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藕尖爆炒无损兽 故乡……
故乡, 在人类的文学史中是长久无法避免的话题,人们不可抑制的怀念、找寻着故乡的一切,将之描绘成无法割舍的过去,加诸无限美好。
无法回转、无力返回的故乡总是写满了遗憾与悲伤, 在文字中流泻出无尽的情愫, 用所有文字诉说着这份存在代表的伤感。
人的思念总与故乡联系在一起, 似乎所有的生命都从故乡开始,也渴望在故乡结束。
神兽们当然也是有故乡的。
在世界初开的时候, 世界是一片混沌的。
日月、地貌、天空才初初出现,稀少的生命在其中诞生, 它们在空茫的世界生长,沿着世界的边界将生机带向远方。
于是世界开始变化,天地间有了山川河流,有了花草虫鱼。
当第一颗太阳从地面升起,第一颗的月亮沉入地底, 于是世界有了阴阳变化。
当第一座高山升出地面,第一条河流从地缝中流出, 于是有了山川河流。
当第一片碧绿的草叶顽强破土, 当第一朵花绽开花瓣,于是新的生命就此诞生。
……
渐渐地, 无数山川河流、花草鱼虫沿着原初的小天地铺满了整个世界, 原初生命走出的地方,也有了新的名字。
那是它们共同的故乡。
——不周山。
“呕——”
萧云鬓扶着绿化带的大树吐得天昏地暗, 她实在忍受不了,只要往头顶看上一眼,古怪扭曲的画面刺激着她的眼球。
她艰难地挪动着金属腿,努力把自己搬走, 直到彻底看不见那座连绵不绝的山脉才好一点。
陆压给她倒了杯水,她摆摆手,顽强地支撑起自己的手杖,敲了敲金属腿,痛得抽笑:“老家伙指望不上了,麻烦帮忙把我挪到车里,我得赶回局里开会。””您这样开不了车吧?”陆压皱眉。
萧云鬓气得想抽他:“老娘想找个地方飞过去不行?赶紧的!”
萧云鬓一个眼神,又凶又利,拿出作为教官的架势,说话雷厉风行。
她发了火,陆压只好扶着她的肩膀,像是拎一只大鸟似地拎着胳膊给她拎回了车里。
路过孔宣,孔宣还看着远处的高山沉默,他似乎也被震撼了,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它,良久才喃喃感慨一句:“这也太作弊了吧!”
有哪个原初的老怪物受得了这一出?
萧云鬓额角抽痛,一想到后面开不完的会就头疼,她举起手杖恨恨地想抽人:“受不了就赶紧给我承担起责任来,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下一秒,举起的手杖被人攥在手中。
陆压挡在孔宣身前,他眉心微皱,高大的身躯直直将萧云鬓与孔宣隔开,他攥着手杖,轻描淡写地推开。
“老师,注意影响。”
萧云鬓:……
萧云鬓的手杖被推开,她也被隔开距离,三条金属腿支棱在地上,稳稳地驻住了身体。
别说举起手杖打人了,陆压把两人隔开,萧云鬓也只能隐约看见孔宣的侧脸。
孔宣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盯着不周山很久,转动眼睛斜斜地看向萧云鬓。
“毕方,不是我不帮你。”孔宣兜着手,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似笑非笑地翘起唇角,语气散漫极了:“大难临头,我们还是各自飞吧。”
至于飞到哪里,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与以前如出一辙。
萧云鬓抽气:“……你还是这样,我不管你了。”
这样最好。
孔宣冷眼看着萧云鬓离开,他回转进店里,不忘探出头叮嘱:“记得给我们萧老师免单。”
理直气壮的态度,陆压一时间居然分不清谁是老板谁是员工了。
“知道了大王。”真正的老板陆压压下好笑的情绪,随手帮萧云鬓关上门,手按住降下的车窗,他低下头,幽深的眼睛与萧云鬓对视。
“老师。”
他一开口,萧云鬓立刻举手喊停:“你别说话,小孩子一边去,这是我们和孔宣的事。”
“你啊,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日子吧,小陆压,再肆无忌惮下去真的会死的。”
萧云鬓忍不住嘲笑,自嘲极了:“不过,如今的世道对你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陆压:“……我是想问,你们什么交易?”
萧云鬓竖起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表示绝对保密。
她出身军武,又培养了那么多学生,性格说一不二,她不愿意说的事,没人能问出来。
陆压利索地收回手,朝她摆手:“老师再见。”
小店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午间新闻,午间新闻里还是国泰民安的画面,孔宣却不在店里。
陆压找了一圈,最终在后院捉到了偷吃鸟粮的“小贼”。
“小贼”攀在树上,长长的头发晃荡扫过他的后腰,隐约透出些许腰线,被绷紧成长长一条,从树枝上流泻而下。
被捉到时,孔宣瞪圆了眼睛,一脸无辜地与陆压对视,试图用满脸的无辜蒙混过关。
腮帮子里还“咔嚓咔嚓”地咀嚼鸟粮,被掀开的喂食器里除了一点谷物,拌进去的鸟粮却被挑了出来。
外面闹得洪水滔天,他还想着整点鸟粮吃呢。
陆压手指痒痒,没忍住一把掐住了“小贼”的腮帮子。
原本圆鼓鼓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孔宣不可置信地鼓起腮帮子,被扯了扯连忙凑过去“唔唔”挣扎。
被人掐着下巴一掰,满嘴的鸟粮差点掉出来,比小仓鼠还能塞。
“大王,你就没什么和我解释的吗?”
陆压忍不住逼问。
他眯起眼睛,危险地靠过去,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近距离下甚至能看清青年眼上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很是好看。
孔宣被掐着腮帮子,还不忘努力嚼嚼嚼,一边嚼一边瞪人,凶巴巴的样子特别护食。
陆压无奈:“你是吃不饱吗?”
吃了三碗饭还饿?
陆压松了手,孔宣趁此机会努力咀嚼吞咽,往胸口锤了几下,忍不住咳了几声,一转头又换上了得意嚣张的嘴脸。
“大胆!竟敢冒犯孔雀大王!”
人,你很过分!
孔宣张牙舞爪,陆压面不改色,手指在孔宣脸上狠狠一掐,孔宣哼唧出声,一头砸向他。
陆压早有准备,往后一仰,手顺着他的后颈一滑,掐住他的脖子加重力度。
“孔宣。”
不是调笑般的“大王”,而是正儿八经的“孔宣”。
孔宣扑腾几下,翻到树枝上坐着。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双手交叠,露出一脸严肃,打算跟陆压促膝长谈。
陆压随手攀着树枝一翻,和他一起翻坐在上面。
桃树早已亭亭如盖,树枝越过院墙直直通往外界。这个高度,可以隐约看见那座隐没在云层里的诡异大山。
孔宣望着外面蓬勃而出的高山,他目光悠远飘忽一瞬,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曾经生活在那里。”
“不周山,人类给的称呼,我们会说那是故乡。”
孔宣所有初始的记忆都是在那里发生的。
他不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母亲曾经有两个孩子,他和弟弟。
他们一家生活在不周山上的一棵梧桐树上,梧桐树枝繁叶茂、庞大无比,大到幼小的孔宣甚至无法从迷宫一样的树枝间找寻到方向。
他们本就幸福,然而弟弟在破壳之前遭遇意外丢失了。
失去孩子的母亲日夜不停地寻找,哀哀的哀鸣几乎传遍了整座不周山。
于是,母亲格外珍惜起了唯一的孩子——一只灰扑扑的孔雀幼崽,他们依旧幸福地生活在不周山上。
“直到天地大劫,天数重组,无数的生命在天道的策划下死去、诞生,当然也包括我的母亲和你我。”
孔宣说起这些时显得异常平静,平静之下是早已久经风霜的无奈与默然。
命数从来不眷顾神魔。
“人类曾记录下这些大劫的时刻,在人类的历史里。每次大劫之后,灵气衰竭、神妖匿迹,新的天命眷顾新的眷属,于是人类一次又一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而现在,新的大劫又开始了。
和上次……不,是比前几次还要凶险恐怖。
连不周山都再次出现,到底是天道想要给予一线生机,还是想彻底清剿将一切重置?
陆压思考了一瞬:“上一次在宋代?”
宋代之后,社会失序,很快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即将冉冉升起。
然而孔宣给予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那是上上次,上次应该是一百年前。”
天道落下屠刀的速度越来越快,从一开始的几千年、一千年、几百年、一百年……
祂拼命催着赶着,要神魔们快快死去,让所有非人的一切拉下帷幕,成为幕布下的尸骨,成为人类统治的阶梯。
至于为什么过程中会死那么多人类?那你别管。
“我早该在当时死去。”孔宣说。
他偏过头,那双张扬漂亮的凤眸收敛起严肃的弧度:“你可曾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命运?”
在沉睡的那一瞬间,他预感到了自己会沉睡不醒,直至死亡的尽头。
然而幸运亦或是不幸,他在新的时代醒来。
孔宣探过头,一只手压住陆压的胳膊,他倾斜着身体,几乎与陆压肩颈交缠,两人温热的吐息交融在一起。
连同从头顶稀碎落下的光斑一起,化开在他的眉眼,他眼尾红晕,嘴角扬起的弧度依旧张扬。
孔宣轻吐呼吸,贴着陆压轻笑:“陆鸦鸦,我还不想死,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他仰着头,看向陆压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像是溺水者看着即将沉溺的同船人。
语调轻轻,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无关任何私欲与算计,仅仅是作为两个溺水者自身的救赎。
陆压瞳孔滚动,他下意识地扶住孔宣靠近的肩膀,粗糙的手在上面磨蹭几下,他几乎可以摸索到孔宣瘦弱的骨骼。
孔宣不似外表看起来瘦弱,可或许是鸟类的缘故,他的骨头很轻很细,被捏在手中,更品味到了几分脆弱。
“……活下去?”
陆压迟疑一瞬,他喃喃自语,默然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美颜。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在这个情况下,他不可抑制地被孔宣那双眼睛吸引。
那双眼睛只注视着他,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与催促,只是这样平静地望着他,似乎任何答案他都可以接受。
这是一场变革,在人类还没有察觉之前,就已经有存在意识到了这场变化。
命运如同巨石滚滚而来,所有人都是其中的参与者。
陆压不做思考,只是问:“要怎么样做?”
他同意了。
孔宣飞速地扬起唇角,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眼角眉梢透出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要怎么做?”他点了点嘴角,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飞速朝陆压眨了眨眼。
“当然好好生活,努力赚钱!我有预感我的人脉很快会给我们带来新单子,赚大钱也不一定哦~”
暴富!
孔雀大王神彩飞扬,挑眉时有点促狭的神色瞬间化为纯粹的得意快乐。
他一下子跳下树,站在树下仰着头,明亮的天光遮不住他眼底的光彩,像是有万千华彩摔碎落进他的眼睛,他张扬地朝陆压挑衅般挑起眉。
在陆压朝他跑过来时,飞速遁走,恶劣地笑出了声。
“你别追我——”
他被一把抓住,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陆压摁在桌子边挠痒痒,一边憋不住笑一边颤颤巍巍地抽笑解释。
孔宣被男人压在身下,阴影从高处将他笼罩,他无处可逃,快笑不过来气,徒劳咳嗽几声,磕磕绊绊地辩解:“我说得可不假,大势所趋我还能带着你逆天不成?”
他眼中带笑,歪头歪脑地在陆压手下乱窜,看着陆压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带你隐居当山顶洞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恶劣的家伙。
陆压一把钳制住孔宣的下颚,重重捏了两把。
细嫩的皮肤飞快红了一片,孔宣还笑不过来气,一边笑一边鼓腮帮子试图恐吓他,最终绷不住彻底笑成一团。
孔宣笑得不行,整个人都快折过去,他瘦骨难支,没骨头似地往陆压肩膀上一倒,黏黏糊糊地挨在一起,刻意歪过脑袋,不断地挑衅。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假的?”
简直就没完了。
陆压掐他腮帮子泄愤,最终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手指松了松。
“赶紧干活去吧,宣。”
他推着孔宣的肩膀,无奈地想把人打发走。
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播完,开始放一些农业纪录片,陆压拿着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农业军事的片子。
他视线偏移落在孔宣身上,最终思考着点开了《人与自然》。
重点是鸟类那一篇。
孔宣溜溜达达路过几次,还是没忍住停驻脚步,对里面的鸟指指点点。
大概鸟类都是爱美的,特别是他这种漂亮的雄鸟。
孔宣看了好几只漂亮小鸟,不是嫌弃这只尾巴短就是嫌弃那只颜色抽象,点评了一通,句句都是恶评。
陆压拎着凳子让他坐,他还不坐,非要站着看。
“这样看会让你更快乐吗?”陆压问。
孔宣一本正经地思考后回答:“这样会让我更显眼。”
至于为什么要显眼,他又不肯说。
大概他们这种漂亮大鸟都有点特殊癖好。
陆压翻开手机,这一次他没有翻论坛,而是点进了一个公共平台。
里面很多人在讨论突然出现的大山,里面的人ip各不相同,但都诡异地看到了那片连绵的山脉。
有的相隔千里,有的则在山脚。
陆压手机一动,刷新出来的视频里,摇摇晃晃的镜头记载着混乱的画面,靠近那座山的地面在震动中开裂,近乎地震般的震动震倒了房屋。
然而受灾的民众还来不及悲伤,他们惊恐地发现,一些外表扭曲至极的怪物下了山。
视频画面不停在晃动,尖叫与哭喊化作混乱的背景音,录视频的人非常惊慌,他不停在念叨着“怪物吃人了”、“有没有人来帮帮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混乱无序,最终化为深深的沉默,直到一声枪响,视频结束。
陆压再次刷新,这个视频已经被下架了。
传不出声音。
陆压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封锁消息的味道,果不其然,再次刷新很多条有关怪物的视频消失不见。
一项关于灾情的通报挂在了官号置顶。
“叮咚”
一连串消息弹出。
[离职维权会]
:[图片][图片]不是吧,妖管局在干什么?没开化的妖怪都要拦不住了,派军队去拦这不是找人送死吗?妖管局的人呢?有人被返聘回去吗?给点内部消息。
:我没有,帮你滴滴@全体成员
:没有+1
:就一个小狐狸精负责返聘,那家伙自己都才上岗没两天,入职手续都不会办,都一个星期了我工号还在封存状态。
:那不就出不了外勤?
:对啊,坐冷板凳,在局里干杂工,我打报告想去支援都不行,真服了
:……可以理解,现在局里内部传言有妖奸想搞复辟,签返聘跟投案自首没区别。
:煞笔吧,什么情况还内斗???
……
“内斗是人类的天性,人内斗不是很正常?”
说这话的孔雀大王围观了群聊,一边吃爆米花——鸟粮,一边抽空点评人类的劣根性。
内斗与猜忌似乎是人类写在基因里的东西,怎么也改变不了。
陆压颇为赞同地点头,不忘把他手里的鸟粮袋子抽走,在孔宣冒火的目光中问:“内斗确实人类的天性,你们妖怪不内斗吗?”
“内斗?”孔宣眼波流转,眼睛还盯着陆压的手,恶劣地咧开嘴角,猩红的舌尖在唇上一撩而过,他点着唇,尖锐的牙齿轻轻抵在唇间。
他笑得恶劣,裹挟着滔天恶意:“看不顺眼的家伙,我们一般都会直接吃掉。”
那不叫内斗,那叫捕猎。
只有人类会有那么复杂的盘算计谋,他们遇到问题,直接把问题本身解决了。
比如现在。
孔宣咧开尖牙,毫不客气地“嗷呜”一口抵在陆压的手上,含含糊糊的恐吓:”放下袋子!”
我的粮!
陆压面不改色,手捏着袋子在孔宣面前晃了晃,袋子里的粮“哗哗”响,孔宣直勾勾地盯着,眼中的兴味快要溢出来了。
有一瞬间,陆压觉得自己养了只不挑食、一开袋就会自动响应的雀雀猫。
“下次给你炸点米花。”陆压一把收起袋子,熟练顺毛。
孔宣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屑一顾、宁折不屈。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像是一只失去了梦想的小鸟,攀在椅背上哼哼唧唧地哼气,哀哀怨怨地控诉陆压的绝情。
陆压只当作没看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出来的鸟粮袋子锁回柜子。
转过头再看那双眼睛哀哀怨怨地看着自己,他随手撸头:“走吧,去给你炸米花。”
“咬你哦。”
孔宣一把抓住陆压的手作势要咬,重重地磨了磨牙,小眼神飞也似地飘向陆压。
挑衅、恐吓。
孔雀大王双眼锐利,眼含控诉,尖锐的目光足以令任何小鸟知难而退。
当然包括陆鸦鸦。
陆压伸着手任由他咬,最终是尖尖的小虎牙抵在手背上磨了磨,以示惩戒。
陆压差点笑出了声,他含蓄地压下笑弧,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就这?”的啼笑皆非。
孔雀大王矜持地扬起下巴,眼神示意,被可爱到的陆压压下嘴角,配合着赞美孔雀大王的宽容。
“走吧,炸米花。”
他又一次提议,这一次孔雀大王欣然接受。
于是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挤进了厨房。
陆压抓了一把米,直接丢进大火烧热的油锅里,不到五分钟,炸开的米花香瞬间溢满了整个空间。
孔宣眼睛一亮,飞速地探过脑袋,他反坐在靠背椅子上,双手抓着椅背像是小马一样前后摇着凳子腿,“噔噔”蹭过去。
陆压垂着眼,手抓着漏勺抖了抖,捻了几粒递过去。
一个影子飞速掠过,孔宣一点也不生疏,探过头舌尖轻轻一撩,快速地把米花吃进嘴里。
膨化米花松软又甜蜜,自带淀粉的香味,大米炸到蓬松后,只剩下绵绵的脆软。
孔宣愉悦地眯起眼睛,吃到美味的表情美滋滋的,甜蜜极了。
“是粮!”
