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兄长的美梦 被弟弟的女装给活活吓醒了……
贺韵笙看着两个人,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果然半分也没有认出贺云舒就是宿主的弟弟,“美人, 当真都是美人啊!”
随后这个寄生者招了招手, 让两人都走过去。
这样不庄重的言行, 让贺云舒深深皱起了眉头, 内心一阵阵不舒适的感觉翻滚,甚至想要呕吐。
很神奇的是,贺云舒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个寄生者的情绪, 他已经很明显地感到了对方心中所泛起的喜悦。与此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在对方心底之中,还有好像影子一样被压制的另一个心灵, 那是他真正的兄长。
而清月已经毫不迟疑地迈动了脚步,依照贺韵笙的指示, 走到了对方的身前。
贺韵笙脸上挂着叫人厌恶的笑容,朝清月伸出了手。
在这一瞬间, 贺云舒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虽然他之前已经在内心之中模拟过类似的场景,知道自己会对这样的场景有些反感, 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他下意识地快步往前, 试图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然后只见——
清月伸出拳头,径直将贺韵笙的脑袋捶进了沙发里面。
这是多么干脆利落, 多么雷厉风行,又多么力大势沉的一拳啊!贺韵笙当时就没了声,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贺云舒停下脚步,有点懵。
等等,这和他刚才想象的不一样,不是色|诱吗?难道对清月而言, 这就是所谓的色|诱?
周围的俊男美女们也全体傻了一瞬间,然后又陆续反应过来,纷纷尖叫着跑开。
原本隐身的段飞舟与霍贝尔同时显露出身形。一个散发出浑身剑气,将周围牢牢圈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或离开。一个洒出粉末,口中念念有词,让四周这些原本正在惊慌尖叫的俊男美女们纷纷无法反抗地失去意识,躺倒在地呼呼大睡。
这就是你们之前说好的暗中保护吗?
这完全是正面对决了好吧!
不,说是对决都太抬举对手了,这完全就是碾压啊!
“你们……”贺韵笙身上的寄生者总算从之前那一拳的懵逼中回过神来,从沙发上挣扎而起,想要还击。
清月一掌伸出,扼住贺韵笙的喉咙,一下子又把他给摁倒在沙发上。
霍贝尔反手就是一个治愈术刷到了贺韵笙的身上,治好了这具身体方才被清月揍出的伤。
“快点!”然后他们开始催促贺云舒。
贺云舒吸了一口气,没空再管眼前的情况有多么混乱了,连忙开始自己的任务,试图潜入贺韵笙的内心中,以便将自家兄长唤醒。
老实讲,这个环节他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毕竟他并没有太多主动使用自己能力的经验,原本还打算在与寄生者周旋的过程中慢慢尝试……谁知道自己的队友们效率这么高,他要是再磨磨蹭蹭一会儿,贺韵笙都快要被清月给直接掐死了!
好在这一次他的效率也不差。
仅仅半个呼吸之间,贺云舒就感觉眼前的迷雾散去,像是突破了一道隔阂。视野之中所看到的不再是这个总裁专用的休息空间,而是楼下的办公室。
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现实,顺利进入到兄长的心灵之中了。
这是那个被寄生者营造出来的、用来困住贺韵笙自身意识的美梦吗?
在这个梦境之中,贺云舒很快找到贺韵笙的身影。
这位兄长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在伏案拼命工作。
贺云舒忍不住吐槽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用来软化宿主意志的美梦吗?为什么你在这样的美梦里竟然还在工作?
他并没有突兀地走上去,突兀地叫醒贺韵笙,而是隐藏在一旁观察,试图找出兄长之所以能被这样的梦境困住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起到最好的唤醒效果。
这并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梦境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并不相同,一切都只源于梦境主人自身的意识。
说实话,贺云舒本人也有些好奇,贺韵笙的心灵弱点究竟是什么,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被这样的梦境给困住的?
眼前的梦境很快有了变化。
一名员工走进办公室,递上一排文件,“贺经理,这是今天的财务报表。”
贺经理?贺云舒眉头微皱,再将眼前的贺韵笙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自家兄长此时确实比现实还要更年轻几岁。
但除此以外,梦境中再没有更多叫人在意的事情了。
贺韵笙再度伏案工作,辛辛苦苦好几个小时,直到下班时间,才终于从办公桌上抬起了头。他好好活动了一下发麻的颈肩,又坐上了接送的车辆,回到贺家的老宅。
贺云舒百思不得其解,他真心没看懂这个美梦究竟美好在哪里。
然后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贺家大院,又在内心思考着,难道这个美梦让自家兄长回到了三年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吗?是父母的死亡造就了兄长心灵之中最大的弱点吗?
但是并没有。大院之中只有保镖和佣人来来回回,丝毫看不到父母的身影,而且还处处充满了肃穆的气氛。贺云舒甚至还眼睁睁看着贺韵笙接了一个电话,是他们父母的一个世交打来的,对方开口就是,“老贺的事情,实在非常令人遗憾……”
这竟然是父母刚刚亡故的时候。
贺云舒记得这段时间。因为父亲与母亲的意外亡故,四周的亲戚们和集团的其他股东们都蠢蠢欲动,而贺韵笙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甚至被某些人当做了可以任意操纵的傀儡。还好父母留下了许多忠心耿耿的手下,贺韵笙自身的天赋与才能也十分令人惊叹,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终于再度将整个财团都牢牢握在了贺家手中。
但贺云舒还是相信,这段时光对贺韵笙而言是场噩梦,根本没有丝毫值得回忆的地方。眼前的美梦居然是在这个时间点,着实是件十分令人费解的事情。
片刻之后,管家敲响了书房的门,告诉贺韵笙道,“小少爷从学校回来了。”
贺韵笙点了点头,从书房里走出去,并命令佣人们将准备好的饭菜给端入饭厅之中。
这又是一件很异常的事情了。在现实之中,因为惧怕贺云舒的能力,贺韵笙至少从四五年前开始就在对贺云舒刻意回避,从来没有主动共进过晚餐。
很快,贺云舒在贺韵笙的美梦之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少年从玄关处走进屋内,头上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是一席西装革履,面容十分英俊,同时又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贺韵笙看着这个少年,甚至露出了微笑,“云舒,你回来了。”
贺云舒的感觉更微妙了,他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这身打扮去上学的好不好,他至少从初中开始就发现了自己对小裙子的热爱。
难道贺韵笙内心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个幼弟对小裙子的热爱?
只要弟弟不穿小裙子,他宁愿被一直被困在梦中不出去?
呃……贺云舒觉得应该不至于……吧……
且不管真正的贺云舒有多么纠结,梦境中的贺云舒和贺韵笙显然兄弟关系极好,共进晚餐时有说有笑。
只是在提及贺氏集团的未来时,兄弟两人都沉默下来。
“没事的,云舒。”贺韵笙放下碗筷,“那些家伙就像是围在贺氏集团周围嗡嗡叫的苍蝇,以为我们的父母不在了,他们就能有机可乘,简直可笑。父亲和母亲能制住他们,难道我们就怕了他们?”
梦中的贺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哥,你说得对。你有你的管理天赋,我也有我的经商才华,我们兄弟两个人只要一心,那些宵小之辈确实不足为惧。”
……等等,哥,你醒醒,你的弟弟根本不是这样的弟弟,经商才华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那些宵小之辈明明都是被你一个人打败的,你在想什么呢?
真正的贺云舒看到这一幕,甚至感觉有点胃疼。
却见梦中的贺云舒在说完这席话后,又低声叹了口气,“可是,哥,在打败了那些宵小之辈之后,我们又应该怎么办?”
贺韵笙沉默下来,将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忠叔今天和我谈过。”梦中的贺云舒道,“比起你,他似乎更支持我。”
贺韵笙终于有了回应,却只是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毕竟父亲与母亲并没有留下遗嘱。我们兄弟两人,如果相互竞争,反而会将贺家的力量分散,不是吗?”梦中的贺云舒叹了口气,“我或许应该退出……”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贺韵笙斩钉截铁地表示,“你是我的弟弟,你天生就有与我竞争的资格,为什么要退出?我们的竞争是我们的事情,与那些宵小之辈无关。在顺利打败了他们之后,自有一场公平的竞争等待着我们。”
梦中的贺云舒听到这话,也像是落下了心口一块巨石一般,露出了由衷的微笑,“是啊,毕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嘛。”
这样兄友弟恭的场景,却让真正的贺云舒的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好像明白了。
血脉相连,公平竞争……贺云舒之前怎样也没想到,这样的八个字,竟然是贺韵笙心中这么大的一根刺。
而在明白这一点之后,贺云舒又很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贺韵笙之所以会这么在意这八个字,缘由正是很多年前的那件事吧。
贺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往前踏出了一步。
在这一瞬间,那个正在饭桌上与贺韵笙愉快交谈的梦中的贺云舒,突然轻轻一颤,浑身都僵硬了一瞬间。
“云舒,”贺韵笙发现了这点异样,“你怎么了?”
然后他便听到自己的弟弟幽幽叹了口气。
贺云舒抬起头,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了过去。与此同时,利落的短发生长了,变成了披肩长发。英俊的五官被柔美的妆容所覆盖,身上的西装革履也变成了优雅长裙。
贺韵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像受是到某种极大的惊吓一样,几乎被身后的椅子给绊了个狗啃泥。
“哥,你误会了很多事情。”贺云舒道,“我穿成这样,不是为了避免与你竞争,只是因为我喜欢。”
贺韵笙脸上的表情惊恐绝伦,不断摇着脑袋。
“我从来不管集团的事务,也不是因为同情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贺云舒又道。
“不……”贺韵笙不断往后退着,直到后背帖上了墙壁。
“还有一件事,哥。”贺云舒站起身来,步步逼近,“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那么小的时候,你曾经希望我死。”
“不!”贺韵笙终于忍受不住,用力抓紧了自己的头发,惨叫出声。
四周的场景在一瞬之间接连变化,最后终于定格,映照出了那个多年前的画面。
小小的贺韵笙蹲坐在书房之内,手中抱着管理学的书籍,努力研读。他从来都是这么努力,因为他是贺家的长子,他将来要继承贺家的家业,他还要成为弟弟的榜样,将来要养活弟弟。
但手中的这本书籍过于艰涩,对不到十岁的贺韵笙而言实在有些困难。
他研读到一半,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抱着这本书籍,想要去请教自己的父母。
然而在父亲的书房前,他听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对话。
“韵笙又在读那本书了吗?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些太过头了,他就不能去和同龄人玩一玩吗。”
“或许贺家长子这个身份带给他太多压力了吧……”
“早知道我们还能生下云舒,当初或许就不会收养他了。现在韵笙这么努力,如果他将来成长得真的非常优秀,云舒又要怎么办?”
“唉,或许对韵笙有些不公平,但这也没办法。我们是不可能将我们的亲生儿子放在一旁,反而将贺家交给一个养子的。”
啪!贺韵笙怀中的书本摔落到地上,就像是摔碎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
“谁?”书房中的父亲听到了这个声音。
贺韵笙连忙捡起书本,逃命一样躲藏了起来。他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蹲下来,浑身发颤,幼小还未成熟的脑中一片混乱。
养子?养子……自己并非云舒的亲生兄长,贺家将来是云舒的,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云舒会诞生在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云舒……
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响动。
贺韵笙转过脑袋,看到一个摔在地上的小蛋糕,又在这个蛋糕边上看到了那个比他更为幼小的身影。
四岁的贺云舒懵懵懂懂,却已经可以听到人的内心,“哥,你希望我死吗?”
“不!不!”贺韵笙状若疯癫,只知道不断摇头,不断抗拒,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已经晚了,自己好像已经犯下了无可饶恕的大罪。
直到突然又有一只手,轻轻柔柔的落在他的头顶之上。
幼小的贺韵笙慢慢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弟弟长发披肩,犹如一个真正的女神。
“我并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情。”贺云舒道,“但是我没有怪过你,哥哥。”
“云舒,云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贺韵笙在一瞬间又回到了成年时的模样,不断道着歉,就像是想要得到救赎,“你不用这样,真的不用,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贺家的其他人对你失望,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将贺家让给我……”
“哥。”贺云舒痛心疾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真的没想过那么多,我就是真心喜欢小裙子,难道喜欢小裙子有错吗?”
