”他撩开衣袍,扯了小杌子坐在宗权面前。 从他描述中,戚修凛知晓个大概。 王公公是个阉人,不能生养,认了几个干儿子。 其中这个宋秉礼一开始并非阉人,而是个孤儿,且极其聪慧,擅于数艺。 后考取了功名,便被任职到了淮扬,起初是个小小的盐官,后来上一任盐税使莫名暴毙,就提拔他为盐道法,再至如今的位置。 “他变成阉人也是奇怪,他前年回京都述职,不知怎的就得罪了十三公主,我可是亲眼所见,他被送到净身房,出来的时候下身都是血。” 赵明熠啧了几下。 这个十三阉了宋秉礼。 圣上却没有重罚,主要还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 “说到皇后,宗权,你知道当年圣上能登上大宝,皇后的娘家可是出了很大力,还有你祖父和父亲……”赵明熠唔了下,赶紧止住了话题。 当初圣上还不是太子时,先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药石无医时,准备让太子登基。 结果有朝臣发现太子私下结交臣子,为自己树立贤名,还挖空了国库,通外敌,是叛国罪。 先帝一怒之下,废黜太子改立如今的圣上为太子。 接着废太子手下的侍卫不服,起兵谋反,围了皇城。 是昌惠帝带了精兵斩杀乱臣。 而废太子妃则抱着只有三个月的襁褓里的儿子,跳城楼而亡。 反正,那次宫变极其凶险,姜家**不少人。 戚修凛神色淡淡,陈年伤疤虽然会隐隐作痛,但好在有卿欢抚慰。 “无事,祖父和父亲知晓我已经成亲有子,会很欣慰,你多提几次,他们便多欣慰几次。” 赵明熠一时无语,倒也为好友感到高兴。 …… 卿欢接到了杨夫人的帖子,邀她去府上参加茶花宴,还要为她介绍几个川蜀来的丝货商,想来是因为之前的事,觉得歉疚。 她也正好有此需要,于是应了下来。 戚修凛捧着药膳过来,便见到她将邀帖收了起来,“要外出?” “杨大人的夫人邀我入府品茶,也就一两个时辰,让几个侍卫跟着我就成。” 戚修凛神色一顿,拒绝的话就压了下去,“好。” 已经拘了她好几日,再过分些她只怕又要与他生分。 没想到卿欢还与他解释一句,“杨夫人是想介绍几个丝货商,蔡家的货不是被衙差掀到河里了吗?蔡娘子也会过去。” 他松了口气,笑道,“谨慎些总是好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4345|1729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如今身子愈发笨重,另外我给你配了个账房的先生,帮你整理账册。” 卿欢微愣,见他还凑近了,搅着汤匙,声音又低,俊脸放大,倒叫她心头一阵跳。 原来男色的确惑人。 他以前哪里会这些,不由想起日前,赵明熠同他说。 “你要想俘获娘子的心就得舍得下脸,京都花楼里的小倌儿那小腰扭的,你也得会扭啊,不过你这腰硬得跟石头似的,估计不行。” 戚修凛低头。 他的腰的确硬。 卿欢喝了汤药见他垂眸,似在沉思,也没多管,自去了内室先午睡一会儿,晌午之后再去杨府。 睡到迷糊,只觉得小腿抽疼,便绷直了脚尖,想等着疼痛过去,结果越来越厉害。 她低声哼了几下。 戚修凛在榻边坐着看书,闻声抵过去,“怎么了?” 她似带着哭腔,“腿痛,抽筋了。” 大夫说,后期要适当按摩双腿,才不至于筋脉不得舒展。 不多会,戚修凛便上手,替她揉捏小腿,将酸疼揉开了。 他还觉得做这些不够,又暗暗地学了不少按摩的技巧。 午后,卿欢便带着秋兰,几个侍卫佯装的护院,乘了马车前往杨府。 蔡芳沁和蔡明珠比她来得早,见面之后寒暄一阵,便与那几个丝货商洽谈生意。 中途,蔡明珠拉着卿欢去池子边喂鱼,“沈姐姐,你知晓你兄长生病了吗?” 卿欢一愣,“何时?” “前几日,落了场雨他想来是淋了雨,起了高烧,烧得迷糊还在叫……叫着欢儿,沈姐姐你认识这个女子吗?”蔡明珠一脸天真,迫切想知晓,欢儿是谁。 卿欢抿唇,不得不撒谎,“并不认识。” 论她跟温时玉的交情,除了儋州的几年师生情谊,便是他数次救助她。 她内心感激,却知晓搬离别院的选择,是对的。 明珠怅然若失,卿欢想着出来的时辰够了,也该回去,正要开口,却不料身后一阵浓郁的香风吹过来,她吸入一口,顿时头昏脑涨。 四肢都不听使唤,虚软地坐在了凉亭的石凳子上。 明珠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已趴在了石桌上,“沈姐姐,我动不了了……” 第152章 做着皇帝梦的乱臣贼子 这里是杨阑的府邸,又是光天化日,她受杨夫人邀请,谁敢这么大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接着,卿欢被堵住口鼻,意识混沌时听到对方开口。 “轻着点,别碰到她的肚子,让人给她换好衣裳,不要惊动旁人。” …… “明珠,醒一醒,沈娘子呢?”蔡芳沁苦等不来两人,到凉亭这儿来寻,结果看到明珠瘫在桌上,四处寻不到沈瓷。 而杨夫人也紧急让人去找,将府里上下搜了个遍,也没有半点踪影。 明珠被一碗凉茶泼醒,懵懂地看着堂姐,随后心头狂跳,“我闻到一股异香,接着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沈姐姐呢?” 见众人面色难看,明珠晃悠悠起身,“这里是杨大人的府邸,杨夫人,是你邀我们来见丝货商的,沈姐姐怎么会不见了。” 