他吃美了,陆压神情一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黏腻的湿意。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品味美味,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的心跳带来多大的麻烦。
没心没肺的孔雀大王嚼完米花,张开嘴等吃,见投喂人似乎在发呆,驾驶着他的小马驹——椅子,摇晃着一头撞进陆压怀里。
陆压回神,连忙一顿投喂。
炸米花撒上酸梅粉、椒盐粉,成为了孔雀大王的新宠。
陆压炸了几个塑料袋,孔雀大王自己抱着袋子嚼嚼嚼,一天下来能吃三大袋,晚上还要吃三碗米饭。
“大王的食欲是不是有点太旺盛了?”
晚上,陆压和孔宣头挨着头趴在床上记账,陆压委婉发问。
他还没见过哪个老妖怪吃这么多的。
不如说,陆压遇见的老妖怪都跟成仙了一样,不吃不喝几天也不会死,不像人类,不吃不喝到中午就要死了。
孔宣一边嚼米花,一边盯着账本漫不经心地说:“好吃,爱吃,多吃。”
他捻过一页账本往前翻,眼神撩过陆压,忍不住撑着下巴笑歪了头:“干嘛?你不会真以为,活得久成仙了都不吃饭了?”
造物自身带有的灵力聊胜于无,孔宣这个等级,吃饭能获取的灵力太少了,所以大部分是没有什么吃饭的必要。
“不过吃东西也是补充灵力的方式之一。”
孔宣上下打量陆压一番,若有所思点了点下巴:“就是按照你这个情况,光吃饭撑死也没用。”
就算餐餐吃妖怪补灵力,又能补多少呢?想要二次觉醒血脉,那可是很难的。
孔宣眼睛晶亮,兴味盎然地朝陆压勾了勾手。
陆压靠过去,顿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拉到近前。
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呼吸纠缠着,能清晰地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
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下转动着,攥着衣领的手顺着陆压的脖子往下摸索过锁骨,摸索到腰腹,紧接着孔宣的脸上绽开了恶劣坏笑。
“陆鸦鸦,你的力量藏得太深,光靠吃获取的灵气还不足以打破枷锁,那是藏匿在你灵魂里的东西。”
他吐气如兰,形如妖魔般与陆压耳语。
“除非……”
“除非?”陆压虚心求教。
陆压不动声色,甚至说得上太过乖顺。
高大的男人被人拉着领子一拽就走,像是只被拴住绳索的大型犬,已经习惯了弯腰屈膝去迎合对方,任由调笑与戏弄在自己身上发生。
孔宣歪过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人几乎脖颈交缠,鬓发厮磨。
“□□”
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如一块石子砸碎所有沉稳平静的表面,在陆压眼中掀起涟漪,他瞳孔紧缩,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瞳孔凌乱偏转间下意识看向孔宣。
孔宣抛下一个炸弹就跑,他状似平静地低头翻起陆压写的账本,暗藏得意地翘了翘脚。
注意到陆压的目光,他竖起本子遮住自己飞快翘起的嘴角,眉眼弯弯地调笑:“或者,我们一起谋杀一只神兽?”
“你想杀谁?”
……太恶劣了。
陆压无声咬牙,紧绷的下颚更深刻了几分,眉眼越发冷峻深沉。
他简直像是一只无从招架的狗一样被玩得团团转。
孔宣哼着欢快的小调,鲤鱼打挺般直接翻身躺平,他支着腿,乐不可支地翻着本子。
把自己乐得浑身发抖,乐滋滋地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头顶笼罩下阴影,他睁开眼,对上陆压的眼睛,飞快地扬起眉头,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陆压单手捂住他的脸,泄愤般揉了一把,直把俏皮的小孔雀揉得吱哇乱叫,双腿乱蹬。
正凌乱时,一只纸鹤在两人头顶绕了一圈,打着圈转着砸在了陆压头上,又接连砸在孔宣的脸上。
孔宣气急败坏,一把将纸鹤揉皱,气呼呼地反扑回去。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一圈,最终气喘吁吁地歇战喊停,靠在床头看那个纸鹤是怎么回事。
一打开,一张手绘的图纹展现眼前,翻过来是一封邀请信。
又是妖纹?
陆压琢磨一瞬,有所了悟:“你们靠妖纹认人?”
“你们人类不也是按图纹认人?”孔宣眉眼飞扬,轻快地扫过信件。
“哈,有人邀请我们去南边玩。”
他眉眼弯弯,明显很感兴趣。
“南边啊——”孔宣拖长声音,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神情狡黠地冲陆压眨眼。
“去吧去吧,你知道南边是谁的地盘吗?说不定能找到好东西。”
至于是什么好东西。
孔宣眨巴眼睛,兴味盎然地点了点下巴:“说不定能捉到一只神兽,你不是想二次觉醒吗?”
比如,一只无损兽。
陆压挑眉:“只有你想吧。”
除了孔宣一直念叨着他是只小鸟外,他迄今为止一直都是人类身份。
陆压对能否二次觉醒并不在乎,倒是孔宣兴味十足。
他言辞凿凿:“你不像变成一只漂亮小鸟吗?很好看的哦,漂亮羽毛可是找老婆利器。”
即便是用找老婆当借口,陆压依旧不为所动。
第二天。
宽敞清亮的机场内,孔宣双眼晶亮,从高高的架桥往下望过去。
透明的玻璃搭起了一整座机场,阳光透过玻璃将整个场所照得鲜明亮眼,一眼望过去宽敞现代化的大厅干净洁白,唯有零星行人匆匆走过。
“这就是你说的不想去?”孔宣哼哼偷笑,背着手装模作样地从陆压眼前走过,满脸写着得意。
口是心非的陆鸦鸦。
陆压拎着登山包,把人从反方向拉回正轨:“因为包吃包住。”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手臂绷紧着有力的线条,背着背包人高马大地站在孔宣身边,打扮得像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
在明亮的大厅内,帅得出奇。
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们,孔宣一点被窥视的恼怒都没有,很适应这些凡人惊艳的目光,愉悦地将墨镜架在鼻梁上,酷酷地往上推了推。
“那肯定!我的人脉,必不叫你吃亏!”
孔雀大王超厉害得好嘛!
孔宣得意地扬起头,像是来走秀的大明星,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陆压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孔雀大王提包,他倒是无怨无悔,只是在路过大屏幕时,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新闻,架不住孔宣催促,匆忙从底下走过。
“在看什么?”孔宣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秦岭那边地震了。”
陆压按着他的肩膀往回拐,拿着登机牌去过安检。
孔宣对新闻不感兴趣,他被揽着肩膀,满脸好奇地跟着陆压上了人类制作的金属大鸟。
听说这种东西还能飞,他显得很感兴趣,一路上叽叽喳喳问关于飞机的事。
直到坐到窗边,他歪过头,盯着窗外的风景终于安静下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陆压不适应地动了动,偏过头找寻着孔宣的身影:“怎么了?”
孔宣指了指窗外:“看,有只鸟。”
是一只瞿如。
那是一种形状像的白头鸟,长着三只脚,人一样的脸,叫的时候会发出“瞿如瞿如”的叫声。
“人,你们的世界充满了妖怪。”孔宣饶有趣味地撑着下巴,张开手指跟窗外的瞿如打招呼。
那只白头瞿如只是歪着脑袋看了孔宣一会儿,扇着翅膀飞走了。
孔宣也跟着挥手告别。
陆压陪着他一起看,直到那只瞿如从眼前飞走,他才问:“这种鸟会吃人吗?”
这话把孔宣逗笑了,他偏过头饶有趣味地点评:“你应该问哪种妖怪不吃人。”
在曾经的年代,人和动物一样,处于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不是人类吃掉妖怪,就是妖怪杀死人类。
长了脚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潜进人类的居所,而长了翅膀的怪物更加自由,它们只要扇扇翅膀,就能突破人类的防线到达远方。
不过它们虽然不介意食用人类,但其实很多妖怪的食谱上并没有人类。
它们还是会遵循一些自然规律。
比如那只瞿如,那是一种食肉性鸟类,会捕食一些小型鼠兔,有条件下也不介意吃两只咕咕加餐。
要是有个人死在它面前,它应该也不介意吃两口新肉。
“听起来。”陆压沉吟一瞬,给出评价:“挺安全。”
比起那种能带来大旱洪水的怪物安全多了。
或许是这个原因,这只瞿如才没有被拦截斩杀,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代表着,妖管局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执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斩杀准则。
孔宣:“嗯哼。”
对于孔雀大王来说,什么都很安全!
孔宣拍了拍陆压的肩膀,用眼神示意:鸦,你就等着暴富吧!
孔宣亮晶晶的眼神看得陆压无法招架,以至于纵容孔宣在飞机上要了太多太多的可乐。
只是从来广市出发到边海城的两个小时飞机,孔雀大王被碳酸饮料折服,喝可乐喝到一直打嗝,捂着嘴哆哆嗦嗦地吐气泡。
孔宣:。
接二连三的可乐泡泡吐出,孔宣攥着拳头,眉头皱皱,满脸隐忍。
被人高马大的陆压牵着,像是被抓住的小逃犯,在气势甚重的陆压身边哆哆嗦嗦。
这一幕完全被人看在眼中。
穿着长裤马丁靴的红发青年挑起墨镜,墨镜搭在发顶,他红眸鲜亮如火,张扬的红发披散在繁复的蕾丝衬衫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此刻他衣服翻飞,帅气地从围栏翻过,上前的这几步脚步越走越快。
感觉到有人直冲自己过来,陆压和孔宣下意识转头,在一个瞬间,孔宣的身影飞速从陆压的视线中掠过。
前一秒陆压手里还牵着人,后一秒一个影子捕猎般朝他们扑过来,当场给陆压上演了一场撒手没。
当然,牵手也没。
陆压:?
他困惑转头,瞬间对上来者明锐如火的眼睛。
两只大鸟王不见王,一见面当场滚到了地上,像是两团毛茸茸的圆球撞击在一起,引发了极其恶劣的撞击效应。
孔宣被薅了一把头发,气得嗷嗷直叫,一把扯过陵光如海藻般漂亮的红发威胁:“你撒手!”
陵光反手薅住他的头发:“你先撒手!”
“好,三二一一起!”
“三二一!撒手!”
……
“你上次薅我羽毛我还没报复回来!丑鸟!”
“那你上上次拔我尾羽怎么说!你才丑!”
“你丑!”
“你丑!”
“你先撒手!”
“你先!”
陵光:!!!
孔宣:!!!
陆压:……
“一起撒手。”
作为裁判的陆压一手拎一个,他数了三下,同时捏痛两人的麻经。
红发的青年轻松脱身,抚了抚凌乱的长发,撩起不规则的橙色墨镜飞速朝陆压眨了眨眼。
“你老公?”
孔宣歪过脑袋,锐利的丹凤眼斜斜挑起,毫不客气回怼:“你老公。”
“我老公在异地办公呢。”
陵光口出狂言,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重点在陆压年轻的脸上转了一圈:“年纪小不会疼人啊。”
“嘁,不比你家那个年纪大,没情趣~”
两只刚才还互薅头发,没两句话又手挽着手聊到一起去了。
陵光抚了抚海藻般披散的红发,随手将手中的糖盒抛给孔宣。
“说点正事吧。”
“什么正事?”孔宣玩闹般摇晃糖盒,随手推出一块。
两个人靠在一起,他低下头,咬住推出的糖块,秾烈的眉眼如最鲜明的画,侧面轮廓极具美感,浓到极致便连眼尾挑起的弧度都充满了魅力。
他挑起眼尾,饶有兴趣地望向陵光:“你不在西方守着,跑南海边干什么?朱雀神君。”
“我出手可是很贵的。”
第22章 第22章藕尖爆炒无损兽2 “……
“少来。”
陵光眉眼轻蔑, 轻啧一声后漫不经心地撩起长发,傲气凌人地拿眼睛睨他。
他嗓音轻慢,不经意间锐利尽显:“你在论坛摆摊的帖子还是我给你摆平的,算上来你还欠我一回。”
“来干点活吧, 孔宣。”
他用眼睛斜睨着孔宣, 孔宣咬着糖块, 腮帮子鼓起一边,玩味地咀嚼着这两句话, 随手抛了抛手中的糖盒,随性答应。
“说来听听。”
说话间, 他们被陵光引到机场外的停车场,帅气的红色跑车肆意张扬,不加掩饰地展露棱角。
陵光将副驾上的资料袋丢给孔宣,他将墨镜扣到头顶,从车镜中与陆压对上视线, 他唇角一挑,随手从孔宣手里抽出一张资料转而递给他。
“小陆压, 你也看看。”
陵光一脚油门, 打着方向盘拐出停车场。
他一边开车,一边配合着那些照片解说:“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资料袋里倒出几张纸质报告和一叠照片, 孔宣把袋子倒空了, 才玩闹般看起那些照片来。
照片并不神秘,有一些是卫星拍摄传回的海面照片, 一些则是无人机近海作业拍摄传回。
普通的海面照片,唯独中心是一片模糊怪异的黑影。
湛蓝的海面下,巨大的鲸影摇摆着尾端,从水下流淌而过, 模糊的海面流漾着怪异的影子,动荡起层层怪异的水波纹,将水下的鲸影模糊。
孔宣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纸质报告,他将几张照片拼在一起,勉强拼出了一道似鱼似鸟的影子,潜在粼粼水下,显得模糊扭曲。
在原初的神兽之间,鸟族是以家族式帮扶存在的交际关系,就算是再孤僻、寂静的飞鸟也不会错过热闹的家族邀请。
他们早已在岁月中见过千万次。
是以,孔宣凭借这些,已然拼凑出了答案。
“这是鲲鹏。”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①
是为鲲鹏。
鲲鹏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他既是水下的巨鲸又是天上的飞鸟,他同样是鸟族的一员。
看着那些追踪行踪的照片,孔宣挑眉,半开玩笑地问:“你没事跟踪鲲鹏干什么?”
孔宣玩笑的语气中藏着试探,他眼睫眨动,偏过脑袋看向陵光,眼中的探究像是暗藏星火,泛起星星波澜。
陵光盯着前方,红眸鲜亮如火,换挡空隙熟练回怼。
“孔宣你是睡觉把脑子睡掉了吧?我闲得没事能跟踪他?”
孔宣:“有事就可以跟踪?”
就在这时,陆压插入话头:“他可能要死了。”
他盯着那些被孔宣丢开的纸质报告,将最重要的两张抽了出来。
作为妖管局的前任清扫组组长,陆压熟练阅读报告,将两张报告摆在面前。
薄薄的白纸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下意识皱起的眉头,连带着那双猝然凌厉起来的眼睛也一同展现在众人眼前。
陵光抽空往后看了一眼,孔宣则从副驾驶直接探头过去,顺着陆压的手指看向几个数值。
陆压点了点几个重要的数值,陈述道:“根据妖管局研究表明,无论是妖族还是已经有所修炼的人类,他们濒死之时,身体里储存的灵力会不受控制地外泄。
这种外泄在人类的探测中则会转化为这几个数值,这个是正常值这几个是观测数值……这几个数值都超过了预估数值,并且在以一种非常恐怖的数字极速增长,它并不正常。”
用神兽们自己的话来说,生前汲取天地灵气,死后将自身反哺天地,是极为自然的自然规律。
这也是天道不断消减妖魔存在的原因之一,祂在用这种方式收回创世之初散去的本源,填补世界、完善规则。
孔宣:。
孔宣意识到陵光来干嘛的了。
陵光将车开到靠海的酒店,他专门把两人送过来,按邀请上写的,包吃包住。
临走之前,他将胳膊架到车窗上歪过脑袋,漂亮的红发如岩浆一般从他的胸前流泻,他红眸明亮,唯有散漫的语调透出认真。
“知道你不想掺和人类的事,你已经逃了两次了……至少这次,你不能再逃了。”
孔宣头也没回,潇洒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啧。”陵光一把将墨镜扣下,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转过头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脚油门,张扬的红色超跑飞速拐了个大弯,如一道闪电离弦冲向海平面。
太阳与海平面平行,唯有一点昏黄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将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照得秾烈鲜红。
热带风情装潢的酒店一进去只感觉热度翻涌,孔宣自从听到鲲鹏要死了就一直保持沉默,是陆压接手了找房间等事情,将他带到了房间里。
房间是双人标间,有极大的阳台可以休息,观赏远处的大海,孔宣撑着下巴靠在围栏上,还是忍不住心烦,忍不住趴在围栏上一顿突发恶疾、疯狂踢踏。
“呃啊——”
他几乎已经要死了,像是一件衣服头朝下挂在围栏上,从界限分明的栏杆缝隙看向陆压。
鸟鸟祟祟.jpg
陆压坐在床上叠衣服,他垂着眼睛,一点都没有被孔宣的突发恶疾吓到,面容平和极了。
看起来就很适合听雀倾诉。
孔宣挂在围栏上,用这样颓废的姿势郁闷的骨气腮帮子,含含糊糊地抱怨。
“陵光也太过分了吧!我才刚醒诶,这种残酷的事就直接摆在我面前吗?一点也不考虑一下我的承受能力!”
一觉醒来发现一个朋友要死了,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吗?
“那大王觉得怎么样才行?”陆压叠好衣服,总算站起来走进阳台,蹲在孔宣面前。
他们一个倒挂一个蹲着,视线接触到一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弯,像两瓣接住星星的月牙儿,忽闪着光彩。
孔宣突然换了一个表情,他弯起嘴角,面露狡黠:“当然是——”
“不告诉我!”
只要不知道,就不需要为此烦恼了。
陆压偏了下头:?