“啊——!”贺韵笙顿时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着这身惨叫,眼前的一切突然犹如镜子一样破碎。贺韵笙发现自己突然又回到了贺氏大厦,自己的脖子还不知为何被一个人狠狠掐着。
他终于被贺云舒的女装给活生生吓醒了。
第42章 太傻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任性吗。
在贺韵笙终于从梦中被唤醒的那一刻, 众人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他的脑袋顶上冒了出来,滚落在地。
这是什么?
众人惊疑之下定睛一看,只见那团黑影手脚俱全, 就像是个人类的剪影。
这就是寄生者吗?
清月第一个反应过来, 顿时就放开了原本一直掐在贺韵笙脖子上的手, 一拳锤了过去。
地面登时就被他给锤裂了, 但那黑影竟然毫发无损,滋溜一下从碎裂的地板上滑走,一路朝着窗户处逃去。
段飞舟抡起剑鞘, 一道剑气劈去,想要将这黑影拦下。
但他的攻击竟然也毫无效果,仅仅劈开了地面, 黑影照样滋溜一下便从这破开的地面上滑走。
霍贝尔也使出法术,口中念念有词, 但顶多能令黑影的速度慢上几分,丝毫没有办法将其困住或杀死。
黑影就这么顶着他们的攻击,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路滑到了窗外,沿着大厦的外墙滋溜滋溜地往下逃去, 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
段飞舟和霍贝尔顿时也跳出窗外, 纷纷追击而去。
清月原本也想追去,但他看了即将被单独留在这儿的贺云舒一眼, 又连忙停下了脚步,与贺云舒一起留了下来。
“怎么样?”清月问道。
贺云舒此时正用力按住自己的额头,脸色不是很好。或许是因为之前唤醒自家兄长,让他的精神承受了太大负担吧。片刻之后,贺云舒感觉自己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便摇了摇头, “没事了。”
清月瞧着他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便收回视线,又去看躺在沙发上的贺韵笙。
贺韵笙之前清醒了一瞬间,但刚一看清周遭的情况,看到自家弟弟贺云舒这身黑发长裙的漂亮打扮,便又脑袋一歪,用力闭上了双眼。
“你哥哥昏睡过去了。”清月表示。
贺云舒想着自己方才在兄长梦里见到的情形,干笑两声,“毕竟刚刚脱离寄生者的控制,或许需要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他又取出之前那位所长给他的通讯器,联系过去,通报了事情顺利解决的消息。
直到此时,贺氏大厦内部的保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了这层总裁专用空间。他们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昏迷的贺韵笙,都吓了一跳,甚至想要将贺云舒与清月两人抓起来。
但很快,研究所的人也以警方的名义过来了,仅仅片刻便控制了局面。
……
之前追击寄生者而去的段飞舟与霍贝尔两个人,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回来。但他们回来时的情绪都很低落,看到贺云舒与清月也只是摇了摇头,显然还是放跑了那个家伙。
好不容易将寄生者从贺韵笙的体内给逼了出来,结果却放跑了,这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我们对这个种族太缺乏了解。”霍贝尔紧紧板着一张脸,“似乎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无法起到太好的效果。”
贺云舒倒是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安慰了他们,“这也仅仅只是有些遗憾而已,没必要太放在心上。你们帮助我顺利把我哥哥给救下来了,实在是非常感谢。”
霍贝尔坦然接受了他的谢意,思考了一会,却又问他,“你觉得,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寄生者,会不会也是和我们相同的人?”
贺云舒愣了一下。
同样来自于异世界……那个寄生者,同样也是曾经被向杉欺骗过的人,同样也是被向杉用某种方式召唤到这个世界中来的?这可能吗?
贺云舒有些不太想要相信会有这个可能,因为那个寄生者真的十分讨厌,丝毫不像周围的队友们一样招人喜欢。
但早在当初还在海明市的时候,他们也曾经遇到过两个有着同样遭遇的敌人。
所以贺云舒实在拿不准。
如果他们将来还有机会再找到这个寄生者,应该能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
贺韵笙醒来时,已经是大半天之后,窗户外面已经挂起了西斜的暖色夕阳。
他被人运回了贺家大院,正躺在自己的房间中,也早已经有医生过来看过他的身体状况。
“哥。”贺云舒正守在床边,见他醒来,连忙唤了一声。
贺韵笙脸颊抽动,似乎有一些什么话要说,情绪略显激动。但在片刻之后,他又合上了双眼,慢慢让自己回归了平静。
“云舒……”贺韵笙声音极轻、有些暗哑地道,“我之前做了一场噩梦。”
贺云舒不禁干笑了两声。
明明是寄生者为了软化宿主意志而特意营造出的美梦,最后却被贺韵笙认为是一场噩梦,这也不知道应该找谁说理去。
又是许久的沉默之后,贺韵笙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交谈过了。”
“因为哥哥你总是避着我啊。”贺云舒笑容之中透出几分无奈。
贺韵笙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他确实始终在特意避开这个弟弟,因为惧怕对方的能力……
但直到在那场梦境的最后,贺韵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他惧怕的实际上并不是贺云舒,而是他自己。
他珍惜与贺云舒之间的兄弟之情,但多年前的那件事,始终令他难以介怀。他竟然在一瞬间对自己的弟弟怀有那样的恶念,而且竟然还被弟弟给知道了。哪怕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每当想起那一个瞬间,贺韵笙心里还是会有数不尽的悔恨翻涌而上,将他淹没,令他窒息,以至于惶惶不可终日。
他不敢再与贺云舒相见,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什么恶念,然后又被对方知晓。
“云舒,”贺韵笙垂下视线,内心五味杂陈,“对不起。”
他认为自己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弟弟或许会疑惑他究竟在为了什么事情道歉吧。
但贺云舒听到之后,笑容中的无奈立马便扩大了几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贺韵笙倏然抬起了头,愕然对上对方的视线。
这明明是刚才那场噩梦中所听到的语句,为什么……
“哥,你究竟还要将那件事给记到什么时候?”贺云舒夸张地叹出一口气,“你以为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会在意你不到十岁时的一个一瞬间的想法?再说了,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贺韵笙没有说话,尴尬地沉默着。
“如果我是你,遇到同样的事,我的内心想法肯定不会比你更好,说不定还会冒出比你当时还要更加恶意的念头。这能截断我们之间的兄弟亲情吗?能证明我并没有将你当做值得敬爱的兄长吗?能抹消我们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吗?显然不能。”贺云舒道,“我无法主动不使用我的能力,但这不意味着我不明白,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是私密的。真正能体现一个人本质的是一贯的言行,而不是某一个瞬间突然的念头。”
贺韵笙抿着嘴唇,低声地笑了笑,肩头上的重负似乎被卸去了一些。但这笑声仍旧显得压抑,仍旧还有心结尚未解开。
“你是我哥,你一直都保护着我,关心着我,我全部看在眼里。”贺云舒问他,“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这二十多年来的相处上的,不是吗?”
“云舒,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贺韵笙露出苦涩的笑容,“你愿意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
贺云舒摇了摇头,“善良?善良到愿意将整个贺氏集团都让给你?”
贺韵笙再次低下了视线,神色黯然。
果然,果然如此啊。这个傻哥哥的心结不仅仅来源于愧疚,还来源于自卑。
他之所以会被贺云舒的女装给吓得直接从梦中醒来,不是因为对方这身女装有多么可怕。贺云舒的女装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可怕?贺韵笙之所以畏惧,是因为他将这身女装误认为是贺云舒主动将贺氏集团拱手相让的象征了。
“真是个傻哥哥,”贺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简直是太傻了。”
“你……”贺韵笙皱起了眉。
弟弟竟然说他傻,这令他很不服气。
却听贺云舒道,“你从小看着我长大,难道还不清楚我是一个多么任性的人吗?我是很喜欢那些善良美好的品质,也乐意表现得好像很完美一样,但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贺韵笙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任何反对意见。纵观弟弟从出生至今这二十多年来的表现,不得不承认,弟弟对自我的认知真的非常准确。
“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让我自己过得更开心啊。”贺云舒笑得实在厉害,肩头上的长发都在乱颤,“我有个哥哥,可以为我挡风遮雨,可以继承父母留下的家业,可以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则拥有全部的自由,可以天天穿着自己喜欢的小裙子,肆意追求自己喜欢的音乐,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而不需要去操心什么家族、什么公司,我究竟为什么要和你去争?”
说完这长长的一席话,贺云舒抬起了头,嘴角勾着无比得意的笑容,“能拥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是我的幸运。”
贺韵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终于也泛起了由衷的微笑。
这是一种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感觉。
他突然发觉,自己之前那么多年的纠结与自责竟然是如此的可笑。他们兄弟之间早就应该有一场这样面对面的交谈,他早该确认对方的想法,而不是任由自己去那个钻牛角尖。
“行了,哥,算我求求你,千万别再瞎想了。”贺云舒站起了身,“你先好好休息着,我还得去招待我的朋友们。”
贺韵笙点了点头,目送自己的弟弟离开房间,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擦拭去了长久积累下来的尘埃,从未有过如此的轻松。
但在片刻之后,贺韵笙勾起的嘴角突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等等,弟弟刚才说什么,招待朋友?
这个一贯对他人冷淡疏离的弟弟,什么时候竟然拥有了能领到家里来的朋友?
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多大年纪!男的女的!
贺韵笙顾不上休息了,连忙从床底下捞出自己的拖鞋,披着睡衣就走出了房间。
……
走廊上,贺云舒正在和清月说话。
“你哥哥的情况什么样?”清月问。
“已经好多了,现在精神也变得不错了。”贺云舒边回答着,边看了清月一眼,却见这家伙不知道又去哪里打了滚,银白的头发上竟然沾了一片树叶。
他凑近两分,伸出手,轻轻将那片树叶取下。
这一瞬间,他听到身后哐当一响,像是门板狠狠撞在墙上的声音。
贺云舒愕然回过头,“哥,你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
贺韵笙的脸色此时就像是开了染坊一样精彩,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表情却仍旧显得无比微妙,“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怎么也不和我介绍一下?”
第43章 梦中的追踪 擅自行动的烈恩。
在贺韵笙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贺云舒刚好侧过身体,让贺韵笙看清了清月的容貌。
顿时贺韵笙就恍惚了一下。
不得不说,清月整个人都长得十分扎眼, 尤其是那头银白中带着钻石般璀璨光辉的头发。而在头发之外, 清月的五官也尤其精致漂亮, 让人不由得从内心感到赞叹。
贺韵笙将视线从清月身上移开, 看着贺云舒,神情顿时更加微妙。
贺云舒倒是非常坦然,“是我在海明市认识的朋友。”
海明市?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啊。
贺韵笙神情微妙地问, “只是朋友?”
“当然只是朋友啊。”贺云舒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呢,哥。”
而贺韵笙已经走到清月身前, 仔仔细细将清月又打量了两遍,并且自我介绍道, “我是云舒的兄长。”
清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
然后他们互相对视着,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清月总算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恍然大悟一般伸出了手, “你好。”
贺韵笙与他握了手,“你好。”
在这个过程之中, 贺韵笙的表情始终微妙,“清月先生你今年多大年纪,出身如何,家里父母是否尚在?”
贺云舒顿时将自己的兄长往后一扯,试图将贺韵笙和清月分开。
而清月还浑然不觉,老实回答道, “父母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我今年刚刚五十岁。”
五十?