杨夫人沉着脸,转身去寻了杨阑。 “上次我找你出手,公平公正地帮一把蔡家,你将我锁在屋内,如今我邀沈娘子和蔡娘子,只为表达那日的歉疚,莫不是你又将人赶走了?” 杨阑面色微变。 半个时辰前,有两个贡生抬了一箱子的字画,请他鉴赏,方才已抬着空箱子离开了。 他暗道不好,暗中让人去查那两个贡生的身份,才知他们没有参加过淮扬的乡试,身份不过是顶替旁人的。 淮扬官场盘根错节,就算杨阑想要做个清官,也抵不过污泥熏染,不然,他这位置也坐不稳。 但是沈娘子好歹也是蔡家的另一个老板。 他脸色沉下来,赶紧让人去找。 …… 马车摇晃,卿欢双眼被蒙着布巾,听到身侧有女子呜咽声,车上很拥挤,人挨着人,她担心挤着腹部,就不住地往角落蜷缩。 许久之后,车子停下,有人将她扶下了马车,似乎是上了船,昏天暗地的大半日才上了岸。 她们被推搡进了一处房内,等布巾被扯下来,才看清这房内已经有七八个如她一般身怀六甲的妇人。 老嬷嬷让她们脱了衣裙,检查手脚牙齿,最后还要躺到榻上检查身下。 “记住,你们是来服侍爷,要想锦衣玉食,就得乖乖听话。”老嬷嬷检查到了卿欢,拽开她衣裙,看着她干干净净的身子,点点头,“这个不错,待会儿你便伺候下半夜。” 她心头狂跳,完全摸不清楚状况,但垂眸不说话。 之后,老嬷嬷离开,便有人送了饭菜。 卿欢看向身侧约莫四个月身孕的娘子,低声问,“要伺候谁?你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娘子眼角通红,“我是寡妇,丈夫刚死没多久,他们说去绣坊做工就能挣钱,我去了,他们却将我带到这里,说以后吃穿不愁。” 其余人战战兢兢看过来。 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许说话!”鞭子抽的声音,吓坏了这些娘子,她们不敢反抗,闷头吃了饭便被带下去洗漱。 卿欢抿唇,一双眼却依旧寻机四处看。 四周安静,应该不是在城内了,想起方才登船,这淮扬水域发达,虽不直通海,却临近三大港口。 莫不是她们已经到了外海的某处岛屿? 饶是卿欢保持镇定,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也不由得有些心慌。 岛上有不少渔民,其中有个孩子,远远瞧到被推搡的女子,瞪大了眼睛,孩子放下手里的渔具,赤着脚跑到父亲身边。 “阿爹,你看,那位娘子是不是在京都给我们银钱的?” 男子看过去,顿时捂住了孩子的嘴,“六儿,先别说话。” 父子俩躲在暗处,等人走过去才探出头。 他们在京都到底没能讨要到银子,反而靠着这位娘子给的银钱回了江南,被人诓上了海岛做木匠。 说是要建造什么大房子。 实际建的却是与皇城无异的殿宇。 卿欢自然也看到那隐在半山腰建了一半的殿宇,她便知晓,这岛上的人定是个做着皇帝梦的乱臣贼子。 而此时的淮扬,早已乱成一锅粥,戚修凛得知卿欢失踪,亲自上门要人。 杨阑见他盛怒,心中骇然,便不敢有所隐瞒,将两个贡生的事合盘告知。 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4346|1729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在杨阑府上失踪,他责任重大。 “戚大人,这件事,卑职会给大人一个交代。”杨阑虽不知戚修凛为何如此生气,可看对方焦灼之态,就猜到那沈娘子绝非寻常女子。 杨阑调动了城内衙差,全城搜查,蔡家所有的护院也齐齐出动,联系地头蛇,发动所有的关系网,水路,陆路,全方位寻找沈瓷的下落。 …… “公子,二姑娘那边出事了。”侍卫探查到消息,即刻回去禀告。 温时玉蓦的起身,“什么事?” “她晌午去了杨阑府上,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人就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不过有两个贡生出来的时候抬着箱子,不知二姑娘会不会在那箱子里。” 温时玉心头一乱,却又强迫自己仔细回想,欢儿在淮扬没有与谁结怨,那两个贡生为何非要绑走她? 他不由得想起一件事。 在与宋秉礼接触时,偶然得知对方喜好有孕的女子,且会让人高价诱惑女子上门服侍他,再之后那些妇人便消失不见。 因无人去报官,这件事也就成了件隐秘的事。 他脸色铁青,根本未加思考,直接策马去寻宋秉礼。 夜幕深沉,海上升起一轮明月。 卿欢被送到殿内时,顿时觉得一股熟悉的香味儿冲入鼻尖,她被换了一身衣裙,换衣裳的时候,她将一柄簪子藏在袖口,若那位爷对她用强,那便鱼死网破。 只是出乎意料,细纱之后,隐约传来诵读声,读的便是《策论》。 她觉得奇怪,看到书柜上满当当的书册,除却本朝还有前朝,工农商尽皆有之。 “你去寻一本书,读给我听。”男子没有露脸,指挥她去拿书。 卿欢垂眸,取了书照着吩咐念了几页,接着那细纱挑起,后面的男子缓步走出来。 戴着鎏金面具,一头长发铺在后背,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摸她的肚子。 卿欢躲开,警惕的看着他。 “放心,在这里,只要你们听话,将孩子生下来,再好生教导他们长大,我是不会亏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