孔宣一下子翻了过来,他脚踩在地上,天旋地转下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了几步,一下子栽倒进陆压的怀里。
陆压蹲在地上,被撞了一下,肩膀依旧挺直僵硬,像是一只接住主人的大型犬,大手在孔宣腰间摩挲两下,最终用力钳制住了他的侧腰。
孔宣摔进男人怀里,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腿上,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突然正过来的天空,发出莫名其妙的感慨。
“天好红啊。”
他枕着陆压的肩膀,陆压不说他也不起,就这样盯着天空看了两秒。
孔宣才移动注视,眼神耍赖般飘向旁边。
“我是说,死亡对我们来说不算是坏事,从天地间来回到天地间去。”
“妈妈跟我说的。”
提到母亲,孔宣弯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
他偏过头,两个人靠得太紧,呼吸纠缠在一起,脸贴着脸,脖颈贴着脖颈,随着陆压低头的动作,他们的姿势显得亲密无间。
“只是啊。”
“活着的人总是故作多情。”陆压嗓音低沉,他接住了孔宣那句“只是”,明白他对故友离去的难过。
他低垂下眼睛,手摸索过孔宣的侧脸,无端想起了自己意外牺牲的战友。
“即便只是说过几句话,只要想到他已经死去,依旧会觉得突然。”
不管是哪里对分局,清扫组永远都是牺牲人数最多的部门。
前一天还活生生说话玩笑的人,第二天就可能突然死去。
孔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过我并不恐惧死亡。”
“千年万年,总会有一天,死去的人会回到这世间与我们再次相遇。为了这个目标,好好活着等待重逢,才是最重要的事。”
聊完天,孔宣感觉自己的心情轻松多了。
他轻松翻起身,拍了拍陆压的肩膀,脚步轻快地绕进房间。
“听说这里的套间还会送糖……哇!是椰子口味的!”
孔宣没心没肺地一把扑到床上,将赠送的糖果哗啦啦倒了满床,他美滋滋地挑选几颗,美美拆开送入口中。
“陆鸦鸦,今天晚上去吃海鲜吧!”
他咋咋呼呼提要求,孩子气得在床上耍赖翻滚,直到陆压答应,他才翻起身高兴地欢呼一声。
“吃海鲜!”
孔宣没心没肺地弯起唇角露出笑容,像是有浮光从他眼底掠过,似有千万春光潋滟流淌,任由喜悦攀上眉眼。
看不出一点难过。
陆压动了动手指,不受控制地将目光落在他白软的腮肉上,难耐地吞咽喉咙。
“嗯。”
清晨,太阳早早地挂上云端,将粼粼海面照出斑驳的水波纹理。
海水翻滚着浪花拍打在船体,陆压在驾驶室打了半天火,热得汗湿衣襟,总算将白色小艇的发动机点燃。
孔宣百无聊赖地坐在船沿,用面包钓来几只雪白的海鸟,随着海鸟们聊天的话题越跑越偏,他终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两眼放光地听海鸟们蛐蛐人类八卦。
要说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一大早上,陵光一通电话,把追寻鲲鹏踪迹的任务交给了陆压和孔宣。
“想自己一只鸟偷偷去死,想都不要想,这场葬礼我们送定了。”陵光是这么说的。
孔宣窥破天机,双手交叠,眼中锐利尽显:“根本就是想给我找事做吧!”
第23章 第23章藕尖爆炒无损兽3 一……
一条船两个人。
小艇发动机轰鸣, 稍微确定了方向后直直地冲向大海。
孔宣坐在船沿,被风吹得发丝零乱。
凌乱的发丝在身后翻飞,海浪在船边翻涌,拍打着海浪将小艇推送。
孔宣掰着烤饼, 自己吃一块喂给鸟一块, 一边吃一边哼气:“为了让我干点事, 什么都不顾了,这种事交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一只神兽真的想死, 谁也找不到他。”
“不是你,是我们。”陆压纠正。
他攀着门框露出头, 大汗淋漓地站在甲板上,脑袋一低,大手攥着后领往前一带。
紧绷的肌肉被汗水侵湿,随着衣服拉起,在阳光下反射出油光水滑的光彩, 流畅的肌肉线条下,难以言喻的爆发力随着他的动作轰然绷紧。
可把某位孔雀大王的视线给狠狠吸引住了。
衣服脱下, 陆压发丝凌乱地探出脑袋, 深邃幽深的眼睛直直望向孔宣。
他脑袋微偏,眼睫眨动间孔宣的身影越发明晰:”我还在船上呢, 大王。”
灵气泄漏的痕迹是可以根据人类发明的机器观测到的, 这座小艇虽然看着破旧,但里面的机器设备相对来说比较先进。
陆压在里面调试了半天, 期间还有实时跟踪的卫星图片通过设备传递过来,基本上确定了跟踪路径。
陆压随手拎起旁边的衣服套上,朝孔宣伸出手。
孔宣将手里的烤饼掰给他一半,他坐在孔宣旁边, 两个人排排坐,一起啃烤饼。
陆压眉眼无奈:“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在海上生活一段时间了。”
小艇的船舱里有水和食物,大概够他们生活一周,只是燃料不足。
陆压细心地检查完,随手把玩了一下里面自带到刀具,轻松地在手中转了一圈。
就算食物吃完了,靠着大海自给自足,他们应该还能活上一段时间。
如果燃料耗尽他们还没有找到鲲鹏,可能要自给自足到救援到来。
孔宣一口咬住烤饼边缘,他嘴巴动了动,腮帮子鼓起一边,一大早上被带到海上的郁闷被风一吹,孔宣顿时笑弯了脸,满脸愉悦地感受海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
他嗓音含糊,没心没肺地说:“唔关系窝,唔会出售!”
嘴里美味又好吃的烤饼还没吃完,孔雀大王先支棱支棱翅膀,比划出一个非常靠谱的手势。
他眉眼灵动地朝陆压眨巴眨巴眼睛,帅气地打了一个响指。
瞬时间,风云骤变,清朗的天空突然团聚出一团风云,无形的风卷着云朵汇聚成昏沉暗淡的雨云,狂风将海面吹皱,大海的浪花翻飞拍打。
一艘小艇乘风破浪,以一种非常极速的速度飞速冲向大海。
孔宣爬上座椅,一步两步走到小艇最前方。
被风吹开的发丝不停在身后翻飞,他立在船头,恐怖的风云在他头顶凝聚,他如末世下迎风而立的幸存者,风云惊扰不了他的喜悦,他眉眼张扬,坦然地张开手。
无数流风从他周身穿行而过,他偏过头,眼睛转动着睨向陆压,唇角的笑容恣意张扬。
“看,起风了!”
那一瞬间,他的眼底浮现出极致的青芒,那是人类所有言语都无法描绘的色彩,远比青绿更加明艳恢宏,泛着极致的冰冷。
他看向陆压的眼睛里透着非人的残酷与冰冷,也透着似有若无到欢喜与得意。
孔宣挑起唇角,他眉眼张扬肆意,斜飞的长眉像是张扬的飞鸟,无数浪花在他脚下翻腾,他只需要招招手,天地间的飞鸟自发在他头顶盘旋、臣服。
顺从他的意志,天地都为止倾倒。
漫漫青色晕染天空,无形无影的风吹起孔宣的衣摆,他立于船头,得意地扬起头,那一瞬间像是天地都被他踩在脚下。
大风将周围的一切吹得零落错乱,唯有两人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直立,乘着小艇一路乘风,如利剑将海水分割。
席卷的云朵遮蔽着太阳的光辉,一时间天地蓝与白明晰分明。
陆压的视线内是一片纯然洁白的乱云,以及苍茫天空下,那一抹亮眼的影子。
飘扬的发丝在空中摇曳,孔宣身影纤长,苍茫晴日下,他哼着小调,嗓音透着十足的自由。
风无法阻拦他的前路,只会化作阻力,将他推向远方。
他歪过头,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陆鸦鸦,过来。”
孔宣朝陆压伸手,陆压没有迟疑,回握着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踩上船头。
踩上的一瞬间,大风将云朵、海沫吹乱,未知的迷雾顺着云海漂浮而来,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在他们的身侧旋转飞翔,又转而飞向天空。
一声悠远的鲸鸣似乎从远方遥遥传来,孔宣挑起眉头,无数声音顺着海浪传递到他的耳边,他衣袂飘飘无端弯起眼睛。
“你听。”
孔宣歪过脑袋,耳朵贴着耳朵,在陆压耳边耳语。
陆压睫毛颤抖,眼神在他脸上定了一瞬,配合着侧耳倾听。
“——”
悠远的鲸鸣声像是从遥远的异空间传来,无端拉响鸣叫。
在侧耳倾听的一瞬间,脚下的小艇瞬间翻转,像是有什么东西潜到底下,将他们顶上高空。
陆压面露错愕,反应迅速地揽住孔宣的腰,视线在周围晃了一圈,在猝然腾空又迅速下落的一瞬间他试图自救,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孔宣扬起下巴,傲气十足地哼笑两声,他立于风中,依旧临危不乱,脸上恣意的笑意不减,俏皮地朝陆压挤眉弄眼。
巨大的蓝鲸将他们顶上高空,又极速地潜进水下,小艇轰然掉落,在水面晃悠几下,无声稳住了平衡。
就在此时,一声空悠的鲸鸣响起,小艇侧边浮现出一望无际的“蓝色平面”。
是鲲鹏。
“好久不见,孔宣。”鲲鹏的声音格外低沉,像是从异世界遥遥传来,声线十分浑厚。
陆压神情一怔,下意识地想找寻鲲鹏的影子。
——根本不用去找。
他就在这里,他就在小艇边上,他甚至没有探头,只是稍稍露出冰山一角,就足以占据全部视野。
孔宣分明前一秒还在抱怨找人,后一秒鲲鹏不请自来。
孔宣三两下跳到小艇中间,蹦蹦跳跳地跟鲲鹏打招呼:“好久不见,鲲鹏,听说你要死了。”
他说话毫不客气,好在鲲鹏只是低笑两声,十分沉稳地附和:“嗯,是这样的。”
“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之前逃到哪里去了?”
逃。
无论是毕方还是朱雀亦或者鲲鹏,对于孔宣的出现都用了“逃”这个字。
“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悠闲。”孔宣叉着腰,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很像给鲲鹏一翅膀。
鲲鹏不由感慨:“真是命好啊。”
孔宣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逃过了两次大劫。
他扇扇鱼翅,只是稍微动一动,过于庞大的他轻易掀起了一片巨浪。
“不过我也不差。”
他也要死了,在无人的寂静之地获得永恒的安宁。
鲲先生是一只脾气很好的好鱼鸟、好神兽,他并没有离人类太近,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南海的海水中,保卫着这片海域的人类与生命。
他的眼睛见证过无数王朝的兴衰与无数同伴的死亡,在面对自己的死亡时,他坦然地扇扇鱼翅,掀起巨浪的同时,沉声宽慰。
“我一直在等你们,只是我没想到,来的是你,不过这有什么差别呢?”
他好脾气地笑了:“不要来送我,就让我安安静静死去吧。”
就这样沉入这片深海,与海下所有一起埋葬。
他早就知道他的鸟族朋友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家人,他等候在这里,没有顺着洋流去往其他地方,是想要拦截为他送葬的报丧鸟。
但他没想到,来的报丧鸟会是孔宣。
他们早以为……
鲲先生的话坦然又平静,他早已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衰弱,人类甚至不知道他的离去。
孔雀低下头:“你真的要死了吗?”
鲲先生是原初时就存在的神兽,每一次的家族聚会他都会参加,他的存在像是一位和平宁静的老者,在很多时候他愿意为任何人施以援手。
这样受人尊敬的神兽死去,是该拥有一场宏大的葬礼。
但孔宣理解他所追求的安宁。
“鲲鹏,我理解你的志向,追寻死亡是很私人的事。”
孔宣双手插兜,他点了点脑袋,对鲲先生的选择表示理解,他弯起唇角,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曾孤身赴死。”
他眉眼微弯,眼睫眨动间眸微眯,狭长的眼形状分明,眼角上挑的弧线似勾了世界上所有的魅惑与罪孽,飞扬的眉头精致风流。
泼墨一般的黑发从他肩膀旖旎散落,孔宣轻声说:“无人送我,我也曾渴望迎接死亡。”
在那封闭的黑暗的洞穴里,他曾试图迎接死亡,但命运将他的灵魂送回了人间。
被拉住的手腕赫然吃痛,是陆压收紧了手,孔宣撩了撩长发,语气肆意地宣布:“但我现在不想死了。”
孔宣歪过头,神情认真:“如果你想活下来,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帮你。”
他的诺言一字千钧。
第24章 第24章藕尖爆炒无损兽4 无论付……
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他都愿意帮忙。
鸟族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鲲鹏低低的笑声在天地一色的清明中回荡,天色青白海浪涛涛,潮起潮落的水激起层层浪花,自由而洒脱地奔向大海。
鲲先生说:“不必了, 孔宣。”
他已活过千万年的岁月, 在将死之际, 唯有淡淡的平和与从容。
鲲先生拍打着鱼翅,他的身形依旧掩藏在无边海浪中, 掀起的巨浪与鲸鸣交融成一篇乐曲,接二连三地鸣啼像是在应和着大海的声音, 任由未知地回响在天地间和声。
他的身躯远比鲸鱼庞大,只是从小船下淌过,恐怖的黑影几乎形成一片黑海。
尾端摇曳着水波从船下淌过,恰如天地倒转,一艘即将停泊的大船在海面投射出难以诠释的巨影。
鲲先生自以为和孔宣达成了共识, 他静静地随着洋流飘向远方,没有一刻回头。
悠长的鲸鸣在天地间回荡, 海里的生物似乎早已察觉到了别样的寂静, 拥挤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不必为我送行。”
他怜爱地说:“我将把自己埋葬在这片海域,我的血肉会回馈万千生灵, 或许有一天, 我会再次归来。”
世间终将轮回,死去的事物终将回来。
终有那么一天……
孔宣张扬抬眼, 他神色肆意,眼中一点青芒如星火璀璨。
“想自己一只鸟去死,想得美!”
海风吹动他的衣摆,他站在船头, 像是一位强势、骄傲的船长,风也为他的前路臣服,他手一指,傲气凌然:“陆鸦鸦,我们追上去!”
狂风将薄雾席卷聚集,漫天白云压在头顶,只见前路一片茫然,只能看见漫天白雾沿着水面朦胧靠近,似乎要阻拦他们的脚步。
但孔宣孤身站立高处,他手指所向,一路披荆斩棘、流风臣服。
陆压在海浪中扶住船沿,顺手锁住了船舱的大门。
海浪不停拍打上船,呼啸着倒灌而来,他们站在海上如一叶扁舟,只能顺着海浪翻滚摇摆。
陆压浑身濡湿,视线里孔宣的身影在海浪中忽隐忽现。
海浪裹挟着小艇奔腾向前,小艇在水面翻腾摇晃,孔宣仍然笔直地站立船头,似天崩地裂他依旧能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陆压迎着狂风与海浪,他一步一个脚印,踩着海水踏上船头。
狂乱风浪中,漫天长发飘摇凌乱,几乎飘到陆压脸上,陆压伸出手,也只是小心地任由发丝从自己掌心飞过。
他凝视着孔宣认真又肆意的侧脸,猝然有些失神。
“我们……要追上去?”陆压喉咙滚动。
为什么,不让他安安静静死去?
正如孔宣所说,死亡是私人的事情,既然鲲先生已经决议安静死去,为什么……
为什么要追上去?
狂风吹动孔宣的发丝与衣摆,他身姿欣长,单薄的身体在狂乱的海浪中显得那么渺小脆弱。
即便如此,流风依旧顺服他的命令,海浪将指引他的前路。
有那么一瞬间,陆压理解了鲲先生的想法。
按照清扫组的行事作风,他应该安静退去,给这位前辈最安宁的死亡。
陆压在清扫组工作的时间公认是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这并不准确。
准确来说是七岁到二十三岁,尽管他十八岁成年才正式入伍,但是他从七岁开始就生活在训练营中。
无数清扫组的新人来了又走,清扫组的条例他背了一年又一年。
很多即将死去的前辈也追寻着最安宁最盛烂的死亡。
——死在战场,或者快速而安稳地死在抢救室的病床上。
孔宣歪过头,陆压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从孔宣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又下意识皱起眉,不解又困惑。
孔宣说:“陆鸦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陆压怔住。
“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呢?看起来很凶很不好招惹,冷冷的也不爱说话……”孔宣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说着,他猝然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从头顶撒下一片碎金摔碎在他眼中。
孔宣又说:“不过你这样也很好,我很喜欢。”
风吹起他的长发,他在一片凌乱与怅然中回答。
“陆压,我后悔了。”
陆压:“什么?”
“因为最后,我后悔了。”
孔宣说:“我以为自己能直面死亡,但是在死亡的尽头,我真切地感受到后悔,我想要有人陪伴我走最后一程,我并不如我想的那么无畏强大。”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彻底染成了青色,像是有万千青绿山水混进眼中,朦胧上一片耀眼绚丽的光彩,他弯起眼睛,眼尾下撇时呈现出如酒酿一般潋滟的光色。
“如果鲲鹏和我一样后悔了呢?如果他也感觉到寂寞呢?”
孔宣将凌乱的发丝往后捋,露出一整张脸,他从来张扬肆意,像是不知道恐惧是怎么书写。
他轻声说:“人不能寂寞地死去——”
“鸟也一样。”
陆压神色怔然,此刻像是有一团棉花蒙蔽了他的大脑,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钝钝地茫然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闪回了训练营的宿舍,空荡荡的走廊和浴室里空空的放水声。
训练营是一年一期,为期三个月,人来了又走,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生活在那里。
他寂寞太久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光的人不曾觉得生活在黑暗中是一件错事。
可猝然看见了光,他只觉得呆滞茫然,甚至是钝痛。
正是此时,一声响亮的赞和声从天上落下:“说得好!”