这个答案让贺韵笙有点懵。
“行了,哥。”贺云舒已经将贺韵笙给推入了房中,省得这个兄长又关心些有的没的,“你先好好休息着吧。这次我们为了把你救回来,清月也是帮了不少忙的,你别一醒过来就问东问西。”
“把我救回来?”这个措辞让贺韵笙感到困惑,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感冒发烧。
贺云舒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在昨天晚上,你把你的手下们都给开除了。”
说完这些,贺云舒就再度离开了这房间,留下自己的兄长在那里一个人风中凌乱。
很快,贺韵笙开始给自己的部下们打电话。
在得知自己确实将他们都给开除了的事实之后,贺韵笙几乎再度昏迷过去。
贺韵笙只得又继续打了无数个电话,确认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又焦头烂额的努力弥补,十分忙碌。
这么一忙碌起来了,他自然就无法再去关心自家弟弟带回来的那些朋友们了。
……
贺云舒站在门外,看着自家兄长这无比忙碌的身影,耸了耸肩膀。
他原本并不想要这么残忍,是想先让贺韵笙好好休息一阵,再告诉对方这些一团乱麻的事实的,然而——嗯,这样也好。贺韵笙越早知道,弥补起来也就越容易。
贺云舒回过头,看着清月,又没忍住流露出一点笑意。
“笑什么?”清月莫名其妙。
“你今年刚刚五十?”贺云舒笑着表示,“你真的比段飞舟那个小子还要年轻啊。”
清月微微皱起眉头,“刚刚五十又怎么了,你不是只有二十多吗,我至少比你要成熟。”
这句话几乎让贺云舒乐不可支。
贺云舒又问他,“你父母还在的时候,活了多少年?”
“……大概十万年吧。”
虽然贺云舒猜到清月的种族应该十分长寿,这个答案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十万年的寿命,这真的是太过夸张了。
而相比之下,清月的五十岁,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宝。
贺云舒忍不住又伸出手,默默清月的脑袋。
清月有些意外,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贺云舒很快将手收回,那速度就像是突然被针给扎了一下似的,末了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红。
虽然他曾经说过摸头是因为觉得对方可爱这类的话……但他发誓,他真的没有想要表达清月可爱的意思。
可清月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清月甚至也伸出手,摸了摸贺云舒的脑袋。
贺云舒抬起头,震惊无比地看过去。
“贺云舒,”只听清月坦坦荡荡地说,“你也十分可爱。”
说完这句话,清月转身回头,心情十分愉悦地走到了客厅之中。
贺云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究竟将摸头给当成了怎样的一种行为?猫咪之间互相舔毛那样吗?
……
当夜,就如同还在别墅里时那样,他们每个人都被安排进了单独的一个房间。
贺云舒早早的卸了妆,洗了脸,躺在床上,卸去了一天的疲惫。
熟睡之后,他十分难得的做了一场梦。并不是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跑到别人的梦里,而是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梦。
梦中,父母与兄长都在。
梦中有贺云舒所喜欢的一切。最喜欢的那件小裙子,最喜爱的竖琴,最喜欢的音乐,最美味的甜食,还有清月。
为什么会看到清月呢?梦中的贺云舒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十分高兴地走到了清月的身边。
清月温柔地笑着,伸手摸了摸贺云舒的脑袋。
贺云舒抓住了他的这只手,用力握住,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贺云舒。”清月勾着嘴角微微地笑着,认真地看着他,轻声唤出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这个梦中的清月的笑容,有一种特别迷人的感觉,勾得人心中不由得弥漫出了一股痒意。
贺云舒站得更近了一下,将清月给拉过来,凑近了对方那雪白的脖颈……
就在这一瞬间。
梦中的清月突然僵了片刻。
然后清月猛然抬起头,高声喊道,“贺云舒!”
贺云舒连忙往后跳了半步,一下子差点被吓醒了。
清月神色焦急,正准备说点什么,然后又注意到自己和贺云舒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神情中顿时泛起十二分的困惑,“你今天晚上在梦里梦到我了?你为什么拉着我的手,你准备在和我梦里做什么?”
贺云舒脸色发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
他总算理解自家兄长之前被自己活生生从梦里吓醒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本来好好的做着一个梦,梦中的人突然间就变成了真实的对方,还有比这更加可怕的事情吗?
还好清月并没有纠结之前的问题。既然贺云舒本来就正握着他的手,他便反手将贺云舒给握得更紧了一些,焦急地表示,“你快跟我过来。”
“出什么事情了?”贺云舒此时彻底清醒过来,心情无比复杂地问他。
清月道,“我们这次和你一起过来,只有那个吸血鬼留下了。”
贺云舒疑惑,“烈恩先生出什么意外了吗?”
“他并没有留在你的别墅里面,而是一直在私自行动。”清月脸色铁青地说,“我直到今天晚上,才在他的梦境里面发现了不对。”
烈恩的梦境?
贺云舒还没有理清楚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就感觉清月握着自己的手一用力,视野之中的景象顿时接连变化。
他就像是是被清月拽着飞翔,穿过了一层又一层幕布。
不同于之前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段飞舟心中行走,此时此刻,贺云舒明显感觉到,这是单凭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清月拽着他,竟然不断在不同人的梦境之中跳跃。
不知道多久之后,清月终于停了下来。
贺云舒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充满阳光的森林,以及那个熟悉的古堡。他被清月带领着,竟然真的再度来到了烈恩的梦中。而此时的烈恩距离他们,何止十万八千里?
做到这件事情之后,清月显然也有些疲惫,“这里是他的深层意识。我们要到他的表层意识中去,看到他目前的情况。”
既然清月已经这么累了,接下来自然只有贺云舒代劳。
贺云舒叹了口气,拉着清月,开始在烈恩本人不同层次的心灵画面之中跳跃。因为之前在段飞舟心灵中的经历,这类事情他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烈恩心中最表层的那个意识。
此时此刻烈恩是清醒的——烈恩此时所见到感受到的一切,都在这个最表层的意识之中。虽然相隔万里,但贺云舒和清月依旧可以用这种方式了解烈恩的遭遇。
烈恩此时正行走在一片戈壁之中,前方站立着一个人影。
在看清那个人影的瞬间,贺云舒的表情顿时变了。
是向杉。
向杉在月色下抬着头,神色冰冷,看着烈恩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烈恩笑了笑,“这并不困难。你之前使用过我的血之本源,不是吗?虽然之后你又用某种方式,将我的血之本源给藏了起来——但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中使用过一次,我就能感觉到你在哪里。”
“原来如此。”向杉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的下落告诉其他人?单独过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烈恩沉默了片刻,心情十分复杂,“我想劝你收手。”
“收手?”向杉笑了起来。
“你从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拿走了某样东西……如今我们又全部都莫名来到了这个世界,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烈恩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可你只有一个人,真的要和我们这么多人为敌吗?”
向杉望着他,“现在的你,看起来并不恨我。”
“我确实曾经愤恨过你的欺骗。”烈恩自嘲地道,“但你拿走了我的血之本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向杉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似哭似笑。
或者说,向杉人格中的一部分在哭。因为烈恩已经确确实实从那段可笑的感情中走了出来,确确实实不爱了。
但另外的那些部分在笑,“那么烈恩,你现在想要知道我的目的吗?”
第44章 再遇寄生者 还能跑到哪里去?
“你的目的?”烈恩低声重复了这个问题, 并且往后面退了一步。
“我希望你们能在这个世界搞一些事情,谁知道你们居然全都这么安分。”向杉摇了摇头,“你们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 烈恩心中警兆突升, 整个人顿时便往后一跃。
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 赫然已经插了一柄利刃。
“是你?”烈恩一眼就认出了这柄手术刀, 认出了这是曾经对战过的敌人。
说来可笑,上次他与这个敌人对战时,还是在海明市的别墅之中, 还是因为对方想要绑走向杉。如今则显而易见,当时的敌人已经与向杉搅合在了一起。
那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疯狂医生出现在向杉的身后,面颊酡红, 显然有着不正常的亢奋,毫不犹豫便朝着烈恩攻击过来。
而烈恩见状, 也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正藏在他心灵中观战的贺云舒与清月都愣了愣。他们刚刚还特别紧张,结果这是个什么发展?
总之烈恩跑得十分干脆, 十分果断。烈恩心里算得很清楚,他过来只是想试着劝一劝向杉, 能劝动自然好, 劝不动也就算了,如果把自己搭进去就划不来了。
更何况, 眼下这个疯狂医生在这里,之前和这个疯狂医生一起的驯兽师估计也在这里。那个驯兽师的力量十分克制烈恩,让烈恩感到非常棘手。
“跑?”向杉皱起了眉,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发展。
他当然不愿意看着烈恩就这样跑掉,但他也并不慌张,依旧优哉游哉地站在原地。
只见一道黑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极快地朝着烈恩的影子扑去。
而烈恩一方面注意着已经露面的两个人,另一方面又警惕着很可能藏在暗处的驯兽师,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这突然冒出的黑影。
直到黑影触碰到了他的影子,与影子合为了一处。
烈恩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略微僵硬与迟缓,好似昏昏欲睡,顿时感到不妙。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更别谈知晓如何反击了。
……
在烈恩的心灵世界之中,一团黑色的影子慢慢冒了出来。
清月与贺云舒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黑影冒出来。黑影手脚俱全,看起来很有几分眼熟的样子。似乎大约可能,这就是不久之前刚刚从贺韵笙身上赶出去的那个寄生者。
当黑影终于探出了脑袋,看到眼前的两个人时,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然后黑影默默地又缩了回去。
“想跑?”清月一声冷笑。之前放跑了这个家伙,他本来就不爽得很,眼下既然又遇到了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在外面捉不住,今儿他就要试试在这心灵世界里面,总不至于还是捉不住吧?
只见清月将手一抬,一连串爆鸣声顿时自烈恩的心灵内响起。
……
在这一瞬间,烈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觉精神一阵微妙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还以为自己又遭遇了什么未知的攻击。
向杉也皱起眉,不明白为什么寄生者已经成功寄生,但烈恩至今仍然能自由行动,甚至看不出一丝异常。
“难道……”向杉看着烈恩,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微变。
烈恩更是毫不犹豫,直接展开了蝙蝠一般的翅膀。
而后只见烈恩用这对翅膀将自己一裹,整个人顿时化身为一团黑暗。当这团黑暗散去,原地便变得空无一人。
……
而在烈恩的心灵世界中,当清月开始对那寄生者出手的时候,贺云舒便稍微离远了一些,以免被殃及池鱼。
他看着事情的发展,松了口气,“烈恩似乎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逃了?”清月原本正狂轰滥炸得开心,闻言顿时愕然。
他停了手,原地只剩下一团瘫软在地无法动弹的黑影。
清月将注意从这个寄生者身上移开,再度关注到烈恩的最表层意识,“他跑到哪里去了?向杉呢?”
此时烈恩竟然又出现在了一个城市之中,与之前遇到向杉的戈壁显然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看来吸血鬼有空间传送的能力,难怪他会托大单独行动了。”贺云舒表示,“刚才我还担心会出什么事,现在可以放心了,烈恩先生安全就好。”
“可是向杉呢?好不容易找到他,现在又找不到了?”清月却开心不起来,“他们之前见面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可恶,早知道我刚才就不管这个寄生者了,搞清楚他们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贺云舒听到这里,心里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微妙,“清月,你难道就这么想要找到向杉吗?”
清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想当初,为了能逼出向杉,清月还硬生生拿着贺云舒当了三天人质。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向杉?”但贺云舒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为了你们当初相处的那些时光,还是……”
清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追根究底了起来。
贺云舒换了一种问法,“找到向杉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当然是——”清月说了这三个字,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语让他有些迟疑,“找回他当初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
“向杉究竟拿走了什么?”贺云舒继续追问。
清月还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贺云舒,你今天好奇怪。”
贺云舒沉默下来。
是啊,他也发觉了,他今天确实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对向杉有种出奇的在意,这种事情他明明早就知道,清月自然也不会例外,事到如今他究竟又在纠结些什么呢?
仔细想来,或许他并不是今天才变得奇怪的。只不过在他已经好久没和清月谈论过向杉的事情,以至于他直到现在才发觉,清月对向杉的在意,竟然让他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贺云舒,”清月见贺云舒沉默了这么久,还以为他又在和自己闹脾气,忍不住抓了抓脑袋,思考着究竟要怎样回答贺云舒之前所提出的问题,“向杉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怎么说呢,就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我的父辈留给我的……”
虽然这样的答案依旧模糊,但这是他第一次愿意与贺云舒谈论那件东西的事情。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贺云舒的错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清月的神情看起来有一些黯然。
“你之前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不是因为向杉,”贺云舒问他,“而是那件东西本身,让你不想要提及?”
