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重夜是习武之人，早已觉察，不动声色地向山石后扫了一眼。
顾雪甄和冯平却还不知，冯平不安地继续追问：“可是宋御医有了仇家，又或是我们在京城的生意招惹到宫里的人了？”
“先帝的八皇子还活着，圣上觉得朝中的老臣，都会和八皇子联手，一起抢他的皇位，所以圣上一直监视朝中的老臣，我姨父一家也不例外。”
“重夜是姨父的弟子，再加上随我回江东府，我觉得是朝廷害怕我们和八皇子联系，所以才写信让刘大人盯着我们。”
顾雪甄半真半假地告诉冯平。
她想过了，来日等到廉重夜和元熙帝兵戈相见时，她身边的人会知道廉重夜的身份，是以提前和冯平提起八皇子。
“原来如此。”冯平神情略略放松，“去年刘将军到江东府来，说是搜查冥王，但有不少人说，刘将军要搜的是八皇子。”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往前厅去。
山石后面的人悄悄地移动着，不让他们发现自己。
廉重夜走到山石边的时候，故意停下脚步，展开折扇摇了两下，才慢悠悠地跟上顾雪甄。
顾雪甄问冯平：“给刘大人和长史送请帖了吗？”
冯平回道：“送了，沈家和徐家也送了，但沈家的人说，沈少东家在南边，不能回来喝大姑娘的喜酒了。”
“徐东家自从连关了几家店铺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不在江东府了，徐大娘子也不出门，听说病了。”
他幸灾乐祸地笑道：“徐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早就不复往日风光，我们都说这是恶有恶报，谁叫他们以前算计我们顾家。”
顾雪甄偏过头向廉重夜笑。
徐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是廉重夜的手笔。
廉重夜说了，欺负她的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顾雪窈和沈雁找了过来。
顾雪窈看见顾雪甄的眼底还带着红意，想到她去见了顾大娘子，小声问道：“长姐，阿娘训斥你了么，你怎么哭了？”
顾雪甄的难过又被勾起，心底酸涩，但她不想让顾雪窈知道，堆起笑道：“没有，我从阿娘那里出来，去给父亲上香了，被烟气熏了，不是哭。”
“那就好。”顾雪窈也没多想，拉着顾雪甄的手兴奋道：“长姐，你的喜服我们挂好了，真好看呐，那些纹绣我从未见过。”
沈雁笑道：“大姑娘，喜服和新房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去看看吧。”
“好。”顾雪甄回头对廉重夜道：“你也回去歇一歇。”
顾雪甄走后，冯平要去查看明日喜宴要准备的佳肴，廉重夜自往深柳居去。
他转入一处回廊，借着廊柱的遮挡，再次那处山石看去。
山石后的人走了出来，是顾之寒，他怔怔望着顾雪甄离开的方向。
廉重夜没有叫他，摇着折扇走了。
新房设在顾雪甄的住处卧雪轩。
廉重夜说他是顾家的上门女婿，自然是住在顾家。
卧雪轩里里外外都重新装饰过了，窗扇上贴着鸳鸯戏水和蝶恋花的双喜图案，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门楣上披着红绸团花。
顾雪昭指着几案上的两盆石榴花，火红的石榴花从翠绿的叶子中伸出来，有两朵的根部已经结成小石榴了。
“许娘子说，石榴多子，最适合新人用，所以我收到长姐要和姐夫成亲的消息，就挑了两盆最好的石榴养着，果然派上用场了。”
顾雪窈轻抬起一朵石榴花，喜滋滋地问顾雪甄：“长姐，好不好看。”
“好看，我很喜欢。”顾雪甄笑道。
顾雪昭又拉着她走到寝室里，喜服展开挂在衣桁上，底下有个香炉冒出缕缕轻烟，围着喜服缭绕，给喜服熏香。
顾家是商人之家，廉重夜对外的身份是宋修谨的弟子，因此顾雪甄的两套喜服，都是红色，没有用身份尊贵之人，又或是高嫁才能用的绿色。
在京城拜堂时，顾及朝廷一直盯着宋家，那套喜服也是比较素简。
但这套不一样了。
大红的缎面上，用金银双色丝线绣出并蒂莲团花纹，衣襟和袖口处，是葡萄缠枝的纹绣，点缀着金箔，光映照之际，有细微的光芒此起彼伏。
华贵精致，吸睛夺目。
顾雪窈轻抚着上面的纹绣，目光舍不得挪开，“太好看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衣裳。”
沈雁也赞不绝口，“我们江东府的新妇，从未有人穿过如此精美的喜服。”
顾雪甄笑道：“你们不用羡慕，我让京城的何掌柜还准备了两套，一套给雪窈，一套给时雨。”
“我也有吗？”顾雪窈惊喜得声音都拔高了，她的丫鬟四喜和元宵扑哧笑出声。
顾雪窈回过神，迅速霞光满面。
顾雪甄笑道：“有，你和三郎的亲事，我和姨母都准备妥当了，你安安心心等着大喜之日就好了。”
“大姑娘，”沈雁感动道：“时雨还未及笄呢，这会子准备，太早了。”
“不早。”顾雪甄道：“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能准备的，就先准备着。”
变天凶险万分，虽然廉重夜精心筹谋，他麾下也有诸多忠勇的能人异士，但没有绝对之事。
顾雪甄已入局，前途未卜。
她得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为家人做最好的安排。
沈雁敏锐，闻言立刻问道：“大姑娘，您和姑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顾雪窈也听出了长姐的弦外之音。
她向顾雪甄转过身，“长姐，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顾雪甄暗自懊恼，定是连日赶路太疲累，脑子发昏，这话怎就说出来了？
她忙找话圆过去：“没有，我只是听冯管家说起沈家和徐家今日之状，难免兔死狐悲。”
“我自然是想着我们顾家能长久昌盛，但也不知道来日会如何，不如现在就把能安排好的事，都安排好。”
“对了，雪窈，我给你带回一些好玩意儿，我去找出来给你瞧瞧。”
顾雪甄带顾雪窈到桌边去翻带回来的行囊。
沈雁却皱起了眉头。
她跟顾雪甄多年，顾雪甄的话瞒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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