只见一片火红的阴影从头顶掠过,来者宽大的翅膀几乎遮天蔽日,华丽的尾羽掠过天空,将天际熏染成一片浓烈火红,漫漫映在海中,呈现出黄昏时分的醺红色彩。
朱雀翅膀一扇,顿时狂风骤起,云散雾消。
清白天空下,他在空中盘旋,在落地时雾色散去,他们立于漫漫海域,早已分不清前路后路,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清白天空笼罩头顶。
陵光红发披散,眼中火色绚丽多彩,他快步上前,一把拍在孔宣肩上,眼睛锐利专/制。
“你要敢无声无息死了,我就到处说你是秃毛鸟。”
孔宣:!!!
好恶毒!
“你才是!丑鸟!”
“你丑!”
“你丑!!”
……
孔宣气得挺起胸膛,支棱起脑袋,丹凤眼轻眨,试图用美色力压陵光。
陵光不甘示弱,他红发披散,整个人自信又张扬,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两个人一见面就想吵架,争美争了几辈子了,瞪着眼睛谁也不服谁。
最后不知道怎么了,又头挨着头手挽着手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陆压:……
完全被排挤了吧!
明明他才是先来的,但现在陆压完全被排挤在外,只有孔宣和陵光站在一起眺望远方。
孔宣:“你一来鲲鹏就跑了,怎么办?”
“他跑哪去?”陵光轻啧一声。
他朝远方摆摆手,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地从水面浮现。
远远看过去,那是一只黑色玄龟,隐约有白影缠在上面,正摇头晃脑地朝他们摆首。
孔宣眼睛一亮,伸长脖子看了半天,高兴地一拍陵光的胳膊:“玄赟!”
是南方神玄武!
有玄武在,鲲先生还能跑到哪去?
“你就是设局吧,用我钓鲲鹏现身,你再找人拦截?”
看似一只鸟,其实背后是一群鸟。
孔宣眉飞色舞,说话间眼睛越说越亮,没忍住为自己的聪慧翘起唇角,低调地哼哼两声,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鲲先生极为郁闷地浮出水面:“陵光——”
陵光挑眉。
他性格张扬霸道,好脾气的鲲先生完全招架不住,只能默默认栽。
孔宣两三步蹦到陆压身边,他踩着小艇上的凳子,嫌弃得没有沾水,眼睛晶亮极了。
“陆鸦鸦!我们准备准备来吃席吧!”
吃席!
鲲先生郁闷地喷出一口水柱:“当着死者的面这么兴奋真的好吗?”
“哈!”孔宣嚣张叉腰,张牙舞爪地控诉:“谁叫你想自己一只鸟去死,能让大家吃席你就偷着乐吧!”
会有很多很多的鸟来!
青鸾、重明、毕方……
无数只神鸟在今天默契地赶往南海,他们拍打翅膀,穿越厚厚的云层,迎着海风与雪白的海鸟共舞,在漫天红云消去之前,降临到了这片海域。
陵光与玄赟撑起了一片寂静的灵境,蜃释放的迷雾会迷惑人类感知,在漫天清白的灵境中,只有永恒潮起潮落的海水和悠长的鲸鸣。
很多很多的神鸟都默契地来到了这里,赶赴这一场死亡葬礼。
这里面每一个人都与鲲先生熟识,他们在岁月中聚会了无数次。
只是以前,他们会找一片有水有鱼的寂静山林,从白天聊到黑夜,在无尽的宴会中举杯欢笑。
这一次也会一样。
鲲先生并没有化身上船,他藏在水中,庞大的身躯几乎看不到边际。
但每一个来客都为鲲先生带来了礼物。
青鸾为他衔来了深山幽谷中最清雅的兰花,重明鸟性格洒脱带了一壶自己藏了很久的好酒要和鲲先生不醉不归,送春的春神句芒将春天的赠礼送给他……
寂寞吗?
在无法辨识时间的灵境中,鲲先生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带着倦怠与懒散,像是将要睡去。
他说:“孔宣,你说得对。”
没有一只鸟愿意寂寞死去。
第25章 第25章藕尖爆炒无损兽5 绵……
绵绵细雨不知何时从天空浇下, 浇出一片茫茫薄雾,飘散在水上模糊了眼前的所有细节,只剩下一片青白的空芒。
白茫茫的天空与雾色相应,唯有水中涟漪接连波动, 应和着声声悠长的鲸鸣在无尽的空间中回荡, 用雨水将在场所有人浇透。
重明鸟化身是个衣着干练的女子, 她站在船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身上的衣服被溅得半湿,发丝蒸腾出几分湿意。
她并不难过, 利索地开了酒,将酒瓶里的酒倒进水中,语气带笑地笑骂:“真是便宜你了鲲鹏。”
她珍藏了那么久的酒一口没喝,全倒给了鲲先生。
但这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来的神鸟们或站或坐,他们零散地站在周围, 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歌。
那是来自遥远过去的歌,那个时候的人们不知风不知雨, 肆意地赞颂着风与雨的存在, 而风和雨都是鲲先生。
他将化成风化成雨,永远留在人间。
有人唱起了《逍遥游》, 那是一个少年亲眼目睹了鲲先生的宏伟所写的赞歌, 千年的传承,历久弥新。
鲲先生很喜欢,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应和了两声又似乎没有。
天色青白,空气中却透出了一种压抑如暴风雨来临前夕时窒息闷热的氛围。
悠远漫长的鲸鸣接连响起,穿透时间、空间, 像是有无数生灵意识到了鲲先生的逝去,它们齐齐嗡鸣,借由海水送来一片祝福。
深沉的海水中,一片巨影彻底失去力气,漫漫潜进水下,海水在他的周身倒灌逆流,他无力沉下,无数的鱼群在他周身巡游辗转,汇聚成一片又一片的海底星空,顺着水流陪同他一起潜入。
不断地下潜排出细密的光影,五光十色的深海奇景在瞬间变得黑暗、茫然,伴随着细雨敲击海面的和声。
极为沉闷的一声闷响被无数气泡裹挟着上涌,气泡破碎之时,无数灵气喷涌而出。
化为实质的灵气像是冲天的烟花,在光色下折射出奇异的色彩,化作绵绵小雨湿淋淋地浇在众人身上。
一鲸落万物生。
无数生命就此诞生,又有无数奇迹将在这片海域成型。
深海里的变化不得而知,破碎的灵境照出一片璀璨金芒,半边青白逐渐消退色彩,将要落下的太阳还停留在地平线上,昏黄的颜色映入海面,粼粼与天空映出水天一色。
此刻世界万籁俱寂。
重明眯着眼盯着远方:“你们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下意识扭头,只见一只似猪似鹿的妖怪顶着两只尖尖的鹿角,一边在海面奔跑一边将漫天霞光引来。
朦胧白雾被怪物驱散,怪物一边嚎叫一边踏水,毫不客气地扭头撕咬在空中盘旋的海鸟,海鸟们拍打着翅膀一边大叫一边四逃。
好好的氛围感都被它破坏了!
孔宣眺望远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陆压:“诶,那是不是无损兽?”
“什么无损兽?”住在山里的青鸾困惑歪头,与句芒两眼茫茫:“你知道吗?”
毕方大叫:“那就是无损兽啊!孔宣你还不快去抓!”
“管它什么无损兽!”最讨厌有东西吃鸟的重明撸起袖子,愤怒咆哮:“该死的家伙!给老娘死!”
……
众鸟顿时一片混乱,死了只鸟的悲伤还没酝酿成功,瞬间被突然出现的无损兽击溃。
青鸾被这怪物的鹿角叉了一下,吓得哇哇叫:“不要追我啊!!”
“给我站住!”孔宣追在后面大喊,一只火红的大鸟从头顶掠过,陵光轻蔑哼笑:“傻了吧,我们会飞!”
少了腿的毕方萧云鬓不方便变鸟,只能支棱着金属腿指挥:“诶诶!左边……右边!小心!”
“砰”的一声,陵光被指挥得晕头转向,翅膀一扇正要俯冲,被蒙头撞过来的重明重击,一起坠进大海,被无边海浪吞没。
陵光大怒:“毕方!”
萧云鬓视线乱飘,心虚地扭过脑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一群年龄加起来能创世的神鸟哗啦啦跟着那只似猪似鹿的怪物跑,自己抓不到还要怪拖同伴后腿,闹得鸡飞狗跳,大吵大闹间什么悲伤什么难过都烟消云散。
最后一把飞刀横空出世,一击刺入无损兽的脖子结束战斗。
无损兽僵硬几分,不等它再挣扎,束缚飞刀的伸缩收紧,飞刀被扯出的同时,刺眼的血红喷溅而出。
陆压收回飞刀,他在飘摇的海浪中踩在小艇最高处,染红的短刀在手中转了转,血液顺着刀身甩落,锋利的银光在刀边淌过。
他挑了下眉,弹了弹刀片,刀身发出清脆的声响:“还不错。”
“捉到了吗?”他扬声问。
“哈哈哈!”孔宣一把扑在无损兽身上,他简直扬眉吐气,高兴得手舞足蹈,举起手嚣张宣布:“我捉到了!我捉到了!”
他朝陆压眨了眨眼,满脸笑容的远远比划了一样“OK”的手势。
“吃什么?怎么吃?”
他实在太兴奋了,等不及其他人过来,自己一把扛起,乐滋滋地回了小艇。
一只无损兽太大,几乎把整个甲板给占满了,就算小艇位置不小,现在站上两个人也觉得有点拥挤。
陆压翻到甲板,蹲在地上扒拉几下,琢磨出了几道菜。
“想吃什么?”在其他人赶过来前,陆压低声问孔宣。
孔宣蹲在旁边,手掌撑着下巴,腮帮子鼓起一团,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还没想好,陵光的控诉先来了。
“小陆压,你只问孔宣不问我们的吗?”
“对呀对呀,这种好东西可不能独占啊!”
“早我就想问了,这是哪位?”不明所以的重明探过头,审视的目光在孔宣和陆压身上转了一圈,突然露出十分促狭的表情:“不会是孔宣你带的家属吧?”
家属?陆压被呛了一下。
孔宣把眉一挑,大咧咧地靠在陆压肩上,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朝重明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怎样?”
“哇哦~”
众人顿时听取哇声一片,左右看看,眉宇间都能看见八卦的味道。
“不是吧?真是家属?”
“什么时候的事?假的吧?你这么多年脱单去了?”
……
孔宣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歪着脑袋,眼中含着笑意去打量陆压,陆压神色冷淡称得上不动声色,和之前一模一样。
死装鬼。
孔宣戳了戳他的肩膀,腮帮子鼓了鼓,故意拖长语气:“那当然——”
所有目光汇聚到他身上,陆压眼睛转动,目光瞥向他时眼尾赫然收紧,无声等待着他的答案。
只见孔宣眉眼一弯,非常干脆地说:“不是。”
“不过也算是,他是我老板,怎么不算家属?”他把手往腰上一插,理直气壮的模样像是在说谁敢说不是他就找谁麻烦。
嚣张跋扈的态度张扬极了,连他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恶劣肆意。
陆压手指松开,猝然怔了一下,配合着说:“对,我开了家餐厅,他现在在为我工作。”
众鸟顿时:“切!”
没有八卦聊,众鸟一哄而散,随便他们怎么做了。
陆压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将防水布铺在无损兽的身下,他拿着刀在上面比划了两下。
还没决定怎么下手,重明鸟过来看了一眼:“我来。”
她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嫌陆压束手束脚,直接拎着那么大一只到船边,随手划拉一刀,血瞬间喷进海里。
她寻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朝陆压挑眉示意了一下。
陆压摸摸口袋:“进水里了,没火。”
重明顿时啧了一声,自己扭头找毕方要火。
她动作干练,一看就是做惯活计的,听说是在哪个地方干林业保护,叼着烟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干活格外麻利。
三两下就把那么大一只给杀干净了,内脏除了肠子和胃丢了,其他全留下来了。
重明利索地放血剖胸,面对眼前白花花的肉舞了舞胳膊,准备大展身手:“你要做什么?铁锅炖?”
陆压无声翻出一口锅,这小艇里就这一口小锅,做不了铁锅炖。
“炒几个菜,剩下肉涮火锅吧。”重明看了一眼,直接就定了菜单。
或许是鸟类都这样特立独行,重明说一不二,很有萧云鬓萧老师的风范。
陆压并无意见,只是习惯性沉默。
孔宣一下子从船头蹦了过来,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把钳制住重明的肩膀,从背后阴测测地逼问:“你欺负他?”
重明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这算哪门子欺负?”
护这么死?
孔宣哼了一声,不高兴地皱起眉,眼神格外锐利,上上下下把重明看了一圈,似乎要用锐利的目光看出她欺负人的蛛丝马迹!
他目光实在锐利,仿佛陆压是什么小可怜,而他满腔正义,势要将小可怜救出魔爪。
重明眼睛一眯,从这个态度中品了几分不对:“孔宣,你不对劲。”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你刚刚说的老板,真的不是老公或老婆吗?还是说现在的人习惯喊另一半老板?
第26章 第26章藕尖爆炒无损兽6 不……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重明面露怀疑,她双手环抱,倾身靠近孔宣,锐利的眼神十足试探。
绕着孔宣转了几圈, 将他从头扫到尾, 重明语气笃定:“你真的很不对劲!”
“哪不对劲?”孔宣与她对视, 姿态坦然自若。
重明夹着烟,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 雾气朦胧了她的眉眼,她隔着薄雾与孔宣对视, 猝然笑了起来。
“你啊!”哪哪都不对劲。
重明笑得意味深长,抬手拍了拍孔宣的肩膀,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歪过脑袋,轻声在孔宣耳边低语。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孔宣:!!!
孔宣猝然挑起长眉, 狭长的丹凤眼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歪了下头, 似乎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喂!重明!”
他伸手要抓重明的肩膀, 是陆压抓住了他的手,孔宣睫毛一颤, 下意识回头看他。
陆压眉头微皱, 用手蹭了蹭他的衣摆:“沾到血了。”
孔宣的衣摆上有大片大片的血,扎眼一看像是由内晕染而出的, 看起来很刺眼。
这是抓无损兽不小心沾到的,无损兽倒下的时候,孔宣下意识扑上去,直接把血染到了衣服上。
他自身并不在意, 傲气十足地站在船头,忙着和小伙伴们插科打诨,欢快的嗓音活泼又热闹。
让人远远看着,像是一只不停蹦跶的欢快小鸟,支棱着羽毛得意洋洋。
被陆压点出来,孔宣才后知后觉,他蹭了蹭后背,发现手上染满了血,孔宣顿时皱眉,面露嫌弃。
陆压把他拉进船仓里,小艇分为驾驶室与内休息室两个部分,休息室不大,两个人大男人挤进去腿肚子几乎能碰到床沿。
挤进去关上门的一瞬间,空间里瞬间泛起焦灼的热意。
鸟类大长腿的优势完全没有比过陆压的身量,孔宣自认为自己已经很高了,在陆压面前仍然矮了大半个头,靠近时,光影顺着男人的肩膀落下,洒在他的眉眼。
孔宣睫毛乱颤,眼睛顿时不知道往哪里飘。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陆压的锁骨,他垂下眼睛,看着那凸起的锁骨,弯曲的骨骼表层附着着血肉,青红的经脉蜿蜒跳动,像是吸引他往下探索。
被摸了锁骨,陆压:?
他单手拎起一件短袖,一手按住孔宣的后颈,刻意压低的嗓音低沉极了:“脱吧。”
孔宣磕巴一瞬:“脱、脱什么?”
大胆!居然敢觊觎孔雀大王!
孔宣双眼圆睁,下意识地拽住衣摆,刚捋到腰腹,就听陆压困惑地回答:“换身衣服?”
不然还能是什么?
孔宣:……
他顿时面皮发烫,气呼呼地一把捋起衣服脱下,背过身套衣服时,嘴巴里念念叨叨:“什么破衣服,丑死了!丑死了!”
没有注意到某人盯着他的后腰,逐渐灼热起来的眼神。
或许是鸟类骨骼轻盈,孔宣身上的肌肉并不明显,被裹藏在过于白皙的皮肤下,肌肉线条十分漂亮。
他转过身从背后看,纤细的后腰凹下去两边,是两边的腰窝,本就纤细的腰似乎又细了一分,随手就能掌握。
陆压睫羽垂落,浓密的睫羽垂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异色。
他不动声色,只是伸手配合着将卷起的衣摆捋顺抚平。
粗壮的手指蹭到细腻的皮肤,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背脊流窜到头皮,孔宣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背过身到动作似乎十分不妙。
空间烧着一般,溢满焦灼的氛围。
以至于孔宣出门,红发的神鸟指着他问:“你脸怎么红了?”
孔宣茫茫然一摸,理直气壮地控诉:“里面太热了,你准备的船又小又破,进去连身都转不开,闷死了。”
陵光看着他背后跟出来的陆压挑眉。
是一个人进去转不开还是两个人进去转不开?
陵光脸上的戏谑与调笑太明显了,两只天然就不对付的雄鸟顿时撞在一起,又开始了菜鸡互啄。
跟着走出来的陆压面色镇定地走到重明旁边,重明撸着袖子正在拆骨头,随手撕了一块腹部肉塞给他。
“炒菜够吗?”
那块腹部肉是从脊骨那里一撕到底,几乎有一只怪物的四分之一大小。
陆压掂了掂:“够了。”
很够。
他上船之前紧急采购了物资,准备了很多做鱼的材料,因为孔宣爱吃辣,青红辣椒买了不少。
陆压翻了一圈,翻出一包藕尖,顿时决定做藕尖炒肉。
藕尖拆包切成长短一样的藕段,由于包装好的藕尖已经腌过,陆压并没有多加调料,用盆装好备用。
把肉切成大小合适的肉片,加上盐、胡椒粉和料酒加水腌制,手上不停搅弄肉片,干淀粉抓匀,加上香油提鲜。
生姜、大蒜、辣椒切好,将包装袋里的泡椒切碎备用,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爆炒。
锅中加水加盐,大火煮沸,加入藕尖焯水,藕尖用清水过凉,这个过程中重新起锅。
热锅下油,加入备好的泡椒、米椒和蒜末姜丝炒香,依次倒入肉片、藕尖。
做到这一步,再倒入辣椒翻炒,瞬间激起滋滋油香,霸道的辣味轰然从锅中飘出。
正四散着看孔宣和陵光吵架的神鸟瞬间扭过脑袋,孔宣也不吵了,三两步蹦到陆压身边,锅的烟气扑到他的脸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这爆辣的香味迷得神魂颠倒。
看不起这小锅炒菜的重明脑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翻炒的小锅。
这股霸道的香气,只是稍微闻一闻瞬间就占据了所有人的思维。
他们齐刷刷地探过脑袋,一个挨着一个坐在船沿边上,完全被吸走了所有神智,眼巴巴地看着锅子。
见陆压起锅装菜,眼里的渴望瞬间溢了出来。
“这是什么这么香?”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东西吗?你是厨神转世吧!”