清月点了点头,“嗯。”
仅仅是确认了这个答案,贺云舒便觉得之前心里的那点不爽消散了不少。
既然只是因为那件东西本身,他自然可以等到清月愿意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的收获还是挺大的。”贺云舒便笑着安慰道,“至少我们捉到了这个家伙。”
清月顺着贺云舒的指尖,看到仍旧瘫软在地的那个寄生者,脸色顿时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至于之前烈恩与向杉见面的地方,”贺云舒道,“我们也可以直接从烈恩口中问出来。”
清月点了点头。
虽说等到他们找过去,向杉八成已经跑了,但这总归是个念想。
……
如此这般,在精神世界里神游了接近一个小时之后,贺云舒终于又被清月领着,回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贺云舒看着被清月提在手里的那团黑影,“这玩意怎么办?”
“在找到在现实中将这家伙困住的办法之前,只能暂时困在心灵世界里了。”清月回答。
“放在我这?”贺云舒问。
清月摇了摇头,“虽然你应该不至于被他压制,但他如果醒来之后想跑,你八成也制不住。”
好吧。
贺云舒只能看着清月提着这团黑影,一起从自己的梦境之中消失了。
接下来月光正好,理应补眠,继续之前的美梦。
但贺云舒偏偏又睡不着了。
他干脆睁开双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终于抓住了寄生者,这明明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贺云舒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穿着睡衣,推开房门,走到了走廊之中。
“小少爷。”守夜的保镖与他打了一个招呼。
贺云舒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小陈呢?”
他突然想要再仔细聊聊异常能力研究所的事情。
结果保镖们却回答,“小陈自从今天上午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贺云舒有些惊讶。上午的时候,小陈确实回了异常能力研究所一趟,但明明说的是去去就回,怎么变成一去不回了?
很快,贺云舒又想到了之前和异常能力研究所的所长交谈的时候,他明显感到对方心里隐瞒了一些事情。这让贺云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清月突然又从隔壁房里冲了出来,“贺云舒!”
“怎么了?”贺云舒问他,“你怎么这么慌张?”
清月抓耳挠腮,一下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干脆抓着贺云舒的手,将他给拖进了自己的房里。
贺云舒一愣,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便发现自己再次陷入了心灵世界之中。
清月出现在他的眼前,手中依旧提着那个刚刚捉住的寄生者。
“这是?”贺云舒看清了这个寄生者的状态,顿时也是无比愕然。
只见这团黑影的颜色浅淡了不少,似乎正在被什么擦去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变化。”清月的脸色难看,“靠我的力量完全无法阻止。”
仅仅两句话的时间里,黑影的颜色越发淡化,然后竟然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活生生的消失了。
贺云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家伙去了哪里?”
清月摇了摇头,脸色比贺云舒还要更加难看。
这家伙可是他费了老大功夫才捉到的,眼下却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月真是越想越觉得不爽。
……
此时此刻。
异常能力研究所内,还有不少人正在加班。
一个研究所的成员过来向所长汇报工作,顺便问道,“小陈呢?我听说他上午回来了的,怎么没有看到,是又被派出去了吗?”
所长微微笑道,“是啊。”
“真是不巧,就这样错过了。”那个成员感叹道,“我一个任务忙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还以为可以和他喝一杯呢。”
所长笑而不语。
对方将文件摆放好,看了眼所长的办公桌,突然又说了一句话,“所长,半年不见,你戒烟了吗?”
所长默默地看着他。
“半年之前,你的烟灰缸里还每晚都是满的,怎么现在变成空的了。”对方还在呵呵笑着,浑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些什么,“不愧是所长,正常人可戒不了这么快。”
所长脸上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那你再说说,和半年前相比,我还有哪些区别?”
“区别?细看下来,区别还真不少。平常你晚上都喜欢开着空调的,现在居然不开了。还有你身上洗发水的味道,是换了牌子?你明明特别喜欢那个牌子,之前七八年都不换的……咦,所长,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所长似笑非笑,“你知道小陈今天是因为说了什么,才被我临时又给派出去的吗?”
对方顿时沉默下来。虽然不明所以,但微妙地有种不安。
所长道,“他说了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在这一个瞬间,这位所长先生的脸色,似乎显得特别暗沉。
第45章 黑暗之中 “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第二天上午, 当贺云舒再次去到异常能力研究所的时候,那位所长先生仍旧坐在办公桌的前面。
清月与段飞舟霍贝尔三个人依旧留在外面那条巷子里,预防着万一。
所长看着监视屏里的影像, 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信任我们啊。”
“怎么会呢?你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了。”贺云舒微笑, “只是最近被卷入了太多危险, 导致我的精神有点敏感而已。”
所长不置可否,“贺大老板的情况还好吗?”
“多谢所长先生上次的指导。我哥身上的寄生者已经被顺利赶走,现在一切正常。”
所长问他, “所以你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一天都没有看到小陈了,有些想念。”贺云舒提出了这个疑惑, “难道你不准备把他再派到我的身边了吗?”
所长直接果断地承认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你身怀怎样的一种特殊能力, 当然应该将他调离。你应该对你的杀伤力有点自觉,这是为了他的心理健康着想。”
好吧……贺云舒完全没办法反驳, “至少让我和他道个别吧?”
“我已经将他派到别的岗位上面了。”所长道,“他现在正在努力为别的任务发光发热。”
这么急就又派出去了?
贺云舒皱起眉头, 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但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异常能力研究所内部的岗位调换,他毕竟是无权置喙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最终贺云舒叹了口气, 又问道,“不过所长先生,我怎么觉得,你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所长看着他,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着,空气中浮动的气氛逐渐沉凝下来, 好像一根细丝被绷紧拉长,似乎随时可能断裂。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贺云舒不由得泛起了一些鸡皮疙瘩,内心深处无法自控的紧张起来。
所长却又突然笑了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所长表示,“我本来只是想你专心去处理贺韵笙的事情,打算等你顺利救回你的哥哥之后,才告诉你的。结果我正准备说,你就自己发现了。你这个能力啊,真是叫人头疼。”
贺云舒松了口气。
虽然他依旧能够从面前之人的内心中感知到些许隐瞒,但大部分是真话。
“究竟是什么事情?”贺云舒表示,“我感觉应该和我们现在所遭遇的事情有着很大关系。”
“确实如此。”所长告诉他,“实际上,其他那些被向杉召唤过来的人中的其中一个,正在我们异常能力研究所之内。”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贺云舒深刻知道这是一条多么重要的信息,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在哪里?”
既然已经身处异常能力研究所之内,那么这个异界旅客就可以发展为队友。所有异界旅客都十分厉害,每发展一个这样的队友,都是对己方战力的极大补充。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贺云舒又突然有些恍惚。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开始这么认真地琢磨起己方战力的问题了?
大约是从刚刚得知贺韵笙出事的时候开始的吧……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发现了,如果他想要继续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他就必须得解决向杉弄出的这些问题,绝对不能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长站起了身,“你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贺云舒点了点头,跟在这位所长先生的身后。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所长带着贺云舒穿过了地下这条长长的走廊,一路走入到异常能力研究所的深处,然后推开了一扇门。
门内的场景让贺云舒有些错觉,仿佛眼前并不是异常能力研究所的内部,而是一家医院。
墙面洁白,窗明几净,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仪器的滴滴嘟嘟声。
所长面无表情,没有往四周看上一眼,径直继续往深处走去。
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似乎是病房的房间前面。
所长推开了门。
门内的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正在昏迷。这个人的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这是……”贺云舒看着对方脸上所露出的容貌,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他感觉这个人似乎有点儿眼熟,但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见过。
“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晕迷不醒。”所长告诉贺云舒道,“我们的人是在一个城市里的角落发现他的。如果没有马上被我们带回来救治,他或许就已经死在那里了。”
贺云舒的内心之中充满了问号,“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你没认出他吗?”所长忍不住笑了笑。
贺云舒愣了愣,他果然应该认识这个人的吗?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微微皱起眉头,将视线再度落在床上,认真努力地回想。
直到所长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你们前段时间分明还和他打过一架。”
贺云舒这才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那个驯兽师!”
之前和他们对打的时候,这个驯兽师长时间都将自己的脸给隐藏在兜帽里面,整个人显得阴沉低落得不得了,以至于贺云舒一下子真的想不起来他的这张脸。
此时这么仔细一看,贺云舒却发现这个驯兽师其实长得非常俊俏,眉眼之间都有一种清秀的气质。
但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究竟为什么会在重伤近死的时候被异常能力研究所的人给捡到?
分明就在昨天,他们还在烈恩的意识里看到了那个疯狂医生,这个驯兽师曾经的队友。当时烈恩之所以跑得那么快,跑得那么坚决果断,正是因为他还防备着这个驯兽师,害怕这个驯兽师当时也正隐藏在一边。
结果驯兽师居然在这里?疯狂医生和向杉搅合在了一起,驯兽师却重伤近死?
这个事实似乎十分令人感到意味深长,也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猜测他肯定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报。”所长表示,“所以我们给他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条件,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治好。然而可惜的是,他的伤势虽然已经不再严重,他的意识却始终没有苏醒。虽然我们十分想要对他进行询问,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丝毫办法。”
说完这些话,所长转过了脑袋,认认真真地看着贺云舒。
贺云舒耸了耸肩膀,笑了笑,“你看着我做什么?”
所长也不和他打哑谜,直接了当地表示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得知他所掌握的一些情报,这对眼前的情况十分重要。贺云舒,在这件事上,你的能力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贺云舒叹了口气,果然又要他来劳心劳力了。
天知道,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的能力还是一个只感知到对方当时情绪的读心器而已,为什么现在居然被弄出了这么多功能?
当时贺云舒并没有推迟。
他也知道对方可能带来的情报有多么重要,他也需要知晓那些情报。向杉搞出来的这些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正常生活,对此他责无旁贷。
贺云舒只道,“我需要先上去和我的队友们说一声。”
所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免得你太久不上去,让你的那些队友们以为你出了事,直接打杀下来?”
贺云舒笑而不语。
其实吧,他更重要的目的,是将清月也给带下来。
有关心灵领域的事情,还是要留一个清月在身边,才更让人感到安心啊。
……
片刻之后,贺云舒便回到了地面那条小巷之中。
“那个驯兽师?”段飞舟曾经与那驯兽师正面对打过,对这个人算是他们之中最熟悉的。猛然得知对方现在的情况,段飞舟真的十分震惊。
霍贝尔在一旁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他倒是记得,当时烈恩突然暴走,是直接将这位驯兽师给捅了个对穿的。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烈恩并没有伤到驯兽师的脑袋。
清月则挽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贺云舒笑着看向清月,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懂,“清月,你和我一起下去看看?”
清月连连点头,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
又是短短的片刻之后,贺云舒与清月再次回到了那个病房之内。
所长用微妙的视线看了清月一眼,重点看了看他那头无比璀璨的银发,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让开病床前的位置。
清月也看了所长一眼,不知为何感觉这个人似乎有点奇怪,浑身上下有一种极为微妙的违和感。
但他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最该注意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那个人,“这就是那个驯兽师?”
所长点了点头,“就是他。”
“真是奇怪。”清月嘀咕道,“他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怎么看都已经不至于再继续陷于昏迷之中了,为什么居然还没醒?”
