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我想,那边应该没有出什么大事。”顾雪甄平静地说道。
苏姨母听到她说起动静两个字,也回过神了。
对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即便是内侍监守住了门口,但宋临川在那边,他一定会闹出动静的。
苏姨母神情放松了,对众人笑道:“甄儿说得是,应该没出大事,我们先喝盏茶,待会就入席了。”
她如此说了,众人也放心了,复又言笑晏晏。
林氏一直看着顾雪甄,和苏姨母悄悄道:“你这外甥女不愧是家主,见过世面的。”
“方才听说那边不许人进去,我们个个都紧张,唯有你外甥女能临危不惧,想出了其中的关窍,她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心境,真是难得啊。”
林氏夸赞顾雪甄,苏姨母自是欢喜,但她又叹了口气:“她受过许多苦,才能修得这般心境。”
“但愿她成亲后,日子能过得比以前松快些。”
两人说着话,那婆子回来了,宋临川跟她一起回来的。
“那边为何不许人进出?”苏姨母急忙问道。
宋临川道:“高常侍进去刚坐了一会儿,喝了半盏茶,就胸闷难受,昏了过去,父亲给他看了,是中了暑气。”
“重夜担心人太多,对高常侍不好,就让内侍监守住门口,暂时不让人进去。”
“重夜给高常侍扎针,高常侍已经醒了,父亲要我回来拿些解暑温补的药过去,送给高常侍。”
“快去吧。”苏姨母忙道,又追到门口叮嘱他:“你不要在日头下走,挑阴凉的地走,别中了暑气。”
“我知道的。”宋临川头也不回地说道。
其他夫人咋舌:“高常侍习武之人,竟然也会中暑气!”
林氏道:“习武之人也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
苏姨母也道:“以前李常侍还在的时候,我家老爷就说他疲惫异常,原还说想给两幅药给他调整身子,没想到他竟让干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是啊,他竟敢谋害许贵人,还好许贵人福大命大。”一位夫人义愤填膺地道。
“今天是顾大姑娘大喜之日,我们就不说那些恶心事了。”林氏把话头转回来,对苏姨母道:“高常侍毕竟是在宋御医弟子家中晕倒,不如你就让人送一点冰镇清凉之物过去,也算是你们的心意。”
“我们虽讨厌某些人,但场面上也得过得去。”
“是这个理儿。”苏姨母吩咐婆子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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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西坠,廉重夜过来迎亲。
顾雪甄由一位父母俱在,育有儿女的娘子搀扶出来。
她举着合欢扇遮住面容,隔着薄薄的扇面,她看见廉重夜频频转头向她望过来。
林氏打趣道:“廉公子觅得佳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带佳人回家了。”
众人笑了起来。
苏姨母道:“急不得,还要骑马带着新妇坐花轿绕周围一圈呢。”
宋宅离新宅只有几步之遥,但依照礼制,新郎官要带着新妇在附近绕一圈,以告诉他人,他们今日成亲。
宋修谨和王祭酒站在大门边,目送着廉重夜上马,走在花轿前面,宋临川和其他人围着一对新人,一面热闹地说笑,一面往前走。
盯着宋宅的人还在对面虎视眈眈,但距离远,他们听不见王祭酒和宋修谨小声地说话:“凌贵太妃,徐学士和成均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有多欢喜。”
宋修谨幽幽道:“逝去的人欢喜,还活着的人也欢喜。”
王祭酒知道他说的是凌侍郎。
凌侍郎望着天际,眼看着那轮红日西坠,他从礼部的官署出来,慢慢走回家。
一个内侍监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凌侍郎走了一段路,许是渴了,和路边的小摊贩买了一碗酸梅饮,喝完后他摸了摸肚子,左右看了看,走进一家面馆,叫了一碗凉面。
内侍监没有跟进去,歪着身子靠着墙,从荷包取出一片薄荷叶丢到嘴里嚼着。
凌侍郎这些时日都是如此,从官署出来,在街上晃悠许久,随意找食肆吃了东西,才踏着夜色回家。
跟着他的内侍监私下议论:“那么大的宅子,凌侍郎还在外面晃悠不肯回家,换是我,每日巴不得早早回去。”
“若是你家死得只剩你一人,你还愿意早早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家吗?”
无人回答这句话,不知道谁叹了一口气,众人各自散开。
今日凌侍郎的举动没有异常,跟着他的内侍监,无聊地数着天上掠过的鸟儿。
前面突然有喧闹声响起,有小孩欢喜地叫道:“新郎官过来了。”
内侍监扭头去看,面馆的伙计和掌柜也到门边张望,嘴里笑道:“有人成亲,有喜饼吃了。”
正慢条斯理吃面的凌侍郎缓缓抬起头,望着窗外。
喧闹声很快就到了面馆前面,廉重夜骑着马,胸前挂着红团花,不住地向左右道贺之人拱手作揖。
内侍监被迎亲的人挡住,没有看见凌侍郎向廉重夜含笑举着茶盏,廉重夜直直望着他,郑重作揖。
苏姨母安排了几个婆子走在迎亲队伍左右,向路过的人派发喜饼。
面馆的掌柜和伙计都得了喜饼,喜滋滋地回来。
凌侍郎问道:“掌柜的,我许久没有吃过喜饼了,能给一点给我尝尝吗?”
掌柜很大方地把整个喜饼都给了凌侍郎,“这是宋御医家喜饼,客官你也沾沾喜气。”
凌侍郎咬了一口,细细嚼着,低声道:“好吃,我许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掌柜觉得此人有些怪异,不过一个喜饼而已,他竟吃得眼眶泛红。
但掌柜很识趣没有去问为什么,只和伙计笑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宋御医家有喜事,曹大人也家有喜事。”
有客人好奇地问道:“是三皇子母舅家的曹大人吗?他们府上今日也有人成亲吗?”
掌柜告诉客人:“不是成亲,是圣上派三皇子殿下随刘将军赶赴西北,和契丹人打战,三皇子殿下此去定能立下赫赫战功,这可算是天大的喜事了。”
客人笑道:“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其他皇子都没这个机会呢。”
凌侍郎嚼着喜饼,嘴角浮现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呢!