“饿饿,喂喂!”
……
陆压端着菜过去的时候,这群鸟手忙脚乱,又是端盘子又是起桌子,硬是把自己挤到了餐桌上,痴迷的目光转都转不动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盘子。
菜一上桌,瞬间四面八方袭来的筷子你一筷我一筷,影子“唰唰”飞过,眨眼间桌子上只剩下一个空盘子。
泡过的藕尖爆炒进辣味,一入嘴里,泡椒的酸辣交融在一起,清脆的藕尖吸满了汤汁,在口中一嗦酸辣的味道瞬间直击味蕾,过于细嫩的软肉在口中咀嚼,装点上辣椒的香味,更是好吃得没边。
肉嫩到入嘴有种嚼牛肉的感觉,在牙齿间一嚼,顿时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忍不住吞下去,夹着藕尖吸溜一口,酸辣的口感让人头皮发麻。
只是这么吃上一口,足以把任何人迷得五迷三道,脑子里除了好辣,就只剩下对美食的渴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们吃完碗里的,顿时把目光投向餐桌,餐桌上只剩下一个空盘,于是苛责的目光投向了同伴,眼里满是控诉。
刚刚还亲亲热热的家人,为了一盘菜顿时分道扬镳,齐刷刷地将祈求的目光投向陆压。
陆压:。
陆压只能撸起袖子,继续炒菜。
众鸟顿时欢呼出声,纷纷撸起袖子准备也展示一下自己的拿手好菜。
他们从海里捞来各种鱼虾、海带,把这些投到锅里一炖,一盘一盘菜上桌,跟吃大排档一样。
陵光从船仓里拎出一箱啤酒,很帅气地往桌子上一惯,桌子一沉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喝。”他挑起眉,把啤酒往桌子上一敲,和孔宣碰杯。
有陵光刻意鼓动,散场之后,整个小艇只剩下晕乎乎的孔宣大王和唯一清醒的陆压。
陆压拿着一个杯子坐在孔宣旁边,一个脑袋枕在他的肩膀,呼吸忽轻忽重地喷洒在皮肤上,刺得人皮肤发红。
他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他似乎也有些头晕目眩,脑子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热闹氛围。
这群聒噪又闹腾的神鸟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有个同伴死了,自顾自地喝酒玩闹,颇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
热热闹闹地喝了一通,闹着脾气要唱歌跳舞,笑得恣意欢快。
以至于热闹抽身,都让人显得无所适从。
陆压低眸只能看到肩膀上的黑色发顶,刚刚就这只鸟玩得最欢乐。
他伸出手捏住孔宣的下巴,将之抬起时,孔宣双眼迷醉,面上泛起难耐的红云,像是一只乖觉的玩偶,睁着漂亮的眼睛满目朦胧地望着他。
孔宣似乎没意识到眼前是谁,眼底的神色如酒酿般晃了晃,茫然地往前靠了靠。
他实在太晃了,陆压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
只听到一声近乎呓语地低喃:“陆压……”
陆压没听清楚,他“嗯?”了一声,歪过耳朵正要细听。
突然耳尖一痛,醉酒的孔宣目露凶光,凶巴巴地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他嗓音含糊,眼尾化开一片绯色,含糊的嗓音似在抽噎,睫毛一眨,湿盈盈地要落下泪来。
他忍不住抽笑,听起来像是抽泣:“陆压,你还是这个死样子——”
“……”
“陆压。”
孔宣近乎脱力地压在陆压身上,脸贴着脸,露出一脸茫然与恍惚,茫茫然地眨动眼睛,眼尾的湿意坠在眼睫上遥遥欲坠。
“你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
热热闹闹的聚会不喜欢,安安静静地独处也不高兴。
你到底喜欢什么呢?
孔宣无意识呓语,依靠着陆压圈在自己腰后的手臂才没有摔倒,脸上的空茫闪烁几息,忍不住吃吃地抽笑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呢?笑起来多好看,该对我多笑笑。”
细长的手指点在陆压的唇角,压着往上一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孔宣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乐不可支,像是一支震颤的花枝,笑得花枝乱颤。
他一边笑一边后仰,最后醉倒在陆压怀里,迷蒙地晃了晃脑袋。
温醺的酒意迷糊了他的大脑,他脑子空空地转了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哭,只有一连串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粗糙的手指碾过他的眼角,擦出一边刺激的绯红。
陆压嗓音低沉,极轻极轻地问他:“为什么要哭呢?”
他扶起孔宣的脑袋,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两个人耳鬓厮磨,似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气,小麦酒发酵的醇香醉醺醺地染上衣角。
孔宣茫茫然地睁着眼睛,泪珠沾湿了眼睫,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几乎失去了意识,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似乎都没有办法理解,连自己为什么要哭都不知道。
只是这么睁大眼睛看着陆压,满脸的陌生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般。
陆压没有办法,捞着他瘫软的身体,无声地弯起唇角。
经常不笑的人突然笑了起来,锁在眉宇间的沉闷与冷峻猝然散开,瞬间冰雪融化,露出底下温暖柔和的草地,暖盈盈地绽开花朵。
陆压如孔宣所说,真的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大概是笑得十分难看,孔宣哭得更厉害了。
他埋着脑袋,肩膀不停地抖动,陆压瞬间慌乱,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手慌张地收紧又放开。
直到一声笑从孔宣的指缝中溢出,再仔细一看,孔宣哪是在哭,他分明是笑,一边笑一边抖动着肩膀,腹腔用力地收缩放纵,忍笑忍得腹痛。
陆压:“……真的这么难看吗?”
他又皱起了眉头,这一次露出实实在在的苦恼。
孔宣歪着脑袋,“嗯嗯”摇头,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脸,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看。”为了加重自己说话的分量,他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脑袋重复:“真好看。”
他一把靠在陆压肩膀上,手指卷着发丝绕啊绕,还是忍不住笑,吃吃地抽笑起来。
“你喜欢我。”孔宣终于笃定起来。
这话真没有前后逻辑,陆压忍不住问:“好看就要喜欢你吗?”
孔宣笑得更厉害了,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醉醺醺地靠在陆压身上,白软的腮帮子陷下一片,呼呼吹着酒气。
“不是、不是……”他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纠结是什么不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茫茫然摇头。
他睁着眼睛,分明眉眼嚣张锐利,在此刻却像是懵懂的孩童,眉宇间的茫然与依赖看得人心头火热。
陆压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腮帮子,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卷翘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般搔过掌心,更让人心痒难耐,陆压捂着他的脸,忍不住低叹。
“没有人会不爱你。”
怎么能不喜欢?
他有着陆压所没有的气势,洒脱、开朗又自信,拥有劈开一切的力量,是爱里长出来的孩子。
即便经历过风霜,也绝不消减他那颗纯洁怜爱的赤子之心。
要怎么样的爱才能浇灌出这样的性格?
陆压思绪放空一瞬,只觉得脑袋空白,他无法想象孔宣得到了怎样的爱。
没有人会不爱他。
“唔?”
微暖的阳光撒在眉眼,不停摇晃起伏的床铺如有魔力,孔宣挣扎几次,才艰难地睁开眼睛,睫毛眨动间眼下还带着将醒未醒的困意。
他无意识地抱着被子蹭了蹭,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一把拉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扭头看了看周围。
显然是还没有回过味来,一脸茫然地眨巴眼睛。
直到大门打开,陆压跟刚见面时那样倚靠在门框上:“醒了?”
“吃早饭吗?”
孔宣眼睛眨呀眨,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是在哪。
但一说早饭,他满脸欢喜,兴冲冲地回答:“吃!”
肯定要吃!
孔宣把被子一掀,巴巴地跟着陆压往外走,走到外面被海风一吹,顿时反应过来他们在哪了。
“我们怎么还在海上啊?”孔宣皱着脸,一脸嫌弃。
陆压无奈:“大王,船没油了,当然还在海上。”
他拎起自己早上钓的一连串海鱼,示意般给孔宣看了看,语气轻松:“只有这个了,吃烤的还是水煮?”
他翻了翻自己自制的捕章鱼神器,从里面拎出两条八爪章鱼,小章鱼在他掌心疯狂蠕动挣扎。
陆压挑眉:“还有两只章鱼,大王可以吃两只。”
“哈,谁要吃这东西啊!”孔宣叉腰,张牙舞爪地控诉。
他哼唧两声,扭扭捏捏地被推到船头,被陆压一哄,顿时得意地扬起下巴,嘴角上扬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
“真没办法,还得我来!”
看他孔雀大王的厉害!
孔宣打了个响指,瞬时间狂风大起,云朵卷入风中,涛涛海水被小艇抛之身后。
小艇以一种格外疯狂的速度一路乘风踏浪,循着风向奔腾冲击海岸。
在码头准备登船出海的人眺望远方,面露错愕:“等等,什么东西朝我们冲过来了?”
“是船!什么船能开那么快!”
“要撞上来了,快躲开快躲开!”
人群一阵惊呼,就见一道黑影由远及近,飞速朝他们冲击而来,一头撞上码头,在即将撞上的前一刻有人按下刹车,极速地停泊稳住。
巨大的冲击掀起海水,洗地般冲上码头又飞速褪去。
精准停泊!
孔宣眉飞色舞,傲气地挑起长眉,脸上的得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哗啦——”
“……”陆压默不作声地打开排水口,将倒灌进船的海水全部扫走。
他脑袋发晕,顿时觉得自己不想吃早餐了。
在海上钓的鱼被陆压就近卖给了路边的小摊,他和孔宣在路边吃了一碗酸辣开胃的特色捞粉,一人一块斑斓糕,一起肩膀挨着肩膀走回酒店。
海风清凉地吹拂过面上,两人迎着海风,齐刷刷地露出舒适的表情。
孔宣还得意着自己的精准停泊,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消不去,被海风一吹,眯起眼睛美得不行。
突然他想了昨天晚上吃的那只无损兽,脸上的笑容一顿,紧急拍打陆压。
“鸦!快快快!”
他嘴巴里的斑斓糕还没有咽下,腮帮子鼓起一边,急切地吞咽几次,含糊不清地跳脚。
孔宣急得不行,在陆压茫然的目光中,终于咽下粘糕,急忙催促:“快给萧云鬓打电话!”
他的一百万!
陆压急忙给萧云鬓打电话,一边打一边给孔宣拍背顺其,孔宣顺过气来,忍不住又咬了一口粘糕。
电话开了免提,他侧耳倾听,咬着粘糕一脸专注,脸色变来变去得十分精彩。
萧云鬓声音一出,他立刻对陆压使眼色。
陆压还没领悟,萧云鬓先笑了起来,笑声顺着听筒断断续续地传进孔宣的耳朵。
孔宣:……
仿佛已经看到一百万朝他拜拜了。
“孔宣。”萧云鬓的声音幸灾乐祸极了,她那边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架着腿把玩自己的金属支架,漫不经心地说:“这次大家都有份,可不能算你的。”
“滚吧。”孔宣面无表情。
“不过孔宣,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百万的。”萧云鬓的话迟迟到来,她在电话那头发笑:“等我死的时候,可以由你来继承这笔遗产。”
“哈哈哈——”
电话挂断,萧云鬓爽朗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
刚长出新腿,鸟有点激动。
孔宣忍不住想翻白眼,露出一脸窒息:“那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孔宣气呼呼地把最后一口斑斓糕吃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用力咀嚼。
在太阳升到最高处时,他拍拍手,一身轻松的歪头对陆压说:“看来我们要努力挣新的一百万了。”
陆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一脸老实:“好的,大王。没问题,大王。”
“明天打算吃什么?”
孔宣指着路边电视机,新闻联播里的美女主持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准时播报今日早间新闻。
“据悉,近日有多起野兽伤人事件……还请大家外出尽量结伴,遇见不明生物及时通知警方……”
小屏幕里的影像即便是打了码,也足以看透厚重的马赛克下的血腥惨像,一只打了码的畸形怪物张开翅膀,庞大的翅膀遮天蔽日。
孔宣:“吃烤鸡腿怎么样?”
第27章 第27章油炸瞿如腿 烤鸡腿是……
烤鸡腿是吃不到了。
午间一架通往来广市的飞机从机场起飞, 掠过天空,带着轰鸣声投向来广市的机场。
来来往往的明亮机场里,孔宣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来后依旧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唔, 这玩意坐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人类的飞机便利归便利, 还不如他自己飞, 在空中飞了一圈,坐得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呜哇”一声, 像是汽笛拉长语调,懒懒散散地蹬着腿拉伸一下, 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散漫靠在陆压的肩膀,没忍住埋头蹭了蹭。
然后又精神百倍地支楞起来,薄薄的碎发俏皮支棱,在空中摇头晃脑。
“回家回家!”
孔雀大王嘿咻嘿咻地推着陆压快走, 两个人脚尖跟着脚跟,挨着往前走。
陆压被他推着, 眼神还跟在他身上, 目光在孔宣笑意盈盈的脸上转了一圈,顺手把孔宣拎到身边。
“往这边走, 大王。”
他拎着孔宣转了一个方向, 从机场出口走出去,外面一圈的出租车等着招揽顾客。
陆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 正要带孔宣上公交车,就见孔宣突然探过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一个方向。
“看,那只瞿如。”
孔宣手指一指, 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狡黠。
他眨眨眼,一只似的白头鸟张开翅膀,从他们的视线飞速掠过,口中“瞿如瞿如”的叫喊,扑簌簌的振翅声鲜明至极。
孔宣随手捡了块石子在手上掂了掂,做了一个投掷的起手式。
不大的石子几乎看不见影子,只能看见那只瞿如似被什么击中,飞舞的动作歪斜一瞬,翅膀疯狂扇动,如一片剪影哀哀地往下坠落。
孔宣“嘿”了一声,欢喜地一拍手:“中了!”
“快快快,烤鸡腿烤鸭翅!”
他急匆匆地拍打陆压的手臂,催着赶着拉着他一起,深怕有人抢先。
从车站后面拎起那只白头鸟时,他神色激动,眉头舞动着朝陆压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像是在说“我厉害吧?”。
陆压跟着他匆匆忙忙走过去,路过垃圾车时顺手从上面扯了个黑色垃圾袋,正好这个时候撑开把鸟塞进去。
被打中的瞿如翅膀有一处贯穿伤,被孔宣抓着翅膀塞进黑色袋子里,顿时不顾疼痛也要发出刺耳的尖叫:“瞿如瞿如!”
爪子尖利地撕开垃圾袋,正要挣扎而出,被路过阿姨眼疾手快摁住了。
阿姨手脚麻利,还奇怪:“你们哪买的鸡,力气这么大。”
被踹了一脚,顿时惊呼:“这鸡得劲!走地□□!”
阿姨动作格外娴熟,隔着垃圾袋,把过长的袋子拧成绳随手给它捆了起来,把翅膀根捆住,顿时断了瞿如一臂,再把脚捆了,更是让瞿如无处逃生。
俨然成了被打包好的礼物,被经验丰富的能干阿姨捆翅膀捆脚治得严严实实。
孔宣一看这架势,意外激起了共伤其类的恐惧,顿时汗毛直竖,怂怂地躲在陆压身后。
陆压面不改色:“嗯对,来接人顺便带的走地鸡……好吃,东门市场买的……不贵,二十八一斤呢。”
好不容易把热心肠的阿姨哄走了,阿姨走之前直拍腿,后悔自己怎么没去东门市场看一圈,错过了这么好的农家走地鸡。
嘟嘟囔囔的,越听越吓人。
陆压把身后的孔雀大王带出来,孔雀大王看起来嚣张肆意,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还怕一个阿姨。
陆压不免觉得好笑,孔雀大王双眼一瞪,他顿时表现出一脸严肃,表示自己并没有在笑。
孔宣哼了一声,人又支棱起来了,为了挽回颜面走路非常嚣张,大跨步往前走了几步,不认路还是倒回陆压身边。
陆压手里拎着袋子,手顺着他的背顺了顺。
他还没说话,孔宣先色厉内荏地发出气声:“你别说话,别问!就怕就怕,你不怕你是狗!”
孔宣气盛大呼,脸上又心虚又理直气壮的小表情格外活泼,大胆又放纵,孩子气得鼓起一边腮帮子,不自觉露出不服气的小表情。
陆压意外挑眉,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是,我也怕,大王,我好怕。”
陆压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打包孔雀,就是束着翅膀遮着眼睛,五花大绑。
看不见又不能动,可见这样的画面能让孔雀大王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是绝对不能让孔雀大王看见的恐怖画面。
为了安慰受惊的孔雀大王,陆压提出:“回去就给大王炸鸡腿吃。”
孔雀大王哼哼唧唧:“我不吃爪子。”
“好。”
“我也不吃鸟头。”
“好。”
“你也不能吃。”
陆压好脾气地一一答应。
“好好好。”
不答应能怎么呢,怕孔雀大王气呼呼要挠他。
鸟类之间互相捕食的情况不在少数,特别是鹰隼那种大型鸟,孔雀大王这样的大型鸟吃小鸟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不过爪子、脑袋那些他是看也不看。
两人拎着这只瞿如回了店里,没来得及开店,先点燃气准备洗个澡再躺床上休息一会。
出门两天,小院还是老样子,就是院子里多了一堆落叶,桃树上的桃子也成熟了。
陆压在后院转了一圈,手里多了两个桃子:“大王,你后院种的树好像活了。”
都长叶子了!