“这是我们异常能力研究所也在困惑的问题。”所长表示,“也是我请求你们来提供帮助的原因。”
清月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贺云舒,“那我们就开始吧。”
贺云舒点了点头,“开始吧。”
话音刚落,清月便握住了贺云舒的手。
而后紧紧过了片刻,贺云舒突然浑身一软,身体因意识的离去而开始往后躺倒。
所长见状,连忙伸出双手,想要搀扶住对方。
但边上很快伸出另一只胳膊,以极快地速度揽过贺云舒的肩,然后把贺云舒整个人都给搂在了自己怀里。
清月转过视线,以某种警告般的视线,看着这位所长。
所长收回自己的双手,感觉内心十分纳闷。
不是,我刚才就是想扶一下他而已,你这副“别碰我的东西”的警戒姿态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
此时此刻,贺云舒刚刚在那位驯兽师的心灵里面站稳脚跟。
清月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场景,“好黑啊。”
“确实非常黑。”贺云舒微微皱起了眉,眼前的情况显然极不正常,很少有人的心灵世界中会是这样黑漆漆的。
这让他想起了当时被疯狂医生精神污染后所进入的血腥小镇,感觉十分不适。
幸好,驯兽师的梦境中并没有那种血腥的情况。
这里虽然非常黑,却黑得非常干净。
就像是为了防止两人走散一样,清月伸出了手,理所当然地握住了贺云舒的掌心。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心灵世界中握住对方的手了。但不管是第几次,贺云舒都依旧会在意这种触碰到对方的掌心的感觉,在意那种光滑又柔软的触感,在意清月手心中的温热。
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手拉着手,静静地往前走着。
最开始,他们还在认真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但仅仅在片刻之后,他们便发现,这这样无比黑暗又无比安静的环境之中,对方的存在感居然如此强烈。
手掌的温度,呼吸的声音,甚至脉搏轻微的跳动,都显得那样明显。
贺云舒甚至从清月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常人之所以能发出香味,大多都是沐浴露或洗发水的味道,甚至是对方所喜爱的吃食的味道,但清月并不是。这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属于清月本身的。
贺云舒嗅着这样的气味,忍不住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清月……”
然后他很快就闭了嘴。明明自以为是很轻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居然显得如此响亮。
清月显然被惊到了,握在贺云舒手上的掌心都紧了紧。
“怎么了?”清月问他。
贺云舒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随便喊一喊,尴尬地转移着话题,“这里为什么会这么黑呢?”
“可能是因为对方正在昏迷之中吧。”清月表示,“我刚才已经尝试过是否能跳跃到其他更明亮的心灵画面里,但好像并不行。我们大约需要先找到对方的心灵核心,然后再尝试将对方的精神给唤醒一点。”
贺云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这样静静地拉着清月的手,静静地往前走着。
“贺云舒,”片刻之后,清月却突然又开了口,“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闻起来非常舒服。”
贺云舒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不是得知了他刚才的想法,才会开这种玩笑。
正常人哪里能发出什么香味?除去洗发水和沐浴露,具体到贺云舒身上还得除去化妆品,剩下的如果还有味道,那就只能是异味而已。
但片刻之后,贺云舒的脸颊却微微红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江湖传说。
如果两个人的荷尔蒙彼此吸引,就会在对方身上嗅到香味。
第46章 驯兽师 正常人和疯子在一起真的很痛苦……
贺云舒拉着清月的手, 两个人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们既着急想要打破眼前的局面,又沉浸于眼前的气氛之中,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时间好像过得很快, 又好像过得很慢。
直到他们终于在这片黑暗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个有色彩的东西。
是那个驯兽师的身影。
这个身影静静蹲在一片黑暗之中, 抱着自己的膝盖, 看起来非常自闭。
清月停下了脚步, 眉头微皱,“找到了。”
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非常响亮,但那个身影依旧抱着膝盖蹲在那儿, 没有半点反应。
贺云舒仔细将这身影观察了一下,“所以他之所以还不醒来,是因为他的精神正在自我封闭之中?”
“很有可能。”清月表示, “要想办法刺激一下。”
贺云舒点了点头,走向那个人影, 俯身低下,试图与对方对视, “你好。”
对方毫无反应。
“请问你就是那名驯兽师吗?”贺云舒继续,“你也是来自于别的世界的人吗?”
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清月很不耐烦, 似乎觉得言语刺激太过磨磨唧唧, 干脆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向对方的肩。
结果他的力气用得太大了, 或者说对方比他想象得要轻。
这一巴掌直接将对方呼到了地上。
贺云舒笑着摇了摇头,“你太暴力了,清月。”
清月正准备解释,却见四周的环境突然亮了两分。在这片黑暗之中,终于又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像你这样的刺激,居然真的有用?”贺云舒忙将视线移向了这个新出现的画面。
清月得意一笑, “那当然。”
结果等他们看清这个画面中的内容,顿时双双沉默下来。
画面之中,这个驯兽师的年纪还很幼小,模样更是非常瘦弱。他抱着脑袋,被一群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围在中间,正在接受拳打脚踢。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身上的服侍十分统一。
“校园暴力?”贺云舒皱紧了眉头。
清月不说话了。他那一巴掌竟然刺激对方想起了这样的画面,真是尴尬。
贺云舒叹了口气,再次回到那个抱着双膝的人影前,“为什么他们都欺负你?”
人影微微抬起了头,似乎终于有了更多的反应。
身旁的画面也渐渐有了声音。那些人边对着他拳打脚踢,边在口中啐道,“居然又和动物说话,真是太恶心了!”
孩子们的恶意,有时候就是来得这么不讲道理。
但这种对异类的恶意,似乎又是司空见惯的。
清月更是有些动容,“这个驯兽师看起来不是坏人。”
贺云舒笑了笑,“很多时候,人的好坏并没有那样明确的分界。”
可惜他们现在所需要的是有关向杉的信息,而并非对方内心深处的这些阴影。但看到了这些画面,总归能够帮助他们更多地刺激对方的意识。
接下来贺云舒又尝试了一些问题。
例如对方之后是如何摆脱这些困境的,又是如何成为驯兽师的,然而收效并不大。
究竟要如何做呢?
正当贺云舒如此认真思考的时候,清月突然走上前去,摸了摸这个驯兽师的脑袋。
贺云舒默默看着清月的手。
清月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怎么了?”
贺云舒撇开了视线。他也不能说清月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就是不知为何觉得心情有一些微妙。
但驯兽师竟然又有了反应。
又有新的画面在他的心灵之中出现了,像是他的世界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温柔。
一个人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微笑地拉住了他的手,对他温柔相待。
贺云舒与清月都皱起了眉。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人就是向杉。向杉又一次选择了最容易的攻略方向,没花费多少心思就让眼前的这个驯兽师沦陷。
驯兽师甚至在向杉面前展示了自己最喜爱的宠物。那是一只看起来灰扑扑的、翅膀上却有着奇异花纹的蝴蝶。
贺云舒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他还记得这只蝴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他当初就是因为看了那蝴蝶翅膀一眼,就在眨眼间失去了意识,只能被向杉绑架进那个飞行小屋之中。
“向杉。”贺云舒沉下脸,慢慢说出这个名字。
然后身旁那位驯兽师竟然哆嗦了一下,将自己的膝盖给抱得更紧了。
贺云舒与清月互看一眼,内心都有些诧异。什么情况,为什么驯兽师对向杉这个名字竟然有些恐惧?他将向杉与那个曾经对他温柔相待的人分开看待了吗?
眨眼之间,周围那些画面风云突变,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
驯兽师与那名疯狂医生站在一起。而向杉站在他们对面,高高在上,手持一柄长剑,正冷淡地漠视着他们。
“这是……”贺云舒顿时愕然。
这是向杉真正的模样,是驯兽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看到的场景。他们终于能够看到想要的情报的吗?
但还不等贺云舒欣喜起来,便见那疯狂医生猛地朝向杉出手,驯兽师也快速往后一滑,召唤出自己的异兽在旁辅助。
两人联手,却被向杉逐一击破,向杉甚至毫发未损。
向杉真的这么强?贺云舒的脸色不禁一变再变。想到之前向杉曾经被这两个人绑架的事情,他只能感慨向杉真是太会演戏了。
清月倒是毫无意外,面无表情。向杉能一剑砍伤他的肩膀,这种强度是自然的。
但向杉并没有伤害这两个人。
向杉只是勾起了嘴角,望着这两个人笑,“为什么一看到我就喊打喊杀的?我特地过来找你们,你们却这样对我,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驯兽师浑身戒备,忍不住往后面一退再退,显然对向杉的话已经一个字都不信了。
但他身旁那个疯狂医生,此时竟然落下泪来。
驯兽师看到这幕,惊骇莫名,“弑?”
“你特地回来找我?”疯狂医生问道,“你并没有忘记我吗,那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的身边?”
向杉笑着走过来,伸手捧住这疯狂医生的脸,“当然为了让我们的感情经过考验,经过沉淀。只有经过了分别,这份感情才会变得更加美味、更加浓烈,不是吗?”
这是什么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驯兽师显然和贺云舒清月一样震惊。
但疯狂医生竟然深受感动,脸带狂热,“确实如此!我能感觉到感情的发酵,这真是太美了,简直是艺术!”
驯兽师震惊得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向杉笑了笑,回头看着这个驯兽师,“你呢?”
驯兽师默默看了眼他,又默默看了眼身旁的同伴,暗自叹了一口气,臣服道,“你能回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那太好了。”向杉笑着问,“我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你们能够帮助我吗?”
驯兽师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身旁已经感动得满脸发光的队友,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画面之外,旁观的贺云舒与清月忍不住互看了一眼。
“我能感受到一个正常人面对疯子的无奈。”贺云舒揉了揉脑门。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受伤。”清月则皱起眉头,来到驯兽师身旁问道,“你之后为什么会被伤成那样?”
画面便又是一转,显示出新的、不久之后的场景。
驯兽师操纵着无数老鼠虫豸,让它们不断地啃食着,啃着野外的植物,以及周边城市里存储的粮食,甚至是木制的房屋和家具。
这就是向杉希望他做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至于那位疯狂医生,则被向杉派出去宰杀野生动物。不仅宰杀,还就地解刨,将动物的尸体拆分得根本看不出原本样貌。然后向杉让他们将这些可怕的动物尸体扔到城市里去,惊吓那些无辜的市民。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驯兽师喃喃自语,感觉一切都太过诡异,背后忍不住一缕缕地冒着寒气。
可是那位疯狂医生乐在其中,丝毫感觉不到这一切有什么不对。
某天晚上,驯兽师终于忍不住对那疯狂医生道,“弑,你觉得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疯狂医生笑道。
“他太奇怪了,我根本看不透也的想法。”驯兽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一点,“我们还是找个机会远离这里吧。他不是什么善茬,一直在他的身边未必会有什么好事。”
疯狂医生笑得更加狂热,“他当然不会被你看透,这就是他的魅力啊。”
“你……”驯兽师还想要继续劝说。
但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让他的脸色突变。
“弑,你回去花岗山看看,我们有没有把什么东西遗漏在那里。”向杉道。
疯狂医生一脸幸福地接受了命令,眨眼便离开了。
而后向杉站在已经一身冷汗的驯兽师面前,勾起嘴角,微微笑道,“你似乎对我很不信任。”
驯兽师往后退了一步,嘴唇蠕动,试图辩解。
但向杉已经抬起了手中的剑。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容易想象了。
贺云舒与清月回过头,看着这个驯兽师仍旧抱膝蹲在那里的身影。
队友是个疯子,他又差点被曾经爱过的人活生生打死,难怪会自闭到这种地步,这么长时间都不愿意醒来。
“能被异常能力研究所救下来,保住一条命,真是运气好了。”贺云舒叹了口气。
说罢,他又走到驯兽师面前,询问道,“向杉口中的花岗山,是你们曾经躲藏过的地点吗?”
