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平带着顾家大宅的几个管事在大门迎候顾雪甄，王焕也在。
顾雪甄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大门屋檐两侧，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
“大姑娘，路上辛苦了。”
“东家一路辛苦了。”
冯平和王焕迎了上来。
“冯管家，王掌柜，许久不见了。”顾雪甄笑道。
“姑爷。”王焕眼尖地看见廉重夜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热络地叫道。
廉先生一表人才，和东家简直是天生一对，王焕满意极了。
冯平道：“大姑娘，家中诸事已准备妥当，只待您和姑爷回来，就可办喜事了。”
顾雪甄道：“我先去跟母亲请安，回头再说此事。”
顾雪甄和廉重夜，还有宋临川一起前往顾大娘子的住处。
迦境庐还是如往常一般，绿竹森森，掩映其中的两间小屋，有檀香的香气逸出，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轻烟，缓缓在竹林间缭绕着，走进去，就如走进方外之地。
顾大娘子的侍女云岫把他们请进去。
顾大娘子背对着门，盘腿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慢捻着手中的佛珠。
“母亲，我和重夜回来了。”顾雪甄对顾大娘子道。
廉重夜向顾大娘子恭敬行礼。
顾大娘子手中捻转佛珠的动作并未有一丝停顿，只应了一声：“嗯。”
顾雪甄又道：“姨母的三郎也随我一起回来，姨母说，等到三郎和雪窈成亲，她要来江东府看您。”
顾大娘子又应了一声“嗯”，却依旧没有转过身子。
宋临川向顾大娘子行礼后，敛声屏气地站着，不敢再言语一句。
顾雪甄默了默，又道：“母亲，到明日能不能请你到正厅，我和重夜要拜父母……”
“不必了。”顾大娘子手中转动的佛珠终于停下，“你今日来，就当是拜过我了，其他的，随你，只不要再来叨扰我。”
宋临川惊诧地看着顾大娘子的背影。
她怎如此冷漠？
廉重夜则转眸担忧地看着顾雪甄。
顾雪甄抿着唇，压下眼中因委屈而泛起的氤氲水汽，低声应了声是。
顾大娘子不再言语，顾雪甄带着廉重夜和宋临川退出来。
他们到了门边，云岫从后面追上来，“大姑娘，借一步说话。”
廉重夜和宋临川会意，到前面等顾雪甄。
云岫和顾雪甄道：“大姑娘，去年您刚离开江东府时，大娘子还问过您如何，只是，后来她得知您让寒哥儿处置商行之事，大娘子就不再问您了……”
云岫声音渐小。
“是我让母亲失望了。”顾雪甄心中五味杂陈。
云岫小声道：“大姑娘，您是知道大娘子的性子的，您多担待。”
“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顾雪甄勉强挤出一点笑。
云岫福了福，转身回去。
顾雪甄慢慢往前走，心中的难受沉沉压着，她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
廉重夜让宋临川先回去，又示意赶来的文心宝言不要过来。
“甄儿。”他向顾雪甄走过去。
顾雪甄停下脚步，低着头。
廉重夜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的时候，顾雪甄低声道：“重夜，你陪我去给父亲上炷香吧。”
“好。”廉重夜温言道。
二人到了小祠堂，昆仑守在外面，不让其他人靠近。
顾雪甄取了三根线香点燃，插进香炉。
她跪在蒲团上，廉重夜跪在她身后，两人向顾成均的牌位磕头。
“父亲，雪昭在完成您和徐学士的遗愿，她没有辜负您对她的期望。”
“我与重夜成亲了，姨父和王祭酒他们都好，他们一直都记挂您。”
“小寒，”她顿了顿，“小寒长大了，他很聪明，品性也不坏，所以我让他管着商行，我好帮着重夜和雪昭。”
“父亲，您会不会怪我如此安排？”
牌位前点着白蜡烛，烛火映出她脸上的泪光。
“父亲，您不会怪我的，是不是？”她如一个蒙冤受委屈的孩子，哀求着大人的辨明真相，怜惜自己。
“甄儿，”廉重夜在后面安慰她：“父亲是最明理之人，他能体会你的苦心的。”
顾雪甄伏下身子，额头贴着手背上，趴在地上，任由眼泪成串落下。
许久后，她平复下来，廉重夜将她扶起。
顾雪甄走出祠堂，在廊下驻足，廉重夜和昆仑默默陪她站着。
“当年，父亲把雪昭抱回家，为何护住雪昭，父亲只能连母亲都瞒着，母亲以为父亲背叛了她，要和离，父亲不肯，苦苦哀求母亲，等到有朝一日会告诉母亲真相。”
“可父亲直到病逝，都没有机会告诉母亲真相。”
“母亲恨父亲恨了十几年，如今连我也恨上了，我……我真的好难过。”
顾雪甄的眼泪又滑落。
廉重夜将她拥进怀中，“是我和先生让你和父亲受委屈了。”
冯平匆匆过来，看见他们相拥在一起，忙刹住脚步，用力咳嗽一声。
顾雪甄忙擦了眼泪，推开廉重夜，向冯平走过去，“冯管家，什么事？”
廉重夜要跟过去，昆仑叫住了他，望着顾雪甄走远的背影，“殿下，顾大人和大姑娘，为了徐学士的遗愿，舍弃了太多。”
“属下希望来日不管发生何事，不管处于怎样的情形，您都不要伤害了大姑娘。”
廉重夜转身向顾成均的牌位作揖，“我向父亲起誓，永世都不会伤害甄儿。”
昆仑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廉重夜去追顾雪甄后，昆仑走进祠堂，点了线香插进香炉，然后默然望着顾成均的牌位。
他方才未出口的话，是想提醒廉重夜，来日他若是变天成功，登上帝位，不管后宫有多少妃嫔，都要以顾雪甄为重，不要让她如前朝的陈皇后和卫皇后一样，先是受尽宠爱，但最后都凄惨收场。
廉重夜追上顾雪甄，听到冯平和顾雪甄道：“大姑娘，长史方才遣人来提醒我，说刘大人接到京城来的信，就派人到城门守着，等着您回来，盯着您的一举一动。”
顾雪甄脚步一顿，偏过头看着廉重夜。
廉重夜问道：“可知道是谁给刘大人的信吗？”
冯平道：“我问过长史，长史说好像是一个新上任的高常侍。”
“大姑娘，这位高常侍为何要让刘大人盯着您？”
前面转弯处的山石后，有个走过来的人影猛然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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