孔宣正在散捆起来的头发包,听到自己种的枝丫活了,连忙从窗户往外看,枝叶繁茂的桃树在院中亭亭而立,孔宣是左看看右看看,气得一巴掌拍在窗户上。
“这树长这么大干什么!我都看不见了。”
陆压将粉白粉白的桃子递给他,比在孔宣气鼓鼓的侧脸边,一时分不清是桃子香还是崭新出浴的孔雀大王香。
孔宣大王黑发披散,单薄的衣服隐约透出肩胛骨的形状,趴在窗户边上,翘起的身板更添了别样的魅力。
他腮帮子微鼓,被热水醺出的绯色在两腮点缀,清透出几分涩意,身上似乎还带着湿漉漉的潮气,雾蒙蒙地沾在衣服上。
陆压顺手将他卷起的衣摆往下扯了扯,垂着眼睛说:“比之前长了两片叶子,得走近才能看到。”
这可让孔宣大王兴趣大减。
他眯起眼睛,骄纵地把自己摔在床上,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说:“那等下再看吧。”
孔宣咬了口桃子,清甜的桃香顺着汁水溢入唇齿,他顿时面露愉悦,甜蜜地舔了舔嘴角。
顿时又觉得那棵桃树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他态度转变太快,一颗桃子就哄好了脾气,陆压失笑,自己也拿着桃子往嘴里送。
一口下去,果肉结实甜蜜,是很清甜的白脆桃。
或许是因为家养的本地品种,桃子味道很鲜明,里面汁水饱满,品尝起来比闻嗅到的桃香还要甜蜜几分。
孔宣咔嚓咔嚓啃完一个,洗洗手又倒回床上去了,在被子里翻滚一圈,整个人头朝下埋进了绵软的被子里。
“呜哇——”他试图从柔软的被子里挣扎出来,最终被可恶的被子大王打败,沉沉埋进其中。
“我要、先睡、上一觉……呼呼呼……”
孔雀大王深陷被子大王的陷阱,眼睛一闭,呼呼睡了起来。
陆压在旁边看着孔雀大王如何与邪恶被子大战,最终他主动伸手,将被子盖在孔雀大王身上,盖住露出来的长腿,孔雀大王睡得更香了。
从边海城飞回来,陆压眉眼也有些倦怠,他拎着衣服进了浴室。
面对镜子,他低下头拎着后领往前一扯,整件衣服顿时无比听话地挂在了胳膊上。
他脑袋一偏,晃了晃遮眼睛都碎发,突然动作顿住,视线透过镜子落在脖子上。
陆压歪过脑袋,透过镜子清晰地看到,一条明显的枝条爬过肩膀,隐隐约约往胸前回绕。
他转过身,背后干枯笔直的树枝纹身不知在何时焕发出崭新的样貌。
诡异的纹理链接成绿叶点缀在枝条上,即将破茧的羽球被枝条托起高高地立于顶上。
陆压摸索过后颈,用手机拍出了大概的样子,一只墨色羽茧缠绕着鸟型火纹在脖颈处不断循环旋转。
只是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陆压恍惚看见由三只鸟循环达成的圆圈在眼前不停旋转跳跃,火光在正中熊熊燃烧,顺着躯体将他整个点燃。
陆压骇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机,燃烧到身上的火焰瞬间消失,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火闪几下,变作一片漆黑。
浴室的镜子毫无征兆地裂开道道裂痕,一条一条诡谲的裂痕组合成怪异的图纹,哗啦啦破碎掉落。
瞬息,狂风骤起,大风一瞬间冲破浴室门。
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孔宣如神兵天降,一巴掌将门拍在墙上。
万千流风将他发丝吹散,他傲然挺立,豪气云天。
“谁!谁敢在孔雀大王面前造次!”
孔雀大王来了!
都给我死!
孔宣像是怕主人淹死在浴室里的着急猫猫,听到动静一个鲤鱼打挺,气势汹汹地就冲进来了。
长发飘扬的青年眉眼锐利,那双狭长的凤眸锐利如洗,点缀着璀璨青芒,眼尾微挑起犹如刀锋一般的弧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陆压下意识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浴室门无辜惨死。
一人一妖对视一眼,孔宣把周围扫了一圈,懒洋洋地靠在门上。
“这下好了,镜子被你美死了,陆鸦鸦。”
孔宣抽笑几声,没憋住笑,笑得乐不可支,眉眼间具是笑意。
可不是嘛。
看陆压露着上半身,对镜子一照,连镜子都受不住这身漂亮肌肉,直接碎了一地。
孔宣脸上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实在太过明显,陆压无语一瞬,一把将他捉进浴室,眼中似有暗火涌动,气势逼人。
可把幸灾乐祸的孔雀大王吓了一跳,连忙蹬腿挣扎,口中“诶诶”叫唤:“你干嘛呢陆鸦鸦,你自己弄碎的镜子,可不关我事!”
他必不可能认这一出!
他脸上虚张声势的小表情太过鲜明,哪有刚刚破门救驾的气势?
陆压好笑,捉着他一指歪歪斜倒的大门:“那我的门呢?这总是你干的吧?”
陆压难得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贯冷凝的眉眼松懈开,浓密的上挑睫毛颤抖着,挑眉时并非一味地调笑,反而是一种好笑、无奈的神色。
孔雀大王还真有点心虚。
他鼓了鼓腮帮子,被陆压摁在洗手台上,男人高挑的身材迫在眼前,如山一般拦在面前。
孔宣眼珠子郁闷地转了几圈,不情不愿地哼唧:“我给你修嘛。”
“谁叫你发出那么大动静……”他小声嘀咕,视线又忍不住转回陆压身上。
陆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漂亮整齐的八块腹肌排列在腰腹上,深深的马甲线没进裤头,再一抬眼,那过于有力的胸肌似乎也触手可及。
孔宣的视线转了一圈,捂着鼻子一头栽倒在陆压胸前。
陆压:?
“可恶!”孔宣痛骂。
不守男德的陆鸦鸦,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
孔宣气血上涌,薄薄的耳廓染上涩意,不自觉吞咽喉咙,完全被美色蛊惑了。
这可大事不妙!
孔宣面不改色地伸手摸上一直引诱他的胸肌,才摸上去,手下的胸肌似乎动了动,软软地陷进指缝里。
“……”
陆压一把抓住不老实的爪子,他低下头,阴影落在眼睫,眨动间真切地气笑了。
“摸哪呢?”他对着孔宣的腮帮子掐了一把,拉着手摸索到后颈。
孔宣目光茫然一瞬,在触及那片青色的刺青时,他眼眸收紧,无意识地踮起脚尖,近距离观测下,鼻尖暧/昧地蹭过青色经脉。
已经从后脊蔓延到肩膀的刺青张扬异化出截然不同的形态,孔宣沿着纹理抚摸,隐隐有暗色顺着他的指尖流过。
他瞳仁转动,耀眼的青芒在眼下浮现,怪异的妖纹似乎在他眼中活跃生动,袅袅立起狰狞的姿态。
“~”
孔宣面露趣味,饶有兴趣地弯起唇角。
“你在看这个啊。”
第28章 第28章油炸瞿如腿2 尖锐的……
尖锐的指甲从皮肤刮过, 无声泛起瘙痒,轻飘飘地蹭过颈侧,顺着背脊飞云般往下滑过。
孔宣面上笑意不浅,眉梢向上挑起, 露出极为玩味的表情, 手指赫然收紧, 抓握般一把扣住陆压的脊骨。
陆压呼吸一紧,背脊紧绷, 能清晰地感受到指甲刮蹭过皮肤的触感。
凡是孔宣触碰过的地方,即便只是轻轻一带, 难以忍受的滚烫如烈火点燃,隐隐暗火从后脊坠入尾椎,刺得他肩胛发疼,细细密密的刺痛几乎从骨缝钻出。
陆压难以忍受地躬下背脊,他将额头抵着孔宣的肩膀, 被突如其来的暗火烧得肌肉紧绷,如一只被唤醒的野兽, 无声绷出危险的模样。
“跟你说个常识吧陆鸦鸦, 非人身上的妖纹就跟老树的树纹一样,它会随着身体的状态生长、焕新。”
孔宣随手将洗手台上的碎玻璃扫落, 他倚坐其上, 指骨在男人凸起的脊骨上敲击几下。
在这个动作间,指尖顺着妖纹的枝条摸索到陆压的肩膀, 他歪过脑袋,在陆压耳边私语:
“现在的灵气确实不足以令半妖进行二次觉醒,可一只原初神兽死后馈赠的灵气……”
孔宣闷笑一声,鼻尖轻轻蹭过陆压后颈处的羽茧纹身。
翅膀化作的羽茧包裹着飞鸟, 被烈火包裹高高地悬挂枝头,预示着浴火重生的未来。
“恭喜。”
孔宣环抱住男人的肩膀,嗓音轻漫,带着十足的兴味:“你要比多数的人类都活得久了。”
他刻意点燃了陆压体内的灵气,那些无处安放、短暂安置的灵气如一团火焰,凶猛地循着陆压骨骼游走四肢百骸。
过于滚烫的热度几乎点燃了陆压的所有意志,他喉咙滚动,几近颤抖,泄愤般恨恨揉了一把孔宣的后脑。
大掌攥着微凉的长发,在逼孔宣仰头之前,过于高挑的身量轰然矮下,他低垂着头,面上红晕难消,意识混乱地将额头抵在孔宣手上。
碎发散落将阴影连同化不开的阴鸷一同在他脸上割裂,他低垂着眼睛,冷峻的眉眼凝着气势,似只短暂屈从的大型狼犬,紧绷的肌肉压抑着随时暴起的力量。
他半跪在孔宣面前,细密的绒羽不受控地覆满他的皮肤,一对细小的翅膀从他的耳处滋生,一根一根生长构造,化作怪异的耳羽往前回护住他的双眼。
男人抬起头,那张隽秀漂亮的脸布满了古怪的妖异。
乌黑的羽毛披覆着怪异的无色光泽,在不同的角度泛起诡异的色彩,足以令任何人产生极为扭曲凌乱的联想。
他早已脱离人类的范畴,如一只被转化的怪物,任由古怪的鸟类异形在他的血肉、皮肤生长根植。
孔宣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贴上额头,过于虔诚与诡异的依附姿态,将一切都依托于孔宣的恩赐。
促成这一切的青年回手抚摸过男人的侧脸,他弯下腰,额头对着额头,在这一刻他真切地露出愉悦的表情。
将人类的执法杀神拉下神坛,同化成与他一样的异类,确实令他心生愉悦。
“陆鸦鸦,你真好看。”孔宣喟叹,亲昵地与陆压挨蹭在一起,发自内心地赞美:“你是一只漂亮小鸟。”
意识到陆压现在的姿态还不太完全,羽毛东一根西一根地滋生在皮肤上,是只乱糟糟的鸟人。
孔宣“唔”了一声,立马改口。
“你会是一只漂亮小鸟。”
现在还不是,不完全是。
鸦,你可以提前靠在孔雀大王宽阔的胸膛上!
孔宣嘴角疯狂上挑,稀罕地在陆压后颈处一通乱摸。
等体内的灵气被消耗一空,那些滋生的羽毛才一根一根褪去,长满喉管的尖刺收缩消失,陆压闷咳几声,从喉咙里咳出几根羽毛。
陆压眉眼郁郁,对于孔宣摸狗狗一样的手法不置一词:“我现在算什么?”
孔宣思考了一瞬:“半妖?”
察觉到陆压的茫然,孔宣连忙撸撸脑袋,不动声色地挺起胸膛。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啦,相信我。”
孔宣傲气地拍了拍胸脯,眉眼俱是自信,神采飞扬地朝陆压扬了扬眉,重重指了指自己,俏皮地比划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一切交给孔雀大王,通通没有问题!
孔宣朝陆压眨了眨眼,俏皮活泼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笑。
陆压忍不住被逗笑了,他站起身,过高的身量杵在眼前,跟一堵墙一样,完美遮挡了头顶落下的光影。
阴影从他身侧泄出,他歪过脑袋,低头与孔宣额头抵着额头,真切地看见了孔宣眼中泛起的青色光辉。
孔宣的瞳孔与人类的看起来并无不同,只是轮廓泛青,暗色的羽丝一圈一圈缠绕,中心往四周裂开条条妖异。
——这一切或许只是伪装。
孔宣歪过头,白皙细嫩的脸上满是无辜狡黠。
陆压掐了他的下颚一把,忍不住低声说:“大王,我要怎么做?”
异化已经开始,他已经没有退缩的空间,只有加速化妖的过程。
他并不逃避这件事。
这个问题,孔宣真切地思考了一会。
他思考着,手指点了点下巴:“大概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就跟人类有的时候会很想吃某种东西,其实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越缺少某种物质就会越渴望得到补充,相信你的本能。”
孔宣手指比划着,他眼睛微微弯起,发顶毛茸茸的碎发欢快翘起,随着他摇头摆脑的动作碎发摇晃。
眼前的神采太过绚丽夺目,陆压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几息,忍不住捻了捻他的下巴,低声说:“我想吃你呢?大王。”
孔宣赫然睁大眼睛,怒而控诉:“大胆!”
“我让你多吃不是吃我!居然敢打我的主意,小心我左勾拳、右勾拳把你打得满脸桃花开!”
气呼呼的孔雀大王挥舞着拳头,打醉拳似的手臂在空中挥舞成一个半圈,张牙舞爪地摆出架势。
一看就很凶。
孔雀是这种靠张开翅膀恐吓同类的鸟类吗?
被“凶”到的陆压眼神偏移,无法否认自己被萌到了,只能缴械投降:“……我错了大王。”
孔宣取得胜利,顿时得意地哼哼两声,高兴了。
为自己的大胆冒犯道歉,陆压把孔宣连哄带骗拐出浴室,他躬着身,将地上的碎玻璃挨个收拾。
绷紧的肌肉躬下身时,将线条绷出漂亮的弧度,他肩宽窄腰,满身的强势远不是器材能锻炼出来的,绷紧的力量感皆是风雨洗礼而成。
偏偏躬着身,将脆弱细小的碎片捡拾,一举一动颇有条理。
将碎玻璃收拾完,陆压淋了个澡湿淋淋地走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擦在毛巾上擦出一片痕迹。
孔宣歪在躺椅上,大爷般朝他伸手。
陆压略思索后,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孔雀大王从躺椅上冉冉升起,把手一摆,傲气指使:“陆鸦鸦,快去炸鸟腿,我要吃。”
装模作样地趾高气扬才装了没两秒,陆压站在原地不动,孔宣就绷不住了,连声催促:“炸鸡腿炸鸡腿!”
“你说要给我炸鸡腿!”
一叠声的催促,就差没有在地上滚一滚耍赖了。
陆压的表情藏在毛巾底下,忍不住闷笑一声:“好,就去炸。”
“吃椒盐的还是酸梅的?”
孔宣跟在他身后,脚尖跟着脚跟,亦步亦趋地跟着往下走,从边上探出个脑袋,巴巴应声:“椒盐,爆辣!”
爱吃辣的孔雀大王舔舔嘴巴,仿佛已经品尝到爆辣的滋味了,没忍住抖抖肩膀,呲溜咽了咽口水。
被他们带回来的瞿如丢弃在后院,陆压上楼之前还特意拿了个框子把它罩住。
现在一打开框子,被捆在黑色塑料袋里的瞿如感受到动静,立刻像开机般扑腾着跳脚,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连声叫骂。
“瞿如瞿如!”
等陆压把刀往它面前一翻,这只白头瞿如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把脑袋往后摆动,怂唧唧地哼唧。
或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瞿如瑟瑟发抖,脑袋转转这边转转那边,选择对陆压身后的孔宣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
孔宣弯唇一笑,在瞿如期待的目光中按住了陆压的手。
“我来。”
这轻飘飘两个字,瞿如顿时“嘎”的一声,两眼一翻背过气去,脑袋掉在地上。
也不用按菜板了,陆压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把脑袋和脚剁了。
这类厨余垃圾,他提着转了一圈,在桃树下埋了个坑埋进去了。
孔宣扦插的那支树枝就在旁边,陆压抬起头的一瞬间,那支枝桠无风自动,款摆着叶子,似乎在与他打招呼。
与妖怪打交道多年的经历令陆压眼睛一定,面色莫测的盯着这支枝桠几秒。
“喂?陆鸦鸦——”孔宣站在屋檐下叫他。
陆压眼睛转动,缓缓挪到孔宣身上,他眸色莫测,落在孔宣身上。
孔宣拢着袖子,不乐意碰地上血淋淋的鸟肉,打着哈欠等陆压过来收拾。
陆压走过去时,冷不丁说:“我们家妖怪还挺多。”
大妖怪带一枝小妖怪,算陪嫁妖吧?
第29章 第29章油炸瞿如腿3 剁好的……
剁好的三足瞿如一共出了三只鸟腿两只鸟翅, 剩下两边身子陆压剁成一块一块,一起放进碗里腌制。
他从厨房里找来一些牙签,将肉扎一扎方便之后腌制入味。
再加上两勺盐,一勺白糖提鲜, 三勺辣椒面, 再加五个姜片去腥, 一把洋葱、一勺番茄酱,用蒜调味, 加入柠檬汁和食用油,就这样腌制三小时。
这期间孔宣踮着脚在陆压身后探头探脑, 拿着手机猛猛拍了几张,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压凑过去看了一眼,孔宣大大咧咧任由他看。
只见手机上是一个熟悉的聊天软件界面,孔宣不知道哪里来的号,把照片往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鸟”的群里一发, 嘚嘚瑟瑟地要求群里帮他宣传。
群里一连串的“炫我嘴里”比划得特别整齐。
孔雀大王无师自通,学会了发小鸟表情包。
现代科技对于孔雀大王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吗?