驯兽师慢慢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们总共躲藏在哪些地点过?”贺云舒问道。
……
当贺云舒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病床内的场景时,他觉得之间突然有些头晕目眩,精神像被人撕扯着一样,十分疼痛。
他听到身旁那位所长先生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顺利。”
清月松开了一直揽在贺云舒肩膀上的胳膊,将视线投向病床,“他醒过来了。”
贺云舒连忙也将视线投向病床,果真看到这个驯兽师的双眼已经睁开。虽然他还十分虚弱,双眼也只睁开了一条缝,但确确实实已经醒了。
“花、花岗山……”驯兽师蠕动嘴唇,以极细微的声音,艰难地回答着贺云舒之前的问题,“盐源洞、白鹿山……”
包括刚才就已经知晓的花岗山在内,总共五个地点。其中小半是贺云舒知道的,大半是贺云舒不知道的。
好在还有个所长在一旁。
所长命令周围的工作人员继续照顾好那位驯兽师,然后朝着两人一招手,将他们重新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见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鼓捣了一下,侧边的大屏幕上便显示出一张偌大的地图。
驯兽师之前所说的地点,被他用红色的小圈标注了出来。
“这些地点相距不远,都差不多在这个范围之内。”随后所长又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
清月点了点头,转身便想拉着贺云舒离开。
“这么急着走啊?”所长笑了笑。
“我们必须赶紧找过去,”清月表示,“晚了说不定人就跑了。”
“八成已经跑了。”所长表示。
“那也得试试。”清月说着就带着贺云舒一起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所长看着他们的背影,没再多劝,只是默默祝福道,“希望你们能带来好消息。”
……
当两人从地下离开,再次回到街面上时。
“那个所长有点问题。”清月突然道,“他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贺云舒皱起眉头,有一些意外。如果连异常研究所的所长都出了问题,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安全的地方吗?
但贺云舒却莫名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似乎早有预感。
“之前我们潜入驯兽师内心的时候,他有没有机会对我们做点什么?”贺云舒问。
“没有。”清月道,“我不会像你那些失去操控自己身体的意识。”
也就是说,当清月进入他人心灵世界中的时候,相当于将自己的精神给又分出来一块,现实中的自身依旧可以保持完全的战斗力。
“那确实是不用害怕了。”贺云舒松了口气。
“而且我觉得,那个人虽然有问题,”清月表示,“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第47章 小棉花 这个少年的记忆出了很大问题。……
“有问题, 但是没有恶意?”贺云舒重复了这句话。
清月之所以得出这样的判断,很显然只是源于这条小龙的直觉。
但贺云舒并没有反驳。
在眼前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况下,直觉, 或许反而是最为可信的东西。
可是在重新看见与霍贝尔站在一起的段飞舟后, 贺云舒心里突然又冒出一个问题。
向杉曾经用剑砍伤清月, 当时那柄剑上附着了剑气, 直接导致清月的伤口无法愈合。但在这一次,向杉将那位驯兽师给打成重伤,同样用的是那柄剑。
“驯兽师为什么能活到被异常能力研究所的人找到?”贺云舒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段飞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还牵扯到了自己的剑。
他皱着眉头,思考一阵, 然后表示,“或许, 在砍伤他的时候,向杉并没有激发剑上的剑气?”
话一出口,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没有激发剑气, 那不就等于是手下留情了吗?向杉究竟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段飞舟摇了摇头, 显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想有些荒谬,“也或许那个驯兽师身上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能力, 刚好克制了剑气吧。”
……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驯兽师所提供的地点。
这个地点其实离他们之前所在的兰乌市并不近,平时驾车至少需要一日多。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用飞的。
为了提高效率,霍贝尔还在每个人的身上附着了帮助飞行的法术,让每个人的飞行都变得更加快速。
唯一的问题是……
霍贝尔看了被清月提在手中的贺云舒一眼, “为什么我们要带着贺小少爷?”
清月将贺云舒又往上提了提,“不该带吗?”
“太危险了。”霍贝尔皱着眉头表示,“我们待会儿或许会和向杉直接交战。”
“霍贝尔先生,”贺云舒笑了笑,“你之前还指责我不愿承担自己的责任,现在却又嫌弃我不该跟来,怕我拖了你们的后腿?”
“不是这样。”霍贝尔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贺云舒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霍贝尔只是担心他的安全而已,“放心吧,霍贝尔先生。我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也不会傻到自己冲进危险里去,肯定是保命为先。更何况,有些时候,我也能起到一些特殊的作用。”
霍贝尔不再说话了。
他们这个队伍是因为贺云舒才被聚合在一起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最起码,”贺云舒又笑道,“如果真的遇到了向杉,我应该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诱饵。”
霍贝尔移开了视线,终于彻底妥协了。
反倒是身后的清月又用力将贺云舒往上提了提,还左右摇晃了两下,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别晃,”贺云舒忙道,“我头晕。”
清月停了下来,神情却依旧非常不满,“早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贺云舒暗自笑了笑,说得好像当初想拿我当人质逼出向杉的家伙不是你一样。
……
虽然讨论了这么多,最后他们却并没有找到向杉。
四人在驯兽师所说的地点全都翻找了一遍,只找出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确认那个驯兽师所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们确实曾经在这里居住过。
但这些痕迹大半已经被清扫掩盖。此时还能找到的这些,压根无法让他们知道向杉现在又跑去了哪里。
白忙活一趟了吗?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
“继续找一找,将周边也都找一遍。”霍贝尔表示。
其余人没有异议,连忙又忙活起来。
结果向杉没有找到,他们却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
那是在一个铺满了柔软草堆的山洞之中。
众人满心警惕地走进去,本以为或许会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结果却看到了一个头发松软的棕发少年。
少年的眼睛很圆,笑起来一对小酒窝,更像是被一个娇生惯养然后出来郊游的小朋友,与这野外的环境看起来格格不入。
面对众人如此突然地闯入,少年困惑地问道,“你们是谁?”
众人一下子都没有回答。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突然看到一个这样的少年,难免让他们有些惊疑不定,感觉十分古怪。
唯有贺云舒嘴角一抽,喊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小棉花?”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看了过来,“你认识他?”
贺云舒点了点头,心情十分复杂。
之前遇到这个少年的时候,还是他被清月当做人质的时候。
直到现在,他还对这个少年的幸运印象深刻。
想当初,就是靠着跟在小棉花的身后乱走,贺云舒便顺利地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以至于顺利与霍贝尔会合。可惜因为半路上遇到的意外,他与这个少年走散了。
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里重新遇到。
只见小棉花也抬起头,颇为惊讶地看了过来,“你认识我?”
贺云舒一时无语。什么情况,这个少年这么快就不记得他了吗。
“你是谁?”小棉花问。
贺云舒回答,“我叫贺云舒。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说我是你的朋友。”
“是吗?你是我的朋友吗?”小棉花顿时高兴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又惊又喜,“这真是太好了,朋友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
……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还很重要?
这个山洞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其他几人也都十分无语。
只有小棉花还是那么高兴。
他掏出了一直携带的那个小笔记本,快速翻阅着,“贺云舒,贺云舒……”
片刻之后,小棉花突然一愣。
他抬起自己的脑袋,重新看了贺云舒一眼,然后慢慢往后面退去,神色之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警惕。
“你不是贺云舒。”小棉花问,“你是谁?”
这场面实在太奇怪了,贺云舒也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贺云舒,还能是谁?”
“不对。”小棉花表示,“日记上写得清清楚楚,贺云舒,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空气变得越发安静了。
剩下三个人看看小棉花,又看了看贺云舒。
“噗……”段飞舟笑出了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别笑得那么明显。
霍贝尔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清月就更加不客气了,“哈哈哈哈哈!”
贺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我确实是个男人。”
小棉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摇了摇头,目光中是满满的不相信。
“贺小少爷,”霍贝尔忍着笑意道,“你卸妆吧。”
“……我没有带适合男装的衣服。”
“没事,你不用换衣服。”清月终于不再放声大笑,眉眼却仍旧忍不住弯成了月牙,“贺云舒,你只要卸个妆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贺云舒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都快要冒出来了。
但此时此刻,他也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小棉花出现在这里,实在很难说是不是一个巧合。如果取得小棉花的信任,或许会有重大的收获。
于是贺云舒没再挣扎犹豫,很快找到一条小溪,将自己脸上的妆容清洗干净。
等到他在再次回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小棉花张开了嘴,愣得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小棉花才默默点了点头,“对不起,我的朋友,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贺云舒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明明还是穿着一身小裙子,但只要卸了妆,就能被以前认为他是女性的人一眼看出真实性别,这种事情真是太糟心了。
而其余三人在笑过之后,神情也很快严肃下来。
方才的闹剧,初看虽然好笑,细思却恐极。眼前这个名为小棉花的少年,似乎在记忆上出了很大的问题,一直依靠日记来判断一切。
“小棉花,”贺云舒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果然,小棉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少年之所以会一问三不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忆。绝大多数事情,都不会重要到能让他记在笔记上。
他对自己的大部分经历一无所知。
“但是我非常幸运。”小棉花又笑道,“既然我来到这里,那么这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等待着被我们找到。”
……
此时此刻,在相距不远的另一个角落。
一个陌生的、贺云舒等人此前从未见过的人影,正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水晶球。
那是占卜的道具。
“九颗星星即将齐聚,”他道,“命运的大网即将收紧。”
第48章 占卜师 这不是神棍是什么?
众人跟在失忆少年小棉花的身后, 走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
终于,霍贝尔最先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 “我们真的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其余几人也暂停下来, 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前方领路的小棉花。并没有人出声附和霍贝尔, 但很显然,他们的内心也有着类似的困惑。
“你究竟想要带我们到哪里去?”霍贝尔问。
小棉花坦然答道,“我不知道呀。”
这个答案令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 却并不令他们感到意外,毕竟他们已经了解小棉花是个失忆人士,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正常的。所以他们最开始究竟为什么会跟着这个少年走呢?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 但是我很幸运。”小棉花笑了起来,“所以不要担心, 只要继续跟着我走,一定可以发现什么的。”
“幸运, ”霍贝尔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幸运?”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 比所谓幸运还要更加扑朔迷离?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方向,”段飞舟开腔道, “不如再继续走着试一试?”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方向,我们从最开始就不会跟着他走。”霍贝尔的眉头没有任何舒展,“可是已经试了这么久了,一无所获,我们究竟还得试到什么时候?”
段飞舟小声嘀咕了两句,没再说什么。他本来也未必多么信任小棉花, 只是习惯性想要和霍贝尔唱两句反调而已。
最后还是贺云舒站出来打圆场,“上次我之所以能顺利和你们会合,就是多亏了小棉花,他的幸运我是相信的。他的幸运,值得让我们多付出一点耐心。”
霍贝尔沉默了片刻,又转头去问清月,“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值不值得信。”清月看了眼小棉花,又将视线落在贺云舒身上,“但我相信他。”
霍贝尔迟疑了几秒钟,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也相信贺云舒。”
一场争论就这么揭过了,几人再次开始往前行走。
在这整个过程中,小棉花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始终微微带笑,就好像被怀疑被质疑的人不是他一样,根本没有将这些争议给放在心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何必在意呢?我只会把开心的事情给记在日记上。”
如此,一行人又走了接近两个小时。
……
在几人的耐心即将再度耗尽之前,小棉花绕过眼前的一排树木,发现了一片空地。
他停了下来,神情中流露出某种疑惑。
空地里坐着一个人,打扮十分怪异,带着一个包裹,并且正在从包裹中往外掏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众人跟在小棉花的背后,纷纷止住脚步,用审视地目光看着突然冒出来这个家伙。
“这是你们要找的人吗?”小棉花问他们。
“不是,”霍贝尔危险地眯起了眼,“但……”
“很可疑。”段飞舟补充道。
“我不认识,我们没有见过他。”清月继续补充。
这么一人一句的同时,几人已经挪动步伐,将这个可疑的家伙给包围了起来。
对方脸色微微变化了两遭,干笑道,“既然你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把我给围起来?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而已。”
众人没有说话,回头去看贺云舒。
对方也将一抹陈恳的视线落在贺云舒身上,“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个过路的。之所以在这里遇到你们,只是一个巧合。”
贺云舒叹了口气,“他在说谎。”
对方脸上的干笑很快变为了苦笑。
“好哇,果然在说谎,”段飞舟抬起了剑鞘,“敢骗我们?”
清月也亮出了爪子,“你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这儿是想做什么?”
只有霍贝尔比较淡定,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将四周的空间给封锁起来。
到这个时候,对方终于将包裹里面那个圆滚滚的东西给掏了出来,捧在手心,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就是命运啊。”
众人定睛一看,那东西居然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实际上,我并没有说谎。”对方表示,“我完全没有阻碍你们、干涉你们的意图,确实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你还在骗我们!”段飞舟道,“贺云舒说你说谎了,那你肯定就说谎了!”
对方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看着贺云舒。
贺云舒的表情罕见地有些迟疑。
于是其他几人也迟疑了,难道贺云舒这次真的看错了?
“其实我也很困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谎?”那拿着水晶球的家伙道。
贺云舒迟疑了足足片刻,最后终于做出解释,“实际上,你说的话,很大一部分都是真话。你确实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刚好被我们撞上,但你隐瞒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你本人似乎并不真心认为这是个巧合。”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对方笑着望了望手中的水晶球,“不是巧合?对吧,或许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巧合,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众人神情微妙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句话——这家伙是个神棍?
而清月就不一样,清月比较坦陈,直接便问出了口,“你是个神棍?”
贺云舒咳嗽了一声,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我不是神棍。”好在这个神棍并没有在意,“我是个占卜师。”
占卜师?和神棍有什么区别?清月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贺云舒默默在身后拉了他一把,好歹没有让他再度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语。
毕竟贺云舒并没有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敌意。同时他也能判断出,这个人应该同身旁的几人一样,都是从异界穿越过来的。既然是异界之人,又没有敌意,那么很可能就是队友了。
“占卜师先生,你好。”于是贺云舒果断接过了沟通的任务,“不知道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对方坦然指了指仍旧包围在四周的几个人,“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就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么久?”贺云舒微微皱眉,“你为什么不与我们会合?”
对方看着他,却并未回答,只是在那儿似笑非笑。
于是贺云舒反应过来,自己这问题提得有一些唐突,仅仅是他一厢情愿的想当然而已。对方究竟是否要与他们会合,当然是对方的自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考量。
贺云舒思考片刻,打算先确认清楚状况。
“你也是被向杉召唤到这个世界中来的吗?你也曾与向杉有一段过往?”贺云舒问,“对于向杉的所作所为,以及向杉最终的目的,你知道些什么,有些什么想法?”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占卜师看了眼手中的水晶球,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九颗星星已经齐聚了。”然后他道。
什么意思?贺云舒一脸茫然。
“九颗星星落在了幕布之上,黑夜中的月亮朝他们伸出了手,”占卜师慢慢悠悠地讲述出这么一段话,宛如在咏唱一段戏剧,“黑夜注视着太阳的光辉……但那光辉,又岂会那么容易让它得逞?”
贺云舒看了看四周的几人,发现大家全都是一脸茫然。
“你能不能……”片刻之后,贺云舒请求道,“说人话?”
占卜师笑了笑,“命运的启示从来都是晦涩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读,我不想用我的解读来干扰你们的判断。”
好吧。贺云舒只能低下头来,认真思考着这句话中的深意。
而这占卜师已经捧着手中的水晶球,再度站起了身,试图离开这片空地。
段飞舟一个侧步,将他拦了下来,“你想去哪?”
霍贝尔却道,“让他走吧。”
段飞舟回过头,愕然地看着霍贝尔,“你在说什么?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走这个家伙!”
“既然他没有与我们同行的打算,那就没必要强求。”霍贝尔边说着这句话,边轻轻动了动手指,就像是个无意识地举动。
段飞舟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又突然用视线在那占卜师的肩膀上看了看。
片刻之后,段飞舟转身让开了。
占卜师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慢慢朝着远方行去,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而这个时候,贺云舒依旧在埋头思考着刚才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语。
清月站在一旁,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贺云舒隐约有种感觉,那句话其实并没有那么晦涩,每一个节点似乎都有着明确的指向。他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将整个事情好好捋捋清楚。
但四周纷纷杂杂,让他很难静下心来。
段飞舟一路看着那占卜师最后消失的方向,直到确认对方已经离得足够远,才转头又对霍贝尔问,“你往他肩膀上粘了什么?”
“巫师之眼。”霍贝尔道,“毕竟是个可疑的人。比起带在身旁一路同行,还是暗中监视比较好。”
“你这个家伙……”段飞舟嘀咕了两句,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吐槽。
而后过了仅仅数分钟,霍贝尔又突然一皱眉。
“我的巫师之眼被破坏了。”他黑着脸,“大意了,那个神棍本身也是灵气很强的类型,之前只是装作没有发现那个巫师之眼。”
“哈!”段飞舟毫不犹豫地嘲笑道,“让你总喜欢耍阴招,这下吃瘪了吧!”
霍贝尔本就心情极差,听到这嘲讽更是立马针锋相对,“总比某个没有脑子的家伙要好。”
“啊,你说什么?”段飞舟挽起了袖子,“是不是想要打一架?”
贺云舒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脑门,“不要吵。”
他还在认真思考着眼前的事情,四周的吵闹实在叫他头疼。
于是段飞舟与霍贝尔互看了一眼,很给面子地互相退了一步,只是扭头发出一声冷哼。
但贺云舒并没有感到舒服多少。
毕竟真正吵闹的不是他们口中所发出的声音,而是众人内心中的声音。
“你难道还在想那个神棍的话?”段飞舟终于也发现贺云舒的脸色不太对,连忙关心道,“不要想了,那个神棍看起来这么可疑,鬼知道他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究竟有没有思考的价值。”
贺云舒揉着额头表示,“不,那个占卜师所说的话,至少九成是真话。而且是小棉花带我们找到他的,他应该有让我们认真对待的价值。”
小棉花?段飞舟侧过头,古怪地看着身后那个依旧笑脸嘻嘻的失忆少年。
“毕竟我很幸运啊。”小棉花笑道。
又是这扑朔迷离的幸运……霍贝尔忍不住道,“但归根结底,你本身也是非常可疑的。”
小棉花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情绪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难过。
“别这样……”段飞舟插在两人之间,想要说一点什么。
“不要吵了!”贺云舒猛地拔高了声音。
众人都停下动作,愕然地看着他。
相比之前,他们此时此刻显然根本算不上是在吵,贺云舒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而这种不理智地失态竟然出现在贺云舒身上,也是一件很叫人意外的事情。
而这么一看,众人才发现,贺云舒的脸色真的十分糟糕,皮肤都开始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吵、真的太吵了。
众人此时的惊疑不定,顿时显得比之前还要更吵几分。
“我……”贺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黑,“我不是斥责你们,我……”
结果这么一退,他脚一软,竟然直接往后跌到了。
幸好清月就站在贺云舒的身后,及时将他接住,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
贺云舒看着清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情况是多么糟糕,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有一些无措了。
清月皱着眉,很快做出诊断,“能力滥用过度了。”
什么?贺云舒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十分迷茫,“怎么办?”
其余几人也十分担忧,纷纷围了过来。
清月抬起头,看了这几人一眼,“他现在需要远离人群。”
几人的脚步连忙停了下来,然后又默默往后退。
结果他们误解了清月的意思,实际上清月根本没有要求他们退后的打算。
就在下一刻,只见清月一把将贺云舒扛了起来,冲天而起,直接带着贺云舒飞没了影子。
剩余几人留在原地,顿时感觉十分凌乱,“什么情况?”
“清月带着贺云舒……突然去过二人世界了?”
第49章 九颗星星 九个异界之人?
不提被留在原处的几个人有多么凌乱。
在被清月带着飞到了天上之后, 贺云舒远离了人群,确实感到好受了很多。
现在只有清月一个人了。虽然贺云舒依旧可以听到清月的心声,但一则清月的心思本来就相对清澈单纯, 二则他对清月的心声一直感受得比较模糊——这或许是因为清月有着与他相似的、可以在梦境中潜行的能力——总之, 此时此刻, 贺云舒终于不再被吵得脑子里嗡嗡叫了, 心情舒适了许多。
但清月并不可能一直带他飞在天上。
甚至偶尔两人飞过某座城市,清月不慎飞得低了一些,贺云舒都会重新感觉不适、面色发白。
直到他们进入一片山林。
清月带着他飞到一个山崖的半中央, 停在一个山洞的洞口前面。
“这里是……”贺云舒看着洞口前方那一片凸出的平滑石台,感觉十二分眼熟。
再等清月领着他往里走了一些,贺云舒看到那四通八达的洞窟内部, 不禁面露笑容,“原来是这里啊。”
这就是当初他与清月初遇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山洞的洞口、在刚才所见的那块石台上, 清月足足逼迫他当了三天的人质。
但清月之所以带着他再度过来,并不是为了带他回忆当时的初遇。
“这个洞窟里面十分安静。”清月道, “不仅没有人,连动物都被我赶走了。你现在这种情况, 最适合在这种地方休息。”
贺云舒闻言便再度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虽然确实已经舒服多了, 但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可怕的吵闹,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脑子里面。
清月将贺云舒带到一个较大的空间, 然后往四周一走,将该封锁的地方封锁了一下,免得又有什么不长眼的动物跑进来。
“清月,”贺云舒问他,“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能力滥用过度。”清月还是这句话。
贺云舒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能力分明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 为什么会滥用过度?但片刻之后,他又合上了最,露出一丝苦笑。
说来还真是。他最近确实感觉,自己对他人心声的感觉似乎更加敏锐了。
而且他先是几次三番入了烈恩的梦,而后又为了尝试给段飞舟找回记忆而主动学会了如何在梦境中游走,接着又进入自家哥哥贺韵笙的梦里将寄生者给逼了出去,中途利用烈恩的潜意识阻止了向杉一次,最后又入了那驯兽师的梦……
贺云舒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出乎意料,清月竟然摇了摇脑袋,“没有。”
贺云舒张着嘴,好半晌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说是能力滥用过度,其实只是你因为短期内多次使用能力,而导致能力的进步过于迅速。”清月解释道,“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了你自身适应这种变化的速度,所以才会感觉难受。毕竟人类的身体十分脆弱。”
原来如此……贺云舒点了点头,“那我应该怎么办?”
“休息。”清月抬起手,边说着这两个字,边搓了搓自己的两根手指,“短则两三天,多则两三个月,你应该就可以适应过来了。”
多则可能会需要两三个月啊?远离人群,只能待在这种地方,如果真的要花费这么久,似乎还挺寂寞的。
贺云舒笑了笑,看着清月,想说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结果清月在解释完了这些话之后,直接又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么你就好好休息吧,过会儿我再来找你。”
“诶……”贺云舒感觉有些不妙,连忙想要伸手捞他回来。
可清月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退没了影子。
等一路退到了洞口外面,清月还觉得自己做得棒棒的。这种事情他真是太有经验了,唯有独自待着才是最舒服的。在完全适应好之前,哪怕身旁多一个人都会觉得吵闹。
洞窟里面,贺云舒只能一个人默默捶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此时此刻确实非常安静,身旁还有一条水流在紧紧水流在静静流淌,感觉十分治愈,但这未免也太寂寞了!
哪怕会不够安静,他也想要清月留下来啊!
还好清月找这片空间的时候是用了心的,不仅有水,上头还有几个窟窿,能让阳光透进来,不至于太过黑暗。
临走之前,清月还在地上扔了个东西。
贺云舒走过来一看,却是那件久违的会自动清洁的羽毛毯。
将松软的羽毛毯抖开,铺在地上,贺云舒整个人仰面躺上去,舒服得长叹了一声,心中的郁闷顿时被排解了许多。
清月是真的在为他着想啊……贺云舒认命了,开始安下心来静静休息,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了微微笑意。
在这种安静、寂寞、无所事事的休息中,贺云舒再度想起了之前说思考的事情,再度开始了捋清自己思路的进程。
没有什么比这种环境更加适合思考了。
“九颗星星落在了幕布之上,黑夜中的月亮朝他们伸出了手,黑夜注视着太阳的光辉……但那光辉,又岂会那么容易让它得逞?”