陆压思考两秒, 还是忍不住问:“大王, 你哪里来的群?”
这手机还是陆压的备用机,里面几个小号连好友都没有, 哪来的群?别不是什么诈骗群吧?
“相亲相爱一家鸟”这个名字也很可疑。
陆压心中思忖, 回想起了现代社会妖族被诈骗的二三事。
孔宣眉梢一挑,灵动的神采如烈阳明媚, 瞳眸清纯至极,唯独熟练的打字速度全然不似初入人间的妖。
他一边在群里哒哒哒插科打诨,一边倚靠在柜台边朝陆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当然是——”他拉长语调,手指飞速动颤。
陆压手机赫然发出响动, 接到孔宣的示意,拿出手机一看,自己的账号被人拉进一个群。
“相亲相爱一家鸟”
“——我们神鸟的家族群啦!”
孔宣迟迟回答,干脆利落地拉人动作比他怎么加进这个群还值得探讨。
“现在你也进来了。”
陆压:。
这么理直气壮,这种群他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陆压迟疑过后,妖管局带的潜藏习惯让他果断换了平平无奇的头像与名称,安心在里面潜水。
他手指点了几下,眼睛迅速扫过里面的群友名单,好几只在妖管局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妖怪在群里和孔宣一起水群。
陆压截了几张名单,抬头一脸老实本分地问孔宣:“我在里面没关系吗?”
问是要问的,群也是不退的。
“待着呗。”孔宣眉飞色舞,一点都没有拉外人进小群的局促与心虚感,说得理直气壮:“等你血脉二次觉醒完,你也是小鸟了,我们鸟都要进家族群的。”
陆鸦鸦是一只漂亮小鸟!
一想到这个,孔宣嘴角一挑,暗喜的得意怎么遮也遮不住。
孔宣刚在群里炫耀完自己即将吃上的极品美味,引得众鸟羡慕声讨,一抬头,见陆压两手空空地杵在眼前,顿时眉头一竖,凶巴巴地揣手问:“我的炸鸟腿呢!”
他变脸极快,前面还暗爽,现在又虚张声势地发脾气了。
陆压不免好笑,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忍不住手痒:“腌着呢,不腌入味等下不好吃可怎么办啊大王。”
口中逗弄孔宣,陆压也没忘了继续手中的动作,用剩下的柠檬加蜂蜜做出柠檬水。
略酸的柠檬与蜂蜜混合,陆压还加了一点紫苏汁,让水从透明过渡成渐变紫。
孔宣端起抿了一口,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他唇间透红,湿盈盈地沾着水珠,偏生皮肤赛雪冷白,极致的白点缀上湿红,更显得颜色秾丽漂亮,唇间一抿似花色绽放,配上翘起的唇角越加勾人至极。
陆压看他喜欢,抬手往他杯子里加了几块冰块,尝起来更加清爽可口。
做完这一切,陆压估算着时间,将盖在肉上的保鲜膜掀开。
他热了油锅,金黄色的底油在锅中滋滋翻滚,就趁温度合适把鸟腿和翅膀裹上鸡蛋液和面粉往下投入,热油一炸,金黄色的油花瞬间在表皮炸开。
热度升起,厨房内热气翻滚,唯独孔宣抱着冰水在旁边十分舒爽地吸溜柠檬水。
他吸溜几口,摸索杯壁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不怕热得踮起脚往锅里看,眼里的兴味遮都遮不住,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孔宣在旁边急哄哄地要吃,陆压不为所动,数着时间用漏勺将鸟腿带起,在空中抖了抖,沥出多余的热油。
热气腾腾的金黄鸟腿兜进大盆里,孔宣探过头,趁陆压去捞翅膀的空隙伸手去捻。
“啪”陆压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随手抽过旁边的筷子作势要敲他的手,孔宣把手一缩,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滚圆,满脸写满了控诉。
鸦,坏!!!
孔宣目光控诉,不服气的扁扁嘴巴,把脑袋一扭,哼着气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然而馋嘴的小眼神,还是止不住地想往盆里钻。
陆压看着就想笑,他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动作却加快几分,把肉上的油沥干净倒扣进盆里,撒上兑了辣椒面的孜然粉。
一叠炸物新鲜出锅。
顿时犹如金光普照,美食的光辉照耀整间厨房,那金黄的表层酥脆掉渣,被孜然与辣椒面的色彩点缀,直叫人双眼发直,口齿生津。
孔宣忍不住伸手,在就要碰到的一瞬间,他突然醒悟,抓紧时间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争分夺秒地发到群里。
:!!!可恶,不要诱惑我啊!再诱惑我,我就飞你家去!
:是我们的好朋友,美味咕咕!
:小陆炸的?别说,他上次炒的那个藕尖真的绝了,比美食家饕餮还会做菜/赞/赞/赞
:饕餮?那家伙做菜太不挑了,哒咩
:还可以吧,他做的那个九转大肠很有味道
:呃啊——
……
手机叮叮当当响,孔宣早已美美地抓着炸鸟腿咬上一口。
牙齿收拢间,极为清脆的“咔嚓”声酥脆响起,咬破外面的外皮,内里嫩滑的鸟肉泛着金黄的汁水,咀嚼时毫不费力,表皮的酥脆和内里的嫩滑交融在一起,像是有两种美味在口腔中打架。
孔宣一口下去,只感觉味蕾升华,忍不住贪心地一吃再吃,吃上两口三口……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露出极为幸福的表情,不忘了跟陆压分享这个美味,竖起大拇指狠狠比划了个超赞的手势。
“唔唔!”绝了!
孔宣嗦着鸟骨头,腮帮子咀嚼,尖利的牙齿把骨头嚼出脆响。
他眉眼弯弯,咀嚼鸟肉的同时,不忘了催促陆压尝尝。
陆压盯着送到面前的大盆,他看了眼孔宣,孔宣脸上的期待不是作假,是真的很好吃。
他也忍不住捡一根鸟腿尝尝,鸟肉入嘴的时刻,仿佛有无数金花在眼前绽开,酥脆的表皮下,嫩肉直白地接触味蕾,更是一场味觉盛宴。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简直比普通炸鸡腿还要好吃!
陆压和孔宣排排靠在橱柜边,一人一根炸鸟腿,一边吃一边想。
思考无果,两人又美美享用起了好吃的炸瞿如。
“那个……有人在吗?”突然,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
“有人。”陆压撩开帘子走出去。
他从厨房走出去,初次当妖,脖颈间的妖纹还没藏匿,露出来一角。
原本外面问话的青年本就比他矮半个头,看到他叼着鸟骨头面无表情地出来,身上的妖纹鲜明可怖,直把犹犹豫豫进门的青年吓得半死。
急急忙忙说:“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这就走!”
然而才转身,突然肩膀一重,青年瞳孔地震,惊悚地移动眼睛看向身侧。
孔宣啃着鸟翅膀从他身后移动出现,锐利的丹凤眼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甚至伸手撩起他半遮着脸的长发。
“比翼鸟?谁介绍你来的?”
被点破身份,这只比翼鸟一脸悲愤,仿佛要英勇就义,哆哆嗦嗦地闭上眼睛。
被人按到凳子上坐下,好半天疼痛感没有袭来,他哆哆嗦嗦睁开眼,对面是一张张扬肆意的盛世美颜,正玩味地打量他。
那么近的距离,剧烈的美颜冲击令比翼鸟呼吸一窒,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站起身大喊:“你好,请跟我交往吧!”
正在撩头发的孔宣:???
陆压无声站直身体,将手按在孔宣肩膀,突然危险起来的眼神将胆小的比翼鸟刺得遍体鳞伤。
刚鼓起勇气地比翼鸟又哆哆嗦嗦地坐了回去,默默垂下了头。
“我、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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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青鸾介绍过来的?”
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孔宣抱着手臂,像是黑涩会大佬般嚣张架起腿,露出极为玩味的表情。
高大的男人身形笔直,无声站在他的身后,冷峻锐利的眉眼死死盯在比翼鸟的身上,像是只忠心护主的恶犬。
没有冰冷的衣装线条修饰他的狠厉,但暗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气势依旧令比翼鸟心惊肉跳。
这只胆小的、不够漂亮的比翼鸟像是被捕捉的猎物,在两位大佬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对、对……青鸾大人说,只要有钱,你们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胆小的比翼鸟说着说着突然有了点勇气,他穿着宽大的西装,西装底下是很刻板的格子衫,戴着宽大的眼镜,已经精心打扮过了,依旧遮不住的宅男与程序员的气场。
他抿唇一笑,笑得腼腆无害:“我想要一只比翼鸟。”
“虽然这么说也没问题啦。”孔宣咀嚼着鸟骨头,吐出被嚼得七零八落的骸骨,歪过脑袋,用挑剔的目光检索过比翼鸟全身。
比翼鸟感受到注视,立刻绷紧身躯,紧张地与孔宣对视。
不到两秒,他怂怂地低下了头。
孔宣撑着下巴颇为无聊:“我们这是餐厅诶,小鸟,没办法帮你找另一只比翼鸟相亲。”
陆压无声给予孔宣注视,目光幽幽。
怎么随便来一只鸟,你都叫他小鸟?
原型是比翼鸟成精的青年腼腆一笑:“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一只比翼鸟,不成精也可以的。”
孔宣:???
“不成精你要它干什么……你还同族相食?”
孔宣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地后仰,一头撞到陆压怀里,脸上的震惊遮也遮不住。
孔宣真的快被同类相食吓晕了,他这辈子啃过鹰吃过鹤,从来没想过要吃孔雀!
未成精的也不吃!
他呆呆地张着嘴巴,仰头看看陆压再看看对面这只比翼鸟。
准确地来说这是一只蛮蛮,在很久很久以前,比翼鸟又称作蛮蛮,它们是同远古生灵一同诞生的种族,生来残缺,只有雌雄两只蛮蛮结合在一起比翼双飞,才能获得圆满。
终其一生,蛮蛮都在追寻这样的圆满。
可随着时间褪去,蛮蛮的族群数量日渐缩小,到灵气衰竭时代,寂寞的比翼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同族了。
圆满,圆满……他终其一生不得圆满。
“你是想养一只童养媳,等待对方成精?”陆压言语犀利,给出不同答案的同时,一手按住孔宣的肩膀,默默给予支撑。
孔宣终于支棱起来,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一脸笃定地点头。
腼腆的雄性比翼鸟含蓄地推了推眼镜,他气势长得不错,去掉眼镜之后称得上隽秀好看,稍稍打扮一下也算是初恋级别的耐看。
只是说话就有点不含蓄了:“哎,其实我现在更喜欢颜色漂亮的雄鸟了,对灰羽毛的同族不感兴趣。主要我是想要一只,然后[哗——]、[哗——]……毕竟我也算是家族最后一只比翼鸟了,总得繁衍后代的吧?”
“要是先生你愿意,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度过愉快的一天……”
雄性比翼鸟摘下眼镜,他弯起唇角,对着孔宣露出一个漂亮含蓄又风尘魅惑的勾引表情。
这下不止孔宣气到爆炸,疯狂骂脏话:“我[哗——]干傻子是犯法的[哗——][哗——]……”
陆压更是沉了表情,完美表演扔垃圾需要几步。
拎起、出门、丢一气呵成。
将比翼鸟精扫地出门,陆压拍拍手,再倒回来时,孔宣已经拿起手机在群里疯狂问候青鸾全家。
他舌战群儒,怼着青鸾骂了一通,末了骂爽了,撩撩头发,脸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相信我,下一次绝对不会有这种垃圾,相信我的人脉!”
相信着迷于#嫁给小叔子后我的死鬼前夫哥爬回来发现我和公爹睡一起了#这种热帖的八卦鸟脉吗?
陆压一时表情复杂,甚至有一种“这餐厅是非开不可吗”的疑问。
他摸摸孔雀大王的头发,顺着发丝按住肩膀。
陆压低下头,低沉的嗓音格外沙哑性感,近在咫尺的眉骨淹没进深刻的阴影中,越发显得他深沉危险。
“不一定要这么辛苦。”
他眸色深沉专注,低沉的嗓音透着安抚的意味,越发动人心弦。
孔宣神色微动:“你放心。”
孔雀大王办事,绝对没问题!
孔雀大王没有一秒为遇到垃圾而意志消沉,很快又焕发活力,叽叽喳喳地表示下一单生意马上就要到来。
陆压神情复杂,最终选择将挂在门口的牌子翻到“欢迎光临”那一面,试图蹲蹲野生人类客户。
到了吃饭的点,陆压在厨房忙活,孔宣拿着遥控器在前厅按台,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白软的腮帮子鼓起一边,他百无聊赖。
有人推门而入,他歪过脑袋,眼睛转动着落在来者的身上,眸光潋滟绮丽。
苍茫落日下,来人是一只青红羽毛的鸾鸟,穿着非常嘻哈的红色服装,造型十分潮流。
“哈啰,请问明王殿下在吗?”
孔宣被潮得一个激灵,他战术性后仰,目露警惕:“青鸾介绍的?”
鸾鸟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九凤大人介绍的。”
“这是我的名片。”
他把一张名片递到孔宣手上,孔宣脸上戒备不减,捻着指尖拎过扫了一眼:“马戏演员?”
“是的——嘿哈!”鸾鸟拖长语调,突然蹦跳到孔宣面前,矮身做了一个潇洒自如的街舞姿势,末了一撩头发,比了个帅气的示意动作。
鸾鸟眼睛轻眨,似乎暗送秋波。
孔宣并没有理解,并且一脸魔幻地开始摇人:“陆鸦鸦!陆鸦鸦!”
他拿着遥控器敲桌子,陆压端着一盘火腿炒玉米出来,他腰上还围着围裙掐出有力的蜂腰,非常的居家型男。
居家型男先低头问孔宣怎么了。
孔宣指了指那只鸾鸟,鸾鸟不知道接收到了怎么样的信号,立刻整整衣领,就要给陆压表示一段。
陆压:“请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很明显,舞蹈演员!”鸾鸟立刻要表演给他看,手上打了两个响指,当成就要舞起来了。
陆压面不改色:“不好意思,我们没有雇用舞蹈演员表演的打算。”
“我也不是来找工作的!”鸾鸟也顾不上表演了,急急忙忙地开口。
他腼腆一笑,露出熟悉的三分不好意思三分期待三分暗暗藏不住的窃喜与一分理直气壮,用缤纷多彩的腼腆表情含蓄表示:
“我想要一盘瑶草。”
巫山上的瑶草,可以让人变得惹人怜爱欢喜,是成为万人迷的必备道具之一。
终于到了要点菜的环节了,孔宣非常感兴趣地探过头:“哦?你是要生吃还是炒熟?你愿意花多少钱呢?”
“最重要的是,你要的瑶草是要吃的吧?不是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吧?”
孔宣的语气逐渐兴奋起来,鸾鸟也慢慢变得情绪高昂。
“当然当然!”他连连点头,高声宣布:“我要吃好多好多的瑶草,变成最受欢迎的演员,然后赚好多好多钱!”
“然后呢?”孔宣感觉不太妙了。
鸾鸟兴奋地说:“当然是囚禁一群人类,让他们日夜不停地听我唱歌,赞美我美丽的羽毛,并且不眠不休地为我收集最干净的晨露、最好的竹米……”
孔宣无情摆手:“拎出去。”
陆压接收指令,一把拎起陷入幻想的鸾鸟,毫不留情地推出门外扫地出门。
鸾鸟疯狂扭头试图挣扎:“殿下!殿下!我只是想囚禁一群人类而已,我还会给他们钱!殿下,我不是坏鸟!我是良民啊殿下——”
不停哀叫的鸾鸟被推出门。
陆压这一次彻底把牌子收走了,并且狠狠关上了门。
他回过头,已老实的孔宣装模作样地抽出筷子,试图用吃饭来躲避陆压的质问。
陆压大步向前,失去自信的孔雀大王愧疚低头,恹恹的表情不再快乐,连俏皮翘起的碎发都弱弱垂下。
最终,男人举起的手轻轻落在了孔雀大王的头顶,动作轻柔地顺了顺:“没事的大王。”
“锅里炖的啤酒鸭吃不吃?”
孔宣情绪低落不到两秒,听到有啤酒鸭,瞬间振奋起来:“吃!”
他双眼晶亮,亮晶晶地望着陆压,甚至等不到陆压端锅,他先颠颠地跟去了厨房。
陆压把锅盖子一掀,浓烈的炖鸭香味扑面而来,那股料汁炖肉的香味霸道至极,萦绕在鼻尖,把孔宣香迷糊了。
等陆压拿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他抽了抽鼻子,霸道地按住陆压的手,探头直接咬住。
炖烂的啤酒鸭香软嫩滑,细腻的肌理撕开,每一寸肉都吸满了汤汁,不费任何力气的咀嚼,顿时口齿留香。
孔宣眼睛一亮,捂着嘴巴看看陆压看看锅子,一边咀嚼一边迫不及待表现自己的欢喜,“嗯嗯”地胡乱点头。
他喜欢,陆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大王先端菜出去,我炒个青菜就开饭。”
炖好的啤酒鸭出锅,热气腾腾地装进盆里,等着孔宣端出去。
孔宣一点没觉得自己被使唤,乐颠颠地把菜一端,整个过程中被香味萦绕,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露出一脸幸福。
这种等饭吃的感觉,太美好了!
孔宣脚步轻快,放下碗的一瞬间听到有人进来,他心情简单地下意识抬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陆压也从厨房探出头。
这一瞬间,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不正常的鸟怎么这么多!
孔宣迟迟没看到人进来,他视线偏移,对上了摇晃着尾巴走进来的长条黄鼠狼。
黄鼠狼站直身体,晃动着胡子问:“你看我像什么?”
第30章 第30章桃胶炖玉膏 “你看我……
“你看我像不像人?”