这句如诗歌、如絮语般的所谓“启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贺云舒回忆着自己最近所遭遇的一切。
遇到向杉、遇到烈恩、遇到段飞舟、遇到霍贝尔、遇到驯兽师、遇到疯狂医生、遇到清月、遇到小棉花、遇到寄生者、遇到占卜师……
贺云舒只觉得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光,猛地从毛毯上坐了起来。
回忆他最近所遇到的一切,不管那些曲折的过程,只老老实实数一数他所遇到的那些人,整整十个?
不,向杉是个异类,应该去掉向杉……那么刚好九个。
“九颗星星落在了幕布之上,”贺云舒默默念着,又想起了占卜师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九颗星星已经齐聚。”
这是个巧合吗?抑或像那个占卜师所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贺云舒笑了起来。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句看似晦涩的“启示”,其实是有着明确的指向的。所谓“九颗星星”,指的就是九个异界之人。
“九颗星星落在了幕布之上”,是指向杉总共将九个异界之人给召唤到了这个世界之上?
那么“九颗星星已经齐聚”,显然便是指他们已经遇到了所有的异界之人,那占卜师本人正是与他们相遇的最后一个。
想通了这句话,贺云舒顿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所以之后的几句话又都是个什么鬼意思?
黑夜中的月亮朝他们伸出了手?黑夜注视着太阳的光辉?那光辉又岂会那么容易让它得逞?
“黑夜”是指向杉吗?又或者“黑夜中的月亮”才是向杉?那么“太阳”又是个什么?
贺云舒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越想越觉得脑壳疼。
他不禁再度躺倒下去,蜷缩在了羽毛毯上,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脑壳。
想着想着,贺云舒甚至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对那第一句话的解读了。“九颗星星”真的是指九个异界之人吗?他真的已经遇到了所有的异界之人吗?
烈恩、段飞舟、霍贝尔、清月,这四个都是他的队友,都是丝毫没有疑问的异界之人。
驯兽师、疯狂医生,这是曾经打过一场的敌人,但驯兽师如今已经重伤,正躺在异常能力研究所的内部,而且还被贺云舒看过记忆。这两个也是毫无疑问的异界之人。
小棉花、占卜师,虽然有着重重谜团,但至少八成可能,也是和其他人同样境遇的异界之人。
寄生者……寄生者?
贺云舒的脸色逐渐微妙起来。在这样顺着捋了一通之后,他猛然发现,似乎这个寄生者,竟然才是所有人之中最古怪的那一个。
这并不是因为这个寄生者有多么强大玄妙、叫人琢磨不透,而是正相反,这个寄生者实在太low了,和其他几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从一开始寄生贺韵笙的时候,这个寄生者就叫人感觉似乎没有什么脑子。之后向杉利用这个寄生者去对付烈恩,清月更是直接将这个寄生者给捉到了手里。
而无论是在哪个时候,这个寄生者都令人感觉没有理智、没有头脑、难以交流,几乎更像是一个只依靠本能的兽类。
落到清月手里之后,这个寄生者倒是以某种玄妙的手段突然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那突然的消失,细细想来,与其说是依靠了某种玄妙的手段,更像是……仿佛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异兽,因向杉的影响而出现,又因世界自身的修复而自然消失。
这就很叫人费解了。
如果这个寄生者并非和其他人一样的异界之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异兽,那么“九颗星星”岂不是差了一个?
贺云舒几乎要放弃之前的判断,否认之前的思路,承认自己的错误了。
强烈的不甘心让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但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他之前的思路并没有错,反倒是现在想岔了,差点钻进了牛角尖。
“九颗星星”真的少了一个吗?不,就算那个寄生者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异兽,也根本不是问题。
他确确实实,已经刚刚好遇到了九个异界之人。
第50章 小小龙 “留下来,陪陪我。”……
贺云舒在这无比安静的洞窟之内, 不断思考着,想清了许多事情。
有很多以前就该发觉、却一直没有留意到的东西,在此时此刻, 都无比明晰地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比如某个看似和整件事情没有什么关联的念头——为什么那位所长先生对寄生者的习性了解得这么详细?他不仅明明白白将寄生者分为三类, 而且还将每一类都说的清清楚楚。
这看似没什么可叫人疑惑的, 毕竟对方是异常能力研究所的所长。然而细细一想, 寄生者是来自异界的生物,而所长身为这个世界的人,就算是异常能力研究所的所长, 也没有理由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深思之下,贺云舒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一个以前一直没敢往这个方向想,如今却呼之欲出的结论。
如果他此时此刻的猜测是真的, 那么他之前所困惑的那一切,都能得到一个明确的解答。
贺云舒认为, 自己有必要与那位所长先生再见一面,更加深入地好好谈一谈了。
……可惜的是, 他如今还处于必要的休息之中。
贺云舒叹了口气,思路无奈地卡在了这一个环节, 只能抬头望天, 又一次在这无比寂静的环境中体会到了汹涌而来的寂寞。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有人的时候嫌太吵, 没人的时候又嫌太寂寞。
清月刚才说“过会儿”再过来找他,那么这个“过会儿”,究竟还得等待多久?
……
贺云舒此时还不知道,清月原本是打算让他想安静地休息一天,等到明早的时候再来。
幸好,因为事发突然, 清月在将贺云舒安排进这个洞窟里的时候,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竟然忘了给贺云舒留晚餐。
于是仅仅在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清月就拖着一头死不瞑目的山羊,再度踏入了这个洞窟。
贺云舒正在小憩。
就在清月刚刚靠近的那个刹那,贺云舒却猛地睁开了眼,一下子就从那条羽毛毯上坐起了身来。
清月停留在稍远的地方,有些纠结地迟疑了片刻,然后才拖着那头山羊继续走过去,抬手点燃一个火堆。
火光乍现的刹那,贺云舒笑了一笑。
“笑什么?”清月偏着脑袋问他。
贺云舒稍微挪了挪,坐到对方身旁,不答反问,“你怎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清月别过头,将火光点得更亮了一些,“我怕打扰到你。”
他边说着边撕下一条羊腿,试着烤着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错,”贺云舒回答道,“现在的情况虽然很复杂,但是我趁着刚才那会儿考虑了不少,倒也抓住了一些端倪。现在我有一条思路,就等着休息结束之后再去确认了。”
清月愣了愣,瞅着贺云舒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两人的频道似乎没对上,连忙解释道,“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贺云舒笑,“也还不错,脑子里感觉舒坦多了。”
清月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继续认真烤肉,“看来你恢复得很快。我明天再试着带你去城市附近逛逛,争取尽早完全适应过来。”
他显然很想要将手中的肉给烤好,但他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这么一番对话之后,手中的肉已然有些焦了。
清月有些郁闷地嘟噜了两句,便打算将羊腿放下。
贺云舒接过羊腿,又见他作势欲走,连忙道,“别走哇,你还真打算一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清月停下脚步,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已经恢复到不会觉得我吵了吗?”
“是挺吵。”贺云舒说。
清月嘴角一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反应。
“但太清静了也不好,我还宁愿吵一点。”贺云舒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留下来,陪陪我。”
这句话就令清月十分意外了。
他伸着脖子,将贺云舒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就像是在审视着什么难以理解的稀罕货。
“做什么?”贺云舒不高兴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还不允许我有点意见?”
清月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坐回在贺云舒身旁的那个位置上,“真奇怪,这种时候居然会想要人陪吗?我当初……”
他的目光有些出神,似乎在追溯着什么遥远的记忆。
“你当初?”贺云舒有些好奇,“我就说你怎么对这些事情一副很熟悉的样子。这么说,你曾经也有过同样的遭遇?”
清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贺云舒问,“你虽然拥有能在梦境穿梭的能力,但是并不像我这样哪怕平时也可以直接听到他人的心声,怎么也会被他人的心声给逼疯呢?”
“以前是可以听到的。”清月答道。
贺云舒正将那条羊腿切割成更容易烧烤的小块,并撒上随身携带的调料,听到这里,猛地停顿了一下。
他原本并没有指望清月会回答。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还是清月第一次提起自己过去的经历。
“那时候我可以听到很多东西,”清月坐在那儿,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想着那些遥远的事情,“我天生就可以听到很多东西,听到别人的内心,听到别人的期望。但那时候我还不懂,不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直到……”
说到这里,清月停顿了很久。
以他的种族而言,过去的那五十年只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时光。但他此时回忆起来,那段时光却依旧显得那么遥远,就好像是隔了一世那样。
“直到向杉出现了?”贺云舒问他。
“准确来说,直到向杉从我这里拿走了那样东西。”清月略微有些自嘲,有些不想要提及这些事情,但最后还是说了,“一样……只要被拿走了,就可以让我暂时卸下那些责任的东西。老实讲,在向杉拿走那东西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但是……还是不行,我必须找回那件东西。”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目光收敛,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贺云舒能感受到,他在因自己过去的逃避而自责,自责自己没能很好地承担那些责任。但在自责的同时,还有着些许的惧怕,些许的悲哀,些许的留恋,些许的庆幸。贺云舒还是头一次从清月身上感受到这么复杂的情感。
自从相识以来,清月一直都是简单纯粹的,没有什么过多的思维,除了现在。贺云舒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如此复杂。
贺云舒突然伸出手,轻轻覆盖上了清月的手背。
清月猛地抬起头。
但贺云舒没有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火光在黑暗中圈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暖暖地跳动着,带来一种静怡的味道。
于是清月也没有说话,默默感受着贺云舒掌心的温度。
“哦,好了。”片刻后,贺云舒突然打破这寂静,并将另一只手中的腿肉递给了清月。
清月也不客气,张嘴就咬。
“真好吃,”清月边吃边说,声音含含糊糊的,“比你上次烤的还好吃。”
“有调料和没调料,那当然不一样。”贺云舒表示,“我就是怕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才特地带的调料。”
不过片刻,清月便三下五去二地干掉了手中的肉,又眼巴巴地看着贺云舒。
“我烤得可没你吃得快,等着吧。”贺云舒笑眯眯道。
清月的内心深处不再能听到之前那些复杂的情绪了,重新变得清澈单纯,大约已经只剩下满脑子的烤肉。
不知道为什么,贺云舒感到有一些满足。
虽然他对清月过去的经历还有些好奇,还希望能听清月讲述更多,但他不喜欢清月身上刚才所散发出的那种沉甸甸的复杂感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清月现在的模样。
数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吃饱喝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清月挪动得离贺云舒更近了一些。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双双睡去。
……
夜半时分,贺云舒模模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脖子边上趴在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不重,小小的,大约巴掌大,就挤在贺云舒的颈窝。
贺云舒伸手戳了戳,摸到了细小的鳞片,光滑的翅膀,以及软软的尾巴。
又继续戳了戳,那小东西的尾巴便从贺云舒的掌心轻轻扫过,并且勾到了贺云舒的手指上。
贺云舒稍微起了身。小家伙失去了颈窝的支撑,吧唧一下趴在了羽毛毯上。但这小家伙还没有起床,在睡梦中模模糊糊的挣扎了一下,将他的手指给勾得更紧了一些。
当然的,那是一条白色的小龙。
虽然是白色,那些被月光直接照射到的部分却反射出钻石那样璀璨的光,和清月的头发一个模样。
贺云舒还记得,自己和清月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这条小龙缩在洞窟的角落,警惕着,甚至不让他靠近。
如今却睡在他的颈窝。
贺云舒忍不住又用另一只手去戳了戳。
小龙动了动翅膀,还是没醒。贺云舒轻轻将被尾巴缠绕住的手指抽了出来,结果尾巴很快又缠绕上他的另一根手指,就是不肯放开。
贺云舒笑了笑,轻轻捻了捻那小小的尾巴尖。
结果这次小龙醒了。
小龙抬起头,对上贺云舒的视线,然后僵在了那里。
下一刻,小龙猛地松开尾巴,扑腾到羽毛毯的边缘,并且将这毯子卷起,试图将自己给藏起来。
“清月。”贺云舒喊他。
小龙甩着脑袋,用全身的肢体动作强调着一句话——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清月!
“哟,”贺云舒乐了,“你还害羞?”
小龙将自己团成一团,挤在那毛毯卷起的部分,藏得更深了,只有尾巴尖还落在外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