黄鼠狼脸上黑乎乎一片, 毛发凌乱地染着墨色,像是从煤道里挖煤跑出来的,装模作样地用小爪子捋了捋脸上的毛,摇晃着尖耳朵, 露出一脸狡黠。
讨封讨到孔雀大王面前来了, 孔宣抱着臂, 好整以暇地盯着它。
他面上玩味,眼睛一转恶劣地咧开嘴角, 正要戏弄戏弄这只大胆的黄皮子。
陆压按住他的肩膀,探头过来与孔宣咬耳朵:“这种讨封容易沾因果, 我来。”
他语气淡淡,低眸看向黄鼠狼时,卷翘的长睫低垂着,散落下冷冽的阴影。
黄鼠狼突然警惕:“你不是什么二次元吧?”
“或者是什么异想天开想要个漂亮老婆的那种绝世大寡男?”
“又或者是什么穷疯了不想努力的大梦想家?”
陆压:……
孔宣:???
这么有经历,你干什么工作的?
陆压面色冷凝, 公事公办的掏手机在黄鼠狼面前刷过:“你好,清扫组, 你的讨封申请、成仙申请、妖管局身份证出示一下。”
黄鼠狼大惊失色:!
陆压眼眸一眯:“非法讨封?”
“这么熟练, 讨了几次封?身份证办了吗?申请打了几次?”
致命提问追着黄鼠狼跑,像是一支一支的利箭, 噗噗直戳它的心口。
“你、你……”
黄鼠狼捂着胸口颤颤巍巍, 从嘴巴里吐出一口黑黝黝的烟气,整只鼠被法律的铁拳打得晕头转向, 啪叽一下摔倒在地上。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十八岁年轻貌美胸大腰细家财万贯爱你终身不悔的绝世大美人!”
黄鼠狼悲愤大叫,彻底晕死过去。
正装死之际,一根东西直往它的脑门上戳。
它装不到几秒,眼睛忍不住睁开一边, 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视线里出现了孔宣的脸。
孔宣蹲在地上用一根筷子戳它的脑门,动作毫不客气,一只手撑着下巴,颇为好奇地盯着它看。
“这么熟练,小黄鼠狼,请过几次封了?”
还没变成人,真倒霉。
他眼尾上挑,面上颇为玩味,一头青丝披在身上,越发显得肤白貌美、颜色秾烈,一看就是得道大妖。
黄鼠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缓缓落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
陆压围着围裙,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它,眸色如出鞘的利刃折射出刀光剑影,面色沉沉如冰令人难以捉摸。
像是会随时掏家伙动手的那种狠人!
黄鼠狼歪着脑袋试图装死,孔宣面色不耐,颇为凶残的威胁:“再装就把你下锅煮了。”
黄鼠狼“哇”地一声捂着脑袋崩溃地哇哇大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哇——”
“大老爷,我只是想讨个封成精,还遇到了好多奇葩人,现在的人太奇葩了,都想着不劳而获,几百年修行没了不说还挨雷劈,我真的没害过人的哇!”
“呜呜呜呜——”
黄鼠狼崩溃大哭,哭得眼泪汪汪,眼泪珠子淌了一地,黑黝黝的脸上淌出两道明显的泪痕。
更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挖煤工。
“哟哟哟,哭得这么惨。”孔宣被它哭得头疼,立刻大喊一声嫌弃制止:“行了行了,不就是成精嘛,至于吗?”
当只妖精又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原初的时候,没哪个妖怪想着当人,都很狂放地用本体放飞自我。
黄鼠狼:“呜呜呜!”
孔宣被吵得头疼,最重要的是,好吃的饭就在眼前,一只黄鼠狼挡着碍事。
他思考了一会儿:“不就是化形嘛,简单。”
黄鼠狼眼泪汪汪,满脸期待地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崇拜:“真的吗?大佬。”
孔宣一脸轻松:“真的。”
“不过嘛~”他歪过脑袋,笑眯眯的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漫不经心的拖长语调。
浓密的黑发从他肩头如瀑布一般散落,他眉眼朦胧进阴影里,如烟雾梦幻,只一双泛青的瞳孔偏转到它的身上。
黄鼠狼面露期待。
孔宣笑了一声,促狭的眼眸斜睨向它:“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小黄鼠狼。”
漫不经心的话语像一计重锤,“咚”的一声,小黄鼠狼的脑中刹那清明,它挠挠耳朵抓抓肚皮,一阵掏耳挠腮,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对方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看就是位大仙。
可小黄鼠狼纠结半天,最终犹犹豫豫地掏出了一枚玉镯,垫着小爪子努力递到孔宣手里。
“我只有这个了。”
几百年的末法时代,就算真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一只还没讨封的黄鼠狼,就算最近疑似灵气复苏,也和这种小妖怪没什么关系。
拿得出手的,只有战乱时期藏匿起来的一点金银玉器。
这种大佬对这些凡品肯定是不屑一顾。
小黄鼠狼垂头丧气地捂着脸,耸拉着耳朵尾巴,已经心灰意冷了。
这枚玉镯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玻璃的种水质感,整体泛着青色,种水透亮,一眼就是上好的翡翠玉石。
被小黄鼠狼从毛毛里摸出来递到孔宣手中,孔宣用两根手指勾着转了几圈,随手套在手腕上。
他手腕纤细,淡淡的经脉在手背上蜿蜒,透出性感的色彩,扣上青色玉镯,更显肤白玉润。
“好看吗?”孔宣举手问陆压。
陆压不懂玉,但是他的目光在孔宣脸上驻足两秒:“好看。”
孔宣歪头一笑,像是一尊漂亮的白瓷,周身萦绕着轻盈、欢快的情绪。
“好了,你的报酬我收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黄鼠狼把头一抬,一脸懵地挠挠腮帮子:“真的?真的!”
它简直大喜过望,高兴地蹦跳两下,后怕的眼神悄悄落在了陆压身上。
陆压面不改色:“下次不许了。”
是不追究非法讨封的意思。
黄鼠狼更加高兴,讨喜地连连摇手,连声说:“你们真是好人!”
它满脸期待,崇拜地看着孔雀大王:“大佬,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孔宣大王大手一挥:“不急,你三天后再来。”
他面上信心满满,俨然是早已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黄鼠狼高高兴兴地走了,剩下一堆从身上掉下来的灰渣,俨然被雷劈得不轻。
陆压摇头:“时代变了。”
非法讨封不可取。
妖管局针对山海关内仙家讨封早有一套应对流程,先是申请讨封,再安排人帮它回答,并签订契约讨封成功与否不许追究双方责任。
这只黄鼠狼不知道从那座山上下来的,怎么过得山海关,连妖管局合法讨封都不知道,自己瞎找人,把自己的修为都给劈没了。
陆压相信孔雀大王真有本事,神话里说了,仙人点化成精。
他将新的筷子递给孔宣,假装不经意地问孔宣:“三天后是什么黄道吉日适合点化精怪吗?”
孔宣兴致勃勃地准备开饭,听到这个,他咬着筷子一脸懵。
“什么点化?”
陆压:?
两个人两眼对视,两眼茫然。
按照妖管局的研究来看,所说的点化大概率是某种灵气传导,质变引起量变,往往需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借用场景内的灵气。
然而陆压的脑袋只剩下几个字。
神话骗人!
“点化就是……”陆压试图用妖管局的书面研究描述一下。
孔宣一下子get到了,他“啊”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睨了陆压一眼:“你还懂这个。”
“也不是没有,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不太可能。”
他架起腿,又露出了一副专业大佬的深沉模样,双手交叠面露严肃:“点化相当于你们人类将血输入别人体内,以质变达成量变。”
“原本天地到处都是可以输送的血液,灵气衰竭之后,天地间灵气消亡,点化几乎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你会无缘无故抽空自身血液送给别人吗?”
孔宣看向陆压,眼中闪烁着名为专业的锐利。
陆压虚心求教:“那大王三天后是打算……?”
提到这个孔宣哼哼两声,从来是陆压从容淡定,涉及到自己专业的事,孔雀大王又支棱起来了。
他下巴微扬,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莫测,带着某种恶劣到戏谑的恶意。
“你有没有听过吞石成仙?”
人类吞服仙石,以达长生得道。
而所谓的仙石,其实是某种存储灵气的物质,吞石成仙是以极端的灵气异化自身,以达到妖化成仙的目的。
“我们可是餐厅诶,吞石成仙,多符合我们的业务范围。”
孔宣打了一个响指,眉飞色舞地跟陆压描述。
“密山的玉膏,就是一种“仙石”,它是一种似玉的软膏,在密水中堆积生长,它的灵气足以令一只黄鼠狼化身为人。”
至于这种化形和讨封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那只黄鼠狼可是付了一枚玉镯的报酬呢。
孔宣冲陆压扬眉,笑起来容光明亮,张扬似霞光绽放,抬眉一瞥肆意明媚,亮晶晶的眼就这么看着他。
陆压的视线只在他手腕上漂亮的玉镯一晃而过,视线定定地落在他明媚欢快的眉眼。
他弯了下唇,问出了关键问题:“那我们怎么去找玉膏呢?”
这就问到重点了。
孔宣得意哼哼,故作神秘的拖长语调:“当然是——”
他装模作样地钓足了胃口,等陆压的所有注意都落在自己身上,露出好奇的表情,他才神采飞扬地宣布:“问问那只繁殖癌的比翼鸟!”
“比翼鸟的繁衍地就在密山,它们从出生起就饮密山水吃水玉膏,几乎只只成精,得道修行,他手里绝对有!”
至于对方不给?这就不在需要考虑的范围内了。
陆压:“……大王,抢劫是犯法的。”
这个主意很刑。
“可我又不是人。”
从来我行我素的孔雀大王哼笑一声,抚了抚长发,自信又张扬。
人抢人是犯法,鸟抢鸟那叫物竞天择!
何况孔雀大王的事能叫抢吗?那是上供,是自愿给予,正经保命。
在以前,这种比翼鸟他一口一个。
“我只是要点玉膏,他就偷着乐吧。”
陆压默然无言,最终选择将一块鸭肉夹进大王碗里:“先吃饭吧大王。”
好吃的鸭子进了碗,孔宣顿时将这件很刑的事抛之脑后,拿着筷子端起碗就开始猛猛干饭。
鸭肉细嫩,汤汁咸中带着一丝丝啤酒的甜味,在口中咀嚼着。
孔宣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有食欲了,他嘴角上挑,白软的腮帮子咀嚼着,贪心的目光直往锅里钻。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孔雀大王一脸平常,似乎孔雀天生就是这么贪心的。
猛猛干了三碗饭后,两人吃饱喝足,早早上了楼开始休息。
孔宣霸占了陆压的躺椅,翻着手机,脑袋往后一仰,透过倒转的视角望向陆压。
“鸦,你去吗?”
陆压问:“去哪?”
“找那只比翼鸟。”
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陆压无声将手中的书扣在孔雀大王脸上,孔宣眼前一黑,顿时气得哇哇乱叫,手脚乱蹬一通,好不容易把书拨开,陆压朝他低下了头。
孔宣的脑袋还枕在躺椅上,陆压站在他的旁边低下头,眼睛看着眼睛,性感的喉结在他眼前滚了滚,低沉的嗓音通过喉管振动发声。
陆压低沉地说:“如果你被抓了,我会去动物园捞你的,大王。”
“啊——”气炸!
孔宣顿时一顿扑腾,势要让陆压看看自己的厉害。
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孔宣气呼呼的,牙齿重重磕了几下,试图用张牙舞爪的表情恐吓陆压。
陆压把书往他脸上一盖,冷静地说:“大王,现在监控遍地都是,我建议先敲门进去再开打,你觉得呢?”
孔宣哼哼:“我觉得不行!”
陆压拧起眉,将书本掀开,气呼呼的孔雀大王抱着手臂对他怒目而视。
“我觉得他不敢反抗我。”孔雀大王很是自信。
他自信十足地扬起头,面上的得意只多不少。
一只修炼成精的比翼鸟,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他依旧能一口一个嘎嘣脆。
也就是孔雀大王现在脾气好了,以前原初时代大家都凶残,这种弱了吧唧的小鸟他一口一个。
陆压垂眸与他对视,最终无奈表示:“好吧,大王。”
“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如果被抓了,那他们就关一间牢房里好了。
陆压冷静地想。
“你在想什么东西?”孔宣目光幽幽。
陆压不假思索:“在想要是被抓了,进一间牢房的概率有多大。”
说完他话语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孔宣。
孔宣真的无语了。
“好悲观啊,陆鸦鸦。”他竖起书本,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狭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压。
陆压这个想法对于孔宣来说十足新奇,他摇了摇摇椅,整个人随着摇椅“吱呀”晃动,视线也跟着上下打量陆压。
他是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想不出陆压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觉得那只比翼鸟会把玉膏直接献给我。”
孔宣说着,将陆压翻的书翻了两页,一把拍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拍了拍。
“就像你现在看的这几页一样。”
他冲陆压眨了眨眼,一下子翻身而起,随手将散落的长发束起。
陆压的视线随着他转,只能看到他潇洒离去的背影。
拍在身上的书本往下掉,陆压低头翻了两页,忍不住弯起唇角哑然失笑。
——论神鸟在华夏民族图腾中的重要性
——祭祀山神的基本步骤一、二、三
孔宣扎着头发进了浴室,他歪坐在洗手台上,任由淋浴的水洒在他的身上,蒸腾起朦胧的雾色。
镜子沾着水珠一半朦胧一半清明,将斜靠在镜子上的人照得分明。
镜子清晰地照出他白得发光的肌肤,也将暗色的刺青照得鲜明漂亮。
明亮的白昼灯下,孔宣歪过脑袋,眼神斜睨着投向镜子,他后颈的妖纹,一圈熟悉的火纹围绕着一只展翅的飞鸟缠绕旋转。
他抿着唇,潮湿的殷红点缀唇间万分张扬,他分明眉眼深重秾烈,偏偏肤白赛雪,更显得五官浓墨重彩,笑起来时漫不经心的模样足以魅惑众生。
孔宣伸手抚摸过后颈的妖纹,重点掠过与陆压身上如出一辙的圆形火纹,似笑非笑地喟叹:“你怎么还是这么规矩。”
这么规矩,像个木头。
孔宣一撩头发,长发披散,他湿着发尾爬上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陆鸦鸦,坐过来坐过来。”
他双眼晶亮,小脸白净绵软,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
陆压注意到他发尾潮湿,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绵软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部分形状漂亮的锁骨。
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是淡淡的青竹的香气。
陆压手里还拿着书,被他招了几声,一同坐在床上,目光探究。
他们俩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孔宣歪过脑袋,直接扯着陆压的领子拉向自己,手指灵活地钻进男人的衣服里。
“我教你藏妖纹吧。”他长眉斜飞,说是问句,手已经钻进了陆压的领子。
陆压一把抓住孔宣的手,孔宣目光清正,清凌凌地与他对视。
倒像是真的想教他。
陆压飞快松开手,眼睫抖动几下,面色隐忍:“……今天吗?”
孔宣面色正经,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最终没忍住“扑哧”笑了起来,直接笑倒在床上。
“陆鸦鸦,你怎么搞得好像我强抢民男一样。”
孔宣笑得停不下来,抱着肚子在床上滚了滚,笑得喘不过气,一个劲地大抽气。
实在是憋不住笑,他歪倒在床上,也不管衣领凌乱,斜着头睨人。
“我孔雀大王今天就要临幸你,怎样?”
孔宣一把叉腰,得意地扬起下巴,因为仰躺的姿势,凌厉的眉眼都添加了几分绵软,笑哼哼地逗人。
他一把扯过陆压的领子,近距离地观测下,他的眼睛往下弯起,也是笑的模样。
眼波流转间笑意如光影在眸中荡漾,语调飞扬满是调笑:“给不给睡,嗯?”
陆压被他拽倒,半压在他的身上,只靠手臂支撑着距离。
如此直白的距离俨然突破了界限,陆压却看着他带笑的眼睛略有点失神。
他喉咙滚动,被手指追着搔弄,更是激起无限痒意。
陆压一把攥住孔宣的手,在孔宣挑衅的目光中,他抽身离开。
“……需要我做什么?”
孔宣点了点下巴,无趣地扁扁嘴巴:“木头。”
他咕哝几声,一把翻身坐起,随便卷了卷书抵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首先妖纹呢……”
对于妖族来说,妖纹是力量的体现,它记录、呈现自身的状态,如图腾般宣告着自身的血脉。
越杂乱的血脉妖纹里所掺杂的种族则越多,像是某种直白的基因谱系,是根植在血脉中最鲜明的一环。
陆压身上的妖纹直白而鲜明,一根枝干贯穿他的脊骨,火焰点缀周围,围绕着尚未绽开的羽茧形成圆环缠绕,既是保护也是力量谱系的佐证。
对于早期的妖族来说,妖纹是辨识对方的一环,越强盛的妖族妖纹则越加鲜明狰狞。
而随着时代过去,妖族越发信奉人形为尊,逐渐认为妖纹会暴露自身情况,是蛮荒无礼的象征。
孔宣提起正事,语气逐渐正经起来,他的手指点在陆压的喉骨,逐渐往下摸索到丹田的位置。
“记住灵气走向,然后慢慢把你的力量收进去……”
陆压闭着眼睛,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如抽丝剥茧般从皮肤外抽走收缩,逐渐在丹田形成一个茧团。
他所看不到的是,他背部早已茂盛的青色枝条逐渐细缩弱化,从盘踞半生的脊骨抽走。
而最上方的羽茧绽开一角,露出交颈的两只鸟纹,熟悉的孔雀羽与鸦羽交错一起。
只从中心泄露出一个缝隙,随着链接成环的火纹细缩一起,羽茧收缩,又缩回茧型,死死锁住了即将焕发的生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皮肤表层。
孔宣歪着脑袋,亲眼看见孔雀羽在眼前绽放又被鸦羽收缩。
一切光彩藏匿于他的眼中,他眼睛晶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压的后颈。
他早已知晓,早已看见。
